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极而浓,似疏实密

来源 :中学语文·教师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uwanfu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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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曾祺先生的文字向以“文俗而雅”著称,《金岳霖先生》(以下简称《金》文)也不例外;但究竟如何而“俗”,又“雅”到何处,却缺乏细致的研究。其实,“文俗而雅”并不能准确全面地概括《金》文的语言风格。“俗”谓语言通俗;“雅”即高雅,不同凡俗。而《金》文的语言则是平淡至极却意味隽永,不是“俗”“雅”两个标签可以随便贴得住的,“平淡”和“通俗”自有不同,“隽永”与“高雅”也大异其趣。我曾写过一篇关于《金》文内容方面的文章(《小趣味,真性情,大孤独——细读<金岳霖先生>》),觉得《金》文在形式上的特色,更有进一步探究的必要。
  《金》文的语言确实平淡之极,两千字左右的篇幅几乎找不到一处运用比喻、拟人、夸张、通感、移用之类修辞手法的痕迹,通篇语言直白如话。诸如“金先生是我的老师沈从文先生的好朋友,沈先生当面和背后都称他为‘老金’”;“后来在美国讲学期间把眼睛治好了,——好一些,眼镜也换了,但那微微仰着脑袋的姿态一直还没有改变”;“联大的教授穿衣服是各色各样的。闻一多先生有一阵穿一件式样过时的灰色旧夹袍,是一个亲戚送给他的,领子很高,袖口极窄”;“林国达游泳淹死了。金先生上课,说:‘林国达死了,很不幸。’这一堂课,金先生一直没有笑容”;“他把右手伸进后脖颈,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语言就好像是一个忠厚长者在给不识字的老太太们讲故事,平易亲切。这里没有渲染,没有描绘,没有抒情,甚至也没有议论;有的只是叙述。有人说细节描写是《金》文的特色之一,窃以为不妥。描是描绘,写是摹写;描写就是用生动形象的语言,把人物或景物的状态具体地表现出来。如果同《荷塘月色》《听听那冷雨》比较,则《金》文的语言既称不上生动,也难言形象。《金》文确有许多“细节”(细小的情节,此“情节”非小说的情节),但都只有冷静客观的叙述,没有“生动形象”地“描写”,甚至连形容词都找不出几个。可就是这样一篇平淡之极的文章,却让我们爱不释手,反复咀嚼。原因之一就在于其语虽极平淡而其情却极浓长。
  “金先生是我的老师沈从文先生的好朋友,沈先生当面和背后都称他为‘老金’”,前一句暗示“我”和金先生并没有特别的师承关系(因为必修,大一时“我”可能听过他的逻辑课),“我”和他并没有特别的交往的故事,所以才有下文“关于金先生的事,有一些是沈先生告诉我的”,“我”并不熟知。即便是这样,“我”不仅自己写了又写(写于1986年1月的《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提到过金先生,次年2月又专门写《金岳霖先生》),还呼吁熟知金先生的人写,可见金先生是一个多么值得写的人,而现在却少有人写,十分可惜!而更让作者忧心忡忡的是,熟知金先生的人不但少有人写,而且这些人大多已然逝世(如时常来往的梁思成、林徽因、张奚若分别于1972年、1955年、1973年逝世,沈从文先生还在,但第二年也驾鹤西去了)和走远(如王浩)!后半句则表明金先生为人可亲又可敬,而且为众人所熟知,很有名气。沈从文先生“当面”叫他“老金”是出于亲敬;“背后”也叫他“老金”,一是因为亲敬发自肺腑,二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老金”是谁,不需要说名字。这种类似交代背景式的语言,全文比比皆是,而且句句意味隽永。
  “后来在美国讲学期间把眼睛治好了,——好一些,眼镜也换了,但那微微仰着脑袋的姿态一直还没有改变”,金先生的眼睛不仅有毛病,而且很严重,即便是在美国治疗过,依然只是“好一些”;“微微仰着脑袋的姿态一直还没有改变”,更是说明长期严重的眼疾给他的身体所带来的伤害。不仅如此,眼疾还使得他的生活十分不便,治疗以后尚且“深一脚浅一脚”,治疗以前的生活窘状就可想而知了。眼疾好了一些以后就换了眼镜,说明戴那个一片白一片黑的眼镜确为迫不得已。有老师认为金先生的这个样子“很有趣”,窃以为恐怕是没有明白作者隐藏在平淡文字背后的深意。“有趣”可能是陌生人对金先生的第一印象,而熟悉的人是不能以此为趣的。身体有缺陷,生活不方便,如此情形,怎“有趣”二字了得?然而正因为这个,金先生还能天真乐观,才是弥足珍贵的,才值得“好好写一写”。同时,要到美国治眼疾,说明战时的昆明物质条件是十分有限的;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能够赴美讲学,也说明金先生学问精深,在国际上也是有一定影响的。平平淡淡的几句话,交代的是金先生的外貌情状,字里行间却是大有深意的。
  “联大的教授穿衣服是各色各样的。闻一多先生有一阵穿一件式样过时的灰色旧夹袍,是一个亲戚送给他的,领子很高,袖口极窄”,教授衣服各色各样,本不足为奇,如果所有教授都穿一样的衣服,那才奇怪呢。但“各色各样”不是各不相同,那么多的教授,全都不一样,也是不太可能的。而穿夹克的却只有金先生一个人,“他身材相当高大”,如此高大的个子却“经常”穿着相对短小的夹克,确也是比较奇怪的。而且夹克可能只有一件,就是烟草黄色的麂皮夹克。一则可能正印证了当时物质资料的匮乏;二则也可能说明了金先生的朴素自然,并不以如何穿着打扮为意。闻一多先生也是如此,“亲戚送”“过时”“旧”,依然穿着,清贫可见;同时也说明闻先生所在意的并不在衣着,而在别的,比如民主和自由。既然这样,金先生的夹克短装,也就见怪不怪了。
  作者写金先生的较为奇怪的服装,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联大里其他教授的装束,甚至想到了那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记的校友会,闻一多先生穿着旧夹袍骂蒋介石“王八蛋”“混蛋”更是让人记忆犹新。有人说这是所谓闲笔,窃以为并不妥当。“闲笔”一词,是金圣叹先生用来评点《水浒传》等名著的写作方法的,主要是指小说中关于非情节因素的描写。金圣叹认为“闲笔”能“向闲处设色”,即丰富小说的审美情趣,增强小说的艺术感染力。而《金》文是一篇写人记事的散文,“散”“闲”本就是其文体的内在要求,况且散文并不十分强调“情节”,闲笔之说是有些站不住脚的。后文写“我”和王浩的交往类此。作者之所以有此联想,主要是因为联大里“有许多很有趣的教授”,每个教授都有自己的故事。仅就服装而言,闻一多先生、朱自清先生和金岳霖先生就比较奇特,闻先生毕生以民族的民主、自由为业,死而无悔;朱先生向以自由知识分子自居,颇具民族风骨;金先生则醉心于学问,追求人格的独立与精神的自由。写金先生时写闻先生和朱先生,既是照应了“许多很有趣的教授”,也是一种类比,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后文写“我”和王浩的交往,也是一种烘托,金先生的学生尚且如此优异,金先生本人就不言自明了。   《金》文中金先生的言语不多,少有的几句话也都是平淡之极。像“林国达死了,很不幸”“我觉得它很好玩”,等等。这些话虽说是金先生说的,但却是作者写的,并不一定就是金先生的原话,估计跟原话也没有太大出入。学生死了,如果在课堂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可能有些过头,“很不幸”的表达则显得恰如其分。“这堂课,金先生一直没有笑容”,说明金先生是真的很痛心,这比说再多的“同情”“痛心”之类的话更显真实;同时也暗示金先生平时上课也是有笑容的,是个可亲的人。很多学生以学逻辑为苦,金先生却觉得它“很好玩”。这并不是无言以对时的自我解嘲,而是他真实的感受和想法。好玩喜欢玩是因为有兴趣,有兴趣才会有动力,金先生精深的学问就是这么“玩”出来的。反过来说,如果金先生不喜欢逻辑,他是决然“玩”不出如此巨大的成就的。可见兴趣之于学问是何等重要!金先生是如此,联大的教授们其实无不如此,联大的学生们(如王浩)亦是如此。他们硬是在条件极其艰苦的情况下,创造了近代以来大学在文化建设和人才培养上的奇迹,至今未被超越,凭的就是兴趣以及信念。
  金先生有很多故事,捉跳蚤就是颇受关注的一件。记得有个老师上课叫学生找细节描写,并分析细节里体现出的金先生的性格或形象特征。就有学生找到这个细节,说金先生不爱干净,邋遢之极,跳蚤都长出来了,还捏在手里,相当恶心。我们不能责怪学生,他们可能真的和那个时代以及那个时代的人是非常隔膜的。老师似乎也没有抓住要领,还拿阿Q捉虱子(跳蚤和虱子其实是两种不同的寄生虫)和金先生比较,并说阿Q那才叫恶心,他还放在嘴里咬呢;金先生是个大学问家,他抓虱子,实属有趣。我觉得这种理解可能还是非常不够的。因为金先生身上生跳蚤,多半是因为条件限制,而非不讲卫生。西南联大确实是十分艰苦的,连教学楼都是一座座低矮的茅草房;教授们的工资本就不高,加上通货膨胀,那点工资的购买力真是有限。联大师生几乎都是逃难到滇(闻一多先生就是徒步68天才到达昆明的),也根本谈不上积蓄。金先生的跳蚤,一则主要是因为没有多少衣服可换洗,二则可能连洗澡的机会也不多(教室尚且是茅草房,教授们的宿舍就可想而知了,有些教授甚至寄寓在农户家里)。我们这样估计也不为过:联大教授身上长跳蚤的应该不止金先生一个,学生里肯定更多。抓跳蚤只是金先生苦中作乐罢了,是其天真童趣的表现,和下文斗鸡比赛是异曲同工的,作者想告诉我们的可能正是这个意思。
  《金》文有对相关背景的简单交代,有对金先生的外貌服饰、言语行为的简洁叙写,有对金先生身边的教授、学生的联想,从金先生四十来岁写到八十来岁,头绪纷繁,错综复杂。可作者却举重若轻,娓娓道来,既再现了历史的真实,又包含现实的深意。除了其以极平淡的语言表现极浓烈的情味之外,他在结构上的匠心独运是功不可没的。结尾“所知甚少”“把金先生好好写一写”“联大的许多教授都应该有人好好地写一写”等和开头的呼应,首尾圆合,就无需多言了。纷繁的头绪、众多的事件用“有趣”一线串珠,使整篇文章浑然一体,亦毋庸赘言。单是文中收放自如、疏密有间的结构特点就值得细细玩味。前文提及的写金先生服装而联想到闻、朱二位先生,就是放手写开去;而末了又写到只有金先生穿夹克,则又是收笔合拢来。写王浩类此。整堂课师生二人对话,“我”和王浩的交往,则是“放”是“开”;写金先生的好学生则是“收”是“合”。也正是这个原因,我并不赞同把这两处当做所谓“闲笔”看待。
  《金》文提到了很多联大里的教授、学生,教授大都称“先生”,学生大都直呼其名,有名有姓的就有十四五个之多。有些人不写具体名字也无不可,如问金先生为什么要搞逻辑的萧珊,住在金鸡巷的四个同学;但作者不仅写了名字,有的还注明其别名,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也是一种大开合,放开手笔去写到这么多人;合起来又表达了几个明确的意思。一是突出这些事件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有这么多有名有姓之人为证,强调了真实性和可靠性。二是跟金先生相关的对金先生有一定了解的人并不在少数,如若读者诸君想更多了解金先生的相关情况,可以到他们留下来的资料里去寻找,健在的说不准还可以做个采访呢。三是这些人都在西南联大工作过、学习过、生活过,他们熟知联大的真实情况,留下这些名字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四是即便有这么多人了解金先生,但依然少有人写到他,一个这么值得好好写一写的人,最终还要“我”这个所知甚少的人来写,内心深处的失落和苦闷,便跃然纸上了。
  《金》文的首尾明确告诉我们,金岳霖先生是联大教授的一个代表。联大教授有一些共同特征:“一是都对工作、对学问热爱到了痴迷的程度;二是为人天真到像一个孩子,对生活充满兴趣,不管在什么环境下永远不消沉沮丧,无机心、少俗虑。”(《沈从文先生在西南联大》)正如上文所言,觉得学问“好玩”对自己学问领域兴趣盎然的绝不止金先生一个,而是所有人;不止是教授,学生亦然。即便是像抓跳蚤这等不登大雅之堂被现代人嗤之以鼻的糗事,可能也不止金先生一个。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大开合,它从金先生一个人放开去,又以其所代表之群体合拢来。此类例子不止这两个,有心的读者仔细研读文章后应不难发现。
  《金岳霖先生》是不简单的,平平淡淡的文字背后大有深意。近日从语言和结构的角度重读《金》文,对此更有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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