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魔王”变形记:我的野蛮生长,有父亲,有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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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巍为电影《我不是药神》定制片中字幕的手写字体后,一時名声大噪。2019年母亲节、父亲节之际,他在微博里发布“写给爸妈的21封信”,他的这些手写书信,看哭了千万网友。
  鲜为人知的是,尚巍曾经相当叛逆,父亲却始终“纵容”他。在给父母手写的书信中,愧疚的他找回了内心的温度……
  高考失败撒了个大谎:父亲不说破不放弃
  2010年夏,第二次高考失败,尚巍已经20岁了。他悄悄地把成绩通知单藏起来,强作笑容地对父亲说:“爸,我考上了石家庄铁道学院。”
  父亲笑道:“我儿子果然没让我失望。”母亲从厨房出来,脸上同样高兴地露出笑容。
  尚巍突然有点自责和心痛。父亲又问他:“这个暑假你有什么打算?”“我想去北京闯荡一下,等开学再回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父亲脸上显出忧虑。
  见儿子执意要走,母亲开始收拾行李,叮嘱他在外注意安全。就这样,尚巍心情复杂地登上了去北京的列车……
  尚巍,1990年出生于河北省邯郸市一个工薪家庭,父亲退伍后自主择业。尚巍自小喜欢书法,父亲就是他的书法启蒙老师。“要做好人,先练好字。”这是父亲给他的座右铭。
  尚巍中考发挥不佳,进了一所普通高中,他情绪低落。这所普通高中学风不好,晚自习时,不是有人从身后狠狠拍尚巍一下脑袋,就是书本、参考书不翼而飞。别人还给他起了一个带有侮辱性的绰号,挑战他忍耐的极限。尚巍结识了一些社会闲杂人员,动不动就用拳头解决问题。
  有一次,尚巍打了一个欺负他的同学,结果向学校交了一份书面检讨书,被记大过一次。
  2009年,尚巍第一次参加高考,考了230多分。父亲要求他复读。2010年,他第二次参加高考,成绩只比上次多了不到10分。他丢不起这个脸,于是对父母撒了本文开头那个谎……
  2010年7月,尚巍来到北京。他虽然文化课不好,但绘画功底扎实,第二次参加高考前,他就拿到艺术类考试绘画专业课的合格证。他认为靠这门技艺可以养活自己。他应聘到一家私人画室担任代课老师,教学生基本绘画技巧。工作半个月,画室老板就卷款跑了,他一分钱没拿到。
  身上的钱渐渐花完,尚巍来到地铁口支起画架,为来往行人画人物素描,却几乎没做成一笔生意。他露宿街头,晚上躲在高架桥的桥洞底下过夜,下雨时蜷缩在柱子下,打遍朋友的电话,却无人伸出援手。
  尚巍实在撑不住了,无奈打电话联系家人,边说边流泪。父亲说:“你回家吧。”父亲随后给他转了点钱。
  一个多月后,尚巍到家时临近午夜,客厅的灯亮着,父亲满眼血丝地为他打开门。母亲去厨房里煮了面条,他狼吞虎咽吃得一根不剩。父亲递给他一张纸,尚巍接过来端详,旋即惭愧地低下头。父亲态度平和地说:“我早就知道你在骗我们。”那张纸上写着他的高考成绩,自己的这点伎俩怎么能瞒过父亲?尚巍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爸爸,我错了,你骂我一顿吧。”
  父亲说:“你肯认错,说明你还没有彻底破罐子破摔。”“我就是一个学渣,老师早就对我丧失信心。”尚巍抬起头,迎面遇见父亲温润的目光。
  “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放弃你,我也不会放弃。你只是暂时走了一些弯路,爸爸有信心把你从岔路上拽回来。”父亲把他手里那张纸撕得粉碎:“这些只能代表过去。未来的主动权就在你手里,再努力拼一次好吗?”尚巍郑重点头。
  通过近一年的恶补,2011年9月,尚巍第三次参加高考,终于考入燕山大学产品设计专业。
  “我早已习惯野蛮般生长,你却依旧疼惜我如初”
  尚巍在大学里专注学习,拿最高奖学金。2015年毕业,整届学生共拿到200多个设计方面的奖项,尚巍独占147个,如愿进入洛可可设计公司。
  “爸,我工作有着落了。”尚巍把那份合同书拍照,发给父亲。
  洛可可是国内工业设计界的巨头,尚巍每天凌晨两三点下班是常事。鸡血满满的生活持续了一年,一种被消耗的无力感缠绕着他。尚巍居然祼辞了。
  尚巍对父亲说起辞职的事时有些自责,父亲说:“这是你选择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离职后,尚巍在思考人生的下一站在何方。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写过字了。即便当“混世魔王”的日子里,写字也是他每天雷打不动的习惯;上大学时,他早晚各练1至2小时书法。
  尚巍在洛可可工作时曾经发现,设计师经常要使用视觉冲击力强的字体,但是国内没有人专门做这样的字体,只能从网络上下载素材图,再从素材图里把字体抠出来,这样做很浪费时间。能不能做出一套适合设计师使用的字体库?尚巍决定融合创意和传统书法,将“手书”变成自己最大的亮点。
  尚巍每天要写十七八个小时的字。饿了,他扒上两口饭,继续写。其间,报废4支毛笔,用尽3瓶500g的墨汁,右手比左手整整大了一圈。他仅用21天,便写完“尚巍手书”这套9100多字的手稿。
  终于可以稍稍喘息一下,尚巍打开笔记本,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这是他和父亲特有的对话方式。
  “一直很努力地往前奔跑,跟人总说是想生活得好一些,还不是想要成为你和妈妈的底气。
  其实那么多年,我早已习惯野蛮般生长,你却依旧疼惜我如初。”
  接下来就是让这套手书字体与世人见面。由于没有名气,尚巍总是被人拒绝,理由是他粉丝很少,没有流量,缺少有说服力的代表作。
  “就算天底下所有人放弃你,我也不会放弃。”仿佛父亲笑盈盈地站在尚巍身边,给他打气。
  最终,尚巍把字库投给了行业龙头汉仪公司。2016年10月,一套“汉仪尚巍手书”字体正式发布,成为热销字体。电影《我不是药神》剧组主动找到尚巍,邀请他为片中字幕撰写手写字体。字幕中的文字平实朴素,传递出人性的温度。
  父亲特地带着母亲走进电影院,父亲很自豪地对工作人员说:“这部电影里的所有字幕都是我儿子写的。”工作人员说:“你儿子真行!”   片尾曲响起时,父亲拨通尚巍的手机:“儿子,我和你妈看了电影。太棒了,我们为你自豪!”
  初步成功后,尚巍尝试更加多元的风格。每当有新字体问世,尚巍都会给父亲发过去。父亲把他发来的图片统统存在手机里。
  尚巍在这个领域越来越出名,各种非议不绝于耳。父亲说:“即使眼下所有人都反对你、咒骂你,爸爸也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尚巍总能从父亲这里汲取能量。他在笔记本上留下一长段文字:
  “这些年,我努力扮演好自己的每一份角色,努力让自己拼命奔跑不敢停下来,听到了一些夸赞,也听到了一些质疑,被人追随过,也被人唾弃过,有人说我创造了一个行业新的生命,也有人说我侮辱了几千年的传统书法。
  爸爸对互联网世界是不擅长的,他说的最多的话无非就是:‘爸爸相信你。你不要压力太大,实在是不行了,你就回来。’
  可是,我怎么甘心呢?你所有的回忆里都是我的善良,我怎么甘心如此……
  写到这里,想在此真心感谢每一位默默支持我的人,也不夹杂任何情绪,理解每一位攻击过我的人。一切都还来得及,就足以让我心怀感激。
  好的,就此打住吧。我的世界不大,有親人,有朋友,有父亲,有暖阳。”
  尚巍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春节也是一个人在异地度过。每当听到父亲在电话中的咳嗽声,他的心就会狠狠地揪上一下。父亲一天要抽两包香烟,他多次劝说,父亲嘴上答应,却戒不了。平时,他连电话问候父母都顾不上,内心充满自责。
  “爸爸妈妈老去的速度,刻进我的眼眸里”
  2019年春节,在外漂泊好几个春秋的尚巍,终于准备回家了。相比候车室的兵荒马乱,高铁一等座车厢内显得井然有序。尚巍静下心来,用手书记录下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长大之后,大多节日都不再心心念着,甚至忘了。包括端午,中秋,自己的生日……再到后来,所有的节日都只与放假有关,因为可以回家,可以见到爸爸、妈妈。
  总嚷嚷着下辈子还要做你的孩子,却不大相信命运的轮回,那么这辈子我会好好听话。
  其实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是天下第一棒,即使在我最反叛的年纪。
  离家多年,春夏秋冬,幸福由你。以前总觉得时间是看不见的,而现在,时间就这样以爸爸、妈妈老去的速度,明目张胆地刻进我的眼眸里……”
  邻座小伙子与家人通话,勾起尚巍温情的回忆。一周前与父亲通话,父亲和他聊起小时候的事,有些尚巍有印象,有些却记不起来。在近30年的历程中,他每次带给父亲的温度与感动,父亲常跟人提起,每次都兴致盎然。而尚巍的那些叛逆时刻,他心怀歉疚地跟父亲提起,父亲都会一脸茫然:“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
  母亲也一样。母亲在通话中提起尚巍在上幼儿园时,每天下午集体发零食时,他都舍不得吃完,会小小地咬上一口,剩下一多半小心翼翼包好,等放学母亲来接他时,从书包里拿出来跟母亲分享。
  诸如此类这些让父母感动的事情,历经了这么多年,父母一件不落都记得。而尚巍最叛逆的几年,他们竟都忘记了。
  尚巍在给母亲的信中写道:“你总说你现在的记性不好了,可是你偏偏怎么就记得多年前的我呢……”写着写着,尚巍很想对父母亲口道出他内心的愧疚和歉意。
  高铁时速超过300公里,尚巍仍觉得太慢。家越来越近,他莫名紧张起来,害怕看到或听到什么。他上大二那年,父亲曾摔伤过腿,伤到了骨盆。如今,父母年纪已经大了,他总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父母一不小心再出什么事。
  还好,父母没什么事。那顿年夜饭,他主动给母亲打下手,开饭后父子俩一边喝酒,一边聊起当年父亲对他的勉励。没有父亲,他的人生不知路在何方。也许他会破罐子破摔,也许现在身陷囹圄。
  这个春节,尚巍关闭手机,专心陪伴父母。节后离家,无论每天创作多忙,尚巍都会与父母通话或视频,有时就是一些简单的问候,他也会心安。
  “我羞于开口说我爱你,但因为你喜欢听,我就不要脸地每天说给你听。爸爸,我真的很爱你。”他是这么写的,就算这些话再肉麻,他也要写。
  2019年母亲节、父亲节,尚巍翻开这些年静静陪伴自己的笔记本。岁月的印记,不经意间爬上父母的脸庞,父亲微驼的背,母亲满是老茧的手,承载着他的一部分成长历史。他从笔记本上几十万字的手写书信中,精心筛选出一些内容,想在这个特殊时刻,再亲手把它手写出来。
  纸上终于有了字迹,他再也停不下来……尚巍先后在微博上发布了“写给爸妈的21封信”。
  重写这些话时,尚巍淌着眼泪。他剖开自己的心,这颗心随着远方的父母而搏动。
  这些言辞没有经过修饰,却直戳人心,很多网友被这些信看哭了。
  看了这些信,父亲这次表达出来的情感,不仅仅是自豪,更有感动。父亲读懂了他的这份孝心,这些年为他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没有白费。
  2020年春节,尚巍早早预定了回家的高铁车票。疫情暴发后,一家人不能外出。尚巍下厨给父母做饭,父母吃得津津有味。
  疫情稍有好转,尚巍再次离家。离家前,他反复叮嘱父母,去人流密集的地方一定要戴好口罩,防范疫情的意识不能放松。
  父亲特地拍了一张戴口罩的照片发给他,尚巍深有感触地留下这样的文字:“疫情到来的时候,全网的孩子都在吐槽父母不肯配合戴口罩,你和我妈却像两个听话的孩子。”
  父母越是懂事,他越是觉得心酸。
  2020年6月,尚巍又完成了两套手书字库。在刚刚过去的国庆中秋双节中,尚巍和父母坐在院子里,微风习习,一轮皓月当空,父子俩把酒言欢。
  尚巍给父亲的杯子里斟满酒,端起自己的酒杯说:“爸爸,下辈子我们还做父子,不过位置对调一下,就让你来享受我的照顾。”父亲畅快大笑。
  编辑/胡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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