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韵管弦 管弦戏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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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 子
  2013年12月4日晚,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系在北京音乐厅举办了一场以“戏韵管弦”为题的音乐会。音乐会上,以青年教师和在校本科生为主体的民族管弦乐队演奏了当代作曲家彭修文的《乱云飞》、郭文景的《炫》、刘长远的《龙跃东方》等民族管弦乐曲;曾健雄的板胡与乐队《秦香莲》、杨春林的京胡、大提琴与乐队的《别》、徐锵的琵琶与乐队《品戏》等协奏曲,以及现代京剧改编的呐子与乐队《打虎上山》、三弦与乐队的《黄连苦胆味难分》等音乐作品。在彰显了以中国传统戏曲音乐为创作元素、以戏曲声腔为典型艺术风格、以器乐歌唱母语化为美学特征的文化精神与追求的同时,也展现了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系民族器乐专业的学术实力和教学成果。
  自上世纪20年代末刘天华受文化先驱蔡元培之邀在北大音乐传习所开设民族器乐专业以来,经过半个多世纪的积累与发展,民族器乐专业的学科建设已然相当完善、成就卓然。现如今,民族器乐不仅成为各大音乐学院里实力雄厚的系科,而且也成为了综合大学特别是戏曲类高等院校里一个具有艺术特色和学术力量的学科。作为一个长年在音乐学院从事民族器乐教学的教师,我深深地知道,几十年来音乐学院的民族器乐专业一直极力推崇和强调的是规范化、专业化、科学化的教学体系,为艺术院校和文艺团体培养了为数不少的优秀人才。然而,“戏韵管弦”音乐会却给了我一个新的启发,中国民族音乐是一个多民族、多地域、多门类、多曲种的文化体系,戏曲学院是集历史文化积淀、传统戏曲表演与音乐精华为一体的艺术殿堂,其民族器乐专业的学科建设如果以多元、多向、多途径为发展模式,是否更加符合中国民族音乐的生存发展之道呢?“戏韵管弦”音乐会所表达的正是中国戏曲学院对民族器乐专业的定位思考与艺术水准的追求,它所带给我们的正是对设置在戏曲学院中的民族器乐专业学科建设与办学特色的整体性思考。
  第一折:源与流
  中国传统戏曲有三百多个剧种,南昆北弋、东柳西梆,每一个剧种的个性特征主要依赖于音乐的个性特征而得以体现,并得以传承与传播。每一个剧种都拥有自己不可替代的主奏乐器和独特的管弦乐器组合架构,从而发出具有典型性和标志性的声音。中国民族乐器的演奏艺术和音乐风格大多是在传统戏曲的母体中孕育、成长、成熟,尔后逐渐脱胎于母体而成为了独立的演奏艺术。如昆曲的竹笛、三弦,梆子腔的板胡,越剧、锡剧、淮剧、扬剧的二胡等,戏曲的打击乐更是了得,不仅能打出行当与角色,而且是世界上屈指可数能打出情节、打出性格、打出性别、打出情感的演奏艺术。
  中国传统戏曲犹如一条积累厚重、生生不息的河流,滋养着它流淌过的土地,中国民族器乐专业正是在半个多世纪里不断地吸吮着戏曲音乐的乳汁,润泽着传统文化的雨露而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尽管民族器乐已经成为了独立的学科,但是向传统戏曲学习、向民族民间音乐学习永远是我们的必修课,脱离了戏曲音乐乃至民族民间音乐的源头,民族器乐将干涸枯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突然悟到,与民族民间音乐源头零距离的中国戏曲学院民族器乐专业自然能够“近水楼台”、最直接地汲取传统戏曲的营养,以戏韵滋润管弦,以管弦吟诵戏韵,其中既有继承的咀嚼又有创新的思维,既有传统的解析又有时代的探索。由此,“戏韵管弦”音乐会也许能为民族器乐的发展开拓一种新思维,另辟一条通幽的蹊径。
  第二折:声乐与器乐
  宋元之后,中国传统戏曲高度发展,戏曲艺术不仅给人们带来了生活的愉悦,艺术的享受,而且成为了中国人传播母语文化、宣传道德教育的重要途径,同时也对其他艺术门类产生着深刻的影响。中国戏曲的歌唱方式如:唱如念、念如唱;依字行腔、润腔作韵,板式节拍,音律腔词,律动变化,字词句法等构成了一个相当完整的艺术体系,千百年来,中国民族器乐艺术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中国传统戏曲声腔艺术的深刻影响,从而形成了与西方音乐完全不同的歌唱方式和表演特征。
  相对于声乐演唱,器乐艺术具有音域宽阔、节奏丰富、技术复杂、音色多变、风格多样等优势,更善于表现结构庞大、题材宏大的音乐作品。自20世纪80年代起,燕守平、王彩云、赵建华、李祖铭等京胡名家曾经成功举办过京胡独奏音乐会,试图用京胡的器乐语言独立表现音乐作品,虽然一时难以断言,但是这种源自于声乐、又超越人声极限的艺术尝试也许在不远的将来就可以开启通向器乐艺术的另一扇大门——京胡独奏艺术。其实中国民族器乐的演奏就是从最初简单的模仿声乐到揣摩菁华;尔后又从提炼声腔艺术的精髓到达以生动复杂甚至高难的器乐技术来表达音乐神韵的最高境界。我们可以从20世纪初惟妙惟肖的三弦弹戏《朱砂记》的回眸到如今气势恢宏的民族管弦乐《乱云飞》的展现;从梆子腔里大弦(儿)的酣畅淋漓到板胡协奏曲《秦香莲》的起伏跌宕;从委婉动听的京剧曲牌《南梆子》的回味到京胡与大提琴双协奏的民族管弦乐《别》的时空对话,民族器乐的技法语言所呈现出来的刚柔虚实、轻重缓急、浓淡静动、抑扬顿挫的美学特征,使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中国民族器乐与中国传统戏曲的歌唱方式血脉相承、筋骨相连,既可以满足中国人的审美情趣,又可以拓展民族器乐艺术的优势。中国戏曲学院民族音乐会使我们真正地看到了他们追寻中华乐派艺术理想之梦的步伐。
  第三折:优势与文化自信
  半个多世纪以来,音乐院校民族器乐专业的学科建设已经具有了成熟的教学模式和深厚的学术积累,音乐学院的民族器乐专业经过几十年的教学实践,在教学研究、演奏艺术、理论建设、音乐创作和教材积累诸多方面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建立了较为完善的教学体系,具有较强的技术与艺术优势。特别是在中西结合的层面和交融点上,强调规范化、科学化的技术训练,坚持一手伸向西洋、一手伸向民间的学术理念,所以戏曲音乐风格的作品一直是音乐院校民族器乐教材的重要组成部分,学习和研究民族民间音乐也一直是音乐院校民族器乐学科建设的学术重点之一。
  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系的民族器乐专业经过多年的酝酿,①正式成立于2000年,经过十几年专业教学的实践和教学理论的研究,对在以传统戏曲为学科重点的综合院校中民族器乐专业的学科建设以及人才培养模式进行了探索。依托于中国戏曲学院的学术氛围与艺术环境,其民族器乐专业的发展恰恰能够最直接地触摸和深入到戏曲声腔艺术的土壤中,得天独厚地获取传统戏曲文化的雨露滋润。相对于音乐院校,中国戏曲学院民族器乐专业的最大优势在于,他们可以从声腔艺术和传统戏曲音乐的源头直接汲取营养,以形成与众不同的艺术特点和独特的办学模式,独树一帜地跻身于民族器乐专业教学之林。   近年来,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系以传统戏曲音乐的核心元素为素材的音乐创作与艺术实践已经初见端倪,由音乐系民族管弦乐队演奏,由谢振强、朱维英、沈鹏飞、陈建中、田春明、马骏、赵石军、向民等创作的京剧民族管弦乐史诗《长征组歌》;马骏创作的民族管弦乐《无题》等戏曲风格的音乐作品,已经逐渐展示其艺术特色与审美取向。
  由此可见,音乐院校与戏曲学院的民族器乐专业各有其优势,各有其学术重点,“戏韵管弦”音乐会所展示的正是中国戏曲学院民族器乐专业独占鳌头的艺术优势和豪迈的文化自信。我相信,中国戏曲学院的“声器并茂”与音乐学院的“中西合璧”所形成的优势互补一定能从不同的艺术领域、不同的学术重点推动中国民族器乐演奏艺术和学科建设的发展。
  第四折:学科建设与艺术探索
  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系的民族器乐专业是一个年轻的学科,师资队伍基本由中央音乐学院和中国音乐学院的优秀毕业生构成,90%的教师都具有硕士学位。不到四十岁的平均年龄结构使这个群体充满了青春的朝气,精英前沿的知识结构为民族器乐专业的学科建设提供了创造性思维和学术洞察的能力。在全神贯注地投入专业教学的同时,他们仍然充满着蓬勃向上的活力参与着不同形式的舞台实践和艺术创作;仍然努力地深入到中国戏曲音乐的沃土里汲取学养、获得知识。
  十几年来,在借鉴了音乐学院系统化、规范化、专业化教学方式的同时,中国戏曲学院的民族器乐专业根据戏曲学院的办学特点,不仅在课程设置、教材编选、曲目创新等方面都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而且对于中国传统戏曲的专业教学以及学术研究产生了积极的推动和补充,成为了中国戏曲学院的教学体系中颇具特色与不可替代的学科之一。从“戏曲唱腔概论”、“戏曲唱腔模唱”、“戏曲音乐应用基础”、“戏曲经典剧目赏析”等必修课程的设置,到“中国当代京剧音乐研究”、“中国戏曲音乐管弦乐发展概论”、“京剧唱腔的和声运用”等选修课程的设置可以看出师资力量的重点与办学方向;从《民族器乐戏曲风格练习》(民族器乐教研室)、《板胡地方风格技巧练习》(牛长虹)、《中国戏曲学院唢呐教程》(单振岳)等教材编写到学术研究,发表了诸如:《戏曲音乐特性音调在板胡演奏当中的使用》(牛长虹)、《论二胡戏曲风格作品的演奏艺术》(徐建)、《戏曲音乐声腔演变探究》(单振岳)、《戏曲乐队中的洋面孔——大提琴运用于戏曲乐队的实践所带来的思考》(聂双)、《扬琴演奏与京剧音乐的深度交织》(钱伟宏)、《现代京剧〈红灯记〉琵琶声部的分析与研究》(王承植)等数十篇学术论文,多方面突出戏曲音乐的学术特色,积极探索音乐学院模式与戏曲学院模式之间的交织点、交融点和交汇点,试图建立一个跨学科、跨门类的教学体系。
  浓浓戏韵、声声管弦,音乐会带来的思考是多方位的,传统戏曲的演奏艺术讲究加花变奏不失“严丝合缝”,即兴发挥却又“风雨不透”,以追求“笛似骨、笙似肉、弦似筋、板似魂”的整体音响色彩。脱胎于传统艺术的民族器乐演奏艺术细腻如歌、宽广如潮,以戏曲元素创作的民族管弦乐气势恢弘。期望中国戏曲学院的民族器乐专业在继承与发展、坚守与借鉴、传统与现代的探索中不断成长、成熟。
  戏韵的管弦、管弦的戏韵,期待着中国戏曲学院的下一场“戏韵管弦”音乐会。
  ①在此之前,中国戏曲学院音乐系把民族器乐作为副科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教学实践和积累了。
  谈龙建 中央音乐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 刘晓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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