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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鉴于音乐性在诗歌中占有的重要地位，诗歌翻译中必须考虑原诗音乐性再现这一问题。本文选取兼具诗人和音乐家双重身份的王维的诗歌英译版本，试图从韵律这一诗歌音乐性的基本因素在英译中的再现进行研究分析。
关键词：诗歌音乐性 王维 韵 中诗英译
中图分类号：H03 文献标识码：A
一 引言
诗歌与音乐关系密切。从人类文明的远古时代，诗歌和音乐是联系在一起的；中国第一部诗歌集《诗经》不仅可以吟唱，而且还有伴奏和舞蹈。再后来，诗歌与音乐虽然分了家，但诗的语言还是要讲究音乐性的。古典诗歌具有形象美、凝炼美、修辞美和音乐美。诗歌的音乐美主要表现在4个方面：借自然界的音响来组合音乐美，借诗歌节奏的回环往复来创造音乐美，借音调的抑扬顿挫来营造音乐美，借韵脚的交错回旋来构建音乐美。由此可见，诗歌音乐性的一个重要因素是韵律。它指的是相同的语音有规律的重复，这种重复能够产生声音回环的美感，从而使诗歌具有音乐美。正如朱光潜所说，诗中的韵，“好比贯环的串子，韵的最大功用在于把涣散的声音贯串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曲调。”韵律讲究押韵。押在句子的落脚（停顿处），称为“韵脚”，韵脚有“句读”并押的，也有只押“句”不押“读”的，但是无论是古代的歌、行、吟，还是近体的诗、词、曲，韵脚都必须“合辙”。本文将选取不同翻译家对王唯诗歌《送别》和《鸟鸣涧》的英译版本作为分析文本，从韵律这一诗歌音乐性的基本因素在诗歌英译中的再现及影响进行探讨。
二 音乐美在诗歌《送别》英译版本中的再现及影响
我们来看王维的这首诗：
送别
下(xià)马(mǎ)饮君酒，问君何所之(zhī)。
君言不得意(yì)，欲卧南(nán)山(shān)陲(chuí或chueí)。
但去莫复问(wèn)，白云无尽时(shí)。
这是一首送别诗，写得平平淡淡，如话家常，但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对友人的真挚情感，比如对友人的深切关怀（问君何所之）和对友人有意归隐的理解（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尽管如此，诗人对于友人的离别还是非常感伤。那么，诗人如何表现细腻而又内敛的感情呢？韵可以帮助诗人表达这种感情。按照法国语音学家Grammant的观点，诗人在诗中想要达到的效果取决于他所运用的行末韵。在这首诗中，二三四六行压韵，韵母为”i”和 “ei”；此外，这首诗中还有两对叠韵：下(xià)马(mǎ)、南(nán)山(shān)，前者压韵母“a”，后者压韵母“an”，这些韵有助于表现作者不情愿但同时又不得不和友人分别的复杂心情。
下面我们看看这首诗的几个英译版本，探讨原诗中的韵是否再现、如何在英译中再现以及这种再现对译文产生的影响。
1 Bidding Adieu
Treat you with wines after dismounting,
Then ask the destination you are bound;
You claim discontent for what happened,
Think to rest at the South Hill border;
Request to go without further question,
While endless white clouds are flowing.
此版本是菲华资深作家、诗人、翻译家林健民先生的译作。在这个版本中，第1行行末和第6行行末压韵，非重读的元音（ing）拖延了诗句的朗读，产生了一种让人意犹未尽的感觉。第2行和第3行严格来说并不压韵，但以相同的辅音“n”和“d”结尾，读来有点生硬，但正好能表现诗人面对友人的离去急切而又深沉的关怀。显然，该译文的压韵不仅能够再现原诗的音乐美，而且有助于表现诗人在送别友人时细腻而又内敛的感情。
2 At Parting
I dismount from my horse and I offer you wine.
And I ask you where you are going and why.
And you answer:“I am discontent
And would rest at the foot of the southern mountain.
So give me leave and ask me no questions.
White clouds pass there without end.”
此版本是大翻译家Witter Bynner之作。在这个版本中，尽管1、2、3行中单词“I”多次出现，以及在2、3、4行开头均出现了“and”，但严格来说，该译文不压韵。译文的意思与原诗无异，但诗歌本身的音乐美、诗人通过该诗表达的细腻内敛的感情，多多少少缺失了。此外，由于译文中1、2行中动作紧凑，读起来会感觉急促，这与后4行缓慢的速度构成反差，也与原诗娓娓道来的语速不一致，破坏了原诗的音乐美。
3 Goodbye to Meng Hao-jan
Dismounted o’er wine we had said our last say;
Then I whisper,“Dear friend, tell me whither away.”
“Alas!”he replied,“I am sick of life’s ills
“And I long for repose on the slumbering hills.
“But oh seek not to pierce where my footsteps may stray.
“The white clouds will soothe me for ever and ay.”
此版本为翻译家Herbert A. Giles所译，韵律工整，采用aabbaa韵式。6行里面，1、2、5、6行以双元音（ei）结尾，读起来深沉、圆润，而3、4行以两个辅音（ls）结尾，读起来略显紧促。这两种声音形成对比，似乎诗人在试图安慰沮丧的友人，因此原作中诗人对友人深切的关心通过在译作中再现韵律得以传达。
从上述对王维《送别》一诗的3个英译版本分析可以看出，在英译中再现中国古典诗歌的音乐性有两点认识。第1点认识是在译文中确实很难保留原作的韵律。即便是Witter Bynner这样的大翻译家也未能在译文中再现原诗《送别》的韵律。身为精通中英两种语言和文化的专家，Witter Bynner应该有能力译这首诗。那为什么他在译文中舍弃韵律呢？或者换一种方式提出这个问题：是否有必要在英译中再现中国古典诗歌的韵律？在这一问题上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是赞成保留原诗的韵律，因为它是原诗美学价值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因为英汉两种语言截然不同，原诗的韵律绝不可能在译作中再现，因此，这种努力只能是白费功夫；另外，更重要的问题是在译文中再现原诗的整体意境。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为什么有些译者在译文中舍弃韵律：既然原诗的韵律在另外一种语言中很难、甚至几乎不可能再现，那么当它与保留原诗的整体意境的目标冲突时，就要舍弃。那么，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这就涉及到第2点认识。通过1、3两个版本的译文，我们可以看出，尽管再现原作的韵律是个艰巨的任务，但通过努力还是能够实现的。而且，韵律也是构成诗歌整体意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如《送别》中，韵律正是表现作者丰富细腻而又内敛的感情的重要手段，因此在译文中再现韵律能够帮助保留原诗的整体意境。
三 音乐美在诗歌《鸟鸣涧》英译版本中的再现及影响
我们再来看看王维的另外一首诗《鸟鸣涧》及其英译：
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luò)，夜静春山空(kōng)。
月出惊山鸟(niǎo)，时鸣春涧中(zhōng)。
1 The Dale of Singing Birds
Sweet laurel blooms fall unenjoyed;
Vague hills dissolve into night void.
The moonrise startles birds to sing;
Their twitter fills the dale with spring.
2 Stillness Audible
Free and at peace.Let the sweet osmanthus shed its bloom. Night falls and the very mountains dissolve into the void.When the moon rises and the birds are roused,their desultory chirping only accents the deep hush of the dales.
第1个版本由翻译家许渊冲所译。许渊冲的译文韵律工整，采用aabb韵式，称得上是英语的格律诗。“unenjoyed”和“void”以 “d”结尾，给人一种短促的、动作结束后进入静止状态的感觉，而原诗头两行也是描写春天的山谷在夜幕降临、游人离去、山谷空旷寂寥的情景。英译中的“d”把原诗中的诗情画意表现得淋漓尽致。后两行“sing”和“spring”中的“ing”结尾，营造出与原诗中“ong”韵一样的空谷余音、鸟鸣山更幽的效果。同一声音前后呼应，相互共鸣，产生一种余音缭绕的韵味。第2个版本由翻译家翁显良译，他使用没有押韵的自由体来译一首韵律讲究的中国古典格律诗，使原文的音韵美和节奏美尽失，不能不说是种遗憾。翁显良之所以采用散文的形式，是因为他认为英译中国古典诗歌应该保留的是诗歌的“本色”。在他看来，中国古典诗歌的本色不在于词藻、典故和形式，而在于意象以及加强其艺术效果的节奏——只要能再现原作的意象，不一定模仿章法句法字法。
由于许渊冲和翁显良代表两种不同的观点，我们有必要将两人加以比较，做一个详细的分析。我们首先发现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目标，即在译作中再现原诗的整体意境；他们都认为翻译是一种再创作的过程，应该重视译者的创造性。然而，在如何再现原诗的整体意境这一问题上，两人有着不同的观点。具体来说，许渊冲认为声音美是原诗整体意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在译文中应该得以再现。在他译《鸟鸣涧》的版本中，采用了aabb韵式，就与原诗abcb的韵律在一定程度上相对应。而在翁显良看来，韵律与诗歌的本色没多少关系，因此可以毫不犹豫地予以舍弃。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他的译文中根本看不到韵律的原因。
那么，许渊冲和翁显良的译文哪个更好呢？回答这一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两人译文分别采用的文学体裁。一般认为，诗歌适合表达人的情感和意愿，而散文适合叙述事情和论证观点。为了表达丰富的情感，诗人在做诗时往往需要借助韵律。正如朱光潜指出的，“韵律，做为一种重复，有助于强调情感和感情”。因此，韵律是诗人表达丰富细腻感情的重要途径。相反，为了清楚地叙述事情或论证观点，散文必须做到意思明确。王维的《鸟鸣涧》被视为中国传统五言绝句的经典代表，声韵和谐，意境空灵。第2行和第4行末尾的字为“空”和“中”，押“ong”韵，同属18韵部中东中韵，制造出一种鸟鸣声在山谷回荡的效果，从而使山谷显得更加空旷寂寥，对烘托诗意起到了很大作用。押韵的目的，绝不仅仅在于愉悦器官，还在于有形音乐美中的声韵谐和，甚至在于消除疲劳。这首诗描写了一幅由桂花、月亮、鸟儿、山谷组成的平静的画面。尽管没有明确指出，但诗人闲适的心情很容易感染到读者。为了再现诗人闲适的心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诗歌。押韵的主要目的是要效忠于无形的音乐美，促进感情的抒发和氛围的创造，以寓情于声、声情并茂来增强诗的艺术感染力和征服力。韵可以使诗歌音律和节奏产生和谐的听觉审美满足。许渊冲采用压韵的诗句，读起来更符合诗人写作时的心境，也更能打动读者，再现了原诗的音乐美。而翁显良的译文只描述了一幅安详的画面，丢失了音乐美，也多多少少丢失了原诗字里行间诗人流露的闲适心情。
四 结语
诵读一首好诗就如同聆听一支优美的乐曲，使人感觉到声韵呼应萦回，节奏跌宕起伏。诗歌难译，难在语言，诗歌的语言具有音乐性，特别是表现在韵律方面。通过对上述译文的分析，我们看出，大多数译文保留了原诗的韵，方式多种多样，比如行末韵、叠韵等。韵在英译中的大量存在证明了再现原诗音乐美的可能性，压韵或不压韵，是摆在翻译中国古典诗歌的译者面前的一个难题，它需要译者不断努力寻找压韵的合适字词。因此，在英译中再现原诗的韵律既是忠于原诗，也是译者发挥创造力的过程。掌握了诗歌音乐美的规律，有助于我们欣赏诗歌，接受古代文化的熏陶，沉积古典文化的内涵，加强自身素质修养。
注：本文系国家基础教育实验中心外语教育研究中心课题系列论文，课题编号：JJWYZCYB2009005。
参考文献：
[1] Xu Yuanchong:《Golden Treasure of Chinese Lyrics Peking University Press》,1997.
[2] 林健民：《中国古诗英译》，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89年版。
[3] 翁显良：《本色与变相——汉诗英译琐议之三》，《外国语》，1982年第1期。
[4] 翁显良：《古诗英译·小序》，北京出版社，1985年版。
[5] 谢文利：《诗歌美学》，中国青年出版社，1989年版。
[6] 许渊冲：《唐诗三百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7] 朱光潜：《诗论》，三联书店，1984年版。
作者简介：许名央，女，1976—，湖南洞口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语言学、应用语言学，工作单位：五邑大学。
关键词：诗歌音乐性 王维 韵 中诗英译
中图分类号：H03 文献标识码：A
一 引言
诗歌与音乐关系密切。从人类文明的远古时代，诗歌和音乐是联系在一起的；中国第一部诗歌集《诗经》不仅可以吟唱，而且还有伴奏和舞蹈。再后来，诗歌与音乐虽然分了家，但诗的语言还是要讲究音乐性的。古典诗歌具有形象美、凝炼美、修辞美和音乐美。诗歌的音乐美主要表现在4个方面：借自然界的音响来组合音乐美，借诗歌节奏的回环往复来创造音乐美，借音调的抑扬顿挫来营造音乐美，借韵脚的交错回旋来构建音乐美。由此可见，诗歌音乐性的一个重要因素是韵律。它指的是相同的语音有规律的重复，这种重复能够产生声音回环的美感，从而使诗歌具有音乐美。正如朱光潜所说，诗中的韵，“好比贯环的串子，韵的最大功用在于把涣散的声音贯串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曲调。”韵律讲究押韵。押在句子的落脚（停顿处），称为“韵脚”，韵脚有“句读”并押的，也有只押“句”不押“读”的，但是无论是古代的歌、行、吟，还是近体的诗、词、曲，韵脚都必须“合辙”。本文将选取不同翻译家对王唯诗歌《送别》和《鸟鸣涧》的英译版本作为分析文本，从韵律这一诗歌音乐性的基本因素在诗歌英译中的再现及影响进行探讨。
二 音乐美在诗歌《送别》英译版本中的再现及影响
我们来看王维的这首诗：
送别
下(xià)马(mǎ)饮君酒，问君何所之(zhī)。
君言不得意(yì)，欲卧南(nán)山(shān)陲(chuí或chueí)。
但去莫复问(wèn)，白云无尽时(shí)。
这是一首送别诗，写得平平淡淡，如话家常，但字里行间流露出作者对友人的真挚情感，比如对友人的深切关怀（问君何所之）和对友人有意归隐的理解（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尽管如此，诗人对于友人的离别还是非常感伤。那么，诗人如何表现细腻而又内敛的感情呢？韵可以帮助诗人表达这种感情。按照法国语音学家Grammant的观点，诗人在诗中想要达到的效果取决于他所运用的行末韵。在这首诗中，二三四六行压韵，韵母为”i”和 “ei”；此外，这首诗中还有两对叠韵：下(xià)马(mǎ)、南(nán)山(shān)，前者压韵母“a”，后者压韵母“an”，这些韵有助于表现作者不情愿但同时又不得不和友人分别的复杂心情。
下面我们看看这首诗的几个英译版本，探讨原诗中的韵是否再现、如何在英译中再现以及这种再现对译文产生的影响。
1 Bidding Adieu
Treat you with wines after dismounting,
Then ask the destination you are bound;
You claim discontent for what happened,
Think to rest at the South Hill border;
Request to go without further question,
While endless white clouds are flowing.
此版本是菲华资深作家、诗人、翻译家林健民先生的译作。在这个版本中，第1行行末和第6行行末压韵，非重读的元音（ing）拖延了诗句的朗读，产生了一种让人意犹未尽的感觉。第2行和第3行严格来说并不压韵，但以相同的辅音“n”和“d”结尾，读来有点生硬，但正好能表现诗人面对友人的离去急切而又深沉的关怀。显然，该译文的压韵不仅能够再现原诗的音乐美，而且有助于表现诗人在送别友人时细腻而又内敛的感情。
2 At Parting
I dismount from my horse and I offer you wine.
And I ask you where you are going and why.
And you answer:“I am discontent
And would rest at the foot of the southern mountain.
So give me leave and ask me no questions.
White clouds pass there without end.”
此版本是大翻译家Witter Bynner之作。在这个版本中，尽管1、2、3行中单词“I”多次出现，以及在2、3、4行开头均出现了“and”，但严格来说，该译文不压韵。译文的意思与原诗无异，但诗歌本身的音乐美、诗人通过该诗表达的细腻内敛的感情，多多少少缺失了。此外，由于译文中1、2行中动作紧凑，读起来会感觉急促，这与后4行缓慢的速度构成反差，也与原诗娓娓道来的语速不一致，破坏了原诗的音乐美。
3 Goodbye to Meng Hao-jan
Dismounted o’er wine we had said our last say;
Then I whisper,“Dear friend, tell me whither away.”
“Alas!”he replied,“I am sick of life’s ills
“And I long for repose on the slumbering hills.
“But oh seek not to pierce where my footsteps may stray.
“The white clouds will soothe me for ever and ay.”
此版本为翻译家Herbert A. Giles所译，韵律工整，采用aabbaa韵式。6行里面，1、2、5、6行以双元音（ei）结尾，读起来深沉、圆润，而3、4行以两个辅音（ls）结尾，读起来略显紧促。这两种声音形成对比，似乎诗人在试图安慰沮丧的友人，因此原作中诗人对友人深切的关心通过在译作中再现韵律得以传达。
从上述对王维《送别》一诗的3个英译版本分析可以看出，在英译中再现中国古典诗歌的音乐性有两点认识。第1点认识是在译文中确实很难保留原作的韵律。即便是Witter Bynner这样的大翻译家也未能在译文中再现原诗《送别》的韵律。身为精通中英两种语言和文化的专家，Witter Bynner应该有能力译这首诗。那为什么他在译文中舍弃韵律呢？或者换一种方式提出这个问题：是否有必要在英译中再现中国古典诗歌的韵律？在这一问题上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是赞成保留原诗的韵律，因为它是原诗美学价值中一个不可或缺的因素；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因为英汉两种语言截然不同，原诗的韵律绝不可能在译作中再现，因此，这种努力只能是白费功夫；另外，更重要的问题是在译文中再现原诗的整体意境。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为什么有些译者在译文中舍弃韵律：既然原诗的韵律在另外一种语言中很难、甚至几乎不可能再现，那么当它与保留原诗的整体意境的目标冲突时，就要舍弃。那么，这个理由站得住脚吗？这就涉及到第2点认识。通过1、3两个版本的译文，我们可以看出，尽管再现原作的韵律是个艰巨的任务，但通过努力还是能够实现的。而且，韵律也是构成诗歌整体意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如《送别》中，韵律正是表现作者丰富细腻而又内敛的感情的重要手段，因此在译文中再现韵律能够帮助保留原诗的整体意境。
三 音乐美在诗歌《鸟鸣涧》英译版本中的再现及影响
我们再来看看王维的另外一首诗《鸟鸣涧》及其英译：
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luò)，夜静春山空(kōng)。
月出惊山鸟(niǎo)，时鸣春涧中(zhōng)。
1 The Dale of Singing Birds
Sweet laurel blooms fall unenjoyed;
Vague hills dissolve into night void.
The moonrise startles birds to sing;
Their twitter fills the dale with spring.
2 Stillness Audible
Free and at peace.Let the sweet osmanthus shed its bloom. Night falls and the very mountains dissolve into the void.When the moon rises and the birds are roused,their desultory chirping only accents the deep hush of the dales.
第1个版本由翻译家许渊冲所译。许渊冲的译文韵律工整，采用aabb韵式，称得上是英语的格律诗。“unenjoyed”和“void”以 “d”结尾，给人一种短促的、动作结束后进入静止状态的感觉，而原诗头两行也是描写春天的山谷在夜幕降临、游人离去、山谷空旷寂寥的情景。英译中的“d”把原诗中的诗情画意表现得淋漓尽致。后两行“sing”和“spring”中的“ing”结尾，营造出与原诗中“ong”韵一样的空谷余音、鸟鸣山更幽的效果。同一声音前后呼应，相互共鸣，产生一种余音缭绕的韵味。第2个版本由翻译家翁显良译，他使用没有押韵的自由体来译一首韵律讲究的中国古典格律诗，使原文的音韵美和节奏美尽失，不能不说是种遗憾。翁显良之所以采用散文的形式，是因为他认为英译中国古典诗歌应该保留的是诗歌的“本色”。在他看来，中国古典诗歌的本色不在于词藻、典故和形式，而在于意象以及加强其艺术效果的节奏——只要能再现原作的意象，不一定模仿章法句法字法。
由于许渊冲和翁显良代表两种不同的观点，我们有必要将两人加以比较，做一个详细的分析。我们首先发现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目标，即在译作中再现原诗的整体意境；他们都认为翻译是一种再创作的过程，应该重视译者的创造性。然而，在如何再现原诗的整体意境这一问题上，两人有着不同的观点。具体来说，许渊冲认为声音美是原诗整体意境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在译文中应该得以再现。在他译《鸟鸣涧》的版本中，采用了aabb韵式，就与原诗abcb的韵律在一定程度上相对应。而在翁显良看来，韵律与诗歌的本色没多少关系，因此可以毫不犹豫地予以舍弃。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在他的译文中根本看不到韵律的原因。
那么，许渊冲和翁显良的译文哪个更好呢？回答这一问题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两人译文分别采用的文学体裁。一般认为，诗歌适合表达人的情感和意愿，而散文适合叙述事情和论证观点。为了表达丰富的情感，诗人在做诗时往往需要借助韵律。正如朱光潜指出的，“韵律，做为一种重复，有助于强调情感和感情”。因此，韵律是诗人表达丰富细腻感情的重要途径。相反，为了清楚地叙述事情或论证观点，散文必须做到意思明确。王维的《鸟鸣涧》被视为中国传统五言绝句的经典代表，声韵和谐，意境空灵。第2行和第4行末尾的字为“空”和“中”，押“ong”韵，同属18韵部中东中韵，制造出一种鸟鸣声在山谷回荡的效果，从而使山谷显得更加空旷寂寥，对烘托诗意起到了很大作用。押韵的目的，绝不仅仅在于愉悦器官，还在于有形音乐美中的声韵谐和，甚至在于消除疲劳。这首诗描写了一幅由桂花、月亮、鸟儿、山谷组成的平静的画面。尽管没有明确指出，但诗人闲适的心情很容易感染到读者。为了再现诗人闲适的心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通过诗歌。押韵的主要目的是要效忠于无形的音乐美，促进感情的抒发和氛围的创造，以寓情于声、声情并茂来增强诗的艺术感染力和征服力。韵可以使诗歌音律和节奏产生和谐的听觉审美满足。许渊冲采用压韵的诗句，读起来更符合诗人写作时的心境，也更能打动读者，再现了原诗的音乐美。而翁显良的译文只描述了一幅安详的画面，丢失了音乐美，也多多少少丢失了原诗字里行间诗人流露的闲适心情。
四 结语
诵读一首好诗就如同聆听一支优美的乐曲，使人感觉到声韵呼应萦回，节奏跌宕起伏。诗歌难译，难在语言，诗歌的语言具有音乐性，特别是表现在韵律方面。通过对上述译文的分析，我们看出，大多数译文保留了原诗的韵，方式多种多样，比如行末韵、叠韵等。韵在英译中的大量存在证明了再现原诗音乐美的可能性，压韵或不压韵，是摆在翻译中国古典诗歌的译者面前的一个难题，它需要译者不断努力寻找压韵的合适字词。因此，在英译中再现原诗的韵律既是忠于原诗，也是译者发挥创造力的过程。掌握了诗歌音乐美的规律，有助于我们欣赏诗歌，接受古代文化的熏陶，沉积古典文化的内涵，加强自身素质修养。
注：本文系国家基础教育实验中心外语教育研究中心课题系列论文，课题编号：JJWYZCYB2009005。
参考文献：
[1] Xu Yuanchong:《Golden Treasure of Chinese Lyrics Peking University Press》,1997.
[2] 林健民：《中国古诗英译》，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89年版。
[3] 翁显良：《本色与变相——汉诗英译琐议之三》，《外国语》，1982年第1期。
[4] 翁显良：《古诗英译·小序》，北京出版社，1985年版。
[5] 谢文利：《诗歌美学》，中国青年出版社，1989年版。
[6] 许渊冲：《唐诗三百首》，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7] 朱光潜：《诗论》，三联书店，1984年版。
作者简介：许名央，女，1976—，湖南洞口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语言学、应用语言学，工作单位：五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