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夫:一部台湾音乐现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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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德夫说,他想写一本类似《百年孤独》的书,写着写着觉得自己的文笔还像小时候那样不够好,“那就一点一点地写,一本一本地出版吧?!”
  《我们都是赶路人》《时光洄游》相继面世,它们与音乐共同构成更完整的胡德夫以及他所经历的时代。
  胡德夫具有台湾卑南族、排湾族血统,被誉为“台湾民歌之父”。外祖父曾为他取名Ara,代表勇猛,现在除了家人,没人再这样叫他。
  对家乡、山川、河流以及族人的情感,是他的人生主题。他用音乐创作表达这种眷顾。1970年代初,他举办了台湾史上第一场个人演唱会;70年代中期,他与杨弦、李双泽推动了被称为整个华语流行音乐启蒙运动的“民歌运动”。80年代初期,他离开创作,发起原住民争取权利运动,因此上了当局禁唱的黑名单,这个周期有20年。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90年代末期,他从谷底爬了上来,重返舞台。历经变故,一头银发、一台钢琴,缓缓启开岁月之门。人们在胡德夫身上看到了时间的美好与醇香。2005年,他出版自己的第一张专辑《匆匆》,那年他55岁。接下来,佳作不断。
  近70岁的人生里,他或轻或重地掠过台湾现代几乎所有的大事件。有人说,他就是一部台湾音乐的现代史。龙应台说,他是台湾文化史的一个标志。
  2012年,胡德夫在台东买了一块地,他离开了台北的繁华,回到自己的家乡。整个家族里,他成了那个最年长的人,他说要在家乡陪伴家族的子孙。
  他对每个见到的人几乎都要发出邀请,他说,有机会到台东来啊,我们看着太平洋聊天。
  太平洋的风,那是这世间给他穿的第一件衣服。
  心里有条河
  “95后”张小深换了三种交通工具,从深圳赶到广州。他站在广场上有点激动,几年前也是同一个音乐节,他听到了胡德夫的现场演唱,“太棒了,特别喜欢”。后来有胡德夫的现场他都会参加,“就像是去赴一场忘年交的约会”。
  当晚与胡德夫同场的还有炙手可热的新生代歌手,听众也都是年轻人,“但是大家对他的呼声还是很高的。他唱了《太平洋的风》,还有鲍勃·迪伦的歌”。
  那晚下雨。张小深说他听得流泪,“感觉他在雨中唱得也很动情。最后是被催着退场,要不然就影响后面歌手的演出了”。
  在胡德夫这里,他说自己其实是一个意外的歌手,很多时候,他都想象不到他会如此接近听众。
  人生更起初的时候,他喜欢运动。母校淡江中学是台湾橄榄球起源的地方。学校操场的入口处,矗立着一座纪念碑。在日据时代,一位名叫陈清忠的英文老师从国外将橄榄球带到了淡江中学。胡德夫在这里度过了他的中学时代。
  直到现在,他经常会想起自己穿着10号球衣,与队友们一起高声齐唱We shall overcome(美国乡村歌手琼·贝兹的作品,即《我们要战胜一切》),在球场上拼搏的岁月。他现在偶尔回学校与队员交流,会唱同一首歌,不一样的是,“我在怀念过去,他们一定在盼望未来”。
  橄榄球运动让他对人生新增一个理解角度:在一场比赛中,冠军只有一个,但只要英勇地战斗过,每个人都将是无可取代的英雄。
  淡江中学是一所教会学校,并不太重视升学率;与课业相比,生活才是这所学校更为讲究的东西。校长陈泗治是台湾著名的音乐家,学校特别重视艺术教育和体育教育。学校出过很多知名人士,比如周杰伦、古龙、廖信忠等。
  小时候,胡德夫喜欢在妈妈怀里,听老人们聚在一起唱歌。他们经常能唱一整个晚上,冬天时还要点上火把。他们有时对唱,有时合唱,有时也会唱起一些古谣,到了节庆或有喜事的日子,还会跳舞,很多孩子都会跑过来凑热闹。“妈妈她们唱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唱虚词一样。”

  “虚词”是胡德夫在说到唱歌时,出现率特别高的一个词;另一个是与之相符的“自由”。
  因为选择了橄榄球运动,他就不能选择学习钢琴。他从好朋友那里借来了吉他。那时美国民谣刚刚复兴,一些美国歌曲有时候会被广播出来,虽然不多,也听不懂究竟在唱什么,但是胡德夫已经能够听到鲍勃·迪伦的声音了。
  从淡江中学到了台大,读二年级时,因为橄榄球运动受的伤复发,他由此休学。“爸爸生病了,我要为医药费东奔西走”,这时,他遇见了原住民歌手万沙良,于是意外地也成为了一名歌手。
  与现在胡德夫一人一台鋼琴的演出现场不同的是,那时胡德夫都是用吉他来伴奏唱歌,甚至《枫》《牛背上的小孩》等几首早期作品,也是用吉他创作出来的。
  1973年,胡德夫和李双泽一起举办了《美丽的稻穗》演唱会,第一次发表自己的作品和民族歌谣。后来,李双泽鼓励他学钢琴。“他对我说,如果你心里还是特别喜欢的话。”
  他买到了《知音集》的曲谱,练习其中的一首英文歌《Today》。“虽然是别人写的歌,但是经过了我的整体构思,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演唱,我对这首歌的感悟就更深刻,这大概也是后来别人喜欢我唱歌的原因。”
  《Today》是胡德夫钢琴岁月的起点,40多年了,旋律还在他的脑海里。“这件事所表达出来的意义就像我弹钢琴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但是在我们追求的过程中,总会有些东西阻碍我们。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们依然要选择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朝着梦所在的地方出发。”
  这种对于《Today》的感念,就像他于各种场合谈论淡江中学一样。他说,在他的心里有一条河,那条河就是淡江中学,是他沐浴奇异恩典的地方。
  答案在风中飘
  胡德夫经常会说起鲍勃·迪伦。从高中时期开始,他越来越觉得鲍勃·迪伦的歌词很有意思。回过头看这段跨时空的相遇,胡德夫认为与他本人的成长有很大关系。   “我在成长当中一直思念着家乡。同胞的疾苦也慢慢从报纸上被披露出来。”读高中时,在城市的街道上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台湾原住民脸谱,那是他在初中时很难看到的,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胡德夫跟着他们走到淡水河边的聚落,发现他们在那里用破旧的木板搭建房子,只能喝简单过滤过的河水,住的地方没有灯。那是他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更何况在那里居住的竟是自己的同胞。
  与李双泽相遇后,这些当时的台湾年轻人开始谈论社会问题,也会拿着琴来唱一些反战歌曲。那时候的台湾比较封闭,“虽然中山北路有很多美国人,他们也正在越南发生着战争,但是我们并不知道美国青年当时的许多作为。我们唱这些歌的时候,虽然被认为唱得很好,但是并没有能够聚集更多人去反省”。
  隨着台湾那种缥缈的感觉越来越强,社会上尤其是文艺领域开始试探当局的底线,于是更多的作品在那个时代诞生出来。胡德夫开始自己写歌,“那时候歌手很不值钱,不够补贴生活,但还是坚持写歌”。他们讨论要借鉴鲍勃·迪伦的《答案在风中飘》。“我们不只有写赏心悦目的歌,更多要考虑唱给谁听,又有怎样的意义。如果一首歌不能引发人们的思考,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胡德夫看来,民歌是有脉络的,它从以前的民谣流传下来,一直在人间记录着人们的生活。时代总会影响音乐的态度,音乐的理论由西方而来,因此也不可避免地受到西方的影响。民歌在创作的过程中会有一定的责任,也会有一些重建的部分。台湾的金韵奖大赛之后出现了校园民歌,而在这之前的民歌其实应该被称作New Folk(新民谣)。但这些新民谣中,到底有哪些歌才真正具有民歌精神?差异还是很大的。
  《答案在风中飘》给人们带来讽刺和警告。“其实那些问题的答案,早已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但没有人愿意讲出来。这世界依然有太多的政客,为了一些目的而疯狂地叫嚣着战争。答案在风中飘,又有多少人把这早已藏在心中的答案,当作耳边风呢?”
  1976年12月3日,“台湾中国广播公司”主持陶晓清在淡江文理学院举办一场“民谣演唱会”,原定的演唱者胡德夫由于一些原因未能上台演唱,只能请李双泽代为演唱。李双泽上场时,手拿一瓶可口可乐向观众大声问道:“这些年我菲律宾、美国、西班牙满世界走了个遍,看到人们喝的是可口可乐,唱的几乎都是英文歌曲,我们要唱自己的歌,我们的歌又在哪里?”
在胡德夫看来,民歌是有脉络的,它从以前的民谣流传下来,一直在人间记录着人们的生活。

  说完,李双泽开始演唱台语民谣《补破网》,接着又唱了《国父纪念歌》,引起了观众的热烈反响。这就是著名的“淡江事件”。台湾民歌运动拉开帷幕,启蒙了整个华语流行音乐。
  民歌运动以后,台湾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曾经的朋友,每个人都走向了不同的人生轨迹。自80年代开始,胡德夫不得不离开民歌,投身原住民运动。用他的话说,“独自走完一个男人必须走的路”。
  男人要走的路
  1958年,金门爆发“8·23”炮战。胡德夫所在的卑南族,仅有的两千名后备青年军人全部被编进山地师。每次听到炮声,后方就都非常忧虑。战争之余,对于驻守家乡的人来说,生活总还是要继续过的。但是到了水稻需要收割的时候,劳力不够。大片美丽的金色稻田只能留在原地。在那样的战争环境下,再怎样美丽的稻田,也不过是一种令人悲伤的存在。音乐人陆森宝由此写了《美丽的稻穗》,后来,胡德夫将它带到了都市的舞台上。
  这首歌唤醒了胡德夫的内心,让他在唱过以后,更想去了解自己的民族以及各个部落不同的声音。纪晓君、昊恩同为卑南族的歌手,同样受到陆森宝的影响;而陈建年作为陆森宝的外孙,将他的歌传唱得更为精准。胡德夫说,他因为这些呼唤,才不断地创作、唱歌。
  80年初期,在对原住民加深了解的情况下,同时又有李双泽的影响,胡德夫离开音乐创作,投身原住民运动。
  后来,原住民运动在内部出现了分歧,胡德夫的经济状况极度衰败。在持续与人争斗以及被人跟踪的情况下,他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出现了问题,不得不依靠拐杖生活。他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坐火车回台东,投靠80多岁的母亲。“小孩子们顽皮,妈妈根本追不到他们。而我不得不每天到海边泡水舒展身体。一切看起来很糟糕。”
  那一年的年末,他第一次到了北京,待了45天。他看到阅兵仪式,“觉得非常震撼”。10年后,他第二次到北京,待了9天。
  第一张专辑《匆匆》,并非有意之作。胡德夫在经历十几年的漂泊岁月之后,在朋友Stanley的饭店重新开始音乐之路。他把自己的歌汇集起来,录制了100张CD,送给朋友做纪念。朋友打电话来建议出版。Stanley很严肃地对他说:“不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作品。一定要将它们出版。”
  于是55岁那年,胡德夫出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记者会召开那天,他内心压力非常大。“为了放空自己,一大早从台北步行到淡水,然后再走回来,这才让自己稍稍放松了些。”
  现在胡德夫已成为大陆的常客,“虽然两岸早已没有了战争”,但是每次演出,他依然会将《美丽的稻穗》列入演唱歌单。“我要将它唱给更多人听,不仅因为它是卑南族的歌谣,而是希望人们知道,只有远离了战火的稻穗才是真美丽的。”
  他积极参加各种活动,他说:“台湾民谣高峰已经过去了,我对大陆更有信心。”他与大陆80后民谣歌手马頔是忘年交,后者称他为“老爹”。他列举自己听过的音乐人,崔健、窦唯、万晓利、野孩子、苏阳等等。通过他们,“他愈发感觉到中国大陆的民谣市场前景无涯”。
  2016年,胡德夫受邀参加中央电视台的《朗读者》节目录制。坐在舞台上的钢琴旁,琴键按下去,他脑海里都是年轻时的模样。   这年年底,胡德夫做了一场白内障手术。在此期间,为了一档“匠心”主题的节目,他无意中把李泰祥当年的遗作《无涯》哼唱了出来。他发现很多人,包括李泰祥的后人都不知道这首歌。他感慨地说,歌是能够留给下一代的,并且可以让人们不断传唱下去的。在卑南族,只要想到歌,就一定会先想到陆森宝。他的创作是留给子孙最大、最美的资产。“我们总要为后人留下些什么,哪怕用尽自己的岁月与力气。”
  恍神的孩子
  2010年的一天,胡德夫在一个凉亭小憩时睡着了。他梦到老祖先来看他,他们围坐在他身边,其中一个说:“我们卑南族是会恍神游走的民族,但你不要忘了,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你要记得回去。要回到家乡。”另一个老人则说:“不要再这样走了,很辛苦的。我们总有停下来的时候,你要融入自己家里的人,去陪伴他们。”
  就像电影《赛德克·巴莱》里的场景,胡德夫也問自己,我是不是真该回家乡生活了?那几年里,在父亲族系里,胡德夫成为最年长的人,在他每年回家乡台东为逝者送行时,都会听到卑南族老人对故去的人有这样一种说法:“造物者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在这片大地上到处神游,看一看这个世界。时间到了,你先回去了。我们玩耍的时间还有一点点,但最终我们也会回去的。”听得多了,他很想写一首歌来表达卑南族人对待生命的态度。
  于是,卑南族语的《大地恍神的孩子》面世。
  手放在钢琴上,脑子里浮现出大雨中祖先们到凉亭看望他的梦境。这是他所有歌中时间最长的一首,用了11分钟。
  他其实更想把歌唱给卑南族的小孩听,让他们不要忘了母语。“尤其是现在已经在搞音乐,需要创作的那些孩子,应该尽量用自己的母语去唱歌。”
  在胡德夫看来,少数民族母语在台湾呈现一种慢慢消失的状态,从最初所谓禁止讲母语的一元化教育体系开始,经历了不同的阶段,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幸运的是,和以前相比,现在台湾少数民族的孩子可以通过许多途径学习母语。学校里有专门的母语老师,部落里的老人还没有凋零。只有把自己的母语逻辑寻找回来,语言才能属于我们自己。”
  曾有许多台湾少数民族同胞主动放弃自己的族群身份,而现在他们走过了那个特殊的社会环境,开始重拾自己的身份、语言与文化。“无论哪个民族的同胞,只要认定了自己的身份,总会有一条路可以通往自己内心的家园。”
  胡德夫向往王洛宾对于音乐的态度,他对记者说:“民族与民族之间相互欣赏特别重要,这种欣赏能产生另外一种文化。”
  歌是纯净的
  1977年9月10日,李双泽因为溺水离世,那年他28岁。
  “我深深知道李双泽在为《美丽岛》谱曲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政治色彩在里面。被贴上标签是非常可惜的事情。”胡德夫说,“不要让一首歌沦为政治工具,它原本可以带给人们更多的美丽,歌是纯净的。”
  1995年,王明辉找到胡德夫,让他录一首叫《摇篮曲》的歌。第一句歌词是“不要学白郎”。白郎是王明辉从台湾少数民族中学到的词,意思是指外来的骗子。但是这种“白郎”和台湾的外省人或者本省人无关,说的是清朝时期来到台湾,专门通过欺骗手段与台湾少数民族做生意的人。
  这首歌其实是在讲台湾少数民族的社会问题,这些问题一直延续到现在。值得庆幸的是,一些近乎消失的台湾少数民族得到复兴,很多族群的后人通过反省重建了自己的文化。
  社会上也有不同的声音,有人会说少数民族的福利已经被争取得不错了,教育、土地、健保等已经很优待。“其实任何说法都不重要,我们曾经做的很多事情是希望人们能够记住自己的历史。如果追根溯源,台湾一半以上的人口都或多或少地拥有着台湾少数民族的血统,但是很多人不愿意承认。只有当这些人对政治有了目的或者诉求,才会承认一些自己原本就知道的事情。”
  日本投降后的几年里,两百万人陆续从大陆漂洋过海来到台湾,有人娶妻生子,有人孤独一生。一些老兵来到部落里,与少数民族的人结婚定居,部落里的人管他们叫“老爹”。“台湾少数民族过去被人称为‘山胞’,又是谁给老爹们贴上‘外省人’的标签呢?”胡德夫反问。
  最近,他将周梦蝶的诗《菩提树下》谱曲,在网上做了发行。周梦蝶是一名退伍老兵,他在台湾闹市的车水马龙里摆着书摊,卖书兼写诗。“他的人生本身就是一首诗。”以诗入歌是台湾音乐创作迅猛时期的一个产物,很多人的诗,包括余光中、蒋勋的诗都被谱曲、传唱。
  飞 吧
  1981年,滚石唱片出版第一张专辑《三人展》,里面收录了李丽芬唱的一首歌曲《海鸥飞吧》,其实这是胡德夫的早期作品之一。
  在台湾少数民族里,胡德夫算是最早一批到都市去的人。在那个时代的台北,他们属于边缘化的一群人。“在我读书的年代,台湾的社会对台湾少数民族存在着歧视,并用一些不尊重的语汇称呼自己的同胞。”
  胡德夫所在的学校并没有发生类似的事。“陈泗治校长把我们保护得很好。但他经常跟我们讲,如果以后离开了学校,一定会遇到很多事情,他让我们不要自卑,应该不断学习,甚至努力创造本民族的文字。”
  离开城堡一样的学校,进入社会,顿时就迷失在茫茫人海,完全就是另外一种生活。他在歌里说想回去,想念家乡的天空、海、山。“我原本就属于那个地方,一心想要回到那里筑窝巢。”但是他也慢慢地发现,“自己根本回不去,自己早已成为这座城市的一部分,每天栖身在嘈杂的人群之中,像禽类一样等待着社会的投喂”。
  那时的他,还没有经历政治波折,唱歌、做生意、娶妻生子,生活很平顺,但他依然觉得自己就是城市里的孤儿;后来,越来越多的同胞出现在城市里,尤其是那些原本生活在海边的阿美族人,来到台北以后,“他们像是一群失去了海岸的海鸥”。
  1983年以后,他跌落到人生的最低谷,想要从那里再次飞回家去,可是那条回家的路是需要自己去冲撞的,就算再有力气,也难免折断翅膀。“我不断地治愈复原自己,再次起飞,再次冲撞,把回家的距离拉近。”
  他后来将这首歌做了改动,重新再录的时候,他已经住在了台东的海边。“那里距离我出生的地方很近,仰起头就能看到海鸥在空中盘旋。我终于回到了岸田,筑起了自己的窝巢。”
  大陆一家视频网站曾前往那里拍摄他的窝巢,拍到一半时,一大群海鸥从海面飞起,迎面而来,他唱起了《海鸥飞吧》,视频让时间停留在了那一刻。
  2016年年初的一个夜晚,有人电话告诉他:“你的gaga(母语哥哥)走了。”说的是他淡江中学时的同学蔡辰洋。这是一位历经台湾商界起伏的风云人物,年少时与胡德夫同窗。胡德夫因为个子矮,长得黑,被称为“小黑”。家境优渥的蔡辰洋拿着家里人送来的苹果,跟他说“我们一起吃”。蔡辰洋先咬一口,递给胡德夫,胡德夫咬一口,再递给他。
  想到这里,胡德夫不能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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