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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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老家村名北宋。
  北宋的南边有一条河,东西走向,河的南岸也有一个村子,叫南宋。
  不说南宋,说北宋。
  潘、杨对阵
  北宋有赵、潘、杨三大姓。赵姓是坐底户,后来迁来了潘姓,再后来迁来了杨姓。北宋的历届“两委”班子里总有赵姓,在北宋“大使馆”中斗嘴的不乏潘、杨。
  和中国北方许多村庄一样,北宋也有一个十字街头,开阔、向阳、多石、有院墙,供闲汉们扯淡、斗嘴。北宋的十字街头又被本村人戏称为“大使馆”,盖扯淡的内容少关柴米油盐,多涉军国大事。
  一日,潘仁美正与村中五名闲汉在无桌无椅的“大使馆”中进行六方会谈。潘仁美刚说到“国防部长”,杨继业就披着一件灰衣走了过来。
  潘仁美挑着眼角说:“来晚了。”
  杨继业耷拉着眼皮说:“没看过《卧龙吊孝》?”
  潘仁美耷拉着眼皮说:“老戏,谁没看过?”
  杨继业挑着眼角说:“先出来的都是小兵,后出来的才是诸葛亮。”
  潘仁美没话接了。
  又一日,杨继业独自在无门无窗的“大使馆”中参悟着国际局势,潘仁美歇扣敞怀地走了过来。
  杨继业眼皮没抬。
  潘仁美扬着眉说:“今儿你来得倒早。”
  杨继业瞥了潘仁美一眼,说:“晚上看《新闻联播》吗?”
  潘仁美撇了撇嘴说:“谁家没个电视?”
  杨继业哼了一下鼻子,说:“国家领导人开会,都是官大的先出来,官小的后出来。”
  潘仁美又被噎了一跟头。
  潘仁美斗嘴斗不过杨继业,斗活却把杨继业给斗败了。杨继业死的时候,潘仁美气喘得挺匀溜。杨继业死了没两年,杨继业的老婆也死了。杨继业的老婆姓佘。
  潘府良缘
  潘仁美原来也是有老婆的。潘仁美的老婆是杨继业的老婆给介绍的。说是媒人,杨继业的老婆和潘仁美的老婆并不熟,中间隔着好几道弯儿呢。
  一日,潘仁美的老婆在北宋集市上碰到了杨继业的老婆。两人都无要事在身,便没油淡酱地聊了起来。潘仁美的老婆来北宋已有七个年头了。介绍前不熟,介绍后就熟了。结婚前隔着好几道弯儿,结婚后隔着的弯儿就都不是弯儿了。
  杨继业的老婆说:“和潘仁美一起过日子都过了好几年了,潘仁美有什么毛病没?”
  潘仁美的老婆说:“除了手不好,也没什么毛病。”
  杨继业的老婆说:“手伸不直是小时候发烧留下的病根,结婚前你就知道。关键是结婚后这么多年看出什么毛病没?”
  潘仁美的老婆摇了摇头,说:“没看出有什么毛病。”
  杨继业的老婆探出头问:“真没有?”
  潘仁美的老婆摇着头答:“真没有。”
  杨继业的老婆缩回头说:“大妹子,有句话,我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听完就拉倒。”
  潘仁美的老婆探出头问:“什么话,嫂子?”
  杨继业的老婆若有所思地说:“没有毛病就是最大的毛病。”
  潘仁美的老婆一惊,忙问:“啥意思,嫂子?”
  杨继业的老婆摇了摇头,说:“妹子,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听完就拉倒。咱赶集。”说完,扭头就走。
  杨继业的老婆是这么一说,潘仁美的老婆也是这么一听,但听完没拉倒。杨继业的老婆和潘仁美的老婆来集市都是为了赶集,不是为了说话。说完话,杨继业的老婆继续赶集,潘仁美的老婆却不赶集了。潘仁美的老婆回到家开始没白天没黑夜地琢磨杨继业老婆让她“听完就拉倒”的话。没听杨继业老婆说这话时,潘仁美的老婆就看出潘仁美的一只左手伸不直,听了话,潘仁美的老婆觉得潘仁美的两只手都伸不直。琢磨到最后,潘仁美的老婆觉得潘仁美浑身上下就没有能伸直的地方,索性抛夫弃子,跟人跑了。潘仁美的老婆有人也不是在杨继业的老婆说了那话以后才有的,早就有,只是一直没觉出潘仁美的“大毛病”来,听了杨继业老婆的话,觉出“大毛病”来了,也就狠下心来。这么说来,潘仁美老婆的跑还是因为杨继业老婆的一句话。杨继业老婆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潘仁美的老婆听完了就拉倒。潘仁美的老婆听完了没拉到,而是不停地琢磨,琢磨着,琢磨着,就把和潘仁美的良缘琢磨拉倒了。这么说来,潘仁美的老婆听完了杨继业老婆的话也确实拉倒了。
  知道了潘仁美的老婆和潘仁美拉倒后,杨继业的老婆说:“我让你潘仁美谢媒人连半个猪头也不舍得买!”杨继业的老婆这是君子报仇,七年不晚。
  杨继业的老婆在和潘仁美的老婆说话时,说过“我就这么一说”,但也没有就这么一说,而是两说了,她又把这事儿炫耀给了我二婶。我二婶嘴紧,但潘仁美还是知道了。
  潘仁美暗骂了一句:“你真没白姓‘佘’!”
  应该明骂的事儿,却暗骂了,不是因为潘仁美气量大,而是因为杨继业有七个儿子。
  杨家七郎
  杨继业没结婚的时候,有一次去看人家出殡,看出殡的不怕殡大,这家的殡不大,杨继业看完了意犹未尽。第二天,杨继业便约了村里的一个伙伴去看人家的墓地。
  村里的伙伴说:“墓地有什么好看的?”
  杨继业说:“这家的墓地特别。”
  村里的伙伴说:“有什么特别的?”
  杨继业说:“去了就知道。”
  两人去了。
  杨继业说:“特别吧?”
  村里的伙伴说:“特别!怎么墓地前面能有一汪水呢?”
  杨继业说:“墓地前面有水,后人瞎眼。又要出几个瞎子了。”
  村里的伙伴说:“那可是。”
  后来,说“又要出几个瞎子了”的杨继业结了婚,生下了七个儿子,三个瘸腿,两个半痴不傻。正常的是大郎和七郎,瘸腿的是三郎、四郎和六郎,半痴不傻的是二郎和五郎。同是瘸腿,同是先天瘸,同是一条腿瘸,三郎、四郎、六郎又各不相同。三郎的瘸是瘸腿比划半天才能落地;四郎的瘸是瘸腿一走一点,一点一走;六郎的瘸是拖着瘸腿走路。潘仁美暗地里把杨三郎走路唤作“我写字儿,谁识”,把杨四郎走路唤作“你写字儿,我识”,把杨六郎走路唤作“你写字儿,我擦”。同是半痴不傻,同是先天半痴不傻,同是四肢发达的半痴不傻,二郎和五郎也不相同。二郎的痴傻体现在基本不说话上,该说的时候也不说;五郎的痴傻体现在没事儿总说话上,不该说的时候总说。潘仁美暗地里把杨二郎唤作“没嘴儿的葫芦”,把杨五郎喚作“没葫芦的嘴儿”。同是正常,大郎和七郎又不相同,大郎忠厚,七郎狡猾。潘仁美暗地里把杨大郎唤作“貌似忠厚”,把杨七郎唤作“一脸奸诈”。潘仁美的嘴本来没这么巧,老婆没跑的时候也不想巧,老婆跑了以后想巧了,想巧不为别的,就为能在“大使馆”胜杨继业一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经过没白天没黑夜的琢磨,潘仁美的嘴变巧了。待潘仁美自忖斗嘴能斗过杨继业时,杨继业死了。不怕惦记,就怕惦记了半天想偷的东西没了。   虽说杨继业的七个儿子并不是个个顶杠,但还是让潘仁美不敢登门问罪其母。不敢登门问罪,不是怕正常的大郎和七郎,而是怕混不讲理也讲不清理的二郎和五郎。正常人没什么可怕,痴傻之人打了人不必负责。潘仁美不傻。这也是潘仁美只敢暗地里给杨家七兄弟起外号而不敢明地里叫的原因。
  杨继业没死的时候,家里吃饭,有好吃的归杨继业,七个儿子眼巴巴地看着爹吃。说是好吃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吃的,也就是白面馒头,只不过在杨继业家不常吃,物以稀为贵,少,便成了好东西。
  杨继业掐着白面馒头,问七个儿子:“想吃吗?”
  七个儿子齐声答:“想!”
  杨继业拉长了脸说:“等你们当上爹了。”
  杨继业死的时候,七个儿子尚未婚娶。佘老太死的时候,七个儿子亦未婚娶。父母双亡后,大郎担起了长兄为父的责任,决心举全家之力,让二郎娶上媳妇,当上爹。“貌似忠厚”的大郎说到还就做到了。二郎娶亲的那天,大郎说:“咱家的日子要好。”
  佘老太一死,潘仁美就对潘豹说:“咱家的日子再不好,也比杨家兄弟强。”
  潘氏父子
  潘豹是潘仁美的儿子,一只眼斜视。潘豹眼斜不是一般的斜,正常看人是瞅人。
  杨继业结婚前有一次约村里的一个伙伴去看墓地。杨继业说:“墓地前面有水,后人瞎眼。又要出几个瞎子了。”村里的伙伴说:“那可是。”说“那可是”的人是潘仁美。
  潘豹她妈没跑的时候,潘仁美没觉得日子过得有多么好。潘豹她妈一跑,潘仁美觉出日子比不上从前了。过年的时候,别人家放鞭放炮,潘仁美佝偻着手领着斜着眼的儿子在院子当中点苞米秸子,一边点,一边喊:“苞米秸子钻钻天,俺爷俩的日子一年好过一年。”潘豹开始也跟着爹喊,后来就不喊了。
  潘仁美问:“怎么不喊了?”
  潘豹说:“喊也没用。”
  潘仁美说:“不喊怎么知道没用?”
  潘豹说:“喊了才知道没用。”
  潘仁美说:“不管怎么说,咱家的日子过得总比杨家强吧?”
  潘豹说:“强在哪?”
  潘仁美说:“他家是三口挣了,四口吃。”
  潘豹说:“怎么是‘三口挣了,四口吃’?”
  潘仁美说:“他家老大、老七算是整劳力,两个傻子顶一个劳力,三个瘸子没用,可不就是‘三口挣了,四口吃’?”
  潘豹说:“不管几口吃,人家都娶上媳妇儿了。嘴上说比人家强,有什么用?”
  潘仁美说:“你才几岁?现在就着急了?”
  潘豹说:“不是着急,是咽不下这口气。”
  潘仁美说:“人家娶媳妇儿,你倒咽不下气了?”
  潘豹说:“谁让你整天说比他家强?”
  潘仁美说:“过几年给你娶上一房媳妇儿,比杨二郎家里的好看。”
  潘豹说:“我不等了,我要出去闯闯。”
  潘仁美吼了一句:“你去哪闯?”
  潘豹吼了一句:“在哪都比在家烧苞米秸子强。”
  潘仁美软下气来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
  潘豹硬起气来说:“不说没用的了,我明天就走。”
  潘仁美叹了口气,说:“真想出去?”
  潘豹狠狠地“嗯”了一声。
  潘仁美摇了摇头,咂了咂嘴,说:“我领你找你赵家三叔。”
  所谓的“赵家三叔”是我三叔,在城里干小包工头。
  潘仁美领着潘豹进城七拐八拐找到了我三叔,好说歹说让我三叔把潘豹收下了。
  其实,再来几个人我三叔也能收下,之所以需要“好说歹说”不是因为我三叔拿架子,而是因为潘豹斜了一只眼,还不是一般的斜。
  说到最后,潘仁美哈着腰对我三叔说:“兄弟,孩子就交给你了。”
  我三叔吐着烟说:“行。”
  潘豹斜了他爹一眼,斜了我三叔一眼。
  潘仁美从我三叔那儿回来,一阵唉声叹气。唉声叹气不是因为我三叔对他不热情,而是对儿子在城里打工不放心。老婆跑了以后,潘仁美遇事儿爱琢磨,琢磨来,琢磨去,唉声叹气变成了一腔怨气。不怨潘豹,怨杨二郎,或者说,不怨杨二郎,怨杨大郎。杨大郎要是不给杨二郎娶媳妇儿,潘豹就不会看了眼馋去城里打工。这是潘仁美的逻辑。实际上,杨大郎给杨二郎娶媳妇儿是为了让杨二郎当爹,不是为了逼潘豹进城打工。潘仁美真要怨的话,也应该怨自己的儿子,而不应该怨杨二郎或杨大郎。但潘仁美不管,潘仁美有自己的逻辑,没有怨儿子而就是怨了楊二郎或杨大郎。潘仁美这么怨也对,要不然,也不会有个成语叫智子疑邻。
  杨门女将
  杨大郎给杨二郎娶的媳妇儿名字里也有一个杨字。那媳妇儿叫杨花,姓水。
  媳妇儿娶进门,“一脸奸诈”的杨七郎对杨大郎说:“二嫂这名儿不好。”
  杨大郎说:“能让老二当上爹就行。”
  杨七郎对杨二郎说:“二哥,娶了媳妇儿长点儿心。”
  “没嘴儿的葫芦”杨二郎瞪了杨七郎一眼,没说话。
  杨七郎说:“你放心,你上山干活儿的时候,我帮你看着。”
  杨二郎又瞪了杨七郎一眼,又没说话。
  “没葫芦的嘴儿”杨五郎一拍大腿,说:“二哥,大哥和七弟说得对呀!”
  杨大郎专门给杨二郎腾出一间屋做新房。杨二郎上山干活,杨七郎真就主动到新房为杨二郎“看”媳妇儿。
  水杨花瞟了挪进门的杨七郎一眼,没吱声。
  杨七郎说:“嫂嫂,七郎有话说。”
  水杨花说:“兄弟七个,三个上山干活儿,三个出去晒日头,你怎么在家?”
  杨七郎说:“我出去又回来了,腿疼,使不上劲儿。”
  水杨花说:“比你三哥、四哥、六哥还使不上劲儿?”
  杨七郎游动着黑眼珠说:“也不是,看往哪使劲儿。”   水杨花双目泛水,低头笑了。
  杨七郎低声说:“唉,空有一身牛劲无地可耕。”
  水杨花也低声说:“枉闲二亩良田等人来犁。”
  二人便在二郎的新房里玩儿起了“铁牛犁地”。地越犁越软,牛越干越硬。
  犁完地,七郎出了一身汗,水杨花也出了一身汗。
  水杨花说:“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杨七郎说:“现在没有了。”
  杨七郎和水杨花犁了几次地,越犁越上瘾。既不傻也不瘸的杨大郎看出不对劲儿了。看出不对劲儿的杨大郎当着杨二郎的面儿对杨七郎说:“老七,老二的媳妇就不用你‘看’了。你当爹还早,叫老二先当吧。”
  杨七郎一个屁没敢放,再也不去二郎新房“犁地”了。
  过了一个礼拜,杨大郎又找到了水杨花。
  杨大郎说:“弟妹,我想和你说点儿事儿。”
  水杨花说:“不用说了大哥,我明白。”
  杨大郎一看水杨花明白,也就不说了。
  在杨大郎找过水杨花的第二天,水杨花跑了。
  杨大郎叹着气说:“她这个名儿是不好。”
  杨七郎也叹着气说:“我早就说不好。”
  杨大郎瞪了杨七郎一眼,气哼哼地说:“谁说都行,就你说不行!”
  杨二郎瞪了杨大郎一眼,气哼哼地说:“人家老七要给我看着,你不让人家看。这下好了,跑了!”
  杨五郎一拍大腿,说:“二哥,你和大哥、七弟说得对呀!”
  水杨花一跑,潘仁美美了。潘仁美着急把这个消息与儿子潘豹一起分享。
  四郎探母
  当杨四郎点着脚来到他妈的坟前时,一只杂毛动物在坟后的林子里窜过,像野兔,也像野猫。杨四郎吓得一腚坐到了坟前。
  待气喘匀,杨四郎开始对着他妈的坟说话。杨四郎不愿在家和活着的兄弟们说话,却经常来坟地找他死去的妈“说话”。虽是自言自语,杨四郎总觉得比和其他六个兄弟说话有趣。
  “妈呀。”每次来,杨四郎的第一句话总以“妈呀”开头。
  杨四郎他妈的坟也是杨四郎他爹的坟。杨四郎哪次来也没以“爹呀”开头。
  杨四郎坐在地上说:“妈呀,上次和你说,老大给老二娶了媳妇儿。前天,媳妇儿跑了。我当初就和你说,这娘们儿待不住,你看,果不然跑了。老大和老七都说是她的名儿起得不好。我看和名儿没有关系,关键是老二人不行,看不住。当初要是把她给我,她肯定不会跑。老二腿脚好,脑子不行。我脑子行没有用,走道儿不得劲。老三和老六是走道儿也不得劲,脑子也不行。老五和老二一样彪,就老七精细,我看精细也精细不到点子上,就会欺负老二这个彪子。唉,老二媳妇儿的跑叫我想起了当初潘仁美媳妇儿的跑。当初,你因为潘仁美没给咱送猪头把他老婆说跑了,这次老大给老二娶媳妇儿也没给人家媒人送猪头呀!唉,你说有什么办法?!”
  杨四郎一屁股蹲坐在坟前的时候,双手撑地,坐稳后就一边和他妈“聊天”,一边有意无意地搓着双手,越搓越脏。
  “说起潘仁美,这个人挺欠揍!他给我们兄弟七个都起了外号,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妈呀,你说,在咱们村儿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吗?就他好,手都伸不直。他就是欠收拾!那时候,嘴笨得叫俺爹说得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俺爹一死,他算是嘚瑟开了。得找个机会收拾他一顿。我不行,我打不过他,得找个人。”
  杨四郎搓了一会儿手,又坐着拔周边的杂草,土挺干,草“啪”地被腰斩,根儿在干土里,汁儿粘四郎手。
  “咱村儿越来越乱了,年轻点儿的都坐不住了,一窝蜂往外跑,说是跟着赵家老三打工。地荒了不少。赵家老二在村儿里管咱村儿的人,赵家老三在外面管咱村儿的人。活儿都叫姓杨的和姓潘的干了,天下都成了人家姓赵的。唉,没有个好儿!”
  杨四郎慢慢地撑起身来,把坟头儿新长出的几棵杂草拔了,说了句“你们睡吧,我走了”,便“识着字儿”往村里走。
  回村过小河的时候,我二叔背了一网包草在前面走,杨四郎空着手在后面走。我二叔趔趄了一下,杨四郎赶忙上前扶了一把网包。我二叔转过身子一看,笑了,说:“幸亏你,老四。”
  杨四郎“嘿嘿”地笑了。
  我二叔又说:“什么样的人都有用。”
  杨四郎“哼哼”地笑了。
  小河流水哗啦啦。
  潘豹脱逃
  水杨花跑了。潘豹也跑了。
  水杨花跑出了北宋。潘豹跑出了工地。
  我三叔回村找潘仁美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我三叔说:“我这儿林子稀,没能养住潘豹。”
  潘仁美焦急地问:“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三叔说:“怎么回事儿?嫌活儿累,跑了。”
  潘仁美更焦急地問:“跑哪儿去了?”
  我三叔说:“我不知道。”
  潘仁美万分焦急地问:“那怎么弄?”
  我三叔没说话。
  潘仁美闷着头往门外攮。
  我三叔说:“你去哪儿?”
  潘仁美说:“我去找他。”
  我三叔说:“上哪儿找?”
  潘仁美没说话。
  我三叔掏出一张烂纸,说:“走之前,留了张纸。”
  潘仁美哆嗦着手接过来,看到破纸上写着几个破字:
  我出去闯闯,不用操心,不用找我。
  我三叔说:“你放心,没几天就回来找你了。”
  潘仁美说:“唉,愁人。”
  我三叔说:“愁什么?”
  潘仁美说:“唉,孩子眼不好,从小没让他干重活,没锻炼出来。”
  我三叔像被电着了似的嗷嗷一嗓子:“你以为我虐待他了?!”
  潘仁美懵了。
  我三叔继续喊着说:“我不知道他眼不好?他刚去,我就给了他个筛沙的轻省活儿,还告诉他,你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歇,不用一时不停地干。他倒真听话,干不上十分钟,就歇歇。歇歇也就歇歇,偏找了个最显眼的地方坐着,一边坐着,一边和其他干活儿的说,包工头是我叔。你说,我怎么能不上火?!”我三叔越说声音越大,鼻子越不是鼻子,脸越不是脸。   潘仁美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三叔接着说:“我就找他说了他两句。没想到,伙计,不说还好,一说就跑。你说吧,这是谁的错?”
  潘仁美弓着背,小声说:“是孩子不好,是孩子不好。”
  潘仁美本来想和潘豹分享水杨花跑了这个消息,没想到我三叔先和他分享了潘豹跑了的消息。潘仁美不恨潘豹,恨起了杨家兄弟。潘仁美有自己的逻辑:杨大郎不给杨二郎娶媳妇儿,潘豹就不会去城里打工。潘豹不去城里打工,在家里呆着好好的,又怎么会跑呢?杨二郎这媳妇儿娶得太伤天理!娶得人都跑光了!伤天理!都跑光了!
  其实,人没都跑光,就跑了两个人,一个叫水杨花,一个叫潘豹。要细讲起来,还有一个人也跑了,跑得早,與杨家兄弟无关,与杨家兄弟姓佘的妈有关,那人是潘仁美的媳妇。
  六郎阵亡
  就像水杨花一跑,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一样,潘豹跑了,全村也无人不晓。
  潘仁美正在家里煎熬着,杨六郎“擦着字儿”来到了潘府。
  潘仁美没心思搭理杨六郎。
  杨六郎说:“我看见潘豹了。”
  潘仁美眼一瞪,忙问:“在哪?”
  杨六郎慢悠悠地说:“出去我告诉你。”
  杨六郎一步一拖,一拖一歇,瘸腿像是又被灌了铅,“擦”出个尘土飞扬来。潘仁美跟着杨六郎蹭到了“大使馆”。杨家的三郎和四郎在“大使馆”站着倚墙,倚的不是“大使馆”的墙,是人家的院墙。潘仁美的本家潘大年、潘力在“大使馆”坐着抽烟,抽的不是自己的烟,是杨四郎发的烟。
  潘仁美又问:“在哪看见的?”
  杨六郎慢悠悠地说:“我还看见你老婆了。”
  潘仁美眼瞪得石榴大,说:“在哪?”
  杨六郎笑了。杨三郎和杨四郎也笑了。潘大年和潘力低下头抽烟。
  潘仁美急了,上前用能伸直的右手薅住杨六郎的衣领,问:“到底在哪看见的?”
  杨六郎头一歪,说:“不知道。”杨三郎挺直了身子,瘸腿在地上“写字儿”,“识字儿”的杨四郎继续倚墙。
  潘仁美血灌瞳仁。潘大年和潘力继续抽烟。
  杨六郎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枚秤砣,又黑又油,对潘仁美说:“松开手!”
  潘仁美真的把手松开了,还往后退了一步,软下气来问杨六郎:“你真看见了吗?在哪看见的?”
  杨六郎盯着潘仁美不说话。杨三郎皱着眉。杨四郎舒着眉。
  潘仁美上身抖了起来。
  杨六郎提溜着秤砣的尼龙系儿对潘仁美说:“你觉得你给人家起外号,人家不知道?!”
  潘仁美抬起了拳头,猛地往回一收。杨三郎、杨四郎围了上来。潘大年和潘力站了起来。
  杨六郎“嗷”地一声挺起身子,抡起了秤砣。
  “咚!”秤砣与脑袋相撞。
  潘仁美僵着身子。
  杨六郎倒下了。
  秤砣砸在了杨六郎自己的脑袋上。
  潘仁美没打上杨六郎,杨六郎自己把自己给砸倒下了。
  杨三郎和杨四郎忽地趴下去看杨六郎。
  “老六,老六!”杨三郎趴在地上边晃荡杨六郎边喊。
  “六弟,六弟!”杨四郎也趴在地上喊。
  抽完烟的潘力说:“我看看。”
  没人阻拦。
  看了几秒钟,潘力说:“赶快送医院!”
  抽完烟的潘大年打了120。
  没到医院,杨六郎就死了。
  杨六郎把自己活活打死了,没出一滴血。
  杨六郎死后,潘仁美说话突然变得呜呜喽喽不利索了。
  仁美出走
  那天的月色与往日并无多大的不同。潘大年接到潘仁美的电话时已是夜里十点了。
  潘大年急急忙忙往潘仁美家里跑。来到潘仁美家,潘大年看到潘仁美蹲在地上用双手捂着头。
  “头疼得厉害吗?怎么回事?怎么不上炕躺着?”潘大年进门就甩连珠炮。
  “我不行了。我疼得躺不下了。肉,我吃了。”潘仁美说话时并不看潘大年。
  潘大年有些明白了。
  前天,潘大年来潘仁美家串门,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臭味。臭味的源头在潘仁美的碗橱里。碗橱里的一块儿猪肉变质了。肉是潘仁美赶集买的,准备留着潘豹回来吃。
  “肉臭了!”
  “我知道。前几天,潘豹打电话说要回来。我赶集买了块肉,等这么多天了,唉,也没回来。”
  “怎么不挂在院子里呢?放在家里还不把它给捂臭了?”
  “我院子里野猫多,我怕猫把我的肉给叼走。”
  “都已经臭了,就赶快扔掉。可别吃了。”
  “好,我知道。”
  潘大年走后,潘仁美把变质的猪肉炖了。
  潘大年瞅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潘仁美,拿出手机拨通了村子里的赤脚医生潘力的电话。
  夜色正浓,潘大年除了给潘力打电话,还拨通了本家潘万有的电话。潘大年明白,自己虽然和潘仁美是本家,平时和潘仁美的关系也还可以,但潘仁美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还是将年长一些的万有叔叫来稳妥点儿,好歹也有个照应。
  潘力来了二话没说就给潘仁美打了一针。
  潘大年对潘力说:“知道什么病吗,就乱打针?”
  “食物中毒。”潘力瞥了潘大年一眼。
  “行啊,你神了!你怎么知道的?”潘大年有些惊奇。
  “你在电话里告诉我的。”潘力打了个哈欠。
  潘大年和潘力一起把潘仁美扶上了炕。潘仁美躺在炕上直哼哼。
  过了一会儿,潘万有满头是汗地扛着一条硕大无比的“凳子”来了。
  “我去借‘春凳’(躺放死尸的凳子)了,快搭把手,抬上来。”潘万有进门就喊。
  “啊?没死啊?!”潘万有倒吓了一跳。   潘大年和潘力同时笑了。潘仁美又躺下了。
  潘大年的媳妇这时也赶了过来,进门就喊:“仁美啊,我连六块钱都没有(北宋村卖烧纸,一刀正好六块),来年有钱了再烧给你。”
  “没死呢,你喊什么喊!”潘大年朝媳妇吼了一句。
  “不行的话,明天去镇上看看吧。今晚是没事儿了。”潘力打着哈欠说。
  “明天去镇上看看吧。”潘万有打着哈欠说。
  “明天去镇上看看吧。”潘大年媳妇打着哈欠说。
  “行吗,仁美?”潘大年问。
  “行,今晚你可别关手机。”潘仁美有气无力地说。
  “行,你睡吧。我们先回去了。”潘大年临走时握了握潘仁美伸不直的手。
  第二天上午,日头很硬。潘仁美感觉好点儿了,但还是孤身一人去了镇卫生院。
  其实,潘仁美应该找一个人陪着他一起去。潘仁美小时候发过高烧,烧得左手握不牢、伸不开,现在口齿还含糊不清了。但潘仁美没在北宋找人,怀揣着炕席底下藏着的二百块钱,独自上了路。
  卫生院里冷冷清清。潘仁美要挂号,挂号室里的中年妇女瞅了他一眼,说:“不用挂,想看哪科直接去吧。”
  潘仁美问:“头疼看哪科?”
  中年妇女想了想,说:“看内科吧。”
  潘仁美问:“内科在哪?”
  中年妇女皱着眉说:“二楼,挂着牌儿。”
  内科里就有一个医生,老医生。
  老医生望闻问切一番,说,“你这是脑血栓,得上县医院去看看。”
  潘仁美站起来,一步一摇地晃出了镇卫生院。
  他先是朝北宋走去,风挺大,顶头风,走着,走着,把他吹得往回走了。
  赵匡胤说
  每年回北宋过年,我都要去赵匡胤家两趟。
  年三十儿去一趟,年初一去一趟。
  赵匡胤是我二叔,也是北宋村的当家人。
  我不是北宋的村民,我爹娘是。
  潘仁美出走的那年年三十儿下午,我照例去了我二叔家。
  进门的时候,我二婶正在悄声和我二叔说着什么。见我来了,我二叔先是皱着眉对我二婶说“行了,行了”,又笑脸迎着我说:“回来了?”
  我也笑着回:“回来了。二婶!二叔!”
  二婶脸上生生绽出了一朵牵牛花,扯开嗓门朝我喊:“回来了,小子!”
  我又笑着回:“啊,二婶。”
  进屋后,二叔烧水,泡茶。
  二婶说:“坐着,坐着,我去把面调出来。”说罢,二婶便撸起袖子去调面了。
  “我弟呢?”我问二叔。
  “出去打牌了。”二叔说。
  原来,我进门之前,家里只有二叔和二婶两个人。
  “什么时候回来的?”二叔问。
  “今儿上午。”我说。
  “工作挺好的?”二叔问。
  “还行。”我说。
  “挺忙吗?”二叔问。
  “还行,一天到黑瞎忙活。”我说,“咱村儿今年还行?”
  “还那样。”二叔说,“潘仁美跑了,你知道?”
  “听俺爹说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说。
  “有看见的说,最后往大辽村儿那边儿走了。谁也不知道到底上哪去了。”二叔说,“喝点儿水。”
  我喝了口茶水,说:“没去找找?”
  二叔问:“谁去找?”
  我没说话,咂摸着茶味,茉莉花茶还挺香。
  “他儿子要不出去打工,他绝对不会跑。”二叔喝了口茶水,说,“他儿子若是老老实实跟着你三叔干,也没有事儿。当然,也不光是他儿子的事儿,你三叔呀,唉,也不行,连个人都看不住。说起你三叔,这个人,没法说,在外面儿挣了俩钱儿,就想回来抢村长干。他是那块儿料吗?”
  我不知道我三叔是不是“那块儿料”,我只知道我三叔叫赵光义,喜欢收藏各式工艺斧头。
  我没能说话,又低头喝了口茶水,茉莉花茶后味不大。
  二叔见我没说话,就又把话题转移到潘仁美身上,说:“知道潘豹跑了,潘仁美拽着手还去过城里几次,可能是想找着儿子,结果也没找着。那次,我碰着他进城,告诉他你在县政府上班,让他进城去找你。当时也就是说笑,我知道他不可能去。你知道潘仁美听了后说了句什么?”
  “不知道,说什么?”我放下茶杯,好奇地问二叔。
  “他说,不去给孩子丢人了。”我二叔赵匡胤说。
  我一听,寒风透背,好生凄凉!
  从二叔家出来的时候,二婶还没调好面,天却降了大雪。我故意路过潘仁美家,听到街门直咣当,瞥见门锁生蛛网。我想叹气却叹不出来,望着漫天飞雪,吸进一口苦风,记起了《水浒传》里的一个回目: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陆虞侯火烧草料场。
  王翊民,男,1985年生于山東牟平,业余创作,在国内媒体发表小说、散文、诗歌若干。小说《昆嵛奇侠录》获首届牟平文艺奖一等奖,代表作《胶东人物谱》《哪吒失去了风火轮》《钓鱼与写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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