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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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爸终于从重症监护室转入病房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这5天悬空的心总算是平复了许多。立即开车赶到医院,顾不得汽车应该在规定的地方停放,随意停靠在医院门口的马路边上,直接奔向医院病房,就想在第一时间见到老爸。
  4个多月前,76岁的老爸由于胆囊前有个囊肿,进行了一次近7个小时的大手术。原本140斤左右的体重,一下子瘦到了90斤。望着老爸苍白的脸和无神的双眼,我十分心痛。
  平时,老爸对我这个女儿非常疼爱,结婚没有房子,他把自己的住房让给了我。也没有因为女儿出嫁了,而减少半分关爱,且增加了对女婿和外孙女的照顾。爸爸妈妈就是我的靠山,使得我仍以女孩的心态快乐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着。
  手术虽然很成功,但老爸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妈妈也由于劳累过度,背都有些弯了,一些平时不注意的小毛小病也时不时的发作,隐隐作痛。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的爸妈已经老了。我认为我是女孩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家庭主妇,尽管这个角色已经扮了20多年,但现在才真正进入角色。
  这次老爸住院已经10多天,只是没有确诊到底是什么病因,医生也迟迟没有拿出治疗方案。直到5天前深夜,老爸的小肠穿孔了,要进手术室抢救,做5个月内的第二次手术。
  手术风险很大,医生已将病危通知单送到母亲手中,要求家属签字。平时十分有主见的母亲,手里拿着病危通知单,眼泪成串地往下掉,慌了神,不敢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无助地望着我和弟弟。
  突然袭来的新病情,让毫无防备的我,束手无策,身子也不由微微发料,眼泪不敢在父母面前流,慌忙着往医生办公室跑,打听着医生的治疗方案。
  “病情蛮严重的,从CT片子已经可以确定是肠穿孔了。因这病人之前做过手术,有糖尿病史,心速等身体机能都很弱,手术风险很大。能不能挺过去,要看病人了,你们家属要作好思想准备。”医生毫无表情,如同背书似地说着,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我强颜欢笑地安慰着被病魔折磨得疼痛万分的老爸,对要开刀做手术的事,怎么也开不了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老爸讲明关于动手术的事。
  倒是弟弟承担了所有的责任,配合着医生,在医生的指导下,签下了几张与手术有关的告知书等文本。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眼前的紧急状态,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不决,只能尽快做好抢救前的准备。
  “老爸你要做个小手术,把肠子的创口缝合好,然后再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弟弟轻描淡写地说。从他那干涩的嗓音中,能听出他心中的焦虑和不安,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坚信他对老爸的爱,绝对不会比我少半分。
  凌晨3点钟左右,老爸被推进了手术室,我们告诉他:“我们都会在外面等到你的!”希望给病情危重的老爸一点力量和安慰。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了,我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边盼望着医生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一边祈祷着……
  70岁的母亲,在此时此刻仍没有忘记照顾我们,给我们送来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和毛巾被,生怕我们姐弟俩冷着冻着。我们要她到老爸病床去休息一会儿时,她说什么也不肯去。
  英俊帅气的侄儿也赶到了医院,母亲看到孙子来,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靠在他的肩膀上痛哭了起来,一切情感和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串串的泪水。
  老爸小时候很苦,3岁时我祖父就过世了。7岁时,相依为命的祖母也撒手人寰,从小就饱尝人间冷暖。老爸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他总是用行动来教育我们,他对我和弟弟说:“要求你们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做好的。”他用自己的双手和妈妈共同支撑起这个家庭,给予我们快乐和幸福。
  从农家子弟一步一步走来,老爸实在不容易。在我小时候,总是感觉到我的爸爸很忙。我们早上是看不到老爸的,因为他天不亮就要到公交公司去上班了,看着一辆辆公交车出场,就是他这个当领导每天工作的开始。老爸和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只有在晚上,和我们一起吃晚饭,才是一家子的短暂团聚。晚饭后,老爸又要到公司去了,直到最后一辆公交车回场,他才能安心回家休息。而那时,我和弟弟早已进入了梦乡。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马路上的公交车改变了原来的灰白的模样,有的公交车中间加上了一条亮丽的红色、有的是一条橙色、有的是一条蓝色……在70代初,这种小小的改变却给人们带来了大大的惊喜。人们从公交车出现在视线中,马上就能分辨出那是几路公交车。带有各种颜色的公交车,在那个年代里,无疑是一道道流动的风景线。
  “你爸昨天发烧了,鼻子还出血了。”妈妈说。
  “那早上怎么还去公司上班?”我问妈妈。
  “还有几个线路的公交车没有上油漆的。这几个月来,你爸每天回家身上、头发上不是油漆就是油灰。每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所以累到病了。”妈妈心疼地说。年少的我鼻子酸酸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学校和同学说起公交车的变化时,我却非常自豪,在这漂亮的公交车上,有我父亲汗水和功劳。
  老爸退休后,先是在原机关留用了几年。后来,又被另一个机关单位聘用了,一直工作到上次住院。
  曾经的我不知道什么是衰老,曾经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忧愁,曾经的我不知道什么是心痛。此时此刻,我终于明白父母对于我是何等的重要。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是我生命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黑夜。如同是碾压在我们心头的巨石,那么难熬,真是心如刀绞。
  手术室门打开了,医生穿着绿色的手术服,手里拎着从老爸身上切除的标本,让家属去确认。我却不敢上去看一眼,只觉得痛彻心肺。
  医生向弟弟介绍了手术经过,得到确认后又进手术室,进行了手术的最后工作。
  当从弟弟口中得知手术成功时,我嚎啕大哭,积蓄在胸中的压抑终于爆发了。
  ……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的老爸,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监视器上一个个揪心的数据,随着那“嘀嘀”的提示音不停闪烁。这是老爸进行手术后我第一次接触到他,我轻轻地拥抱着他,生怕他再次离开我。我吻着他的脸,希望能给病中的老爸力量。我已经感受到了老爸能恢复健康的希望。
  感谢上苍,把老爸还给了我。感谢老爸坚强的求生意志,让我再次拥有完整的幸福。
  我衷心地祝愿天下的父亲,永远健康快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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