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母亲阻止，他早已点击进入思维夹，挑选好了今晚的餐馆。
　　“儿啊，妈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在外面吃，那些饭菜只是好看，没啥子营养。”
　　“妈！没事的，外面的饭菜是精心配制的，比家里的营养多了，就不劳您操心了。”
　　“可是，晚餐我都做好了，有你最喜欢吃的蛋卷……”
　　“留着吧，我明早吃。挂了。”
　　他打断母亲的话，准确地说，是映射在他听觉神经上的信息，而不是古老的声波。当然，二者的使用效果并没有多大差别，然而前者却比后者昂贵许多。不过，他还是毅然选择了前者。用母亲的话来说，那就是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头都变成0和1输入到電脑里”。
　　母亲说过，虽然现在的信息技术已经成熟，但人类依然纠结于虚拟和现实、理性与感性。将一个人的思维编码，那么这个人的虚拟意识算不算正常人类的意识？如果算，那么他是理性的还是感性的？人死后意识被编辑保存在记忆库里，那么他又是否已真正死亡？如果将死者的记忆转移到另一个人的思维里，那这个人是不是原来的他……为此，世界各国的哲学家、政治家、科学家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目前VR技术的使用受到限制，虚拟意识则完全被禁止，毕竟，这些东西可不用遵守机器人三大定律。
　　可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充其量也就是以前的清洁工。他所能做的，最多只是在频繁的全民裁决上坚持自己的立场。
　　他订购的智能眼镜到了。
　　得换身行头！他想。
　　身上衣服印着的“program”标志开始闪烁，他慢慢调试着智能眼镜上的颜色控制按钮，他的身上转眼间便有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智能眼镜里自动显现出他现在神气的模样——果然是最新款的。
　　目的地到了。他下车，跨着大步，挺起胸膛，将平整的西装扯出细细的褶皱。他脾睨着那些踩着悬浮代步器的人，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瞳孔里射出来的光却在看到眼镜分析出来的价格后慢慢暗淡下来。他眉毛极力上挑。末了，他像一只木偶，笨拙地走进酒店。
　　母亲的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儿子，早点儿回来，注意安全。”
　　他眉头皱了皱，控制着不让自己扶额叹息。
　　母亲可真是古板。
　　可你不就是想让她古板一些，好找回童年的感觉吗？他默默地想，讽刺地笑了。
　　他耐着性子回答：“妈，那种愚蠢而暴力的犯罪行为现在早已经杜绝了，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吃完饭我就回来。”
　　他顿了顿，还是加上了最后几乎多余的话：“早些睡，晚安。”
　　终于可以好好享受晚餐了，他走进早已预订好的房间，在房间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刹那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一张精美的桌子在他面前缓缓升起，服务员巧笑倩兮，为他递上餐具，倒上清酒，服务无微不至。
　　玉盘珍馐，琳琅满目;山珍海味，令人目不暇接。吃完后他匆匆结账，坐上返程的悬浮车，推开家门，空无一人。只有几盘饭菜留在桌子上，保持着最适合食用的温度。
　　他尝了一口，干涩无味，他好像对咀嚼都有些陌生了。
　　真实与虚幻，理性与感性，这些有那么重要吗？他从思维夹里翻出账单：
　　“豪华营养素一剂，人民币25元。”
　　他突然觉得可笑， 自己不过是注射了一针营养素罢了。那笔挺的西装，那满桌酒菜，甚至那笑脸盈盈的服务员，只不过是光学世界的错觉罢了。那丰富充实的味觉，也不过是被输入到味觉神经上的一组代码。
　　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种奢求，那他又如何摆脱那感性的虚拟？
　　他突然号啕大哭。
　　还未等母亲前来安慰，他早已点进隐藏的思维夹，取消了虚拟母亲的订购业务。
　　（指导教师 唐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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