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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族分布区域很广,支系复杂,使用的语言和方言众多,且内部差异较大。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是全国彝族最大聚居区,其中诺苏支系人口占绝对优势。会理县是彝族分布较为特殊的区域,境内有聂苏、内苏、俚颇、呷斯颇、纳苏、阿罗颇等6个支系,除聂苏支系外,其他支系由于人口少而不为外界所知,迄今未见这些小支系语言或方言的报告或研究。因此,对会理各支系尤其是小支系群体的语言或方言进行调查记录和比较研究,对于弄清彝缅语言分类和历史关系以及彝族支系或族群语言识别等有重要的语言学价值和民族学价值。本文基于对会理县内聂苏、内苏、纳苏、俚颇、呷斯颇、阿罗颇6个支系的语言和方言田野调查材料,对它们的语言系统进行描写;重点对各支系的语言或方言进行比较,并兼顾与县境之外周边地区其他彝族方言比较,探讨它们之间的语言特点异同,揭示其系属关系;同时就会理彝族多支系杂居典型区的语言使用、接触和影响进行观察、分析和研究。会理彝族各支系语言的共性和差异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语音方面声母一般都在40个左右。呷斯颇话声母最少,只有33个,而纳苏话多达47个。均无清鼻音、清边音。纳苏话、聂苏话和内苏话有带鼻冠音的塞音塞擦音声母,如聂苏话和内苏话的(?),纳苏话的(?);而俚颇话、阿罗话、呷斯颇话都无这类鼻冠塞音塞擦音声母。塞音、塞擦音声母一般分清浊,只有呷斯颇话塞音和塞擦音只有清音、没有浊音。多数有边擦音声母,而俚颇话没有边擦音声母。韵母方面,都没有鼻尾韵和塞尾韵,而且以(?)等6个单元音韵母为主。复元音韵母只见于聂苏话((?))、呷斯颇话((?))、俚颇话((?))。聂苏、呷斯颇、纳苏、阿罗颇话、俚颇话都有1-2个卷舌元音韵母((?)),内苏话没有卷舌元音。聂苏话、纳苏话、内苏话、阿罗颇话有元音松紧对立,俚颇话和呷斯颇话没有紧元音。声调主要有3-4个,都至少有1个平调和1个降调。内苏话、俚颇话、呷斯颇话还有升调。2.词汇方面各支系语言中的基本词汇相似性较高。纳苏话、内苏话、阿罗颇话、俚颇话、呷斯颇话词缀(前缀和后缀)较少,主要有(?),但聂苏话词缀较丰富,有(?)等。聂苏话用自身词素造词的能力比较强,有些新事物和新概念是利用固有词素造词,而纳苏话、内苏话、阿罗颇话、俚颇话、呷斯颇话造词能力较弱,新词几乎都是借用汉语。通过若干语音特征和核心词同源的分析比较,可揭示会理彝族各支系语言的相似度。从语音条件来看,聂苏话、纳苏话、内苏话、阿罗颇话、俚颇话、呷斯颇话相似度依次降序为:纳苏-阿罗颇>内苏-纳苏、阿罗颇、聂苏,聂苏-纳苏>聂苏-俚颇、阿罗颇,俚颇-呷斯颇>俚颇-纳苏、阿罗颇,聂苏-呷斯颇>呷斯颇-纳苏、阿罗颇,内苏-俚颇>内苏-呷斯颇。从同源词条件来看,2024条词汇中抽取彝语传统概念词800条,统计各支系语言的同源词比例,发现同源词比例相近度关系依次降序为:纳苏-阿罗颇>纳苏-内苏、呷斯颇,呷斯颇-阿罗颇>内苏-阿罗颇>俚颇-呷斯颇、阿罗颇、纳苏>内苏-呷斯颇>聂苏-内苏、阿罗颇>内苏-俚颇>聂苏-纳苏、呷斯颇、俚颇。将会理彝族各支系语言与县境外的彝语进行语音和词汇比较,可以发现:俚颇话与彝语大姚话(属中部方言)和禄劝傈僳语的相似度最高;内苏话与彝语威宁内苏话(属东部方言)的相似度最高;纳苏、阿罗颇、呷斯颇话与彝语禄劝话(属东部方言)相似度最高。综合县境内外彝语方言比较,可将会理彝族各支系的语言分别归入彝语的三大方言,即:聂苏话归入北部方言,俚颇话归入中部方言,纳苏话、阿罗颇话、内苏话、呷斯颇话归入东部方言。会理是多民族杂居县,彝汉交往历史久远,语言接触频繁,彝族在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使用主要有三种类型:备用型:聂苏人因居住环境,人口数量的优势,母语保留比较完整。日常使用语言以母语为主。兼用型:纳苏、阿罗颇、俚颇人因母语能力有年龄、地域、学历等差异,家庭成员母语能力参差不齐,因此在家庭或者社区多用彝语,同时兼用汉语,或多用汉语,兼用彝语。转用型:内苏、呷斯颇人只有个别高龄老人掌握传统母语,汉语是日常生活的常用语言,彝语已几乎弃用。会理县内彝族社群和汉族社群之间的语言渗透,主要体现为汉语(方言)以压倒优势渗入彝族各支系的语言生活,这种渗透根据族群支系语言人口规模的不同而在范围和程度上有所差异。主要有以下两种情况:(1)非全方位渗透。聂苏话人口数量大,以民族聚居的形式居住于北部高寒地区,历史上一直是族内婚,使聂苏话得以完整保留。在现代化浪潮下,聂苏话虽然受到汉语冲击,但聂苏人居住较集中,聚居区远离县城,母语根基比较雄厚,族群意识较强,因此汉语对聂苏话的渗透速度慢、范围小,主要体现在向汉语借用新出现的名称或概念。(2)全方位渗透。纳苏人居住地过去交通闭塞,历史上长期族内婚,汉语对纳苏话的渗透力度相对较小。然而,纳苏人口数量少,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电视网络普及,中青年人观念转变,汉族和彝族通婚盛行,因此现在的汉语对纳苏话影响很大、速度很快。俚颇人处在和其他民族杂居的环境,汉语对俚颇话影响大、范围广。不过,俚颇人口较多,分布地域比较广泛,部分俚颇散居区比较偏远,因此整体上俚颇话还不会快速被汉语取代。阿罗颇人口数量少、居住分散,而且与汉族通婚比较普遍,阿罗颇话受汉语影响最深远,越来越多的汉语特征进入阿罗颇话,取代了固有特征。内苏和呷斯颇人口数量很少,而且与其他民族杂居,中青年人生活方式和语言生活深受汉语影响,几乎都已汉化,传统母语已濒临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