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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 发
“你老婆在我们手里,你马上准备好600万元来赎人。”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男子凶恶的吼叫。
女子购物途中遭绑架
夜幕漆黑,沪上渐入安静,此时已是8月28日凌晨。但长宁区长宁路上的叶先生家中,灯火依旧通明。叶先生和两个女儿没有一丝睡意,神情焦虑地坐在客厅里,三双眼睛紧盯着电话机,急盼着电话铃声能够响起,因为从27日下午5时起,他的妻子马女士突然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可马女士仍然杳无音信。两个女儿开始啼哭:“爸爸,妈妈不是说好到学校来接我们的吗?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啊!”
凌晨1时55分,叶先生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赶忙冲上前拿起电话。“你老婆现在在我们的手里,你马上准备好600万元来赎人。”电话那头传来的并非妻子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子凶恶的吼叫。
叶先生当即愣住了,握着电话说不出话来。这时,电话里陌生男子继续吼叫:“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相信吗?那就让你听一听你老婆的声音吧!”随即,叶先生从电话中听到妻子的哭救声。
“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你老婆的车子现在停在闵行区的三鲁路、鲁南路口,你可以去把它开回去,但钱必须准备好,明天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正当叶先生准备和妻子说话,电话被陌生男子当即挂断。
叶先生和妻子在上海经营着一家公司,做点小本生意。600万元的赎金,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经过一番考虑,叶先生决定求助警方。
28日凌晨2时,长宁公安分局指挥中心接警后,立即指令天山路派出所、刑侦支队派员赶赴现场,并组成专案组展开侦查。长宁分局局长周正、市局刑侦总队总队长杨泽强等领导,也在第一时间来到专案组指挥侦破工作。
案情引起了市长助理、市公安局局长张学兵的高度关注。张局长马上批示指出:在上海绝不允许绑架勒索钱财的事得逞,必须尽快破案。
专案组成立后,侦查员立即兵分多路,展开全面调查。针对被害人马女士有可能在绑匪的威逼下,被迫说出家庭经济情况和住址,以致绑匪对叶先生及其女儿实施报复,专案组随即对他们采取严格的保护措施。
面对前来调查取证的侦查员,叶先生十分激动:“我和太太到上海做生意这么多年来,从没得罪过任何人。现在居然有人绑架我的太太,索要600万元的赎金,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啊!你们一定要尽快把我的太太解救出来啊,否则我们全家没法活下去了!”
破案
在300多个监控录像中,侦查员们发现马女士的奔驰车于6时零3分出现在了中环线吴中路路段。
被害人行踪有违惯例
在侦查员耐心的安抚下,叶先生渐渐冷静下来,向警方提供了他和妻子所经营的公司工作人员以及一些生意场上朋友的名单。侦查员对这些人员进行了仔细排查后,最终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于是,侦查员将侦查的重点放到了马女士在案发当天下午的行踪上,力图全面还原马女士的行动轨迹,以便从中发现破案线索。
马女士的一位朋友回忆说,8月27日下午1时,她和马女士相约到了一家美容院去做头发。下午4时左右,她看到马女士敷着面膜,躺在美容椅上睡着了,因有急事她便没有唤醒马女士先走了。此后,她多次拨打马女士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据叶先生介绍,按照惯例,妻子每天下午5时半左右都会准时去学校接大女儿回家。可是,当天下午他的大女儿在学校门口等了40多分钟也没等到母亲,打她手机一直关机。
马女士离开美容院后去了哪里?带着疑问,侦查员走访了那家美容院并查看了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据监控录像显示,马女士是在下午5时31分,驾着自己的奔驰车离开美容院的。但随后,她并没有按惯例去学校接大女儿,而是直接驱车到了附近的古北家乐福超市,最后将车开进了五楼的停车场。
经过分析监控画面,侦查员发现,从车速和行驶轨迹上看,奔驰车行驶流畅、顺达,没有任何顿挫感,由此表明车子是由马女士本人驾驶的,也就可以肯定马女士是离开美容院后被绑架的。
但马女士为何突然改变行程去家乐福超市呢?叶先生就此推测,妻子到超市可能是去买水管。“因为家里淋浴龙头的水管爆掉了,她想路过超市,顺便把水管买好,然后再到学校去接女儿。”
监控录像证实了叶先生的推测。只见马女士在超市匆匆买好水管后,于5时40分回到了五楼停车场。5时56分,她驾驶奔驰车驶出了家乐福超市。
案发第一现场露端倪
离开超市后,马女士为什么没去接女儿?她驾驶着奔驰车又去了哪里?为解开这些疑团,侦查员决定盘查家乐福超市周围的监控录像,并将查看范围向周边地区延伸。
在300多个监控录像中,侦查员们大海捞针般地捕捉有价值的线索,最终发现马女士所驾的奔驰车于6时零3分出现在了中环线吴中路路段,然后朝浦东三林方向的出口匝道急驰而去。
循着奔驰车行进轨迹,侦查员发现再往前就是绑匪在打给叶先生的电话中说到的闵行区的三鲁路、鲁南路口了。与此同时,另一路侦查员在这一路口找到了马女士的奔驰车。
两条线索同时交汇在这一路口,案情似乎有了突破。但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并“不敢”贸然前去取车,他们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绑匪为了试探叶先生是否已报警而特意设下的圈套,稍有不慎就会惊动绑匪,从而威胁人质安全。为此,专案组决定一方面严密监控停放在三鲁路、鲁南路口的这辆奔驰车。另一方面继续查看分析监控录像,全力排查出案发的第一现场。
在盘查的监控录像显示,马女士在家乐福超市时,其周围并没有可疑人员出现,也没有被人盯梢的迹象。为证实马女士是否是在驾驶途中遭遇绑架,侦查员特意找来一辆和马女士同样型号的奔驰车进行模拟实验。结果发现这款车辆的安全保护性能极高,当驾驶员上车进入驾驶室十秒钟后,车子就会自动锁门。如果车速达到十公里,它也会自动锁门。因此,专案组基本排除马女士在行驶途中被绑架。
而此时,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他们发现监控录像画面显示的时间是案发当天下午的5时40分,比标准时间慢了2分钟。也就是说,马女士到停车场取车的时间应该是5时42分。而录像显示,马女士驾车出五楼通道的时间是5时50分,前后两个画面相差了8分钟之久。
侦查员就此认为,耗时8分钟完成取车、发动、离开这一系列动作有点异常。为此,他们再次进行模拟实验。结果发现,奔驰车即便慢速行驶,完成上述动作最多只需2分钟。“更何况购物后,她还要赶去学校接女儿,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延误’这么长时间的。”一位侦查员如此分析道。
与此同时,细心的侦查员从监控录像上还发现,马女士的奔驰车在行驶过程中有一个十分突兀的急刹车动作。“车主对自己车子的性能应该很熟悉,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侦查员因此推断此时奔驰车已经换了驾驶员,也就是说马女士在8分钟内就被绑匪绑架了。
据此,侦查员基本将案发第一现场锁定为超市停车场。于是,他们再次查看所有的监控录像。遗憾的是,此次盘查并未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后经分析,侦查员得出两个重要推测:绑匪可能事先隐蔽在了停车场伺机作案,因此躲过了超市的监控探头;或者绑匪亲自驾车子驶进了停车场。
失踪豪车被遗弃
侦查工作至此仿佛陷入了僵局,而人质依旧生死未卜。经反复研究,侦查员决定从被绑匪“遗弃”的那辆奔驰车上寻找突破口。
28日清晨6时,地处偏僻的闵行区三鲁路、鲁南路口十分空旷,偶尔会有几辆车子和行人匆匆经过。在侦查员陪同下,叶先生来到路口,他一眼就认出了被“遗弃”在路旁的马女士的银色奔驰车。
车内空无一人。车子的一侧是个洗车摊点,另一侧是一家尚未开工的工厂。在对周围环境细察后,侦查员担心绑匪正躲在暗处“反侦察”,因此没有贸然接近奔驰车,而是伺机智取。
侦查员先驾驶着一辆民用牌照的车子,在现场来回兜了几圈,确认周围没有异常情况和可疑人员,随后派出一名与叶先生年龄、身材相仿的侦查员假扮成马女士的丈夫,拿着叶先生提供的备用钥匙,上前开走了奔驰车。
奔驰车被开进了专案组,侦查员立即对车子进行勘查,发现车门、驾驶室、左右后门都有明显的血痕,且有被擦拭过的痕迹,在后排的座位下,留有大摊血迹。在车子的后备箱内,侦查员同样发现有血迹,还有一双女式皮鞋。经叶先生确认,该鞋恰是妻子失踪时所穿。
难道绑匪已经撕票?侦查员见状心头不由一震。经仔细对比后备箱内的各种痕迹,现场办案的法医初步断定,绑匪先在后排座位上用刀具对马女士的腹部和腰部实施了伤害,然后将她转移到了后备箱中。从后箱盖上遗留的手指抓痕可以看出,马女士在被转移过程中仍有生命体征。但法医从车内留下的大量血迹推断,马女士受伤严重,如不及时救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案情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侦查员分析,根据奔驰车被遗弃的偏僻位置,绑匪在将马女士残害后,有可能就近抛尸。于是,专案组当即决定,尽快找到被害人的下落,哪怕是被撕票后的尸体。随即,侦查员携带11条警犬,以三鲁路、鲁南路口为中心,开始对方圆2公里内区域实施地毯式搜寻,此举仍旧未果。
雪佛兰现身带出绑匪团伙
就在侦查工作陷入迷离之际,侦查员在对三鲁路、鲁南路附近居民进行走访时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一位目击者告诉侦查员说,在白色奔驰车出现之前,曾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车子先驶过来停在了三鲁路、鲁南路路口。“紧接着,奔驰车也开了过来,一个年轻人从雪佛兰车子下来,走到奔驰车边上和驾驶员说了几句话。”
于是,侦查员再次调阅了家乐福超市周边路口以及超市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并且将时间扩大到案发前的几个小时,对案发当天下午进入超市停车场的所有车辆逐一进行排查。最后,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雪佛兰黑色车子,进入了侦查员的视线。录像显示,当天下午3时,雪佛兰车开进了5楼停车场,一直到晚上8时才离开,车内无人下车到超市购物。尤为可疑的是,雪佛兰车的旁边就停着马女士的奔驰车。
然而,如果要确证雪佛兰车为绑匪所驾,就必须查证其行车轨迹与奔驰车吻合。侦查员随后继续反复查看监控录像,发现当马女士驾驶着奔驰车离开家乐福超市时,雪佛兰车没有离开,但在案发当晚8时左右,雪佛兰车也向三鲁路、鲁南路方向急速驶去。
面对这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侦查员的内心不由生起一丝激动,一种直觉告诉他们:自己和绑匪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而也就在此时,绑匪通过短信不断催促叶先生缴纳赎金,并且威胁道:“你还要不要老婆?你的女儿还要不要妈妈?赶快把钱准备好吧,如果一下子拿不出600万元现金,就去把房子抵押掉,先付300万元也行,我们等着你的回音。”绑匪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随时都有可能做出撕票的举动。侦查员的神经再次被吊了起来。
通过对一个个路口录像的仔细排查,案发24小时后,侦查员终于在共和新路、大宁路附近的一个住宅小区内发现了这辆雪佛兰车子。此时,这辆车子已经悬挂上了车牌。经查,该车的车主是一个名叫董翰志的青年男子。至此绑匪的真实面目浮出水面。
29日凌晨3时,侦查员通过地毯式排查,终于将董翰志的踪迹锁定在中山北路、镇坪路的一家宾馆内。侦查员和特警队员一起组成突击队立即扑向那家宾馆。此时,董翰志和他的女友正在宾馆的422房间酣睡,当荷枪实弹的侦查员犹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董翰志惊呆了,瘫倒在床上索索发抖。可是,侦查员搜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人质马女士,于是,当即就在宾馆内就地审讯董翰志。
据董翰志交代,人质马女士被关押在共和新路某号附近的一套住宅内,由另一个绑匪王志远看管着。此时已是凌晨5时30分,人质已经被绑架了27个小时,身受重伤的马女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现场指挥员果断决定,派部分侦查员会同特警队员前往共和新路某号解救人质。
侦查员根据董翰志提供地址,发现现场是一幢沿着马路的老式居民楼,动作稍大就很可能惊动绑匪。为此,他们悄悄地包围了这幢楼房,蹑手蹑脚地登上了四楼窗口。借助窗外路灯射进的灯光,侦查员看到马女士手脚被捆绑着躺在地上,嘴上被封箱带紧紧缠住。看到马女士微微颤抖的身体,侦查员不由暗喜:人质还活着。
说时迟,那时快。侦查员和特警队员一起猛地蹬开房门,冲进房间将王志远擒获,另几个侦查员将马女士火速送往长宁区中心医院。事后,据急救医生讲,马女士腰部伤口的深度达五、六公分,紧挨着血管。由于流血的时间过长,伤口已经结出血痂。幸好抢救及时,如果再晚一步,将会有生命危险。
在房间内,侦查员查获了绑匪实施绑架的匕首、手铐、对讲机等作案工具。
审讯
经过多次的观察和踩点,绑匪决定绑架到超市购物的开高档轿车的单身女性。
公司破产起黑心
经审讯,今年28岁的董翰志是这起绑架案的主谋。几年前,他心怀壮志从长春到上海打拼,开了一家公司做电脑生意。岂料商场如战场,不擅经营的他,很快就亏了160多万元,公司因负债过多面临破产。此后,董翰志终日愁眉苦脸,借酒浇愁。
8月17日晚,董翰志和其同学王志远一起吃饭,两人闲聊时萌生出了绑架富豪,勒索钱财的念头。“现在上海滩富人多的是,我们何不趁机打劫一下,发发横财。”两人一拍即合。
这以后,他们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一边购买用于绑架的作案工具,一边选择绑架的对象和地点。经过多次的观察和踩点,他们决定把绑架的地点定在古北家乐福超市,因为这家超市的消费者的层次比较高,而绑架对象选定为到超市购物的开高档轿车的单身女性。
8月27日下午2时,董翰志及女友和王志远驾驶着一辆卸掉牌照的雪佛兰轿车前往家乐福停车场后,便躲藏在车内寻觅作案目标。尽管他们在停车场里来回移动了好几次车位,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作案对象,直到案发当天下午5时马女士的出现。见马女士所驾是辆豪车,董翰志赶紧将车子停靠在马女士的奔驰车旁。等马女士购物返车时,董翰志和王志远立马冲上前去,用匕首和电击器顶着她,将其制服后塞入车内。随后,由董翰志驾驶马女士的奔驰车飞速离开停车场。
董翰志驾驶着奔驰车按照事先策划好的抛车路线,向闵行区三鲁路、鲁南路驶去。一路上,马女士拼命呼喊和挣扎着,试图逃脱绑匪的魔爪。王志远见状,生怕惊动行人以及在马路上执勤的警察,凶狠地用匕首朝马女士的腰部刺了几刀后,再用封箱带把她的嘴巴封住,并将其塞入了车子的后备箱内。到达三鲁路、鲁南路口附近后,按照预定的计划,由王志远继续留在奔驰车内看管人质,董翰志和女友则乘坐出租车返回古北家乐福超市,然后驾驶雪佛兰轿车再次返回三鲁路、鲁南路口与王志远“会师”。
接着,他们将马女士转移到雪佛兰车内,将奔驰车丢弃在路口,驾驶雪佛兰轿车向事先租借好的共和新路某号驶去。途中,董翰志打电话给马女士的丈夫叶先生,索要600万赎金。
至此,长宁警方经过27个小时的艰苦鏖战,成功地侦破了这起特大绑架案。当马女士在医院见到丈夫和女儿时,不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她紧紧地握住侦查员的手说道:“谢谢警察,是你们救了我们全家,你们无愧为是人民群众的保护神啊!”
看到马女士一家人终于重逢,侦查员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侦查员日夜走访排查,长宁、闵行、浦东等,其足迹几乎遍布整个上海。凭着坚定的信念和科学的判断,侦查员查看了300多个监控探头,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分分秒秒,最终才锁定了绑匪的行动轨迹。然而,侦查员觉得整个侦查工作还是有些遗憾,由于家乐福超市停车场内的监控设施陈旧,探头安装的位置也有所偏差,使得侦查员没有取得绑匪将马女士劫持时的那一段“关键”的监控录像,导致侦查工作一度陷入“盲区”。
这种隐患在上海其他地区仍有存在。据警方披露,因监控、照明等设施配备不足,近期在本市各种大型超市、车库内已经发生了多起抢劫案。此案破获后,市公安局表示将对全市公共场所的监控、照明设施进行全面普查,同时,警方特别提醒市民,前往露天或者较为封闭的停车场停放车辆时,一定要先环视周围有无可疑人员和车辆,以确保自身安全,避免此类案件的发生。
2009年11月2日,上海市公安局授予长宁分局“8·27特大绑架案”专案组集体二等功的荣誉称号。■
编辑:靳伟华jinweihua1014@sohu.com
“你老婆在我们手里,你马上准备好600万元来赎人。”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男子凶恶的吼叫。
女子购物途中遭绑架
夜幕漆黑,沪上渐入安静,此时已是8月28日凌晨。但长宁区长宁路上的叶先生家中,灯火依旧通明。叶先生和两个女儿没有一丝睡意,神情焦虑地坐在客厅里,三双眼睛紧盯着电话机,急盼着电话铃声能够响起,因为从27日下午5时起,他的妻子马女士突然和他们失去了联系。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可马女士仍然杳无音信。两个女儿开始啼哭:“爸爸,妈妈不是说好到学校来接我们的吗?现在都到哪里去了啊!”
凌晨1时55分,叶先生家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赶忙冲上前拿起电话。“你老婆现在在我们的手里,你马上准备好600万元来赎人。”电话那头传来的并非妻子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子凶恶的吼叫。
叶先生当即愣住了,握着电话说不出话来。这时,电话里陌生男子继续吼叫:“喂,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相信吗?那就让你听一听你老婆的声音吧!”随即,叶先生从电话中听到妻子的哭救声。
“这下你应该相信了吧,你老婆的车子现在停在闵行区的三鲁路、鲁南路口,你可以去把它开回去,但钱必须准备好,明天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正当叶先生准备和妻子说话,电话被陌生男子当即挂断。
叶先生和妻子在上海经营着一家公司,做点小本生意。600万元的赎金,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经过一番考虑,叶先生决定求助警方。
28日凌晨2时,长宁公安分局指挥中心接警后,立即指令天山路派出所、刑侦支队派员赶赴现场,并组成专案组展开侦查。长宁分局局长周正、市局刑侦总队总队长杨泽强等领导,也在第一时间来到专案组指挥侦破工作。
案情引起了市长助理、市公安局局长张学兵的高度关注。张局长马上批示指出:在上海绝不允许绑架勒索钱财的事得逞,必须尽快破案。
专案组成立后,侦查员立即兵分多路,展开全面调查。针对被害人马女士有可能在绑匪的威逼下,被迫说出家庭经济情况和住址,以致绑匪对叶先生及其女儿实施报复,专案组随即对他们采取严格的保护措施。
面对前来调查取证的侦查员,叶先生十分激动:“我和太太到上海做生意这么多年来,从没得罪过任何人。现在居然有人绑架我的太太,索要600万元的赎金,我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啊!你们一定要尽快把我的太太解救出来啊,否则我们全家没法活下去了!”
破案
在300多个监控录像中,侦查员们发现马女士的奔驰车于6时零3分出现在了中环线吴中路路段。
被害人行踪有违惯例
在侦查员耐心的安抚下,叶先生渐渐冷静下来,向警方提供了他和妻子所经营的公司工作人员以及一些生意场上朋友的名单。侦查员对这些人员进行了仔细排查后,最终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于是,侦查员将侦查的重点放到了马女士在案发当天下午的行踪上,力图全面还原马女士的行动轨迹,以便从中发现破案线索。
马女士的一位朋友回忆说,8月27日下午1时,她和马女士相约到了一家美容院去做头发。下午4时左右,她看到马女士敷着面膜,躺在美容椅上睡着了,因有急事她便没有唤醒马女士先走了。此后,她多次拨打马女士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据叶先生介绍,按照惯例,妻子每天下午5时半左右都会准时去学校接大女儿回家。可是,当天下午他的大女儿在学校门口等了40多分钟也没等到母亲,打她手机一直关机。
马女士离开美容院后去了哪里?带着疑问,侦查员走访了那家美容院并查看了附近路口的监控录像。据监控录像显示,马女士是在下午5时31分,驾着自己的奔驰车离开美容院的。但随后,她并没有按惯例去学校接大女儿,而是直接驱车到了附近的古北家乐福超市,最后将车开进了五楼的停车场。
经过分析监控画面,侦查员发现,从车速和行驶轨迹上看,奔驰车行驶流畅、顺达,没有任何顿挫感,由此表明车子是由马女士本人驾驶的,也就可以肯定马女士是离开美容院后被绑架的。
但马女士为何突然改变行程去家乐福超市呢?叶先生就此推测,妻子到超市可能是去买水管。“因为家里淋浴龙头的水管爆掉了,她想路过超市,顺便把水管买好,然后再到学校去接女儿。”
监控录像证实了叶先生的推测。只见马女士在超市匆匆买好水管后,于5时40分回到了五楼停车场。5时56分,她驾驶奔驰车驶出了家乐福超市。
案发第一现场露端倪
离开超市后,马女士为什么没去接女儿?她驾驶着奔驰车又去了哪里?为解开这些疑团,侦查员决定盘查家乐福超市周围的监控录像,并将查看范围向周边地区延伸。
在300多个监控录像中,侦查员们大海捞针般地捕捉有价值的线索,最终发现马女士所驾的奔驰车于6时零3分出现在了中环线吴中路路段,然后朝浦东三林方向的出口匝道急驰而去。
循着奔驰车行进轨迹,侦查员发现再往前就是绑匪在打给叶先生的电话中说到的闵行区的三鲁路、鲁南路口了。与此同时,另一路侦查员在这一路口找到了马女士的奔驰车。
两条线索同时交汇在这一路口,案情似乎有了突破。但经验丰富的侦查员并“不敢”贸然前去取车,他们认为这很有可能是绑匪为了试探叶先生是否已报警而特意设下的圈套,稍有不慎就会惊动绑匪,从而威胁人质安全。为此,专案组决定一方面严密监控停放在三鲁路、鲁南路口的这辆奔驰车。另一方面继续查看分析监控录像,全力排查出案发的第一现场。
在盘查的监控录像显示,马女士在家乐福超市时,其周围并没有可疑人员出现,也没有被人盯梢的迹象。为证实马女士是否是在驾驶途中遭遇绑架,侦查员特意找来一辆和马女士同样型号的奔驰车进行模拟实验。结果发现这款车辆的安全保护性能极高,当驾驶员上车进入驾驶室十秒钟后,车子就会自动锁门。如果车速达到十公里,它也会自动锁门。因此,专案组基本排除马女士在行驶途中被绑架。
而此时,一个小小的细节,引起了侦查员的注意。他们发现监控录像画面显示的时间是案发当天下午的5时40分,比标准时间慢了2分钟。也就是说,马女士到停车场取车的时间应该是5时42分。而录像显示,马女士驾车出五楼通道的时间是5时50分,前后两个画面相差了8分钟之久。
侦查员就此认为,耗时8分钟完成取车、发动、离开这一系列动作有点异常。为此,他们再次进行模拟实验。结果发现,奔驰车即便慢速行驶,完成上述动作最多只需2分钟。“更何况购物后,她还要赶去学校接女儿,正常情况下,绝不会‘延误’这么长时间的。”一位侦查员如此分析道。
与此同时,细心的侦查员从监控录像上还发现,马女士的奔驰车在行驶过程中有一个十分突兀的急刹车动作。“车主对自己车子的性能应该很熟悉,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侦查员因此推断此时奔驰车已经换了驾驶员,也就是说马女士在8分钟内就被绑匪绑架了。
据此,侦查员基本将案发第一现场锁定为超市停车场。于是,他们再次查看所有的监控录像。遗憾的是,此次盘查并未获得有价值的线索。后经分析,侦查员得出两个重要推测:绑匪可能事先隐蔽在了停车场伺机作案,因此躲过了超市的监控探头;或者绑匪亲自驾车子驶进了停车场。
失踪豪车被遗弃
侦查工作至此仿佛陷入了僵局,而人质依旧生死未卜。经反复研究,侦查员决定从被绑匪“遗弃”的那辆奔驰车上寻找突破口。
28日清晨6时,地处偏僻的闵行区三鲁路、鲁南路口十分空旷,偶尔会有几辆车子和行人匆匆经过。在侦查员陪同下,叶先生来到路口,他一眼就认出了被“遗弃”在路旁的马女士的银色奔驰车。
车内空无一人。车子的一侧是个洗车摊点,另一侧是一家尚未开工的工厂。在对周围环境细察后,侦查员担心绑匪正躲在暗处“反侦察”,因此没有贸然接近奔驰车,而是伺机智取。
侦查员先驾驶着一辆民用牌照的车子,在现场来回兜了几圈,确认周围没有异常情况和可疑人员,随后派出一名与叶先生年龄、身材相仿的侦查员假扮成马女士的丈夫,拿着叶先生提供的备用钥匙,上前开走了奔驰车。
奔驰车被开进了专案组,侦查员立即对车子进行勘查,发现车门、驾驶室、左右后门都有明显的血痕,且有被擦拭过的痕迹,在后排的座位下,留有大摊血迹。在车子的后备箱内,侦查员同样发现有血迹,还有一双女式皮鞋。经叶先生确认,该鞋恰是妻子失踪时所穿。
难道绑匪已经撕票?侦查员见状心头不由一震。经仔细对比后备箱内的各种痕迹,现场办案的法医初步断定,绑匪先在后排座位上用刀具对马女士的腹部和腰部实施了伤害,然后将她转移到了后备箱中。从后箱盖上遗留的手指抓痕可以看出,马女士在被转移过程中仍有生命体征。但法医从车内留下的大量血迹推断,马女士受伤严重,如不及时救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案情骤然变得紧张起来。侦查员分析,根据奔驰车被遗弃的偏僻位置,绑匪在将马女士残害后,有可能就近抛尸。于是,专案组当即决定,尽快找到被害人的下落,哪怕是被撕票后的尸体。随即,侦查员携带11条警犬,以三鲁路、鲁南路口为中心,开始对方圆2公里内区域实施地毯式搜寻,此举仍旧未果。
雪佛兰现身带出绑匪团伙
就在侦查工作陷入迷离之际,侦查员在对三鲁路、鲁南路附近居民进行走访时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一位目击者告诉侦查员说,在白色奔驰车出现之前,曾有一辆黑色的雪佛兰车子先驶过来停在了三鲁路、鲁南路路口。“紧接着,奔驰车也开了过来,一个年轻人从雪佛兰车子下来,走到奔驰车边上和驾驶员说了几句话。”
于是,侦查员再次调阅了家乐福超市周边路口以及超市停车场的监控录像,并且将时间扩大到案发前的几个小时,对案发当天下午进入超市停车场的所有车辆逐一进行排查。最后,一辆没有悬挂牌照的雪佛兰黑色车子,进入了侦查员的视线。录像显示,当天下午3时,雪佛兰车开进了5楼停车场,一直到晚上8时才离开,车内无人下车到超市购物。尤为可疑的是,雪佛兰车的旁边就停着马女士的奔驰车。
然而,如果要确证雪佛兰车为绑匪所驾,就必须查证其行车轨迹与奔驰车吻合。侦查员随后继续反复查看监控录像,发现当马女士驾驶着奔驰车离开家乐福超市时,雪佛兰车没有离开,但在案发当晚8时左右,雪佛兰车也向三鲁路、鲁南路方向急速驶去。
面对这一段监控录像画面,侦查员的内心不由生起一丝激动,一种直觉告诉他们:自己和绑匪的距离越来越近了。而也就在此时,绑匪通过短信不断催促叶先生缴纳赎金,并且威胁道:“你还要不要老婆?你的女儿还要不要妈妈?赶快把钱准备好吧,如果一下子拿不出600万元现金,就去把房子抵押掉,先付300万元也行,我们等着你的回音。”绑匪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随时都有可能做出撕票的举动。侦查员的神经再次被吊了起来。
通过对一个个路口录像的仔细排查,案发24小时后,侦查员终于在共和新路、大宁路附近的一个住宅小区内发现了这辆雪佛兰车子。此时,这辆车子已经悬挂上了车牌。经查,该车的车主是一个名叫董翰志的青年男子。至此绑匪的真实面目浮出水面。
29日凌晨3时,侦查员通过地毯式排查,终于将董翰志的踪迹锁定在中山北路、镇坪路的一家宾馆内。侦查员和特警队员一起组成突击队立即扑向那家宾馆。此时,董翰志和他的女友正在宾馆的422房间酣睡,当荷枪实弹的侦查员犹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董翰志惊呆了,瘫倒在床上索索发抖。可是,侦查员搜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人质马女士,于是,当即就在宾馆内就地审讯董翰志。
据董翰志交代,人质马女士被关押在共和新路某号附近的一套住宅内,由另一个绑匪王志远看管着。此时已是凌晨5时30分,人质已经被绑架了27个小时,身受重伤的马女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现场指挥员果断决定,派部分侦查员会同特警队员前往共和新路某号解救人质。
侦查员根据董翰志提供地址,发现现场是一幢沿着马路的老式居民楼,动作稍大就很可能惊动绑匪。为此,他们悄悄地包围了这幢楼房,蹑手蹑脚地登上了四楼窗口。借助窗外路灯射进的灯光,侦查员看到马女士手脚被捆绑着躺在地上,嘴上被封箱带紧紧缠住。看到马女士微微颤抖的身体,侦查员不由暗喜:人质还活着。
说时迟,那时快。侦查员和特警队员一起猛地蹬开房门,冲进房间将王志远擒获,另几个侦查员将马女士火速送往长宁区中心医院。事后,据急救医生讲,马女士腰部伤口的深度达五、六公分,紧挨着血管。由于流血的时间过长,伤口已经结出血痂。幸好抢救及时,如果再晚一步,将会有生命危险。
在房间内,侦查员查获了绑匪实施绑架的匕首、手铐、对讲机等作案工具。
审讯
经过多次的观察和踩点,绑匪决定绑架到超市购物的开高档轿车的单身女性。
公司破产起黑心
经审讯,今年28岁的董翰志是这起绑架案的主谋。几年前,他心怀壮志从长春到上海打拼,开了一家公司做电脑生意。岂料商场如战场,不擅经营的他,很快就亏了160多万元,公司因负债过多面临破产。此后,董翰志终日愁眉苦脸,借酒浇愁。
8月17日晚,董翰志和其同学王志远一起吃饭,两人闲聊时萌生出了绑架富豪,勒索钱财的念头。“现在上海滩富人多的是,我们何不趁机打劫一下,发发横财。”两人一拍即合。
这以后,他们就开始做准备工作。一边购买用于绑架的作案工具,一边选择绑架的对象和地点。经过多次的观察和踩点,他们决定把绑架的地点定在古北家乐福超市,因为这家超市的消费者的层次比较高,而绑架对象选定为到超市购物的开高档轿车的单身女性。
8月27日下午2时,董翰志及女友和王志远驾驶着一辆卸掉牌照的雪佛兰轿车前往家乐福停车场后,便躲藏在车内寻觅作案目标。尽管他们在停车场里来回移动了好几次车位,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作案对象,直到案发当天下午5时马女士的出现。见马女士所驾是辆豪车,董翰志赶紧将车子停靠在马女士的奔驰车旁。等马女士购物返车时,董翰志和王志远立马冲上前去,用匕首和电击器顶着她,将其制服后塞入车内。随后,由董翰志驾驶马女士的奔驰车飞速离开停车场。
董翰志驾驶着奔驰车按照事先策划好的抛车路线,向闵行区三鲁路、鲁南路驶去。一路上,马女士拼命呼喊和挣扎着,试图逃脱绑匪的魔爪。王志远见状,生怕惊动行人以及在马路上执勤的警察,凶狠地用匕首朝马女士的腰部刺了几刀后,再用封箱带把她的嘴巴封住,并将其塞入了车子的后备箱内。到达三鲁路、鲁南路口附近后,按照预定的计划,由王志远继续留在奔驰车内看管人质,董翰志和女友则乘坐出租车返回古北家乐福超市,然后驾驶雪佛兰轿车再次返回三鲁路、鲁南路口与王志远“会师”。
接着,他们将马女士转移到雪佛兰车内,将奔驰车丢弃在路口,驾驶雪佛兰轿车向事先租借好的共和新路某号驶去。途中,董翰志打电话给马女士的丈夫叶先生,索要600万赎金。
至此,长宁警方经过27个小时的艰苦鏖战,成功地侦破了这起特大绑架案。当马女士在医院见到丈夫和女儿时,不由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她紧紧地握住侦查员的手说道:“谢谢警察,是你们救了我们全家,你们无愧为是人民群众的保护神啊!”
看到马女士一家人终于重逢,侦查员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侦查员日夜走访排查,长宁、闵行、浦东等,其足迹几乎遍布整个上海。凭着坚定的信念和科学的判断,侦查员查看了300多个监控探头,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分分秒秒,最终才锁定了绑匪的行动轨迹。然而,侦查员觉得整个侦查工作还是有些遗憾,由于家乐福超市停车场内的监控设施陈旧,探头安装的位置也有所偏差,使得侦查员没有取得绑匪将马女士劫持时的那一段“关键”的监控录像,导致侦查工作一度陷入“盲区”。
这种隐患在上海其他地区仍有存在。据警方披露,因监控、照明等设施配备不足,近期在本市各种大型超市、车库内已经发生了多起抢劫案。此案破获后,市公安局表示将对全市公共场所的监控、照明设施进行全面普查,同时,警方特别提醒市民,前往露天或者较为封闭的停车场停放车辆时,一定要先环视周围有无可疑人员和车辆,以确保自身安全,避免此类案件的发生。
2009年11月2日,上海市公安局授予长宁分局“8·27特大绑架案”专案组集体二等功的荣誉称号。■
编辑:靳伟华jinweihua1014@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