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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珍妮》是但丁·加百利·罗塞蒂的一篇戏剧独白作品，因其大胆直接地表现堕落女性主题而备受争议。从女权主义和心理分析视角考查讲述者的沉思和诗歌的女性主题有利于解密讲述者思想的复杂微妙之处。讲述者看似矛盾的思维实际是不断深化对女主人公珍妮和卖淫行业理解的过程，也是他实现综合平衡心理发展的过程；要消除卖淫彻底拯救如珍妮一样的女性要依靠男性深入反思自身存在的问题，克制欲望，正确对待两性关系。
关键词：卖淫 女性身份 拯救 心理发展
一 引言
但丁·加百利·罗塞蒂是英国拉斐尔前派诗人的代表。他的诗歌作品多以堕落的女性为主题，风格大胆而富有激情，被当时作家罗伯特·布坎南控诉为“肉欲派”。其诗作《珍妮》当属这类诗歌作品的典型，诗中的讲述者由于在描述袒胸露乳的妓女珍妮的肤色和外表时使用了绘画般的细节描写而被批评为病态的窥阴癖者。然而，讲述者真正要表现的远非色情与欲望，他对堕落的“圣女”所进行的沉思包含着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态度转换，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女性主题。
二 场景与人物
诗人将《珍妮》的场景设定在妓女珍妮的房间，倦怠的珍妮在顾客——讲述者的膝盖上打盹，诗歌的叙述就围绕着讲述者观察睡梦中珍妮时所产生的一系列沉思展开。诗中的讲述者具有双重身份，一是珍妮的顾客，二是充满理性和智慧的学者。这一身份设定为后面讲述者所进行的一系列想象、解读、假设和猜测做了合理的铺垫。诗人选用珍妮作为诗歌的标题并非随意为之。珍妮是“弗吉尼亚”的昵称，而“弗吉尼亚”是当时巴黎妓女常用的假名，后来她们中许多人迁居伦敦。因此，珍妮与卖淫有着内在联系，这个标题象征着诗歌谈论的主题——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问题。
三 讲述者沉思与女性主题
讲述者的沉思是形成对珍妮不断变化的情感态度的过程，也是不断深化对她的理解过程。他具有顾客、学者双重身份，前者代表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道德价值观，后者更专注理性思考，因此在整个戏剧独白过程中，轻蔑、讽刺一直贯穿在超然的理性解读中。
1 讲述者对女性主题的沉思
起初，与普通的顾客一样，讲述者眼中的珍妮，内在层面上是混迹在伦敦娱乐场所思想空洞的性爱皇后；外在层面上是夜晚美艳动人、无以伦比的“鲜花”，拥有可耻的魅力。她的美激发讲述者思考她为何沦为妓女，她此时此刻会梦到什么，进而，把她比作书籍来思考解读。这时他显得极富优越感，傲慢地猜测珍妮可能是在想令她“遗憾的事情”，或是想如何“勾引”他，亦或是期盼他不是一个“醉酒残暴”的顾客。接下来他进一步推测珍妮入睡的原因是为了逃避其他人的“嘲弄和指责”，并引出这些刺耳的谩骂和指责多数源自于“可恶的男性”，从而开始思考男性对妓女造成的精神和身体上的伤害。此处引用了《圣经》民数记21.8中有关“火舌”的典故，来描述珍妮在伦敦的禧市街头招揽生意，造人辱骂的经历。并提到了禧市上“灰尘满地”和“传染性疾病”的场景，暗指妓女们会因性行为感染各种性病，另外由于伦敦空气污染严重，她们也很容易患上呼吸道疾病。接着他引用《圣经》罗马书9.21中有关窑匠的典故：“窑匠有权用同一块泥团制作一个贵重的器皿和一个卑贱的器皿”。他借用这个典故来为珍妮做辩解，对比妓女珍妮和其他贞洁的女子，例如，讲述者的表妹内尔，前者是命中注定的那个卑贱的“器皿”，而后者则相反，但她们都是造物主的创造，同样美丽。根据牛津英语词典“内尔”这个名字可以等同于“海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在希腊神话中海伦是宙斯和勒达的女儿，出身高贵，且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但是她却在嫁给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后先后被特修斯和帕里斯诱拐并生下孩子。身为神的女儿也不免犯下为人所不耻的罪行。这与下文提到的“维纳斯”和“达娜”的典故异曲同工，他们皆是“既纯洁又堕落”的女子。接下来讲述者把这些女子的命运用基督教的末世论和最后的审判日联系起来：
似乎一切都是按次序轮换的……
轻蔑别人就如同轻蔑自己！
难道自豪的人能够预先获得警示
直到最后的审判日，
他自己家人中的一个，
像你一样脆弱、迷失会起身，
—他的女儿，在他的母亲面前？
然后，讲述者开始思考珍妮的命运，他所使用的“时钟”这个意象有两个含义：一是象征着死亡，他想到珍妮可能最终死于性病——“性命葬送于某个男人之手”；二是时钟作为一件奢侈的礼物与珍妮身穿的贵重的丝绸长袍一样象征着卖淫行业的财富陷阱。接着，讲述者的思绪从男性造成的伤害和珍妮命运这些沉重的话题转到绘画方面，他借用“纯洁”一词将珍妮与其他的纯洁女性联系起来，例如，圣母和内尔，假如珍妮能作为模特成为拉斐尔或是李奥纳多作品中的人物，必然会被称赞为人类和上帝的杰作，流传千古。这里珍妮被神圣化了，暗示她虽然是妓女但是可以作为艺术家灵感的来源。顺着这个话题，讲述者引出了如何拯救珍妮的问题：
男性做了些什么？如何救赎，
伟大的上帝，弥补男性所做的事？
肉体和灵魂的伤害
由男性无情的判决
而陷入人间地狱，甜美摇篮曲
那忘却而重生的摇篮曲
可还存在？
讲述者在这节诗歌的末尾引用了约翰福音14.2的典故，但是在拯救珍妮的问题上上帝的神迹却无迹象可循——“到处黑暗一片。没有迹象表明/安息的上帝有措施/用他房间来进行拯救。”
寻求拯救珍妮无果后，讲述者又转向分析珍妮的身份和处境，他讲到：“珍妮，几乎要淡出我的视线。她是男性永恒欲望总金额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零。”这里使用的“零”点出女性作为男性附属品的身份，毫无价值可言，是代表虚无和不可见的符号。“金额”一词则暗指卖淫的实质是一种金钱关系，是这种关系使得女性被降格成为物件或是商品。“欲望”一词点出男性的欲望是卖淫行业产生的根本原因，因为“男性首先犯错”。进而，讲述者把欲望比作令人嫌恶的“蟾蜍”，为下文他放弃满足自己性欲的决定埋下伏笔。妓女在男权社会的生存状态就像一只“笼中鸟”，困住她们的牢笼有三层：内层是男性的掌控，中间层是她们所往来的娱乐场，而男权社会则是最外层的牢笼。 紧接着，黎明到来，阳光照进珍妮的房间与诗歌开始时夜晚的黑暗形成对比，光明象征着讲述者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晰、思想逐渐觉醒，于是他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后，决定终止与珍妮的金钱交易，但是还是留下一点钱补偿她陪他度过的时光。更重要的是讲述者实现了对珍妮和自己的再认识：珍妮是性、金钱交易的受害者，而他自己却是帮助维持这种关系的一员，正如他自我抨击的那样：
那么，现在我还有必要嘲弄你吗？
我为自己感到羞愧，——吃惊，
因为有些想法不是生来就错误的，
像这样玫瑰般可怜而美丽的脸庞？
基于此，在诗歌的结尾处，讲述者做出决定他要为结束这一切而努力，“向着更远大的启示进发，清除黑暗道路上的障碍”。
在上述沉思的过程中，讲述者不时地讽刺挖苦珍妮，例如，第315行他借用《圣经》马太福音25.1-13中“十女童”的典故来讽刺珍妮房间里一直亮着灯的目的与聪明的女童不同，不是用来等待自己的新郎，而是用于招待顾客用的。又如，第351-365行，讲述者猜测珍妮梦见自己已经变身为上等妓女脱离了拉客妓女的身份，过上了奢侈的贵族生活，但是无论是哪种妓女，她始终还是妓女，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男性的欲望。另外，在诗歌的结尾处第380-381行，讲述者还是禁不住用钱币碰撞发出的叮叮声来引诱珍妮醒来，就如同用食物诱惑小动物一样。然而，很快讲述者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上述的自我抨击和反省，修正了自己的认识。
2 讲述者沉思的内涵
荣格的个性化理论认为，人的心理结构成分由阴影、人格面具和阿尼玛（或阿尼姆斯）组成。一个人的心理成长，即个性化过程需要有非凡的勇气和诚实来逐步发现、认识和接受这些心理成分才能实现。其中，阴影是人们无意识自我的阴暗、卑劣的一面，通常人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自我，而选择把它投射到其他人或事物身上。这种投射不利于心理成长，因此，人们必须设法认识自身的阴影，并接受它使它与其他心理结构成分相互平衡才能促进心理发展。讲述者的整个沉思过程就是他个人心理发展的过程。他对珍妮进行讽刺、挖苦，把她和其他的顾客都归于蟾蜍一类——令人厌恶的生物。根据荣格的心理分析理论，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把阴影这个心理成分投射到了他人身上，没有认识自己阴暗的一面。心理发展过程就此搁浅。另外，在叙述的过程中总有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是代表男权社会的顾客，一个是代表理性的学者，一方面他鄙视丑化珍妮，另一方面他对珍妮以及她所从事的卖淫行业进行深入而客观的思考。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人格由“自我”、“本我”和“超我”组成。“自我”担负着调节功能。讲述者看似矛盾的沉思过程可以解释为他的“自我”调节“本我”、“超我”和外部世界之间关系的过程。外部世界的刺激——珍妮的美，使讲述者产生了与她做性交易的冲动，然而，代表着理性和道德标准的“超我”要用严格的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标准加以约束，因此就产生了对珍妮的种种轻蔑和讽刺。但是最终讲述者进行自我抨击，停止不道德交易，并决定为改变这种现象而努力则充分说明他已经完成了阴影的内化和平衡，并且“自我”克服了“本我”的本能驱使，同时修正了“超我”认识的极端性，成为了具有综合平衡心理的人。同时，作为男权社会道德价值观的代表，他的沉思实质上浓缩了男权社会思想发展的进程，预示了整个社会思想发展的方向。
四 结语
起初，讲述者作为一个代表男权社会道德价值观的顾客，对妓女充满了傲慢的鄙视、讥讽、挖苦，然而，在情感态度不断转换的过程中，他的视线从珍妮的肉体转向珍妮这个人物——她的思想、进而转向思考卖淫的本质、对女性的伤害、根源和拯救办法等，他行动的目的也从满足欲望转变为拯救，他渐渐地从男权思维的定势中挣脱出来，作为学者的理性思维战胜了作为支配者的优越感，使他看到了现象的本质。
微观层面上看，他个人心理也走向成熟，他意识到造成卖淫行业产生的罪魁正是男性本身，而他自己也在其中推波助澜，自身丑恶的阴影被充分认识吸收，并且他认识到珍妮是这个行业的受害者，自我的调节也取得成功，因此最终他决定放弃金钱与性的交易并为制止这种丑恶的现象而努力。宏观层面上看，他是社会道德价值观的代表，他在沉思过程中的变化预言着社会心理和道德价值观的发展方向。另外，珍妮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处于睡眠的状态，是一个无声的、无意识的听众，这也暗示了女性在这种金钱与性的交易系统中是被动地被施加罪行的一方，要想拯救她们还得靠男性对自身问题的反思和他们正确的两性关系意识的觉醒。
注：本文系广西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桂西民族语言文化与译介研究基地”成果。
参考文献：
[1] 伍德林、夏皮罗：《哥伦比亚英国诗歌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年版。
[2] 里弗斯·布莱恩：《罗塞蒂的珍妮》，《阐述者》，2005年第2期。
[3] 古尔灵等：《文学批评方法手册》，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年版。
[4] 朱刚：《20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张羽，百色学院讲师）
关键词：卖淫 女性身份 拯救 心理发展
一 引言
但丁·加百利·罗塞蒂是英国拉斐尔前派诗人的代表。他的诗歌作品多以堕落的女性为主题，风格大胆而富有激情，被当时作家罗伯特·布坎南控诉为“肉欲派”。其诗作《珍妮》当属这类诗歌作品的典型，诗中的讲述者由于在描述袒胸露乳的妓女珍妮的肤色和外表时使用了绘画般的细节描写而被批评为病态的窥阴癖者。然而，讲述者真正要表现的远非色情与欲望，他对堕落的“圣女”所进行的沉思包含着复杂而微妙的情感态度转换，其中蕴含着深刻的女性主题。
二 场景与人物
诗人将《珍妮》的场景设定在妓女珍妮的房间，倦怠的珍妮在顾客——讲述者的膝盖上打盹，诗歌的叙述就围绕着讲述者观察睡梦中珍妮时所产生的一系列沉思展开。诗中的讲述者具有双重身份，一是珍妮的顾客，二是充满理性和智慧的学者。这一身份设定为后面讲述者所进行的一系列想象、解读、假设和猜测做了合理的铺垫。诗人选用珍妮作为诗歌的标题并非随意为之。珍妮是“弗吉尼亚”的昵称，而“弗吉尼亚”是当时巴黎妓女常用的假名，后来她们中许多人迁居伦敦。因此，珍妮与卖淫有着内在联系，这个标题象征着诗歌谈论的主题——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问题。
三 讲述者沉思与女性主题
讲述者的沉思是形成对珍妮不断变化的情感态度的过程，也是不断深化对她的理解过程。他具有顾客、学者双重身份，前者代表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道德价值观，后者更专注理性思考，因此在整个戏剧独白过程中，轻蔑、讽刺一直贯穿在超然的理性解读中。
1 讲述者对女性主题的沉思
起初，与普通的顾客一样，讲述者眼中的珍妮，内在层面上是混迹在伦敦娱乐场所思想空洞的性爱皇后；外在层面上是夜晚美艳动人、无以伦比的“鲜花”，拥有可耻的魅力。她的美激发讲述者思考她为何沦为妓女，她此时此刻会梦到什么，进而，把她比作书籍来思考解读。这时他显得极富优越感，傲慢地猜测珍妮可能是在想令她“遗憾的事情”，或是想如何“勾引”他，亦或是期盼他不是一个“醉酒残暴”的顾客。接下来他进一步推测珍妮入睡的原因是为了逃避其他人的“嘲弄和指责”，并引出这些刺耳的谩骂和指责多数源自于“可恶的男性”，从而开始思考男性对妓女造成的精神和身体上的伤害。此处引用了《圣经》民数记21.8中有关“火舌”的典故，来描述珍妮在伦敦的禧市街头招揽生意，造人辱骂的经历。并提到了禧市上“灰尘满地”和“传染性疾病”的场景，暗指妓女们会因性行为感染各种性病，另外由于伦敦空气污染严重，她们也很容易患上呼吸道疾病。接着他引用《圣经》罗马书9.21中有关窑匠的典故：“窑匠有权用同一块泥团制作一个贵重的器皿和一个卑贱的器皿”。他借用这个典故来为珍妮做辩解，对比妓女珍妮和其他贞洁的女子，例如，讲述者的表妹内尔，前者是命中注定的那个卑贱的“器皿”，而后者则相反，但她们都是造物主的创造，同样美丽。根据牛津英语词典“内尔”这个名字可以等同于“海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在希腊神话中海伦是宙斯和勒达的女儿，出身高贵，且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但是她却在嫁给斯巴达王墨涅拉俄斯后先后被特修斯和帕里斯诱拐并生下孩子。身为神的女儿也不免犯下为人所不耻的罪行。这与下文提到的“维纳斯”和“达娜”的典故异曲同工，他们皆是“既纯洁又堕落”的女子。接下来讲述者把这些女子的命运用基督教的末世论和最后的审判日联系起来：
似乎一切都是按次序轮换的……
轻蔑别人就如同轻蔑自己！
难道自豪的人能够预先获得警示
直到最后的审判日，
他自己家人中的一个，
像你一样脆弱、迷失会起身，
—他的女儿，在他的母亲面前？
然后，讲述者开始思考珍妮的命运，他所使用的“时钟”这个意象有两个含义：一是象征着死亡，他想到珍妮可能最终死于性病——“性命葬送于某个男人之手”；二是时钟作为一件奢侈的礼物与珍妮身穿的贵重的丝绸长袍一样象征着卖淫行业的财富陷阱。接着，讲述者的思绪从男性造成的伤害和珍妮命运这些沉重的话题转到绘画方面，他借用“纯洁”一词将珍妮与其他的纯洁女性联系起来，例如，圣母和内尔，假如珍妮能作为模特成为拉斐尔或是李奥纳多作品中的人物，必然会被称赞为人类和上帝的杰作，流传千古。这里珍妮被神圣化了，暗示她虽然是妓女但是可以作为艺术家灵感的来源。顺着这个话题，讲述者引出了如何拯救珍妮的问题：
男性做了些什么？如何救赎，
伟大的上帝，弥补男性所做的事？
肉体和灵魂的伤害
由男性无情的判决
而陷入人间地狱，甜美摇篮曲
那忘却而重生的摇篮曲
可还存在？
讲述者在这节诗歌的末尾引用了约翰福音14.2的典故，但是在拯救珍妮的问题上上帝的神迹却无迹象可循——“到处黑暗一片。没有迹象表明/安息的上帝有措施/用他房间来进行拯救。”
寻求拯救珍妮无果后，讲述者又转向分析珍妮的身份和处境，他讲到：“珍妮，几乎要淡出我的视线。她是男性永恒欲望总金额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零。”这里使用的“零”点出女性作为男性附属品的身份，毫无价值可言，是代表虚无和不可见的符号。“金额”一词则暗指卖淫的实质是一种金钱关系，是这种关系使得女性被降格成为物件或是商品。“欲望”一词点出男性的欲望是卖淫行业产生的根本原因，因为“男性首先犯错”。进而，讲述者把欲望比作令人嫌恶的“蟾蜍”，为下文他放弃满足自己性欲的决定埋下伏笔。妓女在男权社会的生存状态就像一只“笼中鸟”，困住她们的牢笼有三层：内层是男性的掌控，中间层是她们所往来的娱乐场，而男权社会则是最外层的牢笼。 紧接着，黎明到来，阳光照进珍妮的房间与诗歌开始时夜晚的黑暗形成对比，光明象征着讲述者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晰、思想逐渐觉醒，于是他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后，决定终止与珍妮的金钱交易，但是还是留下一点钱补偿她陪他度过的时光。更重要的是讲述者实现了对珍妮和自己的再认识：珍妮是性、金钱交易的受害者，而他自己却是帮助维持这种关系的一员，正如他自我抨击的那样：
那么，现在我还有必要嘲弄你吗？
我为自己感到羞愧，——吃惊，
因为有些想法不是生来就错误的，
像这样玫瑰般可怜而美丽的脸庞？
基于此，在诗歌的结尾处，讲述者做出决定他要为结束这一切而努力，“向着更远大的启示进发，清除黑暗道路上的障碍”。
在上述沉思的过程中，讲述者不时地讽刺挖苦珍妮，例如，第315行他借用《圣经》马太福音25.1-13中“十女童”的典故来讽刺珍妮房间里一直亮着灯的目的与聪明的女童不同，不是用来等待自己的新郎，而是用于招待顾客用的。又如，第351-365行，讲述者猜测珍妮梦见自己已经变身为上等妓女脱离了拉客妓女的身份，过上了奢侈的贵族生活，但是无论是哪种妓女，她始终还是妓女，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男性的欲望。另外，在诗歌的结尾处第380-381行，讲述者还是禁不住用钱币碰撞发出的叮叮声来引诱珍妮醒来，就如同用食物诱惑小动物一样。然而，很快讲述者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上述的自我抨击和反省，修正了自己的认识。
2 讲述者沉思的内涵
荣格的个性化理论认为，人的心理结构成分由阴影、人格面具和阿尼玛（或阿尼姆斯）组成。一个人的心理成长，即个性化过程需要有非凡的勇气和诚实来逐步发现、认识和接受这些心理成分才能实现。其中，阴影是人们无意识自我的阴暗、卑劣的一面，通常人们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自我，而选择把它投射到其他人或事物身上。这种投射不利于心理成长，因此，人们必须设法认识自身的阴影，并接受它使它与其他心理结构成分相互平衡才能促进心理发展。讲述者的整个沉思过程就是他个人心理发展的过程。他对珍妮进行讽刺、挖苦，把她和其他的顾客都归于蟾蜍一类——令人厌恶的生物。根据荣格的心理分析理论，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把阴影这个心理成分投射到了他人身上，没有认识自己阴暗的一面。心理发展过程就此搁浅。另外，在叙述的过程中总有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是代表男权社会的顾客，一个是代表理性的学者，一方面他鄙视丑化珍妮，另一方面他对珍妮以及她所从事的卖淫行业进行深入而客观的思考。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人格由“自我”、“本我”和“超我”组成。“自我”担负着调节功能。讲述者看似矛盾的沉思过程可以解释为他的“自我”调节“本我”、“超我”和外部世界之间关系的过程。外部世界的刺激——珍妮的美，使讲述者产生了与她做性交易的冲动，然而，代表着理性和道德标准的“超我”要用严格的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标准加以约束，因此就产生了对珍妮的种种轻蔑和讽刺。但是最终讲述者进行自我抨击，停止不道德交易，并决定为改变这种现象而努力则充分说明他已经完成了阴影的内化和平衡，并且“自我”克服了“本我”的本能驱使，同时修正了“超我”认识的极端性，成为了具有综合平衡心理的人。同时，作为男权社会道德价值观的代表，他的沉思实质上浓缩了男权社会思想发展的进程，预示了整个社会思想发展的方向。
四 结语
起初，讲述者作为一个代表男权社会道德价值观的顾客，对妓女充满了傲慢的鄙视、讥讽、挖苦，然而，在情感态度不断转换的过程中，他的视线从珍妮的肉体转向珍妮这个人物——她的思想、进而转向思考卖淫的本质、对女性的伤害、根源和拯救办法等，他行动的目的也从满足欲望转变为拯救，他渐渐地从男权思维的定势中挣脱出来，作为学者的理性思维战胜了作为支配者的优越感，使他看到了现象的本质。
微观层面上看，他个人心理也走向成熟，他意识到造成卖淫行业产生的罪魁正是男性本身，而他自己也在其中推波助澜，自身丑恶的阴影被充分认识吸收，并且他认识到珍妮是这个行业的受害者，自我的调节也取得成功，因此最终他决定放弃金钱与性的交易并为制止这种丑恶的现象而努力。宏观层面上看，他是社会道德价值观的代表，他在沉思过程中的变化预言着社会心理和道德价值观的发展方向。另外，珍妮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处于睡眠的状态，是一个无声的、无意识的听众，这也暗示了女性在这种金钱与性的交易系统中是被动地被施加罪行的一方，要想拯救她们还得靠男性对自身问题的反思和他们正确的两性关系意识的觉醒。
注：本文系广西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桂西民族语言文化与译介研究基地”成果。
参考文献：
[1] 伍德林、夏皮罗：《哥伦比亚英国诗歌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5年版。
[2] 里弗斯·布莱恩：《罗塞蒂的珍妮》，《阐述者》，2005年第2期。
[3] 古尔灵等：《文学批评方法手册》，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年版。
[4] 朱刚：《20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张羽，百色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