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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洛夫的《背向大海》将现代诗的笔法与古典的意象完美融合，既让人体味到诗禅互动下的内心安宁也凸显了生命个体的焦灼和对尘世的难以释怀。在“面向大海”与“背向大海”的抉择中展现了诗人追寻“此岸”或“彼岸”的矛盾内心。本文就将通过解读文本的方式感知诗人的心路历程并探究其诗学意义，以此加深对诗人的诗歌美学及风格的理解。
关键词：洛夫；背向大海；诗学
《背向大海》长达140行，是洛夫对其在和南寺居住时光的情感抒写，诗中诗人通过纷纭的意象和禅思妙语表现了内心“无比的丰盈安详”。但诗人并非就此得到了逍遥与解脱，在其笔下，孤独与“天人合一”冲撞融合，凡俗的琐碎与长空万古形成永恒对比，内心的矛盾与痛苦一览无遗。诗人选择背向大海又不远离大海，以独特的视角审视世界，在现实此岸与理想彼岸之间游走，“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种失去时空感的永恒，也是一种物我两忘的美，和物我都不存在的空。”
一
“大海”是诗人长诵的话题，但无一例外，诗中的诗人们都选择了“面朝”大海，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一个典型代表。但洛夫不同，他在诗中以巨大的勇气毅然选择了“背向大海”，这种陌生化的诗歌刺激着读者的期待视野，拓展了诗歌内部的意象空间。面向大海，诗人看到“袈裟”笼罩下的寂静古寺、星点灯火与远处黯淡汹涌的大海、青瓦色的天空形成了强烈的对照，喧嚣的海面涌动，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而此时“木鱼喋喋/钟声夹杂着潮音破空而来”，这深蕴禅意的启示之声在诗人心中回响，以致生出这样的幻象：“似乎看到大街上/许多张猛然回首的脸”。就像那些不知所措的陌生脸庞一般，此刻诗人立于冲突中间，难以抉择——是面向大海还是背向大海？体内的大海叫嚣，夕阳勾勒下的背影沉重。身体与思想在海的喧嚣中彷徨徘徊，不知归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洛夫晚年的天涯美学思想，体现了移民诗人在自我放逐中对生命的思考。杨炼曾说过：“你是奥德修斯，就注定得漂流，甚至为自己创造一个大海。”洛夫用相背而立的姿态，在流动的海水中触摸到了体内的大海，展现了对自身生命的通视和对宿命的无奈。
二
芒鞋仍在沙滩彳亍行走，从“一种欲望”“一声惊愕”“片刻缄默”再到“多少悔恨”“几近遗忘”，时光已悄然流逝，直到最终又找到迷失的自我。洛夫总是善于在生命中创造意义又消解意义，在矛盾中暗示丰富的生命内涵——生命的意义只能在不断地寻找中体现。此时，钟声从远方传来，又仿佛是从骨子里溢出，一盏深不可测的灯火在风中回荡，经书在岩石里酝酿着足以焚城的火焰，诗人将内心沉淀，静观谛听。于是，木鱼吐出沉郁的泡沫，季风掀起大海满脸的皱纹。他仍在矛盾的抉择中衡量，感到孤独的无力感，“我和鱼群/除了一身鳞/便再也没有什么可剃度的了”“我的头/刚好紧紧顶住孤独的尾”。求索无解，诗人索性“把自己平躺在一块巨石上/然后从胸口掏出/大把大把的蓝/涂抹天空。”把身体内部的海绘成天空遥远的蓝，将宿命的存在变为永恒。诗中独特的意象激起了读者丰富的联想，也让我们感受难以言说的孤独和近乎绝望的复杂心态，并最终生发成独特的审美感受。生命总是充满失望、孤独和悔恨，它不是一蹴而就却也并非永恒存在，生命过程中不断地追寻总能让我们感到美好事物的存在，因而对生命饱含依恋。
三
诗人终是在倔强的姿势中背向大海，面向了寂寞和虚无。“背向大海我刚别过脸去/落日便穿过沉沉的木鱼声/向一个听不到回响的未来坠落”。木鱼声声，是明日与今日的诀别，是看不清的未来，更是无法把握的生命流逝。于是诗人向着木鱼声反复叩问，在不断自我否定中走向空寂。海空着，也就平静着，它“见证了暴风雨的荒诞，彩虹的虚幻，也见证了它自己成熟之前的叛逆”；云空着，天空也就静谧了，微月伴着星光升起，也让内心明亮如灯。“空”是最终的呈现，是万物寂灭后的归宿，甚至于眼睛都成为空的坟墓。埋葬一切是通往重生的路径，诗人最终远离了喧嚣的此岸，坚定地走向永恒的彼岸，感慨“我之不存在，正因为我已经存在过了”，胡言乱语式的话语中有着近似禅的超脱。但诗人又说“海仍有其宿命/我有我的无奈/无奈之极于是我发现/一粒盐开始在波涛中寻找/成为碱之前的苦涩/存在先于本质/苦涩永远先于一滴泪/泪/先于眼睛。”有意地将因果倒置，使得无奈、苦涩等情绪获得了更加强烈的效果。洛夫的诗通过诗与禅的水乳交融，典型地再现了现实社会中人们心灵与物欲抗衡，但作为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思考者，其诗歌所具有的復杂内涵已经不能用古代禅诗的眼光来衡量。诗评家沈奇曾言：“禅于诗人洛夫而言，只是换一种方式观照人生，审视世界，其潜在的精神底背，仍是现代人的生存体验与生命意识。”他用另一种角度在“面向大海”与“背向大海”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既超脱于俗世又饱含着人情关怀，运用诗的语言探究人的生存本质，追寻生命的意义。
洛夫的《背向大海》既有灵感的喷涌又有闪现理智的隐光，它将现代诗结构式的抒写与古典诗歌的意境相结合，表现了漂泊中的自我否定和经历痛苦后的大彻大悟。在喧嚣的俗世此岸，大海是喧嚣的，尘世欲望与色相被无限制地扩大，诗人在艰难的抉择中奋不顾身地转过头去，从而接近宁静的理想彼岸。作为诗人的洛夫一直“生活在别处”，此岸的漂泊与彼岸的安宁是诗人永远的挣扎，但他努力着为我们寻找失落的心灵之境，营造诗性之界。
参考文献：
[1]洛夫.洛夫诗全集[M].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
[2]沈奇.沈奇诗学论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3]洛夫.天涯美学——海外华文诗思发展的一种倾向[J].文学界，2006.
[4]蔡素芬.漂泊的天涯美学——洛夫访谈，见洛夫：漂木·附录[M].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2001.
[5]孙金燕.洛夫的《背向大海》与现代禅诗写作[J].诗探索，2009.
作者简介：
裴园园（1996—）女，汉族，安徽省六安人，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14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注：西北民族大学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资助项目（项目编号：201610742042），本文基于《思无邪》的数字化——“诗人洛夫”专栏写就。
关键词：洛夫；背向大海；诗学
《背向大海》长达140行，是洛夫对其在和南寺居住时光的情感抒写，诗中诗人通过纷纭的意象和禅思妙语表现了内心“无比的丰盈安详”。但诗人并非就此得到了逍遥与解脱，在其笔下，孤独与“天人合一”冲撞融合，凡俗的琐碎与长空万古形成永恒对比，内心的矛盾与痛苦一览无遗。诗人选择背向大海又不远离大海，以独特的视角审视世界，在现实此岸与理想彼岸之间游走，“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种失去时空感的永恒，也是一种物我两忘的美，和物我都不存在的空。”
一
“大海”是诗人长诵的话题，但无一例外，诗中的诗人们都选择了“面朝”大海，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就是一个典型代表。但洛夫不同，他在诗中以巨大的勇气毅然选择了“背向大海”，这种陌生化的诗歌刺激着读者的期待视野，拓展了诗歌内部的意象空间。面向大海，诗人看到“袈裟”笼罩下的寂静古寺、星点灯火与远处黯淡汹涌的大海、青瓦色的天空形成了强烈的对照，喧嚣的海面涌动，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而此时“木鱼喋喋/钟声夹杂着潮音破空而来”，这深蕴禅意的启示之声在诗人心中回响，以致生出这样的幻象：“似乎看到大街上/许多张猛然回首的脸”。就像那些不知所措的陌生脸庞一般，此刻诗人立于冲突中间，难以抉择——是面向大海还是背向大海？体内的大海叫嚣，夕阳勾勒下的背影沉重。身体与思想在海的喧嚣中彷徨徘徊，不知归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了洛夫晚年的天涯美学思想，体现了移民诗人在自我放逐中对生命的思考。杨炼曾说过：“你是奥德修斯，就注定得漂流，甚至为自己创造一个大海。”洛夫用相背而立的姿态，在流动的海水中触摸到了体内的大海，展现了对自身生命的通视和对宿命的无奈。
二
芒鞋仍在沙滩彳亍行走，从“一种欲望”“一声惊愕”“片刻缄默”再到“多少悔恨”“几近遗忘”，时光已悄然流逝，直到最终又找到迷失的自我。洛夫总是善于在生命中创造意义又消解意义，在矛盾中暗示丰富的生命内涵——生命的意义只能在不断地寻找中体现。此时，钟声从远方传来，又仿佛是从骨子里溢出，一盏深不可测的灯火在风中回荡，经书在岩石里酝酿着足以焚城的火焰，诗人将内心沉淀，静观谛听。于是，木鱼吐出沉郁的泡沫，季风掀起大海满脸的皱纹。他仍在矛盾的抉择中衡量，感到孤独的无力感，“我和鱼群/除了一身鳞/便再也没有什么可剃度的了”“我的头/刚好紧紧顶住孤独的尾”。求索无解，诗人索性“把自己平躺在一块巨石上/然后从胸口掏出/大把大把的蓝/涂抹天空。”把身体内部的海绘成天空遥远的蓝，将宿命的存在变为永恒。诗中独特的意象激起了读者丰富的联想，也让我们感受难以言说的孤独和近乎绝望的复杂心态，并最终生发成独特的审美感受。生命总是充满失望、孤独和悔恨，它不是一蹴而就却也并非永恒存在，生命过程中不断地追寻总能让我们感到美好事物的存在，因而对生命饱含依恋。
三
诗人终是在倔强的姿势中背向大海，面向了寂寞和虚无。“背向大海我刚别过脸去/落日便穿过沉沉的木鱼声/向一个听不到回响的未来坠落”。木鱼声声，是明日与今日的诀别，是看不清的未来，更是无法把握的生命流逝。于是诗人向着木鱼声反复叩问，在不断自我否定中走向空寂。海空着，也就平静着，它“见证了暴风雨的荒诞，彩虹的虚幻，也见证了它自己成熟之前的叛逆”；云空着，天空也就静谧了，微月伴着星光升起，也让内心明亮如灯。“空”是最终的呈现，是万物寂灭后的归宿，甚至于眼睛都成为空的坟墓。埋葬一切是通往重生的路径，诗人最终远离了喧嚣的此岸，坚定地走向永恒的彼岸，感慨“我之不存在，正因为我已经存在过了”，胡言乱语式的话语中有着近似禅的超脱。但诗人又说“海仍有其宿命/我有我的无奈/无奈之极于是我发现/一粒盐开始在波涛中寻找/成为碱之前的苦涩/存在先于本质/苦涩永远先于一滴泪/泪/先于眼睛。”有意地将因果倒置，使得无奈、苦涩等情绪获得了更加强烈的效果。洛夫的诗通过诗与禅的水乳交融，典型地再现了现实社会中人们心灵与物欲抗衡，但作为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思考者，其诗歌所具有的復杂内涵已经不能用古代禅诗的眼光来衡量。诗评家沈奇曾言：“禅于诗人洛夫而言，只是换一种方式观照人生，审视世界，其潜在的精神底背，仍是现代人的生存体验与生命意识。”他用另一种角度在“面向大海”与“背向大海”间找到了微妙的平衡，既超脱于俗世又饱含着人情关怀，运用诗的语言探究人的生存本质，追寻生命的意义。
洛夫的《背向大海》既有灵感的喷涌又有闪现理智的隐光，它将现代诗结构式的抒写与古典诗歌的意境相结合，表现了漂泊中的自我否定和经历痛苦后的大彻大悟。在喧嚣的俗世此岸，大海是喧嚣的，尘世欲望与色相被无限制地扩大，诗人在艰难的抉择中奋不顾身地转过头去，从而接近宁静的理想彼岸。作为诗人的洛夫一直“生活在别处”，此岸的漂泊与彼岸的安宁是诗人永远的挣扎，但他努力着为我们寻找失落的心灵之境，营造诗性之界。
参考文献：
[1]洛夫.洛夫诗全集[M].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
[2]沈奇.沈奇诗学论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3]洛夫.天涯美学——海外华文诗思发展的一种倾向[J].文学界，2006.
[4]蔡素芬.漂泊的天涯美学——洛夫访谈，见洛夫：漂木·附录[M].台北：联合文学出版社，2001.
[5]孙金燕.洛夫的《背向大海》与现代禅诗写作[J].诗探索，2009.
作者简介：
裴园园（1996—）女，汉族，安徽省六安人，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14级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注：西北民族大学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资助项目（项目编号：201610742042），本文基于《思无邪》的数字化——“诗人洛夫”专栏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