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文:苦尽甘来,拿个世界冠军献给苦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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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1年2月23日下午,第15届LG杯世界棋王战三番棋决赛第二盘在韩国首尔结束,代表中国参赛的年轻棋手朴文垚击败世界排名第一的另一位中国棋手孔杰,以2:0的比分首夺世界冠军,同时改写了中国围棋史上最年轻世界冠军的纪录。
  在别人眼中,冠军意味着名利双收,可是人们却不知道,为了学习围棋,朴文垚和他的父母付出了怎样的艰辛:为了支付儿子的学费,父亲四处奔波做生意,在一次意外中被歹徒杀害;母亲带着儿子来到北京,租住在中国棋院附近的筒子楼里,靠四处打工艰难维生。为了实现丈夫的遗愿,为了孩子的前途,朴文垚的母亲含辛茹苦,咬牙坚持带着儿子向着梦想奋力前行。
  兴趣成了活性剂:围棋少年显露天赋
  朴文垚出生于1988年4月,照理说属于“泡在蜜罐里”的一代,但那都是同龄人才有的待遇,朴文垚的学棋之路,坎坷又多变。朴文垚出生于哈尔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都是朝鲜族,不到5岁他就开始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习围棋。人们常说兴趣决定前途,对于围棋的热爱让朴文垚十分投入,犹如添加了活性剂,当别的孩子很难消停的时候,他却能稳坐在棋盘前,有模有样地学棋。
  1992年,哈尔滨市举行希望杯围棋赛。此前朴文垚刚在香坊区的一个儿童围棋赛上获得了冠军,但是一到希望杯上,朴文垚的父亲就感觉到了差距。那些拿名次的孩子,个个训练有素,身手不凡。
  为了让儿子进一步提高棋艺,朴文垚的父亲特地打听了好几位获得好名次的孩子家长,原来这些不同组别的佼佼者都是徐志毅老师的弟子。于是他找到徐志毅,请求徐老师让儿子参加他的围棋学习班。朴文垚和徐老师下的第一盘棋,虽然因为经验和棋力不足的原因败下阵来,但朴文垚下棋极其认真,无论局势如何变幻,脸上从没有表现过大喜大悲,直到输了棋,脸上才闪过一丝不服输的表情。就是这种处变不惊的特质,让徐老师相中了朴文垚。
  事实证明,徐老师并没有看走眼,进入徐老师的围棋班后,朴文垚进步神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追上了其他同学。更难得的是,朴文垚下棋很有主见,他认为正确的下法,即使被老师否决了,也要通过实战来验证结果。
  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不到6岁的朴文垚参加了长春市举行的朝鲜族围棋大赛,来自世界上多个国家的朝鲜族棋手聚集在这次大赛上,年龄最小的他,竟然拿到了获奖名次。
  这次比赛后,朴文垚的父亲向徐老师表示,想让儿子参加黑龙江省棋院培训班。1995年7月,朴文垚顺利通过了选拔,进入黑龙江省棋院,师从围棋队总教练陈兆峰五段及棋手朱燕铭五段。
  陈兆峰说:“当时我是棋院的主教练,第一次看到朴文垚下棋,我就发现这孩子很有潜质,随后半年多的学习中他始终比同龄孩子刻苦,成绩也比同批学员进步得快。”
  1997年黑龙江龙涤杯围棋大奖赛上,徐志毅老师在比赛中输给了他的弟子朴文垚,失去了进入决赛的机会。但作为启蒙老师的他,心里却充满了自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是一个多么可喜的景象呀!
  母爱是黏合剂:苦中作乐悉心培养儿子
  那时朴文垚家里并不宽裕,训练班一个月二三百元的学费已经算是不小的负担了。
  1999年7月,朴文垚在北京举行的全国段位赛中成功入段。每年全国参加定段赛的棋手有五六百人,而入段名额每年不过20个(男棋手18个,女棋手2个)。这样的录取率恐怕只有热门岗位的公务员考试可以相比,而朴文垚靠着自己的实力,顺利过关。
  2000年,朴文垚在全国少年围棋赛中荣获季军,并且成功入选国家少年队。看着儿子取得的成绩,父母非常欣慰,一家人苦尽甘来的日子终于到了。
  然而2000年夏天,一场飞来横祸改变了一家三口的生活轨迹。朴文垚的父亲在北京做生意时,在一个地下通道被歹徒杀害,随身财物也被洗劫一空。
  噩耗传来,妈妈为了不让儿子学棋受到影响,一直没有把实情告诉他,而朴文垚却在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情!为了不让妈妈难过,他只能独自偷偷地流泪,从没有在妈妈面前提起过父亲。可是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母亲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面孔,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了,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此时,母子二人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是坚守北京,继续拼搏,还是返回家乡稳稳当当地发展?作为一名棋童的家长,母亲权顺玉看过太多半途而废的例子。围棋是个讲究氛围的项目,北京不仅汇聚了国内最高水平的顶尖棋手,而且在北京观摩高水平比赛的机会很多,这几乎是成为职业棋手的必经之路。
  权顺玉原本在一家机械企业上班,但为了儿子的前途,更为了完成丈夫的遗愿,她毅然放弃了安稳的工作,带着儿子进京。为了照顾儿子方便,权顺玉在中国棋院附近筒子楼里租下了一个小屋,每月租金200元。
  面对窘迫的生活状况,权顺玉先是找老家的亲戚朋友借些钱,然后找到一所围棋学校,靠帮人家做饭补贴家用。当时她的月工资仅有600元,交完房租剩下的400元要维持所有开支,还包括正在长身体的朴文垚的营养费。这点钱在物价高昂的北京显然是杯水车薪。
  没法子,她又与其他为了孩子学棋而来北京的家长联系,共同凑钱租借场地,将这些孩子召集在一起训练,自己则充当他们的临时保姆,一来可以照顾儿子,二来也能多赚点钱。
  谈起那段日子,权顺玉现在仍记忆犹新:“说实在的,2001年我曾经有过停止供朴文垚继续学棋的想法。当时他父亲遇害的案子还未了结,我的压力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但和朴文垚商量后,他却坚持要学下去。既然孩子这么说了,无论日子多么艰难,我也要将孩子供出来。”
  就这样,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生活的磨难如同黏合剂,非但没让这个破裂的家庭一蹶不振,反倒充满了苦中作乐的温馨。
  2001年全国围棋段位赛,当时代表黑龙江队出赛的朴文垚惊人地实现了“两年升两段”的壮举,一举升为三段。
  雪中送炭催化剂:曹薰铉捐助少年棋士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不少热心人向朴文垚伸出了援助之手。其中最典型的莫过于《围棋周报》执行主编、著名围棋记者李哲勇了。李哲勇也是朝鲜族人,经常担任中韩围棋的牵线人。
  了解到朴文垚母子的难处后,热心的李哲勇将朴文垚的情况告诉了韩国的曹薰铉九段,希望他能够帮助这个孩子。爱才心切的曹薰铉不忍心看到一棵好苗子就此放弃,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变通的办法,希望将朴文垚收为“挂名弟子”。虽然曹薰铉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和朴文垚结下师徒缘,却始终关心着他。
  2003年围乙联赛在上海举行,曹薰铉作为外援前来参赛。他专门请翻译找来朴文垚,交给朴文垚一个厚厚的信封,对朴文垚说:“请把这个交给你妈妈。”随即离去。
  这是曹薰铉与朴文垚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朴文垚做梦也没有想到,素昧平生的著名棋手曹薰铉竟会给他5000元人民币。回到北京后,权顺玉感动得哭了。这么多年,无论生活多么艰难,要强的权顺玉从未流过泪,此时此刻,她却一边流泪,一边叮嘱儿子好好学棋,将来用出色的成绩报答曹老师。
  隔绝诱惑阻断剂:妈妈看淡胜负
  尽管有很多好心人帮助,但是朴文垚的围棋之路依旧崎岖曲折。那时,朴文垚隶属于黑龙江队,但2003年前朴文垚的工资待遇一直空悬着,他参加团体赛还要自己负担三分之一的费用。
  2003年,云南队听说朴文垚注册期已满,愿意把朴文垚注册成他们的正式队员,但知恩图报的朴文垚毅然决然地留在了黑龙江队。
  2005年,围甲的大连队刘小光九段将朴文垚从黑龙江队中商借出来,朴文垚才得以参加围甲。当年年底,爱才心切的贵州咳速停队出高价,将朴文垚转会至咳速停队。事后看来,咳速停队此举非常有远见,朴文垚用自己出色的表现很快成为该队的绝对主力。
  很多家长都会将孩子的每一个成长进步都记录下来,既可以此激励孩子,也可日后留作纪念。而权顺玉却自称是个粗心的妈妈,孩子的资料她很少保存,孩子的比赛她也不去陪伴。“与别的项目不同,围棋不仅要和自己较劲,还要和对手抗衡,胜负毫厘之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经常是在大优局势下被翻盘。这就要求棋手面对成败时保持一颗平常心。”权顺玉深知这点,朴文垚小的时候她还会经常开导儿子,可随着儿子年龄的增长,棋力的增加,有些话就显得多余。所以,权顺玉选择了一个粗中有细的策略。平时,她会叮嘱一些,但越是关键的时候,越是大型的比赛,她反倒不过问,尤其是赛前的准备和赛后的总结工作,全都交给教练和儿子自己。这种大处着眼,小处放手的策略让朴文垚畅享着围棋的快乐,建立起超然的胜负观。
  朴文垚除了围棋,唯一的业余爱好就是玩电脑游戏,但是他的自控力非常强,一直信守着母子间的约定,一天玩游戏不超过半个小时。
  加入到职业队后,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朴文垚很快取得了一系列佳绩。在2005年3月底举行的LG杯世界棋王锦标赛预选赛中,朴文垚连战连胜,首次杀入世界大赛四强。
  面对胜利镇静剂:我是中国人,世界冠军献妈妈
  2005年,朴文垚在围甲联赛中取得三连胜,与陈耀烨、周睿羊、李哲并称“四小天王”。
  1990年前后出生的“豹一代”棋手,朴文垚是老大哥,但“豹子头”的头衔,多年来一直戴在比他年轻一岁的陈耀烨头上。两人都是在2005年LG杯上成名,不过,在当年那场半决赛中,朴文垚败于陈耀烨,使后者以16岁年龄闯入世界大赛决赛,一时间轰动棋坛。朴文垚则一直处于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尤其是2008年末举行的名人战,朴文垚作为挑战者对决古力,在2:0领先的大好局面下最后被古力连赢三盘逆转。难道自己只能是亚军吗?
  权顺玉非常了解儿子,知道朴文垚属于那种不爱张扬,但是心中有数的孩子。面对这种尴尬的局面,说不着急上火那是假话,但是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围棋需要厚积薄发的修炼,讲究的是水到渠成的积累。儿子憋足了劲要证明自己不见得是好事,于是权顺玉不露声色地开解他:“磨炼和磨难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其中的含义却大相径庭,一个人如果正确地对待失败,那么磨难就是磨炼;如果患得患失,磨炼反倒成了磨难,其中的尺度要靠自己去把握。”母亲的话让朴文垚思索良久。是呀,化蛹成蝶是一个必经的蜕变过程。
  母亲的开导让朴文垚养成了韧劲十足,沉稳厚重的棋风。他的比赛气质也非常好,脸上始终看不出情绪变化,犹如老僧人般的定力。棋圣聂卫平就对朴文垚的未来颇为看好,“棋手的气质很重要,朴文垚有大将之风。”
  朴文垚也的确没有让聂棋圣失望。在第6届招商银行杯电视快棋赛决赛中,朴文垚战胜陈耀烨,获得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国内冠军。
  2008年10月20日,第10届农心杯开幕式晚宴上,朴文垚再次见到了恩人曹薰铉。席间,朴文垚向曹老师敬酒。曹薰铉欣慰地说:“现在棋力进步了,我为你感到高兴。不过,还要努力啊!”有了曹薰铉的鼓励,朴文垚心气更足了。
  2010年9月25日,华蓝杯全国围棋个人赛在桂林落幕,朴文垚五段一举夺得男子甲组冠军。闻听此讯,黑龙江棋院院长赵国荣点评道:“每个棋手都要过一个坎儿,过去了,就突破了自己,会前途无量;过不去,就只能等下一个机会,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过去自己的那道坎儿。”
  为了迈过这道看不见的坎儿,朴文垚不断地努力再努力。去年,朴文垚在围甲联赛中表现并不是很好,每次回家,尽管朴文垚没有在母亲面前表露出来,但权顺玉能体会到儿子的压力。以前,她经常这样宽慰儿子:“胜负无所谓,吸取教训,下次继续努力。”可是此次参加第15届LG杯世界棋王赛,母亲只说了四个字:“儿子,加油!”权顺玉知道,朴文垚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气。
  在母亲的默默祝福中,朴文垚轻装上阵。三番棋决赛,朴文垚面对的是雄踞世界等级分第一的孔杰九段。有趣的是,就在去年,经历了10年蛰伏终于破茧而出、连夺三冠的孔杰,就曾经预言,中国下一位获得世界冠军的棋手很有可能是朴文垚。不到一年时间,孔杰果然言中了。2011年2月23日下午,第15届LG杯世界棋王战三番棋决赛,朴文垚以2:0的比分击败孔杰首夺世界冠军。
  朴文垚夺冠后,韩国媒体也发表了一些文章说朴文垚是朝鲜族,他的胜利一定程度上也是韩国的胜利。对此朴文垚表示:“韩国棋迷对我非常关心,在这里表示感谢。但我要声明一点,我首先是个中国人,我是中国棋手。”
  目前,母子二人已在中国棋院附近买了8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孝顺的朴文垚担心母亲辛苦,不让她出去工作,但权顺玉闲不住,总是要找点事情做。祝愿朴文垚母子在经历了寒冬后,在春天里畅享生活的甜蜜和幸福。
  【编辑:花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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