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冬天到来,诗人总有春天

来源 :书屋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corydalis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正在读研撰写论文阶段.论文题目就是“中国现代抒情散文语言研究”——现在看来这题目还是太大.不容易写好。在撰写论文期间,为了所谓的开阔视野,开始接触到余光中先生的作品,梁实秋先生就曾称赞余光中先生“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此外,余光中有关中国现代文学发展的一些观点也很值得注意。例如他曾写过一篇《下“五四”的半旗》,认为“五四”一代作家,既没有做到完全的西化,也没有很好地批判继承传统:“‘五四’的作家们,就在这种左右皆不逢源的半真空地带.企图建立中国的新文学。大致上说来,他们是失败了。”后来,余先生多少修正了自己的观点,认为“五四”时期,其实忽略了另外一个先生,那就是“孔先生”——也就是一般意义理解的儒家思想或者泛指为传统文化,他指出:“如何在德先生、赛先生之外,在白话文运动之外,回头再来重新认识‘孔先生’。这‘孔先生’并不意味着一成不变的传统的孔、孟,意味着儒家的新的生命,甚至于中国其他的思想,道家,或者是佛家的生命,如何结合成为一个新的中华文化。这一点在海外有很多学者,包括我的许多朋友,他们追求的是新儒家的一种思想。”
  很多读者可能不知道.五四时期除了广为人知的“德先生、赛先生”(民主、科学)外,当时还提出一个口号叫“穆姑娘”.也就是“道德”(英语为Moral,所以叫“穆姑娘”),認为不光要向西方学习科学和民主.也要学习人家的道德理念和规范——好像钱玄同就为此大声疾呼过。但很快这“口号”不提了,原因呢其实不复杂——很多人认为中国历来强调“以德治国”.道德思想传统历史悠久,根本没有必要向西方学习。但余光中先生却很早就看出这里面的问题,并呼唤要重振中国传统文化,包括对儒家思想研究的重视。从这方面说,他的视野之开阔确实令人佩服……
  不过,机会就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我。那是1999年的冬天.我所在的山东科技大学因为和台湾中山大学有校际友好合作关系,校领导决定组织一个六人的小访问团赴台进行学术访问,主要日程则是参加在高雄中山大学召开的一个国际学术会议。所以,同行的六人中除我外全部是理工专业的教授。我们访问团到高雄后.台湾中山大学对我们的访问很是重视,接待什么的都很热情,但我却游学苦闷。无奈之下,我就向我们代表团团长也是一位校领导提出,是否我只参加开幕式,然后我自己找台湾中山大学的中文系(他们叫国文系)交流一下?我说著名诗人余光中先生就在台湾中山大学任教.我仰慕他很久了.之前研究散文时也特别关注过他的作品.所以这次特别想拜访他。那位校领导十分开明也特别理解我的想法,就请接待我们的台湾中山大学有关部门代为安排。没想到很快他们就告知我,余光中先生已经同意见我,其他的要求如访问国文系等也可以慢慢安排。这真是把我高兴坏了!
  记得那是一个下午,高雄的天气还是有些炎热.我穿一件白色的衬衣.大概三四点钟的样子.到余光中先生在台湾中山大学的研究室拜访他。先生则穿了一件白色短袖衫,有些消瘦但神情矍铄。我记得还送给先生一点小礼物,好像是泰山石刻的几张拓片。余先生很开心地接过来,欣赏好一阵子,然后和我交谈起来。当时我正在从事陈寅恪学术思想方面的研究,对于诗歌创作其实并不熟悉。但对余光中先生的诗歌和散文却是例外,当时几乎购买了所有在大陆能够买到的他的作品.更是在上课时多次向学生推荐和讲授.所以我问了很多问题,先生都很热情地给我回答,甚至不厌其烦地解释。至于具体问的什么,现在大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我问过关于散文《听听那冷雨》、《记忆像铁轨一样长》等的创作动机,先生如何回答的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本来当时写在一个小本子上的,可是这些年来几次搬家.早就找不到了。本来预计的拜访时间是一个小时,却不知不觉超过很多。最后,还是先生的一个助手提醒他接下来还有其他事情,我们的交谈才只好结束。临走前我有些忐忑地说想和先生合影留念,余先生非常爽快地同意了,还取笑自己越来越矮,其实我只比先生高一点点的。最后,我邀请先生如果到大陆访问,一定到泰山看看,我会陪他,先生愉快地说:“好,我们海边见了,泰山再见。”这“海边”的意思很简单——台湾中山大学位于海边,而且有自己专属的长长的海滩,就凭这一点不知让多少台湾的大学艳羡不已呢。
  大概先生这话说了也就是一年多一点,余先生真的到大陆访问了。他应该是到济南参加山东大学的一个什么学术活动,然后顺便到泰山游览。不过山东大学方面通知我们学校,他们计划是先陪余先生乘缆车到泰山极顶,然后再到我们学校吃顿便饭.再由我们陪同游览山下的岱庙。自然,这个任务非我莫属。我当时想,尽管已经不能陪先生爬泰山,但这岱庙本就是泰山的一部分,我一定要讲解好,让先生不虚此行。岱庙是历代帝王在登泰山之前举行封禅大典和祭拜泰山神的地方,始建于汉代,其建筑布局与构建同皇宫一致,只是在规模上有所简化。岱庙与北京故宫、山东曲阜三孔、承德避暑山庄的外八庙并称中国四大古建筑群。
  再次看到余光中先生时.他一下就认出了我,显然很是开心。我感觉先生气色很好,暗暗地为先生高兴。在和先生吃饭前,我悄悄通知了我们学生文学社团的几个诗歌爱好者.因为没有时间请先生讲座,只能简短地交谈几句。他们兴奋地跑过来,赶在饭前和余先生合影留念.然后七嘴八舌地抢着提问,有些问题在我看来十分幼稚,但余先生却非常开心和耐心地回答,直到被催促离开。
  因为我们学校就在岱庙附近.饭后我们很快就来到岱庙。记得先生对岱庙内的巨幅壁画很有兴趣,观赏了很久。再就是对汉柏院那几株古老粗壮的柏树恋恋不舍,口中连连说道:“这就是历史,这就是中国文化的根啊!”说到兴奋处,先生还模仿鲁智深倒拔杨柳的故事,搂住一棵较细的树.做出要拔出来的样子.让我们给他拍照,逗得我们大笑,周围的游人也都笑了起来。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了先生的童心,也正是诗人的赤子之心。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先生能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好诗,因为他的内心总是那样的天真、单纯、坦诚而富有慈悲心怀、同情之心。我一下联想到先生的夫人范我存女士,记得上次拜访余先生时,他就说其夫人是定期要到高雄当地的博物馆、图书馆等处做义工的,是完全没有报酬的工作,就是为了回馈社会、报答社会。记得先生说到这里时露出开心的笑容,那一刹那,我一下懂得了先生和他夫人以及他们的四个女儿,他们一定是幸福的一家。
  岱庙并不大,也因为行程紧张,余先生游览岱庙大概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然后就要到曲阜,他说一定要去拜见中国文人的老祖宗孔夫子。记得他还说大陆才是中国文化的根基所在,几千年历史才成就了岱庙里那些参天的古树,还有泰山极顶的雄伟壮丽风光。
  分手的时候,看着先生那瘦小却坚定的身影,以及先生那愉快的笑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见到他。但我知道,只要先生的诗还在,他的音容笑貌就在,先生就一直在我们身边,为我们指点祖国的大好河山,为我们朗诵那首不朽的《乡愁》。我一直以为古人写乡愁,以李白的《静夜思》最佳,而现代人写乡愁者,当以此首为冠。
  如今,余光中先生虽然已经离去,但真正的诗人必然不朽。
其他文献
这天,一位家长带来正上初二的女儿。女孩坐在那儿半天不说话,母亲只好做了“代言人”:女儿从小内向文静,乖巧听话,近半年脾气变得怪僻起来,情绪低落,总说闷得慌;和父母经常说不上几句话就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不耐烦,和同学也是这样。身体也总不舒服,不想吃饭,还总是头痛胃痛什么的。近一个月睡眠也开始出现问题,经常半夜醒来,早上不想起床,不想去上学。这女孩以前对英语和手工编织还挺有兴趣的,可现在对什么也没兴趣,
“假如人的记忆可以移植”,这是几年前高考语文试卷的一道作文题,试题公布后,“记忆真的可以移植吗?”顿时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回答似乎是肯定的。据科学研究,外部的种种信息,经过人的眼、耳、鼻、舌、身及第六感官进入神经纤维,就会变成具有生物电特性的传入信息,这种信息再传入中枢神经系统后,其中那些具有特征的或是人们主观认为重要的内容,经过一系列复杂而高速的处理,就会在大脑中留下一种“记忆痕”,并贮
朋友给我讲了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  那回,家里备了个买菜专用的小钱袋。把往日积下的硬币和十元二十元的钞票,都装在了里边。要外出买菜了,小钱袋一拎,很是方便。再不像以往,临到买菜,四处寻零钱。  但不久,就发现也有麻烦。那就是一些分币混在其间,不容易分辨。尤其是新版的一角币,与早先的一分两分,单个的还好区别,如果混在一堆中,很容易搞错了,必须仔细分辨。每次点钱时,手中握了一把硬币,便有些烦。有一回,
每到冬季,小艺有一件很让她烦心的事,那就是她的手脚总是冰冷冰冷的。冷冰冰的双手,让小艺在做作业时一握笔太久就僵硬得像没有知觉,晚上看书,只好早早躲进被窝,把双脚放进去取暖,最痛苦的是她那冷冰冰的双脚,在被窝里焐一个晚上都像冰冷的石头,这常让她一整晚都睡不好。  其实,像小艺这种情况,许多女生在冬季都经常碰到,医学上称之为“冬季冷感症”。有一种说法是:四个女性中就有一个会得冬季冷感症。患冬季冷感症的
梵·高一个转身,百年已经过去。  我没有坐在电影院的宽银幕前,而是捧着手机,在两年前的一个平凡的冬夜,怀着一天下来疲累的心情,在宿舍书桌前点开了《至爱梵·高:星空之谜》。那时,水杯里茶叶氤氲,我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飘向了一百多年前的奥威尔小城。作为世界电影史上首部动画电影,影片取材于一百二十幅原作和八百多封信件,通过一百二十五位画家全手绘的六点五万幅梵·高风格的油画来诠释这位伟大的艺术家。具有肌理、
学习了“分式”一节内容后,平时善于动脑的吕洋和王玺又讨论开了.  吕洋:“王玺,今天老师讲了分式,使我认识了分式和分式的基本性质,但我还是有一个疑问: a2/a是整式还是分式?你能帮我解答吗?”
彭国钧(1877—1952),原名深梁,号贤访、潜舫、泉航,后更号全方,近代杰出教育家,中国近代职业教育的开拓者。  清光绪三年(1877),彭出生于湖南安化小淹镇沙湾张家冲一农家,同胞兄弟姐妹九人,国钧行五。父母早逝,得诸兄支助,国钧刻苦攻读,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考取秀才。在乡开馆授徒两年后入岳麓书院,受新学影响,遂弃举子业,考入明德学堂速成师范第一班。光绪三十一年(1905)毕业后任教修
人生,犹如写一本书,或辉煌,或平庸;或简短,或冗长……这所有所有的结果,都在于我们当初的那一笔挥就!  写作业,我们可以在草稿上胡乱演算;写作文,我们可以在草稿上反复修改……都是草稿嘛,一次不行,可以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在一次一次的反复中,我们可以做到最好。然而,人生就像单向的列车,走过了,就不能重新再来。  曾有一个人,他年少时只知玩乐,到了中年,仍一事无成,全靠祖上的遗产度日。直到临近死亡,才
咸丰二年(1852),二十八歲的曾国荃致信大哥曾国藩,称“省城三大宪皆太平之臣”,“办事不足偾事有余,用才不足忌才有余”。所谓“三大宪”是指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当时的湖南巡抚是骆秉章。这大概是曾国藩第一次侧面了解到湖南官场的情况。此时的曾国藩正春风得意,他三十八岁时即当到从二品高官礼部侍郎,自诩为“本朝第一人”。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马上要和这些“太平之臣”近距离接触,尤其是与湖南巡抚骆秉章,两人
面对上百位全国政协委员联名反对在山东济宁建设“中华文化标志城”,全国人大代表、济宁市市长张振川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标志城肯定要建”,因为“有69个院士的签名支持”。与此同时,有记者根据《中国文化报》公布的“倡议者名单”,找到了名列“69位院士”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建筑学家何镜堂。在回答是否在倡议书上签过名时,何院士表示:“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口头答应吧。”  感谢何镜堂院士的坦诚。从他的回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