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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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想的使然
  细心的人不难发现,张鹰无论是坐在那里或是走在路上,表情都定格在一种活跃的思考状。说着话走神,做着事走心,放下这头,赶急那头,忙着思想。
  想什么呢?进藏时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除了那些既是口号式的理想,又是具体现实的考量,张鹰显得不慌不忙,不急不缓,不犯错误,也没做先锋。只是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投以关注的眼神,报以会心的感恩。人生目标不是在大彻大悟中突然确立,而是在一步步前进、落实,再向前、再犹疑中一天天明朗起来,杂乱而有序,淡定而坚执地走到今天。
  不错,一个走思并思走的人,一定心存思域的更大空间,并在这空间里不断远涉,且对路的概念和感受有了一种独异的理解和领会。
  先有思的行进,在说着与做着,思不再是一条空洞的隧道。张鹰的眼睛里闪射着奇异的光泽,照见河流引向的花草、村庄,和村庄里的人们,以及这些人的吃喝穿着和娱乐。张鹰的第一感受是对生存的触觉,铺展开来的青稞生长、成熟、加工与酿酒过程,房屋建筑和衣物及饰品的构造和设计,都和后来的马背、森林有关,和再后来的歌舞、鬼神、与宗教有关,和人心有关。原来一个猛子扎下去,只是为了一口清泉,不料却喝上了酒,吃到了奶,摸着了金。张鹰瞎碰乱撞,终于被当做可疑分子带到了边防哨卡,面对一个接一个的四面盘问: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去那么远干什么?你是干什么的?张鹰的回答很有意味,我以为我们真的是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我只是在家里走走。我是搞摄影的,不对,搞民俗的?也不对,画画的?还不对……我到底是干什么的?张鹰也说不清了。反正,就是搞这些的。好像还不够,只要是我感兴趣的,都要搞它个明白。这样,这个差点误闯禁区的“特务”被拦了回来。回来的路上,看见山上和路边那些布满神奇文字和花纹图像的石头,一个个灿烂地对着自己笑。张鹰想,人心再大,有时还不如一块石头。张鹰思想的隧道里有了一粒坚硬的种子,广告里说,路有多远,人心就能走多远。张鹰说:都是些屁话!这样,张鹰的内心深处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动荡、裂变。不信,看他那琢磨样,便知道他想的那些个事呀,没完没了。张鹰想起小时候老家冬天的土炕上,坐在妈妈的怀里,看妈妈手脚不停地纺线、缠锤,理得清清楚楚的,这些是做衣服的,那些是做铺盖的,还有墙角那些是做围裙的……嗨,老太太的思维是那样明晰有序,自己却弄不明白,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张鹰一点都不茫然,别看他那一副琢磨相,像是什么都没弄清楚似的。张鹰用事实告诉我们一个干事的最低基线,我以为也是人生奋进的最高秘诀,那就是不断地用行动实践思想,用深入思想的行動理出个头头道道来。纵然张鹰多么杂乱无章,只要我们认真留意,便会分明地看见秩序,看见层次掩映下的张鹰,随便你从哪条道、哪道口进入张鹰,对于每一个心灵的造访者,他都会复述那句亮得掉光的话:欢迎光临!光是一粒金,光临的人多了,张鹰的心里啊,光亮得和脸上那副琢磨相形成对比。张鹰起初干的就是舞台美术,还获过不少大奖,却给自己整出这么一脸布景。嘿嘿,张鹰对着镜里的那个人常说:我又不欠你的。的确如此,张鹰无愧人生。
  思想是个敦促者,思想也是个被敦促者。思想在悄然无息中提早融入行动,成为嘹亮的号角,探索的先锋。
  张鹰用富于思想的行动回答了所有的疑问。至于为何来西藏?为什么坚持这么多年?还在坚持?当中有什么痛苦、挫折的事?又是怎么面对、过来的?这些太过渲染、浮华的问题,张鹰不屑于回答。张鹰想,我来世上,不管置身何处,都要干事。干那些我感兴趣、热爱的、有意义的事。干着比什么都好!快乐,是因为干着。
  有心的结果
  一旦上路,方向和目标则十分明确。问他干什么去了,我去拍片子了,我去写生了,我去后藏日喀则了,我就在拉萨周边的几个县走走,张鹰的回答总是平实得有点平庸。玩摄影的谁没去拍过片子,搞美术的谁不去写写生啊!西藏这么大,你才去了那么几个地方,有什么好说的?嗨,这样认为,便大错特错了。不是张鹰藏得深,只是我们想得浅,张鹰用嘿嘿一笑,浅浅地看了你一眼。
  夜深人静之时,张鹰走在回家的路上。跟出发的时候一样,脚步匆匆,只是加入进来的那一份踏实和对收获的那种喜悦,是外人不易觉察得到的。匆忙是对时间的及早认领和及时应用,张鹰没闲工夫把当下扯得很远。每一次归来,便有一连数日的闭门不出。不是说他回来了吗,怎么不见人影?人们也只是随便问问说说,没有人去关心这时候的张鹰,一个人在家认真地检视和整理拍回来的片子和写生稿,还有那些不可缺少的思考。往往对着一碗已经凉了很久的面条,或是手上的一个冷馒头,或是那一盘生碎的青椒,张鹰忆不起什么苦,却思出了不尽的甜。对于生活,张鹰感激涕零。
  不是说“处处留心皆学问”吗?张鹰的留心当然是因为有心。表现这有心的形式,张鹰有自己的独特之处,那便是多心。多心就会善于设问,就会在事半功倍和一功多能上做尽文章。
  看见了吗?出门的张鹰,说是去拍照,还背着写生板,说是去写生,又拎着相机,随之增多的大小镜头和各种胶卷,以及脚架、颜料与画刀等等,负重不轻啊!负重还因为心重,是对思域空间的确定认购。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张鹰很像英军当年入侵西藏的“远征队员”的装扮,和这一身装扮包藏的那颗大大的“野心”。这鹰啊,不能在天上飞久了,它一旦变得见多识广,待哪儿都不是地方了,干什么都不是事了。这是因为鹰在高空里盘旋俯瞰山水人间的时候,发现一条夹缝,突破一块空间,发现给突破预备的越多,突破就愈显得艰难和迫切,直逼使命。
  使命感使张鹰依然快乐地坚持忙活到现在,并继续坚持忙活到底的快乐。没有故作的深沉、严肃和神圣,没有夸大其词的重要意义说,和这一系列背后的功名追逐。张鹰对于坚持的理解,更多地体现在默默的行进中,用生命的存在形式,完成一种自觉、情愿、愉快的运动规律。原来坚持还有这样一种方式,不是那些邀功请赏者那般诉说的那么委曲和受罪,原来有一种深刻的鼓励,早就伴随我们奋进的始终了。当然,这样的鼓励没有证书,没有牌匾,没有奖杯、奖章和奖金。张鹰就沐浴着这样的鼓励,你再看他那琢磨样,里面富含着不胜重负的幸福感。瞧瞧,美得张鹰有点飘飘然,膨胀感。所以,一点挫折,一次受伤,表面上的张鹰反应似泄了气似的,太正常不过了!应该有点埋怨或牢骚吧?没有。这就奇了怪了,张鹰以为,每次飘然过后的淡定,膨胀之后的泄气,都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历练和积淀。丰富就是这么来的,成熟就是这样长的。生活给了我很多很多,我唯有不断地回报生活才对。这是张鹰的心里话。不错,那些不识好歹、不知进退的投机或偏激者,终将被生活识破和抛弃。   张鹰无疑是生活的宠儿。
  坚持的路更长,路上的景物和神灵鬼怪让张鹰感怀西天世界的无穷魅力。无论是遭遇志同道合的知音或知己朋友,经受那肝胆相照的壮怀激烈,还是面对多种多重的诱惑包围,张鹰以不变应万变的那份神色令人神往。必要时敢于纵身一跃,试刀论剑,必要时也能寸心柔肠,情断天涯。只是对已锁定的空间上下不移,只是对早就确定的目标左右不弃,鹰的形象和性格早已被他注入了新的诠释。探究人心已成为张鹰学术、艺术与人生不变的主题。任何复杂的问题,纷乱的事象,花哨的装饰,都遮掩不了张鹰那一双锐利的眼睛,阻碍不了他那智慧的视角和已注入思想的画刀。不仅善于捕捉,更善于剔除,且干爽利落,不犹疑中套,不留痕引辙。平静,对,是平静地把喧闹拧干水分,抖落杂质,还原纯净。这在他的摄影和油画中,均能找到这份人类在后来遗失得太多,在当下愈显得珍贵的品质——对于纯净不屈的守护。
  快乐的张鹰坚持着。
  坚持的张鹰快乐着。
  快乐是因为获得新知,革新人生,并渐入佳境。坚持当然是因为还要,对于知识的索取没完没了,对于境界的拔高没天没地。
  简单的回归
  大凡人心长熟的时候,都向往清纯。青涩的果子总是让人留恋和回味。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人的一生,从少小离家、艰苦创业、功成名就或一败涂地,到后来东山再起,这些都充满了挣脱、决绝和意气风发、雄心万丈,甚或征战杀戮等特色明显的一路一个方向,一门心思,大有不撞南墙不回头之势。到了后来,不论是大成、小成或没成,生命和承载生命的肉体,那些更多地归属自然法则的东西,引导着我们的心,回家。虽然你可能还在和原来一个方向的路上,心却向着回顾的方向不断地张望。不是老了,不是累了,是了然了;不是倒退,不是原路返回,是转圆归一。经历到九时,都这样。一比九大啊!一后面省略了多少个零,有时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楚。就像张鹰说不清楚自己一样。张鹰所能说得清楚的,是他手上正干着的,清晰而且单一。这张画或这张片子,怎么来的,又引发了怎么想的。如果,如果还有如果,可能会更好一些。这本书或这期刊物,想集中,就一件事,把它说明白。就这么简单。从头至尾,学术、艺术、人生,都是这么干的。累积的多了,重叠、繁复、碰撞等给人一种纷乱的感觉和印象。张鹰并不这么看,觉得一切好简单,没别人说的那么难。轻松应对每一次当务之急,用心做好每一件事,并尽力周全一些,再周全一些。然后分類归档。啊,就是这分类归档,让张鹰的人生、艺术与学术完美地归圆划一。
  张鹰的学术思想和方法,艺术手段和技巧,人生经验与果敢,均体现在这一脉贯通的归纳上。这简单,是对复杂的浓缩和提纯。这简单,实实在在的不简单啊!
  多么透明亮丽的简单,竟直奔向幽深奥妙的智慧之门。专一的真诚,捅开对艺术、对人生、对学术的热爱之情。爱人生、爱艺术、爱学术,爱自己的油画、摄影,爱民俗,就像爱自己的亲人和情人一般,张鹰倾尽自己全部的才情和努力。收获是对应的,甚或是超常的。这是爱的给予和回报,其中是没有对等可言的。没有大于或小于的数学符号,有的只是追求的层次循环递进,只是人生的境界次第展开,只是内心的快乐和目标一样绵延无尽,飘移如帜。
  再看今日社会和市场风云,艺术市场中的策划运作,充满了多少险恶与角逐。盈利变成了胜利,宣传实际上成了串通。纯净的艺术天地与创作的灵性觉悟,遭受严重的践踏。数字堆积起来的大师,昨天还在这里洋洋得意,今天突然轰然倒塌,一落千丈,垂头丧气。人们不禁要问:艺术怎么了?艺术家怎么了?
  这时候,我们不妨回过头来看看张鹰,还是不动声色。这让我想起,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国内的艺术市场尚没有形成,甚至一点风吹草动的气息也没有。西藏这块净土,迎来了八方游客。一日本游客,经人介绍,登门要买张鹰的一张画,着实是吓了张鹰一跳。您出个价吧。张鹰慌了,这……这画也能卖钱啊!这……对,您别客气,就出个价吧!好,这日本鬼子,瞧他那侵略者的样,老子今天让你出。正当他咬紧牙关,狠下决心,准备说出个六百,不,是八百,对,八百。不料,那日本鬼子先说了,八百美金如何?张鹰惊呆了!什么?美金?八百?对。够了,够了,尽够了!一场小小的买卖,张鹰输得痛痛快快。如果毛主席他老人家还在,我一定要检举揭发,张鹰他吃了美国罐头。
  简单吧?如果没有原来这个接近人类初始的简单,何来张鹰如今这么传神的最高的简单。画画就是画画,拍片子就是拍片子,做学问就是做学问,心无杂念,更无污染。只有心里干净,才能把事做得干净。就像爱,不计付出,不耍手段,不附加别的,就只是爱。这,不正是我们对艺术、对人生、对学术的至低和最高的奢求吗?丰富不是复杂,不是模糊,是明晰、是简单。简单不再是没有,简单是填实了的空和明。
  如此简单的境界之人,是不可能在画一张画或拍一张片子时,先去构筑标示金钱的数字的。更不可能在做一件事之前,想着丰厚的报酬。果真那样,张鹰便不是张鹰了。他的那些作品,还是作品吗?他做的那些个事,还是事吗?
  每每转到集贸市场,看到一些商人,从农牧民手里收购那些手工艺品。精明的商人,看见一件纯原料、纯手工的、纯朴得跟农牧民纯朴的品质一样的工艺品,像是发现了纯金的宝贝,尽力掩饰内心的欢喜之情,还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这是什么啊,想卖多少钱呢?您看着给吧!哎哟,这东西我买来又卖给谁呀?看你也不容易……嘿嘿,商人奸诈地笑了。
  您看着给吧!这便是农牧民可爱的纯朴。张鹰的纯净正是从那里起步的,他和这些农牧民有着共同的可爱。不料的是,不少农牧民后来加入了商人的队伍,像商人当初欺诈他们那样,又去欺诈别人。张鹰亲眼目睹了这诸多的人生变故,甚或经历了受人欺诈、朋友变节背叛等人生挫折,张鹰依然故我,还是那样清清爽爽,简简单单。这在常人是不可想象的,这也一直是我疑惑不解的。简单是多少人生后来才发现的,先前的绞尽脑汁,苦心经营的计谋,在智慧人生的屏幕上翻弄出多少新鲜玩意,令人眼花缭乱。到最后才明白,一切都等于零,只留下一横,可粗可细、可长可短的,可硬可软、可直伸、可曲点的一横,正是简单人生的线路标示——小孩子们口头有禅:简单得跟一一样。   张鹰呢?一开始就简单。之后用简单经历简单,见证简单。到后来的逐步抵达最高的简单。
  张鹰是神仙吗?不是。
  张鹰是简单,简单的一点想法,太容易得到实现,便知足了。一点一点的想法,一点一点的实现,一点一点的知足……谁也没有在意,他那一点小小的满足,终于攒出来一个大满贯!小工吓坏了管家,管家吓坏了东家。
  张鹰手上捧的这个大满贯,正是他纯净的心灵家园,里面花果璀璨,清香诱人。
  妙曼的花朵
  一晃时间过去了40多个年头,当年的那个毛头小伙,如今已是一个秃头老鹰了。张鹰张鹰,鹰一旦张开翅膀,就绝不鸣金收兵。鹰在天边静静地滑行,一道深深的投影让路记住了张鹰,记住了张鹰行进的脚步和踏实的作风,记住了张鹰那一顶蓝天的赤裸和清宁。张鹰的心智之门是向天而开的,受天护佑和得神助使得张鹰在外人眼里,像是得了什么好,卖了什么乖似的,总是那么幸运,好事连连。
  张鹰的红火中夹杂着妒火,妒嫉的恼火。记得有一位西方哲人曾经说过,嫉妒是一种愤怒的敬佩。我还要再加上一句,诋毁和诅咒正是发自心底的颂扬!张鹰头顶上的那一尊花冠想得见,却看不着。偶尔的指指点点,揭开了花冠之下的叶蔓——
  作为民俗学者的张鹰,真正亮相当在1998年,张鹰开始全力投入《西藏民俗》杂志的改版与全面编辑、精心制作中,直到之后亲挂主编,《西藏民俗》一时跃居西藏的当牌红刊。確切地说,刊物初现旺势。大家对刊物重新寄予更高的期望,张鹰也正想尽施拳脚之时,没想一个腕力就要使到尽处,《西藏民俗》突然更名易主,张鹰从主编的位置上下来,及时调整,顺势做书,一套《西藏民间艺术丛书》,煌煌八卷,张鹰主编,由重庆出版社隆重推出。图书集中以图片形式,分门别类,向读者全面展示西藏民间艺术大观,唐卡、服饰、擦擦、面具、玛尼石刻、建筑、歌舞等应有尽有,不仅是当下的,更重要的是那些不复再现的。真实、直观、亲感,给图片的多重价值做了一次集聚爆炸式的演示。由此,不少专家学者更加坚定地认为,若想全面、深刻地解读西藏人文地理,民俗、宗教,文化与艺术,只从图片这一节,跳过或绕过张鹰,那是万万不能的。有心的读者早在不少报刊和图书中留意到张鹰这个名字,之前与之后的零敲碎打,参与编辑和出版的几本图书或专刊,尽管从内容上做了不少补充、完善,却令张鹰还是不觉过瘾。虽然《西藏民间艺术丛书》八本,分别利用前言或序作了必要的文字概述,但太笼统了一些,不够细致、深入。张鹰有了更切实的构想,想到就做,做就做好。又一套《人文西藏丛书》推出来了!整整六卷,历时三年之久,张鹰细心到每一张图片的调整,每一篇文字的推敲,每一个页面的版式设计,集众多的专家学者的最新学术成果,和他们的文思妙语,其中可见张鹰的人缘组合所显示的学术力量。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及其旗下的上海人民出版社,对于这套丛书的重视,也是非同寻常。为了保证图片的清晰、真实、传神,和图书形式及内容的对称,专门从法国进口专用纸张,以凸现图书的高贵品质。其高标独识的眼光与投资气魄,令人激赏并感动。真是好马配好鞍,张鹰的民俗资料图片大王地位深入人心,张鹰的思想条理与析毫剖厘及严谨、考究的学术作风,令人信服。先前有关西藏人文的图书,不是单本独册,就是有图无文或文多图少,这些问题在《人文西藏丛书》中都得到了较好的解决。不少学者专家称赞《人文西藏丛书》是一套贯穿历史、记录文化、见证人心、极其灵动的西藏百科全书。自此,可见张鹰卓有成效的努力和不可替代的贡献。
  藏学热了这么多年,还在升温。西藏本土成长起来的藏、汉族学者和专家,各有自己的主攻研究方向,并分别有各自独异的学术成果。但少有像张鹰这样“串供”的,吃亏了吗?
  没有。民间常有大人教育小孩子,吃小亏占大便宜,吃了烧焦的馍馍拾钱呢!张鹰用心灵游走在各种成果之间,不管他是谁的,电筒也罢,烛火也行,月光也好,日光更好,照见和照亮自己正要弄清楚的。正要前去的一片模糊,一处昏暗,都因了这些成果的照耀而清明朗朗。张鹰的释然和喜悦之情,让他又一次发出心底的感叹:我永远都愿意做个学生,如此甚好!
  现在的张鹰,不也让自己变成了电筒、烛火、月光和日光吗?照见别人的同时,也让众多的目光注意到他和他发出的这些不同的光。
  张鹰日见大成。
  作为摄影艺术的张鹰真可谓无心插柳。一开始压根就没想搞什么摄影、民俗等,张鹰真正情有独钟的是画画,更确切地讲,是油画。众所周知,搞油画的人,几乎没有一个能回避摄影的。尤其在中国,在离开艺术院校的野外或自己的画室,独立的景致或人物(模特),不是那么随想就有,得来便当。那么,通过摄影,留住那些一闪即逝的瞬间,留住一份特殊的心动和美丽。相机,更高超地把握和使用相机,就能实现这个想法。可以肯定地说,搞油画的人,没有一个不玩相机的。玩着玩着,作为画家对于构图的美学追求,对于光与色的感知与触觉,对于拍摄对象的参详和理解……都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对时速也作了情感性的判定。摄影艺术就这样一天天在张鹰手里长大,每一次按下快门的咔嚓声,不也是张鹰摄影艺术成长的拔节声吗?什么是思想性?我以为重在发现,对发现的思考、判断和升华,就是思想性。思想性不是口口声声来强调的,沾沾自喜而津津乐道的,而是实实在在地表现在作品中,又用作品再体现出来。
  张鹰从来都是用手上的活说话。
  摄影也是如此。片子在展厅里,在杂志上,在图书中。不要担心今日摄影界唯技术、纯幻觉的追求影响到他,也不必忧虑摆物体、玩错位、扭线条等现代思潮的东西干扰了他,张鹰对任何新生事物都报以宽容和同情的理解。但他也深深明白,自己玩摄影是为了什么。他属于写实路子的一类。他也务虚,虚幻之外的那点深刻和底蕴,都是长期重实的训练积淀挥发而来。所以,他总是说,先写好实了,再说务虚的话。务虚也不是虚妄,同样需要踏实和稳步求进。
  至于张鹰的摄影内容,实在是不容置疑。不必再说他用镜头发掘藏地人文、风俗的艰辛,只想藏文化对他的多方滋养,让他对摄影等诸门艺术发生了怎样的思想,便从他的片子中就能得到答案。人物是活的,因生存背景、因阶层、因职业,在表情、眼睛、言谈举止甚或衣饰等方面,尽展灵动与神会之意。那么,对于一些静物的处理呢?房屋或雕塑、山石或土林、湖泊或村庄,都有了不尽的言说和过程。藏匿于片中的动,遭遇片外的心动,是多么神奇和不可言说的融会之美啊!张鹰是在摄影吗?他摄取了我们的心。   作为收藏意义的张鹰,把眼光和热情更多地倾注在民间文化艺术的见证上。这不仅体现出作为一个学者、艺术家、收藏家的良知,更显示出一个收藏家独到的眼光。曾几何时,那些被主流社会轻视或挤压的物物事事,遭受千百年的风雨剥蚀和历史陶冶,在今天更加凸现出一部民心运动的蒸蒸日上史。尽管它们一点都不起眼,张鹰却在这些物事身上,发现和看见了更大的群体和他们的激情浪漫及庄严神圣,民意才是大心,民意是一杆称,预知和向往着未来与和平。谁若不及时测知并尊重民意,谁必淹死于民意中。这些见证民心的物物事事,张鹰记下了,珍纳着。商人以为,什么嘛?!都不值钱。张鹰却说,你懂什么?谁敢买卖民心?难怪张鹰视自己的收藏,宝贝得不行。他已经将心比心,对应入民心了。他总是能从那些收藏的物事身上,发现并感觉到自己。时常能看到张鹰坐在那里,端详着一面石刻,或轻轻地用手抚摸着一具小小的泥塑(擦擦),偶尔会意的笑声,让我们也明白了,这些众多的藏品,也收管着张鹰。此刻的张鹰,宁静得出奇。作為绘画艺术的张鹰,没有在民俗学界、摄影界或收藏圈里那么受人关注。原因很简单,谁让张鹰自己涉猎这么多呢!当然,自己画得少和没有入这派或那伙也有关系。加之国际国内近年持续升温的藏学热,覆盖其他学术与艺术门类的现象时有发生,就连不少作家、艺术家都掉头加入了藏学队伍,是投靠还是投降,一时真难以界定。张鹰呢?都不是,也不可能。多年的跋涉、修炼,所经历的痴迷、踌躇、苦闷、喜悦、坚定等,都是为了美术。
  美术是张鹰起初和最后的情人。
  美术是张鹰纯粹和崇高的理想。
  我心中的殿堂
  今生若是有幸拜见
  我愿挖了腑心油
  为你把神灯供点
  ——摘录仓央嘉措情诗一节
  进入美术创作状态的张鹰,是他集结神志专注一线的落点,是他的情感和智慧向高处的不断上扬!
  细心检点,到现在创作了大小约数百余件油画作品。这个数字在不少人眼里,显得很是惊奇。张鹰做了那么多事,还有时间和功夫画这么多画。其中每一件作品,都对得起“作品”这个名义。没有应酬和敷衍,没有商业气息的复制和生产,没有为画画而画画的那种强作的为难。有画的了,想画,就画了。不管在什么时间,不顾一切,就要画。这时候张鹰的那种简单,简直就是单一的一块画布,一页画刀,一枝画笔,一色颜料,这些平日里被他触摸和揉搓的材料与工具,此时都有了非凡的灵性和活力。张鹰贯注如一、聚焦为零的目光,在任何一张照片或一件藏品上面,都能看见电影。里面声情并茂,那种“进行时”的动感,让他又一次想抓相机,不,这一次是画笔,是湿淋淋的沾带着或卷裹着调和的颜料的泥刀,不停地在画布上挥运、涂抹,不停地在画室里转来走去,夫人听到声响,进来问他在干什么?跟谁说话?他总是说:我和情人。夫人着急,人呢?他哈哈一笑,哦,你不明白的。夫人便道,你又发高烧了。
  这便是张鹰在绘画中对照片等物事的不着痕迹的成功“转换”。创造的意味让张鹰的身上,多少蒙上了一层神秘经验主义的迷惘。探究其中的奥秘,让每一个人都张开想象的翅膀。然而,机缘只是给那些先期储备到位、先天验明正身的、对艺术忠贞不二的热爱者。认真地生活,深刻扎实地经历,如此坚持,时日持久,自有积淀和挥发,自会看见电影和图像,在旋转播放。要画画,还是要拍照?要研究,还是要收藏?随你的愿,爱干啥干啥。这——是张鹰给我们的又一重要启示。
  美术张鹰,才是张鹰人生轨迹与心灵家园里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张鹰还是一身简朴,还骑跑车。在喧闹的城市中心或边远的田野乡村,张鹰依旧拍照、写生,依旧在考察和调研人文、民俗事象……周身的叶蔓与日增长,一路清香,遍地黄花,通过脉茎,输送给头顶的花冠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和营养。不说他今日的著作几近等身,不说他的各类作品获得这奖那奖,不说各路英豪的惺惺相惜和共邀,不说新近画作《酒歌》,一路唱进中国美术的殿堂——中国美术馆,不说……不说的实在是太多了!
  花冠在轻轻一抖,灵光奇闪。这灵光,让人受惊侧目。张鹰的头顶上少有这“主席”那“理事”的炫目,却何来这醒神爽智的灵光?
  咦!快看,灵光来自花冠,花冠之下的叶蔓鼓荡着脉茎如血管膨胀,摇摇直上,在高处互融共济。我明白了,这灵光,实乃张鹰学术、艺术、人生综合化就的人类不灭的情感与智慧之光,它永远闪亮!
  责任编辑:佘学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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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程改革已经20多年了,成效非常明显,人尽皆知。然而,在不断深化的进程中,发展不平衡和不充分的现象,同样存在其中。学校之间的差别,应该也是人尽皆知。如果照过去的思维惯性来分析,存在差别也算正常。但是,如今这种“差别”还真不能拉得太大、拖得太久。因为,我国的教育早已进入政府公共服务的范畴。于是,有些学校就此开展了研究,他们经过理性思考和反复实践,最终以符合儿童成长规律的新策略,生动地解读了国家的大政
6年前,天津市蓟州区杨津庄镇半壁店中心小学高级教师蒙德光只身万里援疆,一年半到期后,他主动延长援疆时间,并动员妻子周秀英也到于田工作。三年到期后,夫妻二人再次做出惊人举动,又主动延期三年。蒙德光和周秀英用坚守展示了天津教育人关心西部发展的热忱之心,用实际行动让民族团结之花开得更加鲜艳。  音乐老师教语文同样教得好  2014年2月,身为天津市蓟州区半壁店中心小学音乐教师的蒙德光报名援疆。在于田县第
像盛开的梨花  像迷人的月光  一窗晚雪  如一首动听的乡村童谣  我伫立窗前  感受晚雪的宁静  恍惚間  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童年  蓦地,一只野兔  从雪窗的剪纸里跃起  溅起的雪沫  填满多年前我曾摔倒的那道小沟
题记:  面对新时代教育优质均衡发展和教育公平的迫切呼唤,如何勇立潮头,再创佳绩?面对办人民满意学校的殷切期望,如何秉持教育本源,完善办学核心价值体系?天津市第二十五中学在六十余年的探索实践中,不断推动教育教学改革,构建并逐渐完善了学科德育办学特色体系,从党建工作、队伍建设、师生成长、课程建设、多元评价等方面入手,逐步走出了一条特色办学的品牌之路。  在第35个教师节来临之际,天津市第二十五中学(
魏春春,男,生于1980年,文学博士,副教授,现就职于西藏民族大学文学院,主要从事藏族当代文学评论和研究,主持国家社科项目《新世纪藏族汉语文学“中国故事”话语实践研究》(17BZW179)、教育部项目《新世纪(2000—2011)意识形态的表达与诠释》(13XZJC751001),参与国家级、省部级项目多项,发表学术论文三十余篇。  新时期以来,藏族汉语文学创作尤其是小说和诗歌创作领域势头强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