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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刚，达斡尔族，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博士后，主要研究达斡尔族民间文学。主要论文有《达斡尔“乌钦”的保护、发展与研究》、《北方英雄史诗的传播因素》、《明清小说在东北少数民族说唱文学中的传播》、《中国语种文学关系及其研究意义》等。
达斡尔族是中国北方少数民族之一，现有13万人口，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内蒙古、新疆等地。达斡尔族有语言无文字，口头传统较为丰富，“乌钦”(也称“乌春”)便是其中之一。2006年，“乌钦”作为一种民间说唱艺术，被列入中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乌钦”的概念是清代初期从满语中借用过来的，但这种说唱形式很早就有。我们从“乌钦”艺人演唱英雄史诗中可以认识到，达斡尔族史诗传统与“乌钦”传统是一脉相承的。
“乌钦”有长篇有短篇、有韵文有散韵结合。在清代，达斡尔族文人用满文拼写达斡尔语进行“乌钦”创作并用吟诵调朗读，民间歌手也口头说唱这些作品。“乌钦”最初多为徒口吟唱，后来出现了民间歌手采用“华昌斯”(四弦琴)自拉自唱的情形。演唱的曲调也很丰富，以吟诵调为主，也采用长篇叙事歌的曲调和小唱曲调来表演。一部“乌钦”基本用一个曲调通过反复来完成，中间不换调。每部“乌钦”长短不一，长者可说唱几天几夜，短者几分钟到数小时。“乌钦”内容丰富，有说唱民族英雄莫日根故事的，也有说唱神话传说、寓言故事的，尤以说唱莫日根故事及具有史诗品格的《少郎和岱夫》等，最受达斡尔族民众的欢迎。
英雄史诗
《阿勒坦嘎乐布尔特》和《绰凯莫日根》是两部流传很广的莫日根故事。前者篇幅较短，500行左右，在流传过程中可能部分佚失，主要由英雄降生、获取神通、死而复生和征战四部分组成。后者则比较长，2,000多行，主要内容由英雄遇害、假英雄比武求亲、英雄复生比武求亲、英雄征战结义、英雄再次死而复生和英雄复仇六部分组成。
《阿勒坦嘎乐布尔特》讲述的是：一对老夫妻，老头名叫武勒迪汗，老太太名叫温贡呼兰。家虽富有，却无子继承家业。他们向天祈求，苍天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儿子。孩子的后背前胸有两个碗一样的痦子，射出金光，老头老太太给他起名叫阿勒坦嘎乐布尔特。阿勒坦嘎乐布尔特5岁时，就有出色的本领，上山打死了公野猪。10岁时，骑上了黄色马驹子。18岁时，他梦见白发苍苍、飘着长胡须、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指点他到西海，去取制作弓箭的木料。他一路闯关，取下三棵树，拔掉返回时，用藤鞭打死了蟒蛇。但蟒蛇的毒m，溅到他眼睛、嘴里，他从金黄骏上坠下，死了。金黄骏日夜看守主人的尸首。苍天知道后，从天上下来，在他鼻子上放了药，救活了他。后来，西方遭受了灾难，洪水下来，九头的耶勒登给尔莽盖和十二头的哈日谢勒莽盖率领团伙扑来，阿勒坦嘎乐布尔特率领兵马，消灭了这两个莽盖团伙，老百姓过上了太平生活。
《绰凯莫日根》讲述的是：绰凯莫日根丢失了70匹白马，天神让他到西方去找纳日勒托莫日根射箭比赛，赢后娶上他的漂亮姑娘安金卡托。绰凯莫日根在找纳日勒托莫日根的途中，被管家巴格乐吉杀害。管家骑上斑马，假托绰凯莫日根去找纳日勒托莫日根射羚羊比赛，结果输了。斑马带着安金卡托找到绰凯莫日根。安金卡托施法术救活了绰凯莫日根。绰凯莫日根去城堡，赢下纳日勒托莫日根，娶了安金卡托。纳日勒托莫日根让绰凯莫日根去捉九个脑袋的耶勒登给尔莽盖和狮子，绰凯莫日根制服了它们，结拜为兄弟。纳日勒托莫日根又让绰凯莫日根试试棺材大小，结果绰凯莫日根上当，被钉上盖，丢进了海里。安金卡托骑上斑马到海边寻找，斑马掉进泥潭死去了，安金卡托体力耗尽，也死了。神仙父女俩知道后，救活绰凯莫日根、安金卡托和斑马。绰凯莫日根杀了纳日勒托莫日根、巴格乐吉和巴荣宝。安金卡托把家产分给乡亲们，和丈夫绰凯莫日根迎着太阳出发了。
英雄史诗反映的是民族形成过程中部落、部族之间的斗争。在这两篇史诗中，阿勒坦嘎乐布尔特和绰凯莫日根是英雄时代的部落首领，是莫日根的典型代表。“莫日根”在达斡尔语中为“神箭手”，即英雄、部落首领的意思。一般说来，莫日根都是正面形象。当然，也有反面形象的“莫日根”，比如纳日勒托莫日根。达斡尔人在口头创作英雄史诗的过程中，往往赋予莫日根强大的能量和美好的品德。他们臂力非凡、性格豪放、嫉恶如仇，具有高超的骑射本领，英勇善战、不屈不挠，都是些传奇式的人物。比如，阿勒坦嘎乐布尔特杀公野猪、打蟒蛇，绰凯莫日根降伏耶勒登给尔莽盖和狮子，他们单人独骑深入敌方作战，而且能指挥各种神灵，如绰凯莫日根战胜耶勒登给尔莽盖和狮子后，它们都听从了他的调遣。莫日根往往为百姓利益着想，舍己为人。比如，阿勒坦嘎乐布尔特杀公野猪是为了替百姓除害；绰凯莫日根和安金卡托在纳日勒托莫日根死后将其财产分给了乡亲。可以说，莫日根的强大本领与优秀品格是达斡尔人理想的化身，是其民族精神的象征。莫日根并非法力无边，其胜利往往得到超自然力量的支持。比如，阿勒坦嘎乐布尔特到西海取珍木，是受了天神的指点；绰凯莫日根杀敌时，有神马相助；英雄死后，在未婚妻或姐妹(女萨满)的帮助下复生。所以说，莫日根的本质并不是神性，而是现实中部落的英雄。
马的形象在史诗中格外突出。每个莫日根都有自己的战马。阿勒坦嘎乐布尔特的坐骑是金黄骏，绰凯莫日根的坐骑是斑马，德洪莫日根的坐骑是花马，昂格尔莫日根的坐骑是银白驹，阿波卡提莫日根的坐骑是赤红马，库楚尼莫日根的坐骑是火红马，哈热勒岱莫日根有青云骏，德莫日根有乌骓，绰库尔迪莫日根则有飞空骏和追风骏……达斡尔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剽悍骁勇、崇尚骑射的民族，马是族人须臾不能离开的伙伴，人和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史诗将马的形象神化，使其拥有神力，成为英雄的忠实战友、得力参谋。比如，在《阿勒坦嘎乐布尔特》中，金黄骏能与主人对话，指点他如何获取宝物。主人死后。它看守主人尸体，为防止高温腐烂，变身为一堵遮阳的墙，又用尾巴作扇子，替主人降温，等待神仙的救助。在《绰凯莫日根》中，斑马能三条腿站在箭杆和箭笞上歇脚，能像风一样飞跑。它跟主人说：“现在后退二十里，把祖父祖母留下的箭，射向大海吧!箭到海的中央，它的笞向上立的工夫，我跑过去，在上面站着歇一会儿，再跳着飞驰吧!”绰凯莫日根采纳了斑马的话，渡过了大海。
史诗中不可或缺的还有恶魔形象。九头的耶勒登给尔莽盖、十二头的哈日谢勒莽盖，以及公野猪、蟒蛇、狮子等都是恶魔，其结局往往是被莫日根制服或消灭。此外，还有一些坏的精灵，比如点三下头、扇动三下翅膀的大雁暗示管家杀害绰凯莫日根，还有杀害绰凯莫日根时，放在他身上的成精大乌龟等。
历史上，达斡尔族信仰萨满教，有“腾格日”、“灵魂不灭”的观念，这些在英雄史诗中多有体现。“腾格日”指“天”，达斡尔族普遍有祭天的习俗。在《阿勒坦嘎乐布尔特》中，老夫妻向天求子，天派小女儿下凡 降子，天降之子神通广大，这些情节都是“腾格日”观念的具体表现。而“灵魂不灭”的观念，在《绰凯莫日根》中，突出表现于英雄的两次死而复生。第一次复生描述得比较具体：绰凯莫日根死后，未婚妻安金卡托给他吃神药、跳舞。实际上，这就是萨满教的仪式。跳舞是追魂跳神，安金卡托能追魂、跳神、治病，俨然是一名萨满，成为了英雄的保护神。关于死而复生，萨满教的观念是尸体不能腐烂。据说，雅僧萨满在阴世碰到亡夫，面对亡夫哀告求救，她无奈地对他说，你已经死了好多年，而且尸体已经腐烂，灵魂无法附体了，我确实不能救活你。’这与金黄骏在阿勒坦嘎乐布尔特死后，想方设法防止其尸体腐烂的内容相类似。此外，两部英雄史诗都有英雄征战的情节。莫日根与神魔之间的战斗，带有浓重的神话色彩，反映了达斡尔族的原始信仰。
史诗传统与“乌钦”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阿勒坦嘎乐布尔特》仍传唱于达斡尔族地区，但到了五六十年代，已无人能咏唱或系统地讲述这部史诗。《绰凯莫日根》由达斡尔族学者孟志东搜集，演唱者是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的歌手敖德永。1996年，内蒙古教育学院中文系学生金文萃搜集民间故事时，无意间搜集到了《绰凯莫日根》的异文，讲述者叫敖造荣(1929--1997)，据说带病唱了近一个小时。以后，就没有听说谁会唱了。
目前已搜集到的反映英雄征战的史诗，还有《库楚尼莫日根》、《洪都尔迪莫日根》、《昂格尔莫日根》、《德洪莫日根》、《德莫日根和其尼花哈托》、《珠贵莫日根》、《阿尔塔尼莫日根》、《哈热勒岱莫日根》、《哲尔迪莫日根》等。这些“莫日根故事”并非韵文，而是散体。不过，提供这些故事的歌手原来大多是唱的，早期学者采集时没有录音设备，只有依靠记忆整理听到的唱词，译成了散文。据盂东志介绍，他收集莫日根故事时，艺人们也都是用达斡尔语唱的。
可喜的是，20世纪初形成的长篇“乌钦”《少郎和岱夫》至今还在民间传唱。《少郎和岱夫》并非人为杜撰的民间故事，它讲述的是1917—1919年间发生在龙江县(今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罕伯岱屯达斡尔族农民起义事件，起义首领是少郎和岱夫，达斡尔人称其为“少郎和岱夫乌巴西戈勒”，即少郎和岱夫造反的故事。几十年来，达斡尔族民间歌手拉起四弦琴走村串乡，在齐齐哈尔达斡尔族地区四处传唱少郎和岱夫的英雄故事。
作为长篇叙事诗，《少郎和岱夫》具有很高的文学和历史价值，可以和蒙古族的《嘎达梅林》相媲美，曾改编成剧本、长篇小说、京剧、连环画等多种文艺形式。如今，它有六种异本流传，知名的演唱者有那音太、胡瑞宝、胡海轩、二布库等十余位，其中那音太、色热在2008年被评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少郎和岱夫》第五部是十多人说唱和讲述的综合本，全诗24章，4,800多行。比较而言，最具有“乌钦”说唱魅力的是第一部，它由那音太说唱，色热与那音太翻译，李福忠、刘兴业记录整理。这里列举一段：
好汉来到文古达呐耶，
化装住在句子上；
甸子上成群的打草人尼耶，
情同手足爱少郎。
早晚抡刀打羊草呐耶，
为给穷哥们帮帮忙；
白天窝棚去避暑尼耶，
为了人强马又壮。
《少郎和岱夫》及其他“乌钦”仍在达斡尔族地区传唱，齐齐哈尔等地已经培养了传承人，加强了“乌钦”的保护，新的传承人已经成长起来，达斡尔族史诗传统的说唱形式得以延续。
达斡尔族是中国北方少数民族之一，现有13万人口，主要分布在黑龙江、内蒙古、新疆等地。达斡尔族有语言无文字，口头传统较为丰富，“乌钦”(也称“乌春”)便是其中之一。2006年，“乌钦”作为一种民间说唱艺术，被列入中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乌钦”的概念是清代初期从满语中借用过来的，但这种说唱形式很早就有。我们从“乌钦”艺人演唱英雄史诗中可以认识到，达斡尔族史诗传统与“乌钦”传统是一脉相承的。
“乌钦”有长篇有短篇、有韵文有散韵结合。在清代，达斡尔族文人用满文拼写达斡尔语进行“乌钦”创作并用吟诵调朗读，民间歌手也口头说唱这些作品。“乌钦”最初多为徒口吟唱，后来出现了民间歌手采用“华昌斯”(四弦琴)自拉自唱的情形。演唱的曲调也很丰富，以吟诵调为主，也采用长篇叙事歌的曲调和小唱曲调来表演。一部“乌钦”基本用一个曲调通过反复来完成，中间不换调。每部“乌钦”长短不一，长者可说唱几天几夜，短者几分钟到数小时。“乌钦”内容丰富，有说唱民族英雄莫日根故事的，也有说唱神话传说、寓言故事的，尤以说唱莫日根故事及具有史诗品格的《少郎和岱夫》等，最受达斡尔族民众的欢迎。
英雄史诗
《阿勒坦嘎乐布尔特》和《绰凯莫日根》是两部流传很广的莫日根故事。前者篇幅较短，500行左右，在流传过程中可能部分佚失，主要由英雄降生、获取神通、死而复生和征战四部分组成。后者则比较长，2,000多行，主要内容由英雄遇害、假英雄比武求亲、英雄复生比武求亲、英雄征战结义、英雄再次死而复生和英雄复仇六部分组成。
《阿勒坦嘎乐布尔特》讲述的是：一对老夫妻，老头名叫武勒迪汗，老太太名叫温贡呼兰。家虽富有，却无子继承家业。他们向天祈求，苍天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儿子。孩子的后背前胸有两个碗一样的痦子，射出金光，老头老太太给他起名叫阿勒坦嘎乐布尔特。阿勒坦嘎乐布尔特5岁时，就有出色的本领，上山打死了公野猪。10岁时，骑上了黄色马驹子。18岁时，他梦见白发苍苍、飘着长胡须、拄着拐杖的老人，老人指点他到西海，去取制作弓箭的木料。他一路闯关，取下三棵树，拔掉返回时，用藤鞭打死了蟒蛇。但蟒蛇的毒m，溅到他眼睛、嘴里，他从金黄骏上坠下，死了。金黄骏日夜看守主人的尸首。苍天知道后，从天上下来，在他鼻子上放了药，救活了他。后来，西方遭受了灾难，洪水下来，九头的耶勒登给尔莽盖和十二头的哈日谢勒莽盖率领团伙扑来，阿勒坦嘎乐布尔特率领兵马，消灭了这两个莽盖团伙，老百姓过上了太平生活。
《绰凯莫日根》讲述的是：绰凯莫日根丢失了70匹白马，天神让他到西方去找纳日勒托莫日根射箭比赛，赢后娶上他的漂亮姑娘安金卡托。绰凯莫日根在找纳日勒托莫日根的途中，被管家巴格乐吉杀害。管家骑上斑马，假托绰凯莫日根去找纳日勒托莫日根射羚羊比赛，结果输了。斑马带着安金卡托找到绰凯莫日根。安金卡托施法术救活了绰凯莫日根。绰凯莫日根去城堡，赢下纳日勒托莫日根，娶了安金卡托。纳日勒托莫日根让绰凯莫日根去捉九个脑袋的耶勒登给尔莽盖和狮子，绰凯莫日根制服了它们，结拜为兄弟。纳日勒托莫日根又让绰凯莫日根试试棺材大小，结果绰凯莫日根上当，被钉上盖，丢进了海里。安金卡托骑上斑马到海边寻找，斑马掉进泥潭死去了，安金卡托体力耗尽，也死了。神仙父女俩知道后，救活绰凯莫日根、安金卡托和斑马。绰凯莫日根杀了纳日勒托莫日根、巴格乐吉和巴荣宝。安金卡托把家产分给乡亲们，和丈夫绰凯莫日根迎着太阳出发了。
英雄史诗反映的是民族形成过程中部落、部族之间的斗争。在这两篇史诗中，阿勒坦嘎乐布尔特和绰凯莫日根是英雄时代的部落首领，是莫日根的典型代表。“莫日根”在达斡尔语中为“神箭手”，即英雄、部落首领的意思。一般说来，莫日根都是正面形象。当然，也有反面形象的“莫日根”，比如纳日勒托莫日根。达斡尔人在口头创作英雄史诗的过程中，往往赋予莫日根强大的能量和美好的品德。他们臂力非凡、性格豪放、嫉恶如仇，具有高超的骑射本领，英勇善战、不屈不挠，都是些传奇式的人物。比如，阿勒坦嘎乐布尔特杀公野猪、打蟒蛇，绰凯莫日根降伏耶勒登给尔莽盖和狮子，他们单人独骑深入敌方作战，而且能指挥各种神灵，如绰凯莫日根战胜耶勒登给尔莽盖和狮子后，它们都听从了他的调遣。莫日根往往为百姓利益着想，舍己为人。比如，阿勒坦嘎乐布尔特杀公野猪是为了替百姓除害；绰凯莫日根和安金卡托在纳日勒托莫日根死后将其财产分给了乡亲。可以说，莫日根的强大本领与优秀品格是达斡尔人理想的化身，是其民族精神的象征。莫日根并非法力无边，其胜利往往得到超自然力量的支持。比如，阿勒坦嘎乐布尔特到西海取珍木，是受了天神的指点；绰凯莫日根杀敌时，有神马相助；英雄死后，在未婚妻或姐妹(女萨满)的帮助下复生。所以说，莫日根的本质并不是神性，而是现实中部落的英雄。
马的形象在史诗中格外突出。每个莫日根都有自己的战马。阿勒坦嘎乐布尔特的坐骑是金黄骏，绰凯莫日根的坐骑是斑马，德洪莫日根的坐骑是花马，昂格尔莫日根的坐骑是银白驹，阿波卡提莫日根的坐骑是赤红马，库楚尼莫日根的坐骑是火红马，哈热勒岱莫日根有青云骏，德莫日根有乌骓，绰库尔迪莫日根则有飞空骏和追风骏……达斡尔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剽悍骁勇、崇尚骑射的民族，马是族人须臾不能离开的伙伴，人和马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史诗将马的形象神化，使其拥有神力，成为英雄的忠实战友、得力参谋。比如，在《阿勒坦嘎乐布尔特》中，金黄骏能与主人对话，指点他如何获取宝物。主人死后。它看守主人尸体，为防止高温腐烂，变身为一堵遮阳的墙，又用尾巴作扇子，替主人降温，等待神仙的救助。在《绰凯莫日根》中，斑马能三条腿站在箭杆和箭笞上歇脚，能像风一样飞跑。它跟主人说：“现在后退二十里，把祖父祖母留下的箭，射向大海吧!箭到海的中央，它的笞向上立的工夫，我跑过去，在上面站着歇一会儿，再跳着飞驰吧!”绰凯莫日根采纳了斑马的话，渡过了大海。
史诗中不可或缺的还有恶魔形象。九头的耶勒登给尔莽盖、十二头的哈日谢勒莽盖，以及公野猪、蟒蛇、狮子等都是恶魔，其结局往往是被莫日根制服或消灭。此外，还有一些坏的精灵，比如点三下头、扇动三下翅膀的大雁暗示管家杀害绰凯莫日根，还有杀害绰凯莫日根时，放在他身上的成精大乌龟等。
历史上，达斡尔族信仰萨满教，有“腾格日”、“灵魂不灭”的观念，这些在英雄史诗中多有体现。“腾格日”指“天”，达斡尔族普遍有祭天的习俗。在《阿勒坦嘎乐布尔特》中，老夫妻向天求子，天派小女儿下凡 降子，天降之子神通广大，这些情节都是“腾格日”观念的具体表现。而“灵魂不灭”的观念，在《绰凯莫日根》中，突出表现于英雄的两次死而复生。第一次复生描述得比较具体：绰凯莫日根死后，未婚妻安金卡托给他吃神药、跳舞。实际上，这就是萨满教的仪式。跳舞是追魂跳神，安金卡托能追魂、跳神、治病，俨然是一名萨满，成为了英雄的保护神。关于死而复生，萨满教的观念是尸体不能腐烂。据说，雅僧萨满在阴世碰到亡夫，面对亡夫哀告求救，她无奈地对他说，你已经死了好多年，而且尸体已经腐烂，灵魂无法附体了，我确实不能救活你。’这与金黄骏在阿勒坦嘎乐布尔特死后，想方设法防止其尸体腐烂的内容相类似。此外，两部英雄史诗都有英雄征战的情节。莫日根与神魔之间的战斗，带有浓重的神话色彩，反映了达斡尔族的原始信仰。
史诗传统与“乌钦”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阿勒坦嘎乐布尔特》仍传唱于达斡尔族地区，但到了五六十年代，已无人能咏唱或系统地讲述这部史诗。《绰凯莫日根》由达斡尔族学者孟志东搜集，演唱者是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的歌手敖德永。1996年，内蒙古教育学院中文系学生金文萃搜集民间故事时，无意间搜集到了《绰凯莫日根》的异文，讲述者叫敖造荣(1929--1997)，据说带病唱了近一个小时。以后，就没有听说谁会唱了。
目前已搜集到的反映英雄征战的史诗，还有《库楚尼莫日根》、《洪都尔迪莫日根》、《昂格尔莫日根》、《德洪莫日根》、《德莫日根和其尼花哈托》、《珠贵莫日根》、《阿尔塔尼莫日根》、《哈热勒岱莫日根》、《哲尔迪莫日根》等。这些“莫日根故事”并非韵文，而是散体。不过，提供这些故事的歌手原来大多是唱的，早期学者采集时没有录音设备，只有依靠记忆整理听到的唱词，译成了散文。据盂东志介绍，他收集莫日根故事时，艺人们也都是用达斡尔语唱的。
可喜的是，20世纪初形成的长篇“乌钦”《少郎和岱夫》至今还在民间传唱。《少郎和岱夫》并非人为杜撰的民间故事，它讲述的是1917—1919年间发生在龙江县(今齐齐哈尔市富拉尔基区)罕伯岱屯达斡尔族农民起义事件，起义首领是少郎和岱夫，达斡尔人称其为“少郎和岱夫乌巴西戈勒”，即少郎和岱夫造反的故事。几十年来，达斡尔族民间歌手拉起四弦琴走村串乡，在齐齐哈尔达斡尔族地区四处传唱少郎和岱夫的英雄故事。
作为长篇叙事诗，《少郎和岱夫》具有很高的文学和历史价值，可以和蒙古族的《嘎达梅林》相媲美，曾改编成剧本、长篇小说、京剧、连环画等多种文艺形式。如今，它有六种异本流传，知名的演唱者有那音太、胡瑞宝、胡海轩、二布库等十余位，其中那音太、色热在2008年被评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少郎和岱夫》第五部是十多人说唱和讲述的综合本，全诗24章，4,800多行。比较而言，最具有“乌钦”说唱魅力的是第一部，它由那音太说唱，色热与那音太翻译，李福忠、刘兴业记录整理。这里列举一段：
好汉来到文古达呐耶，
化装住在句子上；
甸子上成群的打草人尼耶，
情同手足爱少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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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窝棚去避暑尼耶，
为了人强马又壮。
《少郎和岱夫》及其他“乌钦”仍在达斡尔族地区传唱，齐齐哈尔等地已经培养了传承人，加强了“乌钦”的保护，新的传承人已经成长起来，达斡尔族史诗传统的说唱形式得以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