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高贵:相约写作100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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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5月1日 第1周
  浮生流年中的孟母林/庄生小乔
  我们到孟母林,很自然地就去了;很巧,那天是孟子的生日,是孟氏宗亲祭奠孟母的日子。俗话说,儿的生,娘的苦。为人子女的我们,代表我们自己,无意中在这样一个日子拜谒圣哲贤母,深觉恰适其时。
  进入孟母林的院子,空气似乎猛然清新起来。那些地上的野草和野花,那些年长的柏树,那穿行林间的风,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春末体验。林间有杂树,梨树盛开白花。林下,各处有凸起的土丘。
  我告诉女儿:有人在下面睡觉,不要吵到他们。
  沿林间路随性向前,东转,行约两百米,是中兴祖孟宁坟冢。一个家族的再兴,自孟宁先生始?土丘高于周边的坟茔,墓碑高于周边目之所及的长眠者。
  复西行,转向北,继续前行,不久,即见孟母林北墙。复转向西行。又见杂树及西墙。
  我们离孟母的长眠之所不远了。
  林间的路上满眼野花。时有蝴蝶在丛中飞舞。我去捉蝴蝶,不得;女儿也去捉,仍不得。
  一抬眼,整个林间最高大的土丘就在眼前。这便是一代贤母安息的所在了。
  再伟岸的男人,都是一个叫母亲的人生育的。尊母敬母,该是每一个男女天生的心性。
  到孟母坟前,看那些旌表碑文,想土丘下长眠的孟母孟父,再想其后孟氏家族生生灭灭的男男女女,如电影中的快镜头:稚子黄口少年青年壮年暮年老去……他们的下一代,在人世重复稚子黄口少年青年壮年暮年老去的人生……再下一代,继续重复……
  而孟母林,是他们永远的归宿。
  贤母长眠的山林,适于每一个贤或不肖者归于自然。
  拜别孟母,我们去登形似马鞍的马鞍山。
  一座山,高或低,名或无名,它的静默厚重以及安之若素,都值得我们尊敬——如我们的父母。
  山间的花,山林的风,山上的柏,山中的鸟,总是宜人。我们择一处阴凉,在山石上小憩。山前的麦,山东的林,山西的村,都在春风里。这些,和孟氏宗亲祭奠先祖的礼炮轰响,都在我们的眼耳里。
  谒孟母林/刘云蔚
  周六遇着庄生,问及周日安排,便商定去孟母林郊游。
  庄生带着女儿淑涵,我们三人从孟母择邻断机的邹城,经孔孟新道乘公交车溯源孟母三迁的第一站——孟子的出生地凫村。凫村古称孟儒里,距曲阜二十里,距邹城二十里。孔孟新道平坦而宽敞,在车上恍然记起今天恰是农历四月初二——孟子生日、孟母纪念日,忽然感觉车窗外的阳光一下子灿烂起来。
  马鞍山位于凫村村东,古木苍翠,山势东西连绵,孟母就长眠在这里,孟氏后裔葬在周围,形成了现今的孟母林。林在山岗,山在林中,松、柏、楷、槲等古树蓊郁葱茏,林下青草茂密……
  孟氏宗亲祭拜孟母的仪式我们没有赶上,墓前石香炉里的香烟袅袅,周遭静极,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树阴里光点跳跃。“启圣邹国公端范宣献夫人之墓”的碑文彰显着孟母林的庄严肃穆,启是启迪,范是示范,启圣和端范的称谓饱含着古人对孟母的尊崇。
  孟母墓前三鞠躬,敬献心香一瓣,淑涵虔诚地依样画葫芦。淑涵还小,可能还不懂,让她亲近感受自然,崇敬礼拜先贤,很见庄生的用心。女儿因上国画培训班错过了这次亲近孟母林夏初风光的机会,想想有些遗憾。
  思绪随山势起伏。孟子事母至孝,五十五岁时任齐国客卿,接母亲到齐国晨昏问安。第二年孟母去世,孟子将母亲归葬于马鞍山,他在乡守墓一年后才返回齐国……万章问孟子,大舜到田野里去为什么仰面大哭,孟子回答那是因为他怀念父母的缘故。孟子接着说:只有至孝的人才终身怀念父母,到了五十岁的年纪还怀念父母的,我在大舜身上见到了。
  女儿放学到家,她的涂鸦和今天的郊游风光一样精彩,我分明感到了自己的失策。没有从马鞍山带来一束野草花,我夸奖了她的画。给她讲孟母三迁的故事,女儿还小,但她听得很认真。
  “孟子家有钱吗?”
  “孟子家很穷。”
  “那孟母怎么还搬了三次家呢?”
  ……
  不知该怎样给她说,孟母再艰难也想给孟子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这基于一种纯粹的母爱。
  关于第(一)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同学:
  山林之行的文字下午一次性草就,未作梳理和修改。呈你阅改。你的文章请发来,让我感受不一样的孟母林。
  传乔即上 2012.5.1
  乔兄:
  迫不及待连着读了两遍,让自己静一下,匆匆浮出一些感觉。
  总体感觉你的《浮生流年的山林》如“山间的花,山林的风,山上的柏,山中的鸟,总是宜人”。
  小细节很见慧心,果园一段,入林开头,以及捉蝴蝶,很灵气,信笔到了,有味道。我注意你的成文时间,真是快手;我构思一两天,下笔草就,然后打磨,呵呵,文章仍然生硬,奈何。
  12.5.1
  2012年7月8日 第6周
  小国寡民逍遥游——读骆玉明先生《老庄随谈》的随想/庄生小乔
  一
  处暑日,上午带六岁的女儿到杏小去报名;下午天雨,对女儿说:去卧室把枕头上的书帮我拿过来——我看到哪页你不要合上了。女儿对我敬个礼,说:是!主人。
  她拿过来,我正看着的,是《隐士情怀》。已经看过的,计有《引言》、《恍惚的老子》、《放诞的庄子》、《大道玄妙》、《天地不仁》、《虚静的关照》、《战胜行丧礼》、《治国与煮鱼》、《文明的苦恼》、《愚民之术》、《上德与下德》、《鱼乐园》、《蝴蝶梦》、《偷箱子的人》、《鼓盆而歌》等三十三篇。未看的,有《高蹈与委顺》(上、下)、《语言的陷阱》、《道与禅》、《老庄与山水诗的兴起》等六篇。
  最喜欢读那些不动声色却意蕴丰盈的文字。
  骆玉明先生的《老庄随谈》就属于此类。他的书随兴翻开去读,就如听一位老者在跟你悠然地說道关于老子关于庄子。   徐老师在我们村小学简陋的教学环境里扎下了根。她教我们语文,一直教我到小学毕业。因为语文、数学成绩好,她一直叫我当班长,视我为得意门生。她课堂上经常提问我,课余让我参加演讲比赛、跟着她组织少先队的活动。
  印象最深刻的是三年级第一次写徐老师布置的作文。我郑重地向姐姐求教,她给了我一本小学生优秀作文选,让我仿照上面的写。因为家里有栽的仙人掌,而作文选上也有一篇写仙人掌的,我便仿着写了一篇,至今还记得其中写到母亲晾好的衣服掉到仙人掌上沾了毛毛扎人的情节。徐老师给了我那篇处女作极高的待遇:当作范文让我在班上朗读;部分抄写在黑板的左下角,保留了两三天;我的作文本让她拿去给我那些高年级的师兄师姐们传看,传完了又拿回班里传看。
  小学三年级以后所写的作文,她总是用欣赏的眼光去点评,让我在班上读,给予我莫大的鼓励。现在,我可以确定,是徐守兰先生,激发和培养了少年的我对写文章的热情和兴趣。这热情和兴趣在我小学毕业三年后重新被自己发现,保持至今,成为自己养家糊口安身立命的技艺之一。
  在心底,于徐先生,我始终都会深深地鞠躬——谢谢徐守兰先生,鼓舞、锻炼了一九八○年代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
  返璞师
  父母在时光中老去,我们在光阴里长成。岁月,把我们雕琢成百样玲珑的玉器。
  为器则不璞。
  任谁,也回不去了——再也做不回那些不着痕迹的璞玉,回不到那些天真的童年。
  幸好还有那些鲜活成长的孩子们,他们就是可以穿越的时光机,带我们从他们的彩虹桥上,回到天真的童年,见到童贞的我们,发现童心的炫美,重温未经时光雕琢的自我。
  每一个子女,都是每一对父母、祖父母的返璞师。他们,带着我们,重返我们的童年、我们生命的零公里处。
  归真师
  大自然在那里自然了亿万斯年。我们,所有人,终究都是要回归大自然的。所以,当下和未来,我打算多多向大自然学习,努力让自己在这热闹的尘世里,慢慢趋于自然,希望最终可以臻于人生大自然的终极化境。
  关于第(十二)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庄兄:
  《吾师》再三品读,感觉相当棒。昨天我给林林说就这结构,搭眼一看,80以上,觉得老庄像个狐狸精,呵呵。至于语言的味道,你也很用心,很醇厚的味。至于你说的结体有些不匀,我觉得四部分虽然没有主次,叙述风格还是有变化的,有参差的美,或者说很摇曳的。当然第四部分可以充实一下,就由璞雕镂成玉了。中财的短评很精到,也即是我要表达的,呵呵。
  我的小文终于写成,也不容易,我这样鼓励自己,给自己打了70分。很久就想动笔,找不到感觉,我和万老师很熟,是我很景仰的老师,就像你文中说的要深深的一躬,我鞠在心里了。文章的结构和语言倒是次要的了,我想平静的叙述这个故事,但不能超脱,越写越觉得他们不容易,我告诉自己写的时候感情要节制,我觉得没全做到。他们的坚持就是现在对我们也是很好的身教,值得好好品味学习人生一课。如果有人读了,能说万老师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好老师就够了。本来想发给几个认识万老师的同学看看,有怕他们笑我矫情,也许我多虑了。
  同弟即上 12.8.20
  同学:
  明日开会,今儿中午休息时间把作业做完了,结体有些不匀,交你审读批改——特惠大酬宾,改一送一,另附赠品1篇,请一并审读。
  8月第3周作业题,我想咱们写个小小说吧:我们一直在写散文,也尝试一下把情感融入编故事的写作吧?
  等读你本周的老师及下周的小小说。
  祝愉快。
  传乔即上12.8.18
  2012年10月21日 第21周
  华章写尽只是莫言/庄生小乔
  这是公元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清晨。朝阳。
  这是最好的年代。这是最坏的年代。这是最好和最坏的年代。
  这是物质的年代,这是精神的年代。这是物质和精神的年代。
  这是适合写作的年代。這是不适合写作的年代。这是适合写作和不适合写作的年代。
  这是商人的年代。这是文人的年代。这是商人和文人的年代。
  这是像每一个年代和不像每一个年代的年代吗?
  ——答案是不确定的。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同理,有千万个人,就有千万个答案。
  人们给出的,一定不是简单的是或者不是的答案。
  就如那些被问到“你幸福吗”的人们。
  有人面上挂着笑答幸福。
  有人顾左右而言他。
  有人会很认真地告诉记者:我姓曾。
  这是像每一个年代和不像每一个年代的年代吗?
  鲁迅先生可能会说:今儿天气……啊……天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公元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正午。艳阳。
  这是一个可以纵情宣泄的年代。这是一个印刷事业登峰造极的年代。这是一个造纸产业高度发达的年代。这是一个树林在减少的年代。这是一个植树造林的年代。这是一个污水在增加的年代。这是一个清洁生产的年代。这是一个环境保护的年代。
  这是一个典籍屡印屡新的年代。这是一个百家争鸣的年代。这是一个百花儿齐放的年代。这是一个百家讲坛的年代。
  这是一个德能勤绩的年代。这是一个文优不仕的年代。这是一个表哥的年代。这是一个房叔的年代。这是一个宅男的年代。这是一个女神的年代。这是一个围脖的年代。这是一个精英辈出的年代。这是一个草民逆袭的年代。
  这是公元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黄昏。日暮。
  这是一个神马的年代。这是一个浮云的年代。这是一个诺贝尔奖的年代。
  这是公元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北京时间晚七时瑞典文学院的宣布:二○一二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中国作家莫言。   这是公元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晚七时的授奖词:莫言将现实和幻想、历史和社会角度结合在一起。他创作中的世界令人联想起福克纳和马尔克斯作品的融合,同时又在中国传统文学和口头文学中寻找到一个出发点。
  这是公元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晚七时的事实:莫言成为有史以来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籍作家。
  这是一个穿越公元二○一二年十月十一日的划时空年代:从清晨,到上午,从黄昏,到日暮。
  华章写尽只是莫言/刘云蔚
  今年十月十九日,是鲁迅逝世七十六周年纪念日。纪念活动很平和,鲁迅渐渐回归了文学本身,这自然是好的。说起来,鲁迅和诺贝尔文学奖还有些渊源呢,一九二七年他给台静农的信里曾婉拒了诺奖的提名。
  而八十五年后的十月,莫言荣膺二○一二年度诺贝尔文学奖。一百多年的诺奖丰碑,终于镌刻上了国人的名字,普天之下的人民,其欣喜为何如?
  这是有事实可证的。试到莫言的家乡,高密市的街头巷尾,不论是他的作品,还是生活轶事,甚至还有老家前面菜地里的红萝卜,莫言直挂在乡亲们的口头;报纸、电视连篇累牍,甚至和莫言或者文学不搭界的房地产都来消费莫言……总之全国上下一片喧哗与骚动。
  莫言之于我既熟悉又陌生。说熟悉,莫言的名字如雷贯耳;说陌生,莫言的作品还没有读过,——这自然是我的损失,以后慢慢弥补。
  现在聊莫言以及诺奖,当然是不着边际的,心里没有底,笔下紧张而又慌乱。
  我听说莫言不是从红高粱开始的,那是十多年前上中专时,有同学在看一本厚书,包着书皮,我有些好奇,打开一看——丰乳肥臀,莫言著,好生猛的书名,同学问看吗?我怯怯的拒绝了,也就错过了。现在想想,很有些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感觉。
  莫言很真诚,他说他开始写作的时候的确有功利思想。想想很正常的。我觉得写作就是一种心境,一种释放,是心境在纸上的涂抹,是心境的固化。没有谁会没入道就直奔着诺奖去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鲁迅婉拒诺奖,有他的谦逊,也有他的冷峻在。他在信里的一段话颇值得玩味:“倘这事成功而从此不再动笔,对不起人;倘再写,也许变了翰林文字,一无可观了。还是照旧的没有名誉而穷之为好吧。”
  诺奖或者别的什么奖不是一位作家所追求的终结,或者成了他的羁绊。但事实证明,的确有人会被荣誉击倒,或者死在了声望里。这是奖的损失还是人的损失?也许两者都有吧。
  有学者说当代文学史要重修了,我宁肯相信他早在莫言获奖之前就有了这项安排。我觉得文学当下只有鼓励个性的表达,保存作品作为史料的义务,没有修史的迫切。在当代文学史上单列一章,固然是一种荣誉,但在未来的古代文学史里,也许只剩下一节,一行,或者径直消失在历史的故纸堆里了。这都有可能,万物非主,时间是严厉而又公正的主宰者。
  作家在意文学史上的留名,恰是呈现了对自己的不自信,与其说作品是对别人的交待,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交待,我懂了,谢了,写了,够了。
  诺奖之后的莫言会怎样?他未来的作品能达到怎样的高度?莫言不会复制自己,不断地探索,定格更高的高度,这是读者所期待的。
  在莫言看来,好的小说家,在日常里能够看见灵魂里的隐秘,那些没有被表现和没有被召唤出来的存在,才是小说家要捕捉的东西。莫言在《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一文里提到了悲悯。悲悯体现着莫言的生命哲学和审美趣味。我觉得悲悯的情怀决定着作家的高度和作品的品质。作家不回避恶,但作品的旨归是向善的。
  孙郁说“莫言的文字,击碎了萎缩与暧昧之维,令人想起汉唐诗文里的‘如决大川,如奔骐骥’的气象”。 汉唐诗文是中华文化的瑰宝,其浑厚刚健的气象才是中华文化的主轴。
  我知道莫言不晚,现在准备读莫言的作品,虽然也许有些跟风,但还不算晚。金秋时节,走进莫言所谓的高密东北乡,或隐或显,或寂寞或热闹,但见一片片火红的高粱压弯了腰,仿佛是在给这片土地致敬。
  莫言的诺奖对文学也许是一件好事,但文学的事业从来都是寂寞的。文学热转瞬變成了莫言热,莫言本人无可奈何,他也许是当下极少数的能冷眼旁观莫言热的人。
  莫言,原名管谟业,谟是计谋策略的意思,莫言的来历大概是将谟字拆开了吧。莫言,说白了就是少说多做,这和圣贤谆谆教诲的慎于言而敏于行一个意思。他不断地努力,读吧,看吧,写吧,——华章写尽只是莫言。
  关于第(二一)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庄兄:
  上周的莫言作业,内人对华章写尽只是莫言的题目超赞,我也是,内容不好把握,好在我们都勉力为之了,呵呵。
  莫言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话题,我们不可回避,用我们彼此熟悉的方式写了。
  你偏重抒情,你的抒情写出了你观察的世相百态,既矛盾又调和,正是这样的年代,可以产生奇迹,制造难以磨灭的记忆。你的抒情很足,复杂的世相莫言的小说里都有,你并没有贴着莫言去写,三个片段正是一天,洋洋洒洒,这一天足以代表这个年代了。
  莫言就在这样的时代冷峻地观察和写作,他有揭露也有讴歌,但揭露和讴歌都是在魔幻的旋律下开展的,他与当下刻意拉开了距离,却显出了迥异的高度,直接和未来对接,这是莫言很高明的地方,我是这样理解的。
  我着意议论,继续贴着去写,也写一点世相,都是为莫言张本的,我让她审读了一遍,不安地问是不是有些超脱了(词可能不恰切)?我不知她怎么理解的,她说有些,我也觉得。里面的思路不大协调,逻辑上可能还要考虑的,写了一天,停停写写,完全不见一气呵成的愉悦,只能硬挤,构思是个框架,向里面填东西很吃力呀。
  我发给你的网址你看了吗?那才是好文章,看完直让人想读莫言的作品。
  你的青春情怀在散步里摇曳,文风符合散步这样的题目,我的散步里面的5个小故事算是个资料汇总吧,留着读的时候掐头去尾就可以了。   关于散步,正如在车上聊的,我们都落入窠臼了,感觉是不太满意的文章。说起来,求变很难的,只是我们阅读面有些狭窄,有些空的感觉了,看来还得多读多充电,不同风格都涉猎一点,读书心得多多交流。
  本周的题目,征求她的意見,叫秋,我看了看日历,明天霜降兼重阳节,是秋日节气比较密集的日子,秋,重阳,霜降或者与他们相关的都可以,你再定。
  同上12.10.22
  同学:
  上周的题目,是看了关于莫言先生的报道想起的——林林总总写了千言万语的诺奖获得者,名字是莫言。想想这真是一种辩证:写下了千言万语的华章;莫言。于是就有布置了《华章写尽只是莫言》那个题目。
  我自己觉得,寻常的套路去写,无以出新鲜。因为这一个事情,可以说所有侍弄文字的人都在关注,当下和未来,会有很多人去写。我的小文,用了王前辈的写法,罗列现象和文字,作无我之写。这样写,还是落入了前辈的窠臼。
  散步、北京巴黎,都是确有的梗概加“散文的真实性虚构”而成。
  有些故人,偶有想念;
  有些新识,偶有关注。
  故人新识的际遇,深刻地丰富着我们看世界的眼和心。
  有时候想,典籍已然汗牛充栋,优秀的时人还在不停地书写。寻常如我者的写,超越、出新的可能性基本可以视作不存在。我写的意义,就似乎只是在自娱以及娱人了。
  这样的定位,写作首先自己要欢乐:在自己所达的水平上,遣词造句,架构文本。于这过程中,体味吟安一字之乐,享受造出一句之快;待这文字之筑建成,再用自己的心和眼,去摩挲文字组合的小成,心下当有自悦。
  其次还应愉人。否则只写日记即可。文字是达到文化目的的介质。人们总是通过审美或审丑的体验,接受那些文字,受些潜移默化的熏陶和提升或降低。若所成文字不具此魅,或会在时间中被洗去。
  你的莫言文字,近孙郁先生的文味。你发的链接我看了。之前曾买过一本孙郁先生的书,通读过,批判性的文字,很锋利。书忘了放在哪儿了。我们的文字所不近者,或是他的通篇在一种强大而从容的气场中宏大展开、推进、完结;我们的,拙于琐碎和文本气场的不够强大。
  作文的挥洒自如,须有深厚的文字底蕴和为文的强大自信。我们一块,积累、历练。
  接受秋的新题目。伤春悲秋或秋思秋想的文字亦然汗牛充栋。我们,再勉力写新篇吧。
  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2.10.23
  2012年12月9日 第28周
  夜观《伊豆的舞女》/庄生小乔
  几年前冬天的某个夜晚——应该是很深的夜,我在书房节能灯的冷光下,读叶渭渠先生翻译的川端康成先生的小说集《伊豆的舞女》。
  之前零星地看过关于《伊豆的舞女》的一些介绍和评说,先入为主地对这部小说形成了美好主见。待到打开川端康成先生——或者说叶渭渠先生的《伊豆的舞女》,那些预想的美好,在川端康成先生——或者说叶渭渠先生极省俭极平淡极干净的文字的字里行间,以一种清冷寂寞的面目一一呈现,薰子和高中生之间朦朦胧胧的怀春和钟情,像一阵谁都无法捉摸的风,在那一趟伊豆的旅程中萦绕回环。
  读过之后,即因伊豆的舞女写下了一段文字。再去翻看,发现写的日期是二○○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题目是《生命的答案在谁的手——在音乐中夜读川端康成》:
  我手头所有的川端康成的文集,无论在黑夜或是白天去读,除去《伊豆的舞女》这个短篇,其他的篇章里,尽管其间充盈着细腻的“川端之美”,充盈着川端康成君对生命的意义的种种探究,甚至有个别个体对群体的反叛与逃离,我却总是从川端康成文字的背后,感受到他宿命般地在反复表达着一个主题:生命的无法把握与生命在人世的无可作为。
  即使在《伊豆的舞女》这最初的文字中,在那一趟旅程的终末,“轮船出了下田海面,我全神贯注地凭栏眺望着海上的大岛,直到伊豆半岛的南端,那大岛才渐渐消失在船后。同舞女离别,仿佛是遥远的过去了……”
  只是告别、转身出发、伊豆半岛海还没有从视线里消失,在“我”看来,与薰子的离别,却是“遥远的过去了……”在“我”的世界中,只是一次码头的告别,便成为遥远的过去、成为永恒的失去了。
  川端康成的生命中,少年时代的那些少有的浪漫情怀,去而不可追,如同薰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的头脑恍如变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出来,后来什么都没有留下,顿时觉得舒畅了”……
  其后的许多或长或短的文字,川端康成都在从不同的观察角度,不同的介入主体,力图对高贵或者卑微的生命进行精微的解读。
  川端康成以他独具东方之美的文字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他可能彻悟了生命的究竟,也可能对生命的要义始终迷惑。
  终了,川端康成用自己的手,打开煤气的阀门,以非自然的形式,终结了自己曾经努力找寻生命的答案的生命。
  生命的答案终究在谁的手上?
  ——这是读过《雪国》、《伊豆的舞女》等篇什之后,写下的文字。
  七年后深秋的这个夜晚——也是在很深的夜,我一个人,在兄弟沉睡的房间,断续观看了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首度合作的电影《伊豆的舞女》——这部电影首映在一九七四年的冬天,那时候,男女主角正青春——我还没有出生。
  有先看了这部电影再读小说的朋友说小说没有电影显得好看。也许是人一成长就变得挑剔或者先入为主并固执己见的缘故,我觉得小说的文本描述优于电影的镜头呈现。当然,电影中,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的表现也非常清新自然;我只是觉得,那些抽象的文字所呈现出的感性的意象和纯粹的情感,由具象的人演绎并由电影镜头来呈现,是在进行“以有限来表达无限”的尝试。
  ——具象可以演绎意象吗?有限可以表达无限吗?
  我觉得,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的。   小说文本的结尾,只是高中生的“我”头脑变成了一池清水,什么也没有留下,并且顿时觉得舒畅了;而电影的结尾,在呈现薰子跑去码头跟高中生的“我”告别之后,又加入了薰子作为舞女演艺的情节——在喧闹的乐声中,薰子在人群围住的舞台上跳舞;一个男子走上台去,围着薰子绕来绕去并试图将薰子搂在怀里;薰子边舞蹈边躲闪着那个男子的拥抱;而最终,在这喧闹的欢场中,薰子没能闪躲开,那个面目不清的男子,他用纹了硕大的图案的粗壮胳膊,紧紧地扼住了薰子的脖子……
  那一刻,电影剧终。
  川端康成先生的文字里,伊豆的舞女薰子和东京的高中生“我”都是情窦初开刚刚长成的少年,川端康成先生大约是想藉由他们共同行走的一段旅程,来表现人世最初的恋情,往往因为世俗的压力和此中之人的不勇敢,而终究不能达成感情圆满的美好怅惘吧?
  西河克己先生的电影中,除却表现川端康成先生文字里的意味,更在电影中于码头告别之后,加了薰子在人世的舞蹈中被男子紧紧拥住的尾巴。我在怅惘薰子和高中生不能朝夕相处相恋之余,更为薰子会遭遇西河克己先生在影片的片尾含蓄地表达的她可能会有的人生际遇而深深地惋惜。
  其实,现实生活总是比艺术所能呈现出的更加精彩——人世的“薰子”山口百惠与“高中生”三浦友和真的走到了一起——他们从开始有爱的一九七○年代,一直走到开始滥情的二○一○年代——他们,大概有六十岁了吧?他們,一直还在一起;他们,让我们还可以感受到,现世中持续一生的情爱温暖......
  关于第(二八)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同学:
  本周作业《二○一二年的第一场雪》草成,呈你审读。等读你的。
  12月第2周,就自己印象深刻的一幅画,写一篇文章吧。除了关乎画之外,其他无限。
  看莫言的演讲了。
  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2.12.08
  庄兄:
  昨天写得相当困难,晚上才动笔,找不到感觉,只好信马由缰,也就不知所云。草稿勉强发出,今早又做了修改,也许是无益的,只能如此了。
  你的二零一二年的第一场雪写得洋洋洒洒,“雪,或者说诗意,其实在一个人的心里......”很慧心的句子。彼时此刻的铺排很见力道,读起来如同经历一场纷纷扬扬的雪。读得有些粗,感觉此刻的文本内容稍逊于彼时,你与陌生女子的对话有些纷繁,可以简洁一些。
  我的雪落斯地,内容有些游离,有些刻意的感觉。结尾太弱了,没有想出更合适的结尾。昨晚写时,中间停顿,内人上网,把机子交接给我时,她说她看了我的草稿,那时才写到天花乱坠,而且中间感恩和原罪的故事还没有写入,林林说不错,可以发出了。我觉得她可能想用机子,便胡乱地评了。我想结尾用了好长时间,也想学莫言的讲故事,不着评论,让人找弦外之音,就是发给你的初稿,今早觉得不妥,就改成现在这个样子。依然不满意,觉得这个小小的尾巴有些弱化文意了,不知如何处置了。当然这篇小文我处理得失败了。
  而莫言的演讲词真好,要细细品味的。
  同上12.12.10
  同学:
  你的雪落斯地第一稿和我的第一场雪,从开头的大雪节气,到结尾的引用作结,以及中间提到莫言先生的演讲等,巧合处诸多。呵呵,我们越写越默契了。
  你文本的前段引了乞力马扎罗的雪里的一段,用得很好,一下子便引人进入一种大气象的美。
  海明威描写了那头豹子躺在那儿,不知道你看到什么,我看到的是海明威躺在乞力马扎罗山巅峰的绝美雪国里,看到的是海明威孤独地躺在清冷的高处。
  你关于雪中看石刻的描述,是这篇文章的诗意所在。意象很美,很有佛性,属灵动的文笔。若是我写,便会以此情节来勾连整篇了。
  莫言演讲和故事的引入,以及后面去教堂、写基督故事,让文意发散开了。用猜想斯德哥尔摩的雪、乞力马扎罗的雪和圣诞的雪以及落在红萝卜上的雪,收了回来。
  你所说的文尾的小尾巴,从前面诗意、神性的描述中,回到故事里的现实,大俗即大雅。如此收了,无何不可。
  说不足,仍然感觉是把这么多材料用于落雪的“斯地”,有些显得拥挤了。
  我的第一场雪,从题目起处,到整个行文,改了以往以文意推文本的方式,是以结构推文本的。本来的想法是只写彼时的那一部分,只是大雪时节的晚上被群里的那个初相识的人加了,聊了,便原原本本基本上一字未改地把聊天内容加在了彼时之后,以固定格式的段落开头装入文本中了。彼,此,合起来,加上五年前的那句话,就成了这篇文字了。
  这周的作业,按图索骥,良马自得,写来会很轻松了。
  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2.12.10
  庄兄:
  雪落斯地的主旨是雪,用莫言串起,原来说结尾不满意,应该是虚无缥缈的雪,想想是把莫言坐实了。昨晚想起手机的铃声,正是费玉清的原乡人,原乡人是写台湾乡土作家钟理和的故事,歌词里提到了白雪茫茫,我用在了小文的结尾,觉得稍稍轻灵一些,想着出一点诗意。林林说两个结尾差不多,是很骑墙的说法,也许主意不好拿的。你看法如何?
  结尾我用黑体标出来了,前面没作改动。
  冬安
  同上12.12.12
  同学:
  刚看过。直觉说:若我操持雪落斯地,前一个结尾和这一个结尾,我确定无疑会用这一个。两个结尾其实并无高下之分,选用哪一个,只与个人一以贯之或者谋求变化的行文风格、文字意味和架构方式有关。
  文学是诗性的东西,正如莫言先生反讽的言语说,没有用处。而这没有用处正是文学的用处。既如斯,那么例举俗世里睹雪的众生相或者单述这一个我的雪中飞升,都实现了表现你想说出的意味的功用,都能够发挥文字的无用之用。
  供参考。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2.12.12
  2012年12月16日 第29周
  末日葵花/庄生小乔//一时多少豪杰/刘云蔚
  周日文约·庄生的赠品:2012年冬至前夜在雪中怀念雪/庄生小乔
  2012年12月23日 第30周
  子非鱼/庄生小乔
  一
  我需要一条鱼,你一起去吗?——我问肖将军。
  你需要一条鱼,叫我去干嘛?——肖将军反问我。
  你是美人啊。我们要带一条美人鱼一起去活动。
  肖将军说:既然如此,那好吧。
  肖将军是个女生。我们四个约好了周末去远足,目标是岳峰山。
  约着肖将军一起去,可以免除我们仨男生逛山的沉闷气氛。
  ——上面的这些句子,不知道是哪一天写下的。现在看,清楚地表达了我对岳峰山的向往、对结伴闲逛的渴望以及希望有个美人鱼掺和一下的远大理想。
  这都过了世界末日了,并且我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可是,计划的行程却还没有成行。我等蚁族——还只能算最下等的工蚁——实在是真的比在戴维营度假的某国元首还要忙啊,忙到连周末远足爬个山的空都没有了。
  谁让我们不够努力呢,谁让我们看了那些比我们优秀N多倍、牛XN多倍的精英们比我们还努力N多倍,却只是热血沸腾一下,然后就钻回我们的蚁穴,復归工蚁浑浑噩噩的生活状态了呢。
  总之,我不是白骨精,不是自由人,不是黄蓉,不会武功,也没有一个黄药师那样的爹可以拼一下;总而言之,我不是可以一天到晚只要游泳的鱼。
  其实,我也并不想做一条一天到晚游泳的鱼——一天到晚的游啊游,不停游,结局肯定只有一个:累死。
  我不想做一条被游泳累死的傻鱼。
  二
  多年前,一个哥们在水边问我:兄弟,你觉得这水里的鱼快乐吗?
  当时呢,我正痴痴地看着水边的阿狄丽娜,想象着她鲜活灵动如一尾美人鱼的样子,并且看到她的小脚趾似乎开始动了。我心里无限欢喜,哪有功夫听那哥们磨叽。就随口回了他一句:欢乐。
  那一刻,阿狄丽娜的小拇指似乎也开始动了。她即将出离她的躯壳,成为美丽如鱼的完美女子。
  当是时,我怀着巨大的期待,目不转睛地等待着阿狄丽娜平地飞仙的那一刻!
  没想到,那哥们还不依不饶,又问我:兄弟,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的欢乐?
  我觉得,这哥们已经不是在问问题了,他是在成心添堵添乱了。于是,我忿忿地堵了他一句: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欢乐?
  他懵了,阿狄丽娜就在他懵的那一刻,像一只蝉蜕出了她的躯壳那样,完成了美丽的蜕变——她羽翼轻薄,宛如稚子。
  我欢喜。跟那哥们说:你先看鱼,或者看云——你知道,你看我时我们很远,你看云时我们很近——我去跟阿狄丽娜姑娘聊聊先。
  他呆了,抬头看了看云,又看了看我,然后说:你这是典型的重色轻友!
  我转身,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走开了。我看到阿狄丽娜向我这边款款走来,我也缓步向阿狄丽娜姑娘那边走去——像所有韩剧、日剧或者美剧里的恋人们分别后重逢时的情景一样——我觉得在缓缓走过几步之后,阿狄丽娜会奔跑起来,我也会跟着奔跑起来;然后,我们会执手相望,阿狄丽娜姑娘会无语凝噎。人生的镜头最好就在那一刻定格。生命的时光最好就在那一刻凝固。
  果不然,阿狄丽娜姑娘提起裙角,开始奔跑。由于距离太短,我还没来得及奔跑,她就已经到了我的身边。
  天人呐!我打算说:姑娘,我可想死你了。
  她闪身,与我擦肩而过——这不是剧本里编排的剧情啊!电影和电视里也没见过这样的镜头啊!
  赶紧地,我望着阿狄丽娜的背影大声喊:姑娘慢走,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她回眸,百媚顿生:我去找皮格马利翁。
  我怅然。站在炊烟四起的夕阳里,任惆怅满怀。恍惚中,仿佛听到自己心底无助的呼喊。
  惠子说:庄生,我听见你老婆喊你回家吃饭去。
  我大惊,看见老婆怒气冲冲地从茂密的树林里穿过。她怎么就没有沾染一点精灵达芙妮的仙气儿呢——哪怕一点点也好啊。
  我知道,刚才的事情老婆也许看到了,情况有点不妙。就跟惠子说:跟我到家里一起吃饭去吧。惠子答应了,远远地跟在我后面,我们一起跟着我老婆向村里走去。
  再次领教了!我刚跟进家门,老婆就关上门开始雷霆震怒,劈头盖脸地落到身上的拳脚和稀里哗啦地砸在心头的词汇,打击得我毫无招架之功,更别说还手之力了——这么多年了,我从来都是还没出手就已经被制服。
  惠子啊,你倒是快走两步进院过来给兄弟解围啊。我在心里呼喊道。
  太晚了!我看到老婆打开了院门,使出了她每次制服我都要使出的终极杀手锏——无敌旋风腿。我应声从院子里飞出去,重重地落在大门口的土地上。
  解脱了——按照惯例,老婆每次使出这一招之后,我彻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她也就停止进攻,放我一条生路。
  没想到,这一次又升级了:老婆从门里泼出一大盆水,浇了我个透身凉。
  无语啊!惠子装作才走到我家门口的样子,强忍着笑说:看你那样儿,真像条泥鳅啊。
  我自嘲,如下:
  泥鳅也是鱼啊,是鱼都是欢乐的。
  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嘛。
  我早知道,雷霆过后必有甘霖——再说,这样的男人又不光我一个,村西头还有一个老苏呢。
  赋得鱼/刘云蔚
  女儿上三年级,周末家庭作业要写一篇观察鱼的作文。几年前曾养过一年多的锦鲤,现在鱼缸空空如也,女儿只好在网上查看图片来写她的鱼了。
  我没有想和女儿比赛的意思,但也想着写一篇鱼,把想法告诉了女儿,她很高兴,让我快些写,我点点头。   活泼可爱的鱼儿,正在什么地方游动,我坐在桌前细细地审视,希望有一条能游进我的思路里。
  春日的周末,虽然阴着天,一家人在唐王湖边游玩,吹吹风淋淋雨是很惬意的事了。鱼儿摇曳,吐着水泡儿,扑剌剌在水面欢快地游动;燕子轻盈,在微风的吹拂下,斜着身子掠过水蒙蒙的天空。
  这样诗意的时光只是恰遇,或者需要自己去感悟品味。我读《孟子选译》,看校人烹鱼一章,校人汇报的几句印象颇深: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刚放在池塘里,它还要死不活的;一会儿,摇摆着尾巴活动起来了,突然间远远地不知去向。校人说得太生动形象了,让人无法起疑,怪不得郑国的子产连说“得其所哉”。鱼儿果真得到了好地方,千百年来一直悠然地游着。
  前些日子去济南,晚间闲逛,在县西街看到了两眼无名泉。济南人用石栏精心地呵护着,汪汪的一池水,一米见方的样子,灯光昏黄,看不到泉涌,只是池子中间的石槽外壁上洇着一片水迹,水槽里游着两条寸许的锦鲤,鱼儿并没有因为我的关注而乱了方寸,还是从容地游着,清浅的泉池是它们温馨的港湾。
  黑虎泉群紧邻护城河,黑虎泉咆哮的泉声远远地就听到了,三个虎头喷珠沫玉,泉水汪在河边的泉池,又虎虎生气地泻入护城河里。看不清泉池里的波澜,只觉得周围水汽淋漓。河水清澈,水草茂盛,顺着水流摇摆,由于光线暗弱,并没有看到游鱼,也许它们白天在水草里穿梭累了,正在幽静的水草深处休息。泉水是大地对济南人的赐福。在河边行走,见到几波冬泳的济南人,一个个似浪里白条,得其所哉,不知是否惊动了水草里游鱼的酣梦。
  女儿的作文写完了,我停下来,听她朗读:
  “鱼成群结队地在珊瑚丛中穿来穿去,好看极了。有的鱼的尾巴像一根细细的针;有的鱼的条纹五颜六色;有的鱼的尾巴好像美丽的大裙子,美丽极了!有的鱼的尾巴像一把扇子。正像人们说的那样,大海里的鱼多得数不清。”
  “你的鱼写完了吗?可以模仿一下我的。”她骄傲地说。
  关于第(三十)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庄兄:
  子非鱼,一篇很潇洒见功力的文章。我觉得你应该写得很快的。第一部分游泳的鱼,美人鱼之类的,像是在画板上敷了色,定了调子,第二部分才是重点精彩的所在。子非鱼演绎成一幕活剧,有声有色。美人鱼的引子,在阿迪丽娜和皮格马利翁之间徐徐展开,穿插在子非鱼的故事里,仿佛游鱼穿梭在柔弱的水草里,摇曳多姿。小短句,植在段首,醒目又见力度。我疑心阿迪丽娜和皮格马利翁的故事是上期画的作文的资料,但用于此处很妥帖。我知道皮格马利翁效应,意思就是只要你对某种事物虔诚的祝祈,你总会获得一种照耀,而这种照耀会让你有一种新的诞生。但皮格马利翁钟情的阿迪丽娜却是通过子非鱼又查了百度才知晓的,呵呵。庄生和惠子的故事拉开大幕,故事解构得后现代,与鱼有关,现在鱼却游到了暗处,倾听庄生和妻子的对话,惠子像是个路人,但是不可或缺,这时鱼儿也歇足了,泥鳅也是鱼,会自嘲的人才能无往不惧,类似于庄生击缶,你顺路又把老苏带将了,老苏以及老苏们颇有慧心了。
  若说不足,第一部分可以简洁一些,文字里当下一些熟语,文字很灵动,但有戏谑的成分在,可能会冲淡故事的氛围,可以精简一些,意下如何?
  我的赋得鱼,结构上本想写三部分,一、孟子的校人烹鱼,二、五龙潭观鱼,三、女儿的作文。找不到联系点,后来写成了这样子。女儿的作文和我们的撞车的确很巧,我觉得颇有记下来的必要,所以从女儿作文开写了,中间的种种鱼,只能照实写了,与鱼的悠游相比,自然是拘谨的。唐王湖春游可以有的,但是是从杜甫“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的诗里敷衍出的,以后要带孩子多逛逛,孩子的作文写实固然是好的,但要有生活,看鱼的图片写出的文字自然会有些隔,慢慢来吧。鱼在湖里快乐地游着,而家里鱼缸也要启用了,孩子澄澈的目光里观察是顶重要的,呵呵。
  今天平安夜,平安快乐。
  同上12.12.24
  同学:
  得鱼之乐,在江湖畔,在云水间,在己心田。
  你的《赋得鱼》,也是一篇佳构。把你的写鱼,和女儿的写鱼穿插在一起,从架构上说,这一个结构上的构思,就已经拔高了你的整篇文本的架构和趣味了——大人无论如何用心结体、铺排情感,在孩子稚嫩的文笔面前,总显得不那么鲜亮,总会显现些老气。
  《赋得鱼》构佳,与孩子就作文及写鱼的交流是文章最出彩的地方,这里才是生活的真趣所在。孟子的校人烹鱼,诗句里出的春游见鱼场景,济南行看的那些泉鱼,见出得鱼之乐,都融于这一次的写鱼,融于和孩子比着写鱼——在生活里,鱼之乐有这么多。
  鱼是自由自在的。
  因此,我想,无论怎样写,这关于鱼的文字,都有生趣,都见性情,都得自在。
  《赋得鱼》构意俱佳,再作轻梳,便是佳文。
  我的子非鱼属于未完成以及亂生发。原题目《子非鱼,伊非鱼》;动笔写时就只有从前写下的那点开头和面目模糊的想法;破折号后接着行笔写,想到嘛写嘛,就着流行的或经典的末日、忙碌、愧对、精英、蚁族、《我不是黄蓉》、拼爹,直到张雨生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那首歌收住;第二部分以无厘头的方式写子非鱼的典故,写到在水边看鱼想到钢琴曲《水边的阿狄丽娜》,想到那个痴情的王者,便穿插了来写;中间加入了不知是谁的诗句: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加入了韩剧镜头、达芙妮的精灵、篡用了苏格拉底的雷霆之后必有甘霖,就收了。把题目里的伊非鱼部分朦胧的想法弃用。子非鱼这一思辩命题的逻辑或许是不可测,就让我那些未完成、乱生发的凌乱文字,在那里无厘头地凌乱着吧——只要那些文字多少能散发出一些有趣或无聊的高雅或低俗,便可。
  ……
  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2.12.24
  2013年1月20日 第34周
  雾中人/庄生小乔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 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
  it was the age of wisdom, it was the age of foolishness,
  it was the epoch of belief, it was the epoch of incredulity,
  it was the season of Light, it was the season of Darkness,
  it was the spring of hope, it was the winter of despair,
  we had everything before us, we had nothing before us,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o Heaven, we were all going direct the other way
  ——in short, the period was so far like the present period, that some of its noisiest authorities insisted on its being received, for good or for evil, in the superlative degree of comparison only.
  ——把上面这大段的英文,放在这篇文字的起首,大约会给读此文者,当头的雾水吧?
  如果你如我这般不通英语,如果你觉得我写文章云山雾绕,如果你对此不胜其烦,那么,轻轻合上书页,或者重重地把书推到一边,起身,去饮水机边给自己的咖啡续一下杯,接着品一品可可豆里的馨香或浪漫吧;或者径直走到窗边,拉起私密的百叶窗,推开紧闭的木格窗扇,欣赏一下窗边的风景吧。
  如果你对英文不只是略知一二,如果你对英文还深懂三四,如果你恰巧还是一个可爱的小学英语老师,那么,你在看了开头之后,心底里一定会涌起一股欢乐的自豪感吧;你会不会一边自豪一边这样想呢: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你弄这么一大片英文放那儿,到底是想要吓唬庄生还是想要吸引小乔呢?再或者,你看了那英文的开头,便能拨开云雾见青天,聪明地猜到了我要写些什么,那么,你也可以轻轻合上书页,或者重重地把书推到一边,起身,去饮水机边给自己的咖啡续一下杯,接着品一品可可豆里的馨香或浪漫吧;或者径直走到窗边,拉起私密的百叶窗,推开紧闭的木格窗扇,欣赏一下窗边的风景吧。
  窗外的风景,是大煞风景的无边雾霾。
  雾霾切断了望远处的目光,雾霾隐藏了阳光下的一切。
  当然,雾霾只是暂时的。
  懂得英文和不懂得英文的你们,还有我,我们,只能闭紧窗扇,回转身,重新坐到书桌前。
  你们——无论懂得英文还是不懂得英文,在等待云开雾散的时候,总得做些什么吧?要不,继续翻看刚才放下的那本书?
  如果你恰巧再次翻到我的这篇文章,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的这篇文章写到这儿基本上已经结束了。
  但是,为了对那些硬着头皮读到现在,或者重新翻读恰巧又翻到这篇文章的可敬的读者们有一点表示,我把篇首的文字移到文尾,于这深不可测的苍穹下,吸一股重口味的雾霾,对着那些曾经让你一头雾水的文字,轻轻吹将过去……
  下面,就是你坚持着从这篇文章的开头强读到结尾或者恰巧再次翻到我的这篇文章的全部收获了: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
  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
  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绝望的冬天;
  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落地狱。
  ——简而言之,那时和现在是如此的相像,
  不管是最美好的,还是最邪恶的,
  那些喧嚣的权威们坚持,只能用形容词的最高级来描述它。
  如果你不嫌啰嗦,我呼出的那口貌似仙气的雾霾,还会把篇首的文字,幻化成下面的样子: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
  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
  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
  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
  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简而言之,那时跟现在非常相像,
  某些最喧嚣的权威坚持要用形容词的最高级来形容它。
  說它好,是最高级的;说它不好,也是最高级的。
  当然,也还有另一个变种: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
  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
  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
  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
  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这个变种,因为雾霾被肺净化,幻化未完成。
  很遗憾,我忘记了,这里不是双城,不是巴黎伦敦;很抱歉,我刚想起,这里是雾霾浓重的城池。
  我披上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的斗篷,走到车水马龙、喧哗骚动的大街,走进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的人群。
  突然觉得满目皆是伦敦孤儿,忽然觉得满怀尽是孤独寂寞。
  如雾起时/刘云蔚   春意渐渐地浓了,桑树枝头舒展开手掌似的叶子,远远望去,像笼着一团绿色的轻雾。采桑女儿的歌声渐渐飘了出来,柔曼而轻盈,又听到一阵喧闹声,大概背上的一筐已经采满了吧。
  桑林附近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溪旁矗立着几间新搭的茅草屋,前面正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麦子长势正旺,路沟里开满了各色野花,蜜蜂蝴蝶在春光里玩耍,不远处几个淘气的孩子追逐打闹着。
  嫘祖在茅草屋里撒着新鲜的桑叶,只听一阵沙沙的声音。她额头沁着细细的汗珠,看着蚕宝宝贪吃的样子,脸上漾着一层喜悦,“你们快快长大吧,孩子们就可以穿上舒适温暖的衣服了,”嫘祖心里想着。
  “夫人还在忙碌?”黄帝走了进来。嫘祖没有停手,“它们真能吃呀”,“哟,蚕半身都透亮了,也快停食了,夫人又要忙喽”,黄帝边说话边搭手喂蚕。
  “主公,炎帝求见。”
  “轩辕兄,你可要帮我呀。”炎帝不顾路途劳顿,一股脑地说了下去,“今年风调雨顺,部落里粟米地已经开播了,蚩尤却来侵犯,播地的事耽搁了,我率部在阪泉与他迎战,厮杀两天两夜,不分胜负,谁知突然一陣沙尘四起,飞沙走石,烟尘滚滚,我们喘不过气,便乱了阵脚,死伤很多,部众也冲散了,若不是蚩尤他们忙着抢夺部落里的粮食和牲口,我们早就成他的苦力了。我收拾残部一路迁到涿鹿,还没有落下脚,就听说蚩尤追过来了,真要赶尽杀绝了——”
  “烈山兄,稍安勿躁。你们就先在我这里歇息,蚩尤一路追奔,我们以逸待劳,谅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自然好,你的部落比我富庶,蚩尤早已垂涎,只是他对你的部族和兵车有所忌惮,现在他终于按捺不住,战火恐怕要燃到轩辕兄的眉毛上了。”
  “蚩尤现虽与我通好,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撕破脸皮罢了。他们不懂得种养,只知道蛮力和抢掠。即使他不去侵犯你,哪天他也会踏过我的麦田,折我的桑枝。我岂能饶他!”黄帝气愤不平,手掌一下子拍在明堂的木柱上,透过阳光,一股烟雾缓缓而下。
  果然,炎帝和蚩尤就在涿鹿对峙了,没有再起战火的迹象。蚩尤凭借战利品和已经种下的粟米地足够维持一阵了,蚩尤并没有为阪泉之战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忙着操练部众,演习战法,等待着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战。
  麦子扬花灌浆,今年又是个丰收年,虽然添了炎帝部众,看来大家不至于闹饥荒了,田野地头野菜疯长,农人们干活很起劲,嘴里哼着他们心领神会的调子,光等着收获的日子到来。
  妇女们也在忙碌,嫘祖教她们从白白胖胖的蚕茧上抽出极细的丝,又在木架上咿呀地摇动,一段段绸布就这样出来了。绸布竟是这样柔软温暖,真是神奇的虫子,它吃桑叶,难道也把阳光的照耀一同吃进肚里去了吗?
  先给男人们做合适的衣服,他们下地干活,农闲的时候还要训练,衣服磨得快呀。
  黄帝和炎帝一直思忖着那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蚩尤是怎样的法力?乱了阵脚,我在明处,他在暗处,如何应付?遑论战胜!两人冥想破解之法,饭菜凉了热,热了凉,从早晨絮叨到晚上,两人有些累了,躺在地上,仰望满天的繁星。星星仿佛知道他们重重的心事,熠熠地闪烁着。
  “有了”,黄帝突然坐了起来,“烈山兄,你看,北斗七星绕北极星,斗转而柄不转,风后曾对我提过他在采石炼铜中,发现有磁石能吸铁,我们能不能造一个指方向的东西?”
  “哎呀,好主意!轩辕兄不是造车的高手吗?可以让风后动动脑筋,试试对着北极星把磁石安在车上。我琢磨着在阪泉闻了烟尘憋慌,也许里面有毒,能不能让尊嫂裁些小绸布发给部众,只要蚩尤再起沙尘,我们围上绸布遮一下也好挡挡。”
  “我这就安排风后和嫘祖,来人——,热菜!烈山兄,不瞒你说,今天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蚩尤收获了炎帝的粟米,也想着趁机把黄帝的麦地一块掠了,想到此,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仿佛黄帝的部众在给他看管麦地。该收仓了,蚩尤又怎有这样的底气?他手里的王牌就是一种威力更大的武器成功了。
  它将漫衍在漫山遍野的山谷里,一阵静寂,只听得溪流潺潺,接着一阵慌乱,杀声四起,红涨溪流。蚩尤这样想着,月光下的麦地一片波浪起伏,透着一种莫名的馨香。
  为防止蚩尤麦收前偷袭,黄帝炎帝决定先发制人。指南车一字排开,武器、干粮和绸布一应俱全,他们命令应龙和风后带领部众,向蚩尤进发。临行,黄帝特意嘱咐了应龙几句,应龙连连点头。
  黄帝和炎帝一同巡视麦收前的田地,劳动的快乐是说不出的,丰收的大戏渐渐拉开了帷幕。
  应龙风后和蚩尤相遇在涿鹿的山野,一阵厮杀,三天三夜,不分胜负,蚩尤坚持不住了,阵脚大乱,和部众纷纷后撤,一些老弱来不及逃窜,急忙举起了双手。应龙风后从容追击,进入前面山谷,蚩尤部众突然消失了,树林葱郁,只听得溪流潺潺,可怕的寂静呀。突然雾霾四起,满山满野,炎帝部众慌了神,这比沙尘更诡异的烟雾之后,又有怎样的慌乱和杀戮呀。应龙站立高处,“不要慌乱,背靠背站好队形,围上湿绸布,听从指挥——”风后命人推动指南车,队伍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气势。
  可怕的对峙之后,应龙和风后指挥部众展开了进攻,树林里的埋伏渐次显现。
  蚩尤站在高处,看到眼前一幕,心里有些慌乱,雾霾消散了。
  蚩尤的部众见过这样的溃败,只是这次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找不到自己的首领,在雾霾散去的时刻,蚩尤的身首也倔强地散去了。
  太阳出来了,仅有的一点残雾也消散了。蚩尤的部众举起了手,像树林里张开的枝桠。
  应龙和风后带着战俘班师,黄帝和嫘祖正在桑林里修剪树枝。“主公,蚩尤阵亡了。”“啊——,不是让你优待他的嘛!”黄帝急乱中折断了一段桑枝,“我们找到他时,已经身首异处了。”“哎,他是一个伟大的对手,厚葬。他是战神,把他的头像绣在我们的战旗上吧。”
  献俘仪式庄重严肃,黄帝和炎帝共同祭告天地,蚩尤的部众被安置在邹屠之地,不愿意留下的,也没有强留,任由他们向北去了。   丰收的喜悦照着每一个人,围着篝火的狂欢持续了一夜。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黄帝和嫘祖又去侍弄桑林了,嫘祖说:“蚕宝宝食量大着呢,我们的人丁又增添了很多,明年春上可要多栽一些桑树了。”
  关于第(三四)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同学:
  《雾中人》草成交稿。试验性文本,你审之。
  今年已写了3篇:初、气象和雾;第四篇,锁定题目《我们的乌金》,写写我们赖以养家糊口的金子吧。其他不限。
  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3.01.18
  庄兄:
  《雾中人》读了几遍,果然光怪陆离。很妙的行文技巧,我觉得仿佛是在画一幅关于雾是画,而且是国画的技法——皴擦点染,你把关于雾的意象,以敲击键盘的力度在屏幕似的宣纸上一点点晕开了,旁边应该有一杯刚刚沏好的咖啡正冒着馨香的热气,虽然窗子外面雾霾纵横。行文的反复以及重复,都在表现一种内在的节奏和层次,很耐读,尽管我读不懂开篇的那一串字符,其如坠雾中的氛围出来了。
  《如霧起时》发给你的时候,我大略提了一点,就是模仿《故事新编》,你曾经尝试过的,曹老大的那篇,我也试着做一次,故事有些不温不火,可以说是从容地叙述了。着眼点是蚩尤和黄帝逐鹿之战的那场大雾,开写后,桑林的部分成了暗笔,是在我当初构思之外的,如何演绎故事,我是顺着下去的,至于布局结构考虑得少一些,你多多批评。《故事新编》的尝试,能丰富我们的思路,有借鉴和学习在里边,以后我们还要写写的。
  乌金是我们身边的很重要的元素,我却视若无睹,仔细审视它,感觉它很陌生,有些头疼啊。好在这周刚开始,呵呵。
  同上13.1.21
  同学:
  中午想和你说说《如雾起时》。你没去,便继续读莫言先生《蛙》、生死、檀香、丰乳文集中的生死。一并买的5本莫言先生的书,海天社的一套3本《说吧莫言》已经读完,精读。你和汤老师若读,我给你们捎去。
  《生死疲劳》昨夜开读,西门闹的轮回,今日午间已经读到轮回到牛。很生动的空想,很独特的视角,很清晰的时代背景,这便是小说的迷离和魅力。
  你说到的《铸剑》,正是莫言先生最欣赏鲁迅先生的一篇,最。药、狂人、铸剑、百草园、所有杂文,我读来,都觉得钦服得不行——1994年或者1995年假期,我在工厂打工,一个月赚100多块钱,我记得狠心买了一套《鲁迅全集》,花了将近一个月的工资——小说的意味,散文的意味,当时是少年的欣赏;而杂文,则是抒发胸臆的酣畅和遣词造句的随心所欲让我五体投地。
  《如雾起时》读过几遍。不知你构思的初衷是什么,我读来,嫘祖和黄帝在桑蚕间的对话,饶有深意,似乎暗示着寻常的人间生活。
  蚩尤和炎黄的战事,雾中的迷茫和指南车的指引,以及炎黄的胜利和蚩尤的失败,都是值得颂扬的人性。那些养活人们的小麦黍米,留在斯地的所谓善民或者说北去的不善者,都是远古自然的生息,无善无恶。
  文尾的话,或者暗示了人类接下来的繁衍盛旺?或者表达了对远古祖先们博大胸怀的颂扬?或者说终是回归寻常的生活?
  就一个传说极简略的几句,用你自己的想象,以你个性的文字,生发成文章,这个篇什,对你意义重大。
  典是先人的,故事是你的,文字也是你的,故事新编的意义,便是历练自己想象和用自己的文字编排故事的能力吧?
  精进的话,便是再升华出些自己的东西来。《如雾起时》,饶有深意。是个成功的篇什。
  我的雾,是个结构性的试验文本。你一出题,我第二日就想到狄更斯的《雾都孤儿》或曰奥利佛游记,就想到比写成的这个雾更宏大的主旨,想到小孩子,想到我们所谓的大人,想到所谓的世事洞明的老人。
  我想表达的主题是:我们所有人,其实都是人世雾都的孤儿。呵呵,写成的,与这个主题,也许仅仅有十分之一的关联罢。
  我的雾中人,起于英文——这是我文本中第一次如此开头——那英文,是狄更斯《双城记》的开头。后面文本的推进,只有技术性的东西,在文章的前半段便说这文章要结束了,其实文意和结构才刚开始。而后来引用的三段,是对前面英文三个版本的翻译,各不相同。一个英文确凿的开头,翻译们各出译意,不确定性可见。我们再隔靴去读,更如雾里看花。——当然,我结合了我们当下遭遇的雾霾,描述了我想象中的两类人——雾中读书的人。末了,写了“我”在人群中的感受。
  关于时代,我想,没有人能够比狄更斯总结得再深刻了——今天翻德富芦花,似乎有相似的句子。
  过去、现在和未来,我想,也许没有和狄更斯所说的时代不同的时代了。
  既然时代似乎是已经注定了的,那么,雾霭中的我们,也许和狄更斯的雾都孤儿,有一比。
  雾都是暂时的。阳光灿烂,心下便好。
  我们的乌金,就是我们的煤炭,就是我们从小年轻到小中年基本上所有青春的物证。
  倘若敞开了用心去写,三五万字,根本阻挡不住我们的手和心。
  我没起我们的煤或炭这个题目,而是取了我们的乌金,可能是心底里,多少还保有未被乌黑的煤炭掩埋、闪烁着微渺的光芒的诗意罢。
  我们多努力,让我们的乌金的光芒,与我们心底未泯的诗性的光辉,交相辉映,照亮我们或有的远大前程。
  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3.1.21
  2013年2月3日 第36周
  上班去/庄生小乔
  一双运动布鞋——一下一下地落在地上那些由极细微的煤末和其他尘土混合而成的尘埃中,仿佛什么都没有踩到——那些煤末和尘土之间似乎没有相互吸附的力量,当那双布鞋落上去的时候,它们即刻四散开去,如壶口瀑布的滚滚浊流。
  落下去的鞋子,便什么也感受不到。
  我的双脚,在那一双布鞋里。   那双布鞋没有感受到的,我都看到了,感受到了。
  路边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硕大的叶子上落满了由极细微的煤末和其他塵土混合而成的尘埃。
  我下车下早了。距离矿大门,还有两里地的样子。
  时已是深秋,却还有秋老虎的感觉。走完那段之字形的路,当那双布鞋迈进煤矿的大门,我上衣的后背,已经被汗洇湿了。
  无论对一双四十三码的运动布鞋,还是对一个十九岁的年青人,这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开始上岗后,我去了井下。机电技术应用专业,去井下二线工区从事机电维修,基本上,属于“物尽其用”了。之所以没用人尽其才这个词,是自知自己仅有那些粗浅的理论上的东西,缺少实践的检验,属于连半瓶醋也算不上的。
  好像即刻就去邮购了《中国煤矿文艺》。后来,又断续订阅了几年。其间,看到的好文章肯定不少。现在想,给自己印象比较深的,一篇是一首题目好像叫《八百米深处的光芒》的诗歌,另一篇是一部纪录兖州煤业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海证券交易所和香港证券交易所三地上市的大篇幅的报告文学。
  穿上冷湿的工作服,登上靴筒深深的黑胶靴,戴上由黑色帽壳、白色帽撑、绿色系带组成的安全帽,扣上明晃晃的矿灯,将插满了扳手、钳子、螺丝刀等维修用具的牛皮工具套背上,我和维修队的兄弟们一起,从更衣室走到副井口,挤上罐笼,下到-160m井底;再和维修队的兄弟们一起,走到散布在-160m到-258m巷道里的各个岗点,走进我从诗歌里读到的八百米深处的光芒中,开始井下机电设备的维修工作。
  就结识了走出校门踏入职场成为矿工之后的第一拨矿工哥儿们。他们是秦哥、刘哥、兵哥、启哥、刚哥等等。工作大家一起伙着干,工余大家一起伙着玩,吃饭喝酒聊天。那时候,除了秦哥已婚,其他人都是单身汉,住单身宿舍,各自为着求进步、找女友、买房子等大事小情,小题大做地辗转反侧着、忐忑不安着、优柔寡断着、反复纠结着。
  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终极法宝。没过五年,我进入职场成为矿工之后结识的第一拨为那些问题曾经百转千回纠结过的矿工哥儿们,没有一个不结婚的了,没有一个不大小是个“干部”的了,没有一个没有房子的了。
  ——除了我——没有进步、没有结婚、没有房子。
  我也为着求进步、找女友、买房子等大事小情,小题大做地辗转反侧过、忐忑不安过、优柔寡断过、反复纠结过。和一帮年龄相仿的哥儿们,在伙着干活的时候,讨论过共同关心的那些事儿;干完活儿的时候,在巷道的躲避硐里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谈过;下班之后,在单身宿舍的被窝里,关灯之后也卧谈过。能解的惑,谈着谈着就解了。暂不能解的,在自己心底继续盘桓,慢慢求解。
  在井下工作两年之后,因为自己的不安分,因为对自己所面对的不自足,更因为青春的不能停下来——也可以说因为一部叫《乌龙山剿匪记》的电视连续剧中的那个在乌龙山上的土匪钻山豹——我从井下到井上上班了。
  之所以提起土匪钻山豹,是因为我在井下上早班、中班和夜班的时候,都曾多次想到他,想到他在山林间穿行时矫健的身影和他在与人交锋时敏捷的身手。是那个虚构的强悍土匪钻山豹,激励着我在空气污浊的皮带运输巷里左思右想。那些胡思乱想产生的火花,在皮带巷里左冲右突,撞击得巷帮金花四溅。
  我不能再关着那些青春的火花了。
  我得放它们出来。
  职场的另一扇门,由此打开。
  拍拍身上的灰尘,我从三百米深处升井,刷刷那双四十三码运动布鞋上的煤尘,抬起脚,迈进职场的那扇新门。
  往白纸上写黑字或蓝黑字,慢慢成了这扇门后的主要工作;后来,在黑色或者灰色的键盘上敲敲打打,往电脑里输入黑字,成了时下主要的工作。
  写字这样的小事作为主要职业,这个事情由来已久。这是一个气象宏大的事业,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业,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的事业。过往的例子很多,人物和故事都很鲜活,史上多有记载或未记,此不一一赘述。
  记一个关于写字的事。
  刚事文字那会儿,有一个周六的夜,在家加班写材料。赶上停电。点着蜡烛,继续赶写。那时候没有电脑,材料全是纯手工制作,像现在纯手工打造的名表一样,似乎显得很值钱。第一遍,整页和半页的稿纸写了六七张;自觉太多,再进行第二遍删改;自觉差不多了,开始誊写,誊到第二页的时候笔误,写错了字,撕掉重抄;等到报捷书写成,已经到了凌晨两点多。想着第二天一早把写好的材料呈交的情形,虽然很困很累但也很高兴。
  父母结婚的时候买的那只马蹄表,唤我起床去上学、去上班已经多年。那夜,我把马蹄表的弦拧紧,闹铃调早一点,就等第二日早早地把稿子送呈了。
  那天清晨,闹钟响了之后,我迷糊着睁开眼,看看时间,觉得尚早,便闭上眼睛,想着再眯几分钟……“几分钟”后我猛然再睁开眼,窗外阳光灿烂,马蹄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这便有了个教训:定好了什么时候起床,到点儿就起,不能再多眯一会儿,特别是在关乎写字这件小事上。
  写字为业是个费心神的差事,不事之者,不能体味;写字为业也是个挺自得的活儿,不事之者,亦不能味。
  两相权衡,宁弃自得而不愿费心神者众;而在直面弃自得与费心神的抉择的时候,事文者的脚步,总是有一些犹疑的。
  现在,想想,自己孜孜以求的美好生活,也许便是穿着舒适的运动布鞋,在职场文字的丛林间自如地迈开脚步,于八百米深处的光芒的诗意和深不可测的资本市场的力量之间,自在地穿行罢。
  会计/刘云蔚
  记得我中考的志愿是师范和卫校,那年作文写“机遇”,我没有把握住,录取通知上的学校和专业很醒目,我有些惆怅。对会计所知甚少,倒是一位去我家道喜的邻居说,会计不孬,你看大队的会计,那也是村里的人头啊……他说得云里雾里,大概是见我不高兴,宽慰我的。
  我并没有带着这样的憧憬,而是懵懵懂懂,开始了中专生涯。至于学业,一塌糊涂。教《基础会计》的老师胶东口音很重,我听不大懂,看书又浅尝辄止,会计的基础终于没有夯实,后面的学业只好惨淡经营,好在那时严进宽出,并没有耽误我按时走出了校门。   学校里没有开会计史之类的课,或许也没有开的必要。会计是与时俱进,甚至紧跟经济形势的,但如要向前追溯,会计的历史应该是久远的。
  在出現私有制之后,会计便萌芽了,它大概就附着在部落首领某天在绳子上打的某个结上。《史记·夏本纪》说大禹忧民救水,在绍兴茅山召见诸侯,“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茅山更名为会稽山,虽然会稽只是记录核实之意,这确是会计两个字的由来。西周时设有专门核算财赋收支的官职——司会,并对财物收支采取了“月计岁会”(零星算之为计,总合算之为会)的方法,司会开始行使了会计的职能。
  《孟子·万章下》记载孔子曾做过管理粮仓的小吏,他说:“会计当而已矣。”就是说算账计数必须要准确才行,孔子之于会计,一个“当”字正道出了会计的精髓,可谓一语中的。孔子认为执政者施恩惠给人民,应该大方地给予,不可有“出纳之吝”——收支钱财锱铢必较是出纳的工作作风,作为执政者,出纳之吝万万不可了。
  朱总理在视察上海会计学院时题写了“不做假账”的校训,后来在北京会计学院,又执笔写下“诚信为本,操作为重,遵循准则,不做假账”16个字的题词。“不做假账”四个字掷地有声,和孔子论及会计的“当”字一脉相承。
  写这些颇有些拉大旗作虎皮的意思,实际上我只是捋一捋漫无边际的思路,会计不因为是村里的人头或者圣人做过就有了绵历而广泛的职业优越性,它和其他职业一样普通而必要。
  我参加工作一年多以后,对口进入了公司的财务部门,而且做起了出纳。工作上谨小慎微,也许做得还不够,日清月结时仍常有纰漏,久而久之觉得自己都有些神经质了。
  有一年临近年假,想着早些回老家过年,便加班清盘现金,却总是对不上,不成想添了心事。不断翻着凭证账簿,不断搔着头皮。硬想也没有效果,肚子咕咕叫,只好先一放。刚热的饭菜没吃几口,突然记起一件事,好在家属院离出纳室近,一路小跑。果然找到了症结,豁然开朗。回到家,继续吃饭,仿佛周公吐哺似的,真是容易落下胃病呢。
  年假肯定安稳了,我给三叔聊起这件事,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年年底,账房先生向掌柜提出辞呈,掌柜觉得他工作努力,极力挽留,账房先生说被子上有线头,疙人睡不着,非辞不可。掌柜只好由他去了。半年后,掌柜登门拜访,一进门看到账房先生正在房前的土坷垃上酣睡,掌柜把他叫醒,账房先生不好意思起来。原来账房先生睡不着的原因不是被子上的线头,而是对账差了一分钱,找不着,也睡不着。现在呢,他找到原因,心里便踏实了,连土坷垃也视若无物。
  后来听到同事讲了一则笑话。说某村在财务被统管之后,为解决吃喝难的问题,颇费了一番脑筋。村会计请示吃饭发票怎么报销,领导思忖了半天,缓缓说道:“写花圈两个。”也许是冷笑话的缘故,当时并没有感觉好笑,只是在听完后附和着笑了,但我对这个故事记忆深刻。
  有人说,只有把职业当成事业,才能做好的可能。我信。我承认,我没有把已经做了十几年的会计工作当成事业,只是把它当做了养家糊口的手艺,而且这个手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好基础,成了三脚猫的花架子,我这位南郭先生的私淑弟子,说起来有些惭愧。
  说起十几年的会计工作,如果有所谓心得的话,我觉得,账房先生那样的严谨以及不做村里人头那样所谓的假账,都在心得之列。要不,这会计工作还想持续做下去的机遇怕也在自己的手头悄悄溜掉了。
  关于第(三六)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庄兄:
  昨晚,把《会计》发给你,就开读 《上班去》,好文,在凌晨静寂的夜里,只有中央空调无节律地吞吐,我读得酣畅淋漓,连迷蒙的睡意也渐渐消散了。
  《上班去》就是庄兄的工作自传,里面有很多会心的东西。第一部分营造的氛围,还有摇曳的文情,让人一下子进入了你所描绘的那天。脚步上下,有青春的忐忑,也有对未来的憧憬。路边的梧桐树上,凤凰麻雀都有,藏在深秋燥热的树荫里。第二部分的八百里的诗歌以及报告文学,不是闲笔,正象征你文学和财经的两条腿的脚步。第三部分是我激赏的,感觉像是借鉴了张中行先生的行文风格,条理清晰,不疾不徐,力道火候把握刚好,而且你对世事洞若观火,很见性情,至于卖炭翁的几句,留待后话,初看有一点漫衍,实则是自传里各有侧重的侧罢了。尾声是孜孜以求,又向上绾结了文学以及财经的两栖事业,自得而自在。
  如果说不足,我觉得第二部分有一点拖沓,它应是一个过渡,可以精简一些。
  我们都把本周作文处理成了自传之类的文体,想到一块去了,呵呵。
  我的《会计》也想着出点变化,便杂糅了一些与会计有关的内容,也为了使文本有嚼头,游离的部分,又收回正题,讲了自己的一次经历,附带两则故事,想着从故事上生发,回到自己的会计工作上,文本有些质实,基本上把从事会计的经历捋了一遍,没有精彩的情节,只好拉大旗作虎皮了。
  祝新年快乐!
  同上 13.02.04
  同学:
  职场的经历,目前看,是我们这些出了校门即进企业的人,主要的生活。在这个场,我们已经用去了近六分之一或更久的生命。
  从时钟上看,我们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了吧?
  十五六年的光阴,转回头去看,好像是昨天,我们才去横河煤矿报到,接着培训,接着上班,然后就到了今天,我们都不大不小的一把年龄在手在心了。
  这就是所谓的恍然如昨吗?
  昨日不可留。
  未来或可期。
  活在当下。当下,或许具有恒久的人生要义。
  当下是何?我很迷惑。
  我记得自己在以前的文章中引用过一句话,好像是印度的奥义书里的,说男人过了三十岁,便要用全部的智慧来觉悟;倘若不能,便是浪费生命之类的说辞。
  觉悟没有,连不惑都还谈不上。而尘俗里不可免的责任和义务总在那里提示自己要努力、要进取、要赢得现世的美好生活。心与俗纠结,便因此心下焦虑而身智漂浮。   面上的社会关系或者私下的私人关系,对个体来说,意义或在于让个体在宏观上找到世俗的坐标、在微观上找到心灵的自牧花园罢?
  有时作如是想:
  职是舟,我们需上船;
  身是楫,我们需摆渡;
  心是旨,我们需皈依;
  我们不单是身也不单是心,身不是我们,心也不是我们,我们是身心。
  生活的要旨,或是往身心自由境去。
  勿论会计职事,勿论公文职守,或都是渡我们往人生自在境地去的舟子?吾身是桨,渡吾心,往自在境里去罢。
  传乔即上2013.02.04
  同学:
  春节即将到来。
  今年第6篇作业,我们写写春节吧。
  增加点难度,要写的命题作文是《二零三三年的春节》。
  ——呵呵,一块想想二十年后的春节。
  祝愉快并拜早年。传乔即上
  2013年6月16日 第55周
  上海的婴儿、自来水及其他/庄生小乔
  端午节小长假,与姐夫和外甥到上海去。
  作为国际金融中心、经济中心,上海正日渐显现出它的繁华和霸气来。上海的繁华,自是有那些林立的高楼大厦无声诠释,无需我再赘言;上海的霸气,怎么讲呢?上海人之外的乡下人,可自去体会。
  虽然多次通过公铁江空进入或者经过上海这座城池,但是面对满眼的繁华和霸气,我到上海,却总有陈奂生上城的感觉。
  扯远了。收回来。就着题目,继续说。
  “上海的婴儿”——是我和外甥在位于上海市山阴路132弄9号的鲁迅故居二楼,听一个年轻的实习讲解员说的。她说:鲁迅先生晚年在上海得子,给他的儿子取名“海婴”,即是上海的婴儿之意。
  其时是上海的早晨,天空飘着雨。刚刚有一拨十几名游客从鲁迅故居里出来,我和外甥在鲁迅故居旁边的故居管理办公室里买了票,等了大约一刻钟,一个保安,一个讲解员,引领我和外甥两人,从一楼到三楼,完成了对鲁迅先生在上海的最后居住地——也是他走完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的地方——的拜谒。
  这里,就是先生所说的“且介亭”么?
  在鲁迅故居二楼的卧室,看到海婴先生小时候睡的父母让给他的大床,看到魯迅先生的朋友送给海婴的礼物、给他画的像,看到许妈妈给海婴缝制的布娃娃,听到年轻的讲解员说鲁迅先生是如何如何地疼爱孩子。
  忽然想起,鲁迅先生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大概是《我们怎样做父亲》,被某个编辑辑录在了一部文化名人教育孩子的文集中,并以先生的文章作了集子的名字。我初见那本书时,已经做了准父亲,便立即买下了——也是冲着鲁迅先生以及朱自清、叶圣陶等前辈的文字买的。
  而今,曾经得到鲁迅先生千般疼爱的海婴先生,也已经随鲁迅先生去了。
  在鲁迅故居,外甥很欢乐。
  我们是淋着端午节的雨,从鲁迅公园徒步走到鲁迅故居来的。一路上,问了三个人,他们很热情地给我们指路,让我们很轻松地就找到了目的地。不像前两日,我们三个人,轮番乘着公交和地铁,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地上地下、街市和楼宇间四处奔波,都觉得疲惫不堪。
  姐夫没有和我们一起来鲁迅公园和鲁迅故居。他一个人,还在奔忙着。
  我在上海的三日,也给在家的女儿发过多条短信。无非是问七岁的女儿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加油尽快写完作业和现在起床了吗、吃早饭了吗以及我们家的栀子花开了几朵啦、好闻吗之类的闲话。妻回复说,孩子作业写得很好,画也画得很好,很想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回来吃晚饭之类。另外女儿还说要等爸爸回来选一朵最好看的栀子花插在她的头发上……
  从上海回来,下车后走在火车站的站台上,我给外甥说了一个句子: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请他倒过来说一遍。
  外甥一边往外走一边念叨。
  端午节夜十一点,在邹城火车站出站口,外甥看到他的妈妈和姑姑——我看到我的姐姐,姐夫看到他的姐姐。外甥箭步冲到她们身边,亲热地叫道:妈妈!二姑!你们俩怎么来啦!
  外甥还惦记着我刚才给他说的那句话。他问我的姐姐:妈妈,舅舅刚才给我说的“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这句话倒过来怎么说?
  一样啊。还是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姐夫说。
  父亲/刘云蔚
  记得上小学时看图作文里有一幅“父亲”的图片,至于作文是怎么应付的现在已忘掉了,这位“父亲”的年龄在小学生的眼里,更像一位饱经沧桑的爷爷,我写不出图画纸面上以及背后的指向。那时最想知道老人破旧的碗里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像血;老人头上白色裹头的皱褶,如同脸上满布的皱纹;裹头边上露着的那半截圆珠笔,虽然后来有人说是败笔,我并没有看到,仿佛给藏住了。
  这幅画还是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虽然我也说不出所以然,现在回过头再看这幅画,觉得“父亲”朴素亲切的形象更加深入我心。
  说起孔子、孟子、范仲淹、欧阳修等古代贤哲成长的足迹,发现他们都是幼年丧父,如果从中推出丧父和成才的关联,这对父亲是有些尴尬的。他们天赋与才智俱佳,只能说他们经历了比常人更多的苦难,如果得到父亲的教诲和扶持,加上他们不懈的努力,或许他们会更早崭露头角。
  《三字经》上说:“苏老泉,二十七,始发愤,读书籍。”苏老泉说的是苏洵,实际上苏老泉是苏洵儿子苏轼的号。苏洵二十七岁发愤读书的故事家喻户晓。
  有人说苏洵发愤读书是为给他的儿子苏轼和苏辙做榜样,这也许是吧,但苏洵发愤读书的时候,他的两个儿子还没有出世呢,不过苏洵对儿子的教育煞费苦心。
  苏洵为了让顽皮的苏轼和苏辙喜欢上读书,并没有采取强制的方法,而是积极引导、循循善诱。每当他们玩耍打闹时,苏洵就躲在他们目光所及的角落里读书。当他们跑过来瞧个究竟时,他慌张的赶紧把书“藏”起来。这无疑引发了孩子们的好奇心,就趁父亲不在家时,他们偷偷把他的宝贝拿出来看,渐渐地,他们喜欢上了读书,而且,从中也找到了求知的快乐。   犹太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民族之一。他们从小就培养孩子对书的好感,据说在书皮涂上蜂蜜,让襁褓中的孩子去舔,书便在孩子的记忆里成了一种甜蜜美好的东西。苏洵的读书身教也仿佛犹太人涂在书上的蜂蜜,他们都尝到了知识的甜头。
  苏洵参加科举考试名落孙山,他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回来后苏洵写了一篇寄寓婉转的《名二子说》,当时,苏轼十一岁,苏辙八岁。
  之后十年,苏洵送二子入京参加科举考试,二子少年才俊,同登进士第,一时名遍京城。
  《名二子说》很巧妙的借名字发挥,对二子作了为人处事方面的教诲。察看苏轼兄弟日后的宦海沉浮,种种情形竟与苏洵当初的预见契合,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苏轼六十多岁时,被贬在遥远的海南岛,他梦见儿时父亲督促他读书的往事。父亲对他读书要求很严格,按照学习计划,当天要读完《春秋》这本书,结果才读了不到三分之一,担心父亲检查,提心吊胆,好像嘴里挂了鱼钩的小鱼一样焦虑不安。童年的记忆是深刻而有趣的,他写完《夜梦》诗,父亲发愤读书的情形又梦一般鲜活了。
  苏洵无疑是伟大的父亲,四川眉山三苏祠有楹联赞曰:一门父子三词客,千古文章四大家——这是古人的赞誉,也是历史的评价。如果要设立中华父亲节纪念的话,我倾向于苏洵二十七岁发愤读书的那天,或者苏洵写《名二子说》的那天。一千多年过去了,那天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已渺不可寻。
  关于第(五五)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同学:
  父亲节的芜杂文字草成,呈你审读。
  本周的作业题,围绕我的梦想来写(这是七岁的女儿帮助出的题——她看了看我从前写的那些文章的标题,就给我们出了这个题目),其它不限。
  祝愉快。
  传乔即上2013.6.16
  庄兄:
  上海的婴儿一篇,写得真好,我喜欢的行文风格。开头很轻松的调子,从容地引到上海的婴儿,句子拿捏得一如上海淋漓的端午节的细雨,鲁迅与他的海婴、姐夫和外甥、你和女儿之间的故事揉在一起,真是耐读。至于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的结尾,不是闲笔,很有味道,把关于亲情的种种通过这个轻松的话题深刻的展现了,真是举重若轻,栀子花的小细节也是会心一笑,让父亲和女儿的对話温馨而亲切。
  上周末去老岳家,搬迁的新居很漂亮,回到家时才想起今天正是所谓的父亲节,也没有额外的表示,后来想想面上的祝福的话也是说不出口的,和父辈的交流还是有些传统的味道,希望以后能改变一下。本周的作业不好写,我的思路不清晰,晚上回到家,孩子的书包要换,看到孩子今天表现不错,想着出门给孩子买书包,我也想换换思路,看看能不能写出来。回到家里,外甥女的作业交了上来,两份试卷,还有字词的作业,我看得很仔细,检查完已经10点半了,我的思路空了个多小时,要说可以喷涌了,可是水位线太低了,困意和疲惫挡不住,只能无奈的休息,惭愧。不过,我觉得今天的父亲节还算充实的。
  周一,开写父亲,依旧不顺,仿佛陷入了《灯》的迷局,没有生活,不仅是隔,只能一点点地硬挤了,结果可想而知,我只能说迟到带着歉意的作业勉强完成了,其他不提。
  本周的梦想,孩子出的题目,有深度,很棘手啊,作为父辈,十二分的重视,希望给孩子们交一份满意的作业。
  又及,俺闺女也很关注我的作业的进度,经常督促我写作业,不过我写得很吃力,身教的作用微乎其微了,好在我是在为自己写着,虽然累,但不疲倦。
  祝幸福
  同上 13.06.19
  2013年7月21日 第60周
  出柳峪/庄生小乔
  星期一……
  星期二……
  星期三……
  星期四……
  星期五……
  星期六……
  星期日……
  七天,只用七天,上帝就创造了整个世界。
  我已决定,从周一开始,凝神,去想;动笔,去写——我的村庄……
  星期一
  要有光。
  公元一九七八年,母亲是山东省济宁市邹县城前公社一个普普通通的社员。她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大的女孩,那个女孩就是我的姐姐。那一年二月那一天拂晓前,在她和父亲及姐姐共同的家里,她一个人,生下了我,给予了我生命中的第一道光。
  父亲之所以没有在她身边,是因为他跑到村南头去喊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奶奶去了。等他们来到我的母亲身边时,我已经出生了。
  父亲后来说,奶奶拎起我的腿,对他和我的母亲说,是个带把的,然后就高兴地笑了。
  父亲看到母亲脸上露出了疲惫而幸福的笑容,他也不知所措地跟着高兴地笑了。
  他们那两代人——我的祖父母和我的父母,还是对家族里的男丁再有男丁这件事难于释怀的;在乡村,父辈当中,三五个女孩之后还坚持要男孩的人家,比比皆是。
  是母亲给予了我生命中的第一道光。
  我没有问过她,照在我身上的第一缕光,是什么发出的。
  那个年代,煤油灯是乡村最普遍的照明工具。我猜想,母亲赐予我的第一道光,应该是煤油灯发出的挟裹了早春气息的橘黄色的光吧?
  或者说,她一个人,在乡村那盏微弱的煤油灯下,坚强而勇敢地生下了我,所仰赖的,就是我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到始终在笼罩着我的母性的温暖之光吧。
  其实,还在她的腹中之时,就有人世恒久之爱的光辉,持续地护佑了我的生长。
  我的出生,让我天然成为柳峪村的小社员。
  我在襁褓中生长。渐渐地,我开始看见柳峪的早晨和晚上,感知柳峪的黑夜和白天。
  星期二
  要有空气。
  要有空气,我才能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用力呼吸,才能吸吮她甘甜的乳汁,才能像蚕儿一样不断蜕皮,不断用力生长,不断破壳而出,一次又一次地化茧成蝶,蹁跹飞翔。   我在柳峪的土地上,摇摇晃晃着蹒跚学步,如所有的乡村婴孩那般;我在柳峪的天空下,学习像鸟儿一样飞翔,如所有的乡村玩童那般。直到有一天,我学会了一往无前地奔跑,亦如所有远离村庄的乡村少年那般,跑出了竦峙于乡村河沿边那片宛如峡峪的柳林。
  乡村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摇篮,她是所有生命的基点。上溯,上溯,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能找到像柳峪之于我一样意义的某一个村庄。
  我远离那个生命的原点久矣。
  生命之舟出了柳峪的清溪,在小城市声喧闹、人声鼎沸、五色迷目、五味混杂的街市行走,我常常被迎面而来的气流中,一种来自远方、若隐若现的味道,深深地吸引。
  起初,我不明了那是什么味道,是什么发出的味道。那若隐若现的味道持续冲击着我的嗅觉神经,渐渐地,那味道和储存在我记忆深处的某一个长久未被触动过的角落的味道连通——是的,那是记忆里乡村田野春天的味道。
  我远故土久矣——我基本上都在小城里寄居,不常回到柳峪,这是物理意义上身体对我的村庄柳峪的远离;我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去美洲,去非洲,去大洋洲或者南极洲,往所有让我心驰神往的地方去。但是,我却极少梦回生我养我的村庄,这是精神层面上对我的村庄柳峪的远离。
  人世的江湖风雨飘摇,我乘一叶孤舟,在人世的江海中,一身如寄,游荡,穿行。
  但是我记得回家的归途,我知道那距离虽然不近,但也并不遥远。我的小舟,正行在回到我心灵深处那个叫柳峪的村庄的清溪途中。
  星期三
  要有青草、菜蔬和树木。
  我童年的记忆里,记着柳峪大队的牛在社员家轮流饲养的情节。
  牛轮到我们家饲养的时候,父亲牵着牛到家北的地头上去放,我骑在牛背上,摸着黄牛背上顺滑光亮的毛,心底生出温暖而踏实的感觉。
  等它吃饱了,父亲牵着它,它驮着我,我们一起回家去。
  在路上,它张开嘴,小声对我说:我吃的是草,挤的是奶。
  这难道还用牛跟我说吗?羊吃的也是草,我从羊的布袋奶里挤出的也是奶。我还用那只羊的奶,养活了母亲从我的五舅家抱回来的那只不满月的小花狗。我还记得它饿极了喝到羊奶时狼吞虎咽的样子。
  我俯下身,搂着牛的脖子,也小声跟它说:我知道呀。羊吃的也是草,挤的也是奶。只不过你会耕地,它不会。
  那头牛的眼睛里就流露出笑意。它悄声跟我说:你长大了,看书上一个周姓的读书人说过这句,才会真正明白的……
  我确定父亲没有听见我和牛的这几句话。
  乡村的草,养育了牛;乡村的牛,耕耘了地;乡村的地,养育了无论在乡村还是在城市的人们。
  种菜这种乡村劳作中的小事情,根本不在父亲话下。他做事很细致,菜园里的白菜萝卜茄子金瓜辣椒胡萝卜,被他拾掇得像道家拙朴的画里的菜蔬那般自在散淡。我跟着他去收菜的时候,一边品评着菜的旺相,一边犹疑着舍不得下手。看自家菜园里的望天猴长得那个红,白菜抱心儿抱得那个紧,萝卜长得那个水灵,金瓜长得那个大……舍不得归舍不得,自家种的每一种菜,还是全都收了;收得多的,就拿到集市上去卖。
  我们这些上小学的“大学生”,跟着大人忙完了自家的菜园,还要去本村或者邻村的果园里去捞果子。时令不同,所捞的果子也不同,苹果,枣,葡萄,栗子,等树的主人收完了,我们这些放了学闲来无事的小孩,就约上三五个小伙伴,到田地间去,到果园里去,爬上高高的枣树和苹果树,钻进低矮的葡萄架,捞这些果树主人收完之后拉下的果子,打打牙祭,安抚安抚肚子里那蠢蠢欲动的“馋虫”。
  出柳峪之后,我常常怀念那里的青草、菜蔬和各种果子的味道……
  星期四
  要有太阳、月亮和星星。
  出柳峪多年,我总觉得,再没见过哪里的太阳比柳峪的热烈,也没见过哪里的月亮比柳峪的清洌,更没有见过哪里的星子比柳峪的明亮。
  我还是柳峪之南戈河之北沙地里的一个瓜田少年的时候,就有一回深刻地感受到柳峪的太阳的热烈。我记得那个瓜田少年光着膀子,很有成就感地挑水浇瓜;柳峪夏日的太阳,也遣了无遮无拦的热烈阳光,很有成就感地和我的皮肤亲密接触。那一天之后,倍感劳动光荣的瓜田少年,在夏夜里静静的戈河边,像那些爬到高大的杨树上的蝉一般,开始蜕皮……我在后来自己的女儿出生后看到她的小手蜕皮时,想到当年的瓜田少年曾想起的一句话:成长,是要突破某些束缚的……
  那一年的西瓜大丰收,那一年的瓜田少年似乎也在戈河邊清洌的月光中长大——“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戈河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这少年便是庄生。”
  少年庄生,只是一个人,安静地站在深蓝色的夜空下,站在戈河边那片种满了西瓜的沙地上,站在夏夜静谧的月光中。时有夏夜清凉的风,吹散追月的云朵,送来一两声清远的蝉鸣……
  一直到现在,当看到乡野湛蓝的夜空里闪闪发亮的星子耀亮天际,看到城里朦胧的暗夜中光华模糊的月亮独挂天空,看到城里的太阳即使非常努力地发出光也难以穿透不知深几许的雾霾,我都会油然想起自己出柳峪之后,作为一个少年,在他乡收到的那套世界散文随笔精品文库中分属于东欧卷和俄罗斯倦的两本书:一本关乎童年的梦想,书名是《白天的星星》;另一本关乎岁月的沧桑,书名是《我承认,我历尽沧桑》。继而,就想到那个送书的婉约女生,想起当时心里荡漾起的那些愉悦纯澈的微澜……
  星期五
  要有飞鸟和鱼。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鱼和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周末了,只有一个出柳峪之后的鱼和飞鸟的故事。
  鱼是云中城的土著鱼。自小在云中河里长大,喝惯了云中河的水。鱼成长中离开过云中城很短的时间,他从云中河里游弋到异乡的河流里,历练搏击风浪的能力,感受那里河水的冷暖。历练之后,鱼又重新回到云中城,进入一个单位,在深深的最底层,孤独地游弋,勤勉地搏击。   飞鸟是云中城的候鸟。她随着南飞的雁阵而来,在云中城落脚,驻下足来。飞鸟从小就是漂泊的命运,随着人世的季候在城市辗转,比鱼更多地阅读了人世的沧桑,感知了人情的冷暖。飞鸟对生活、世情、人生的认识,比鱼深刻得多。
  鱼认识飞鸟,无非是他在水里游泳寂寞时抬眼望天,恰好她在天空翱翔孤单时俯瞰大地,眼神,就那么偶然相遇了而已。谁说的平行永不相交?原本平行的天空中的飞翔和海洋里的游弋,就在眼神相遇的刹那间相交了。
  鱼与飞鸟之交淡如水。
  这样最好。毕竟,鱼能自由游泳的天空是海洋,鸟能快乐飞翔的海洋是天空。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只要地方对了,鱼和鸟都会活得自在。他们一个在天,一个深潜海底,所以,他们各自自在。
  星期六
  要造人和牲灵。
  这是生灵繁衍不息的开始。
  出柳峪成家之后,我和妻决定让我们的孩子在二○○六年春天出生——春天是欣欣向荣的季节,是瓜果梨桃陆续开始上市的季节,是孩子们水灵灵的季节。
  我们仔细算过,若想在二○○六年春天收获一个水灵灵的孩子,那么,造人的时节应该在二○○五的春末夏初。
  于是,从二○○四年秋天开始,我和妻一起看了关于孕育孩子的书,我喊出希望工程的口号,在聚会中滴酒不沾;妻也开始注意调养自己的身体。
  “2006年3月4日下午,听到产房里传来第一声响亮的啼哭时,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5点18分。在产房外接过护士抱给我的她,我们第一次见面:她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安静却似乎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全然不知道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无限欣喜地注视着她的我,有怎样也表达不清楚的心情。
  她是从云端降落到凡尘里我的怀抱中的天使……”
  ——这是女儿出生后不久我写的《云中的仙境》的开头,那篇文章记录了女儿如期诞生之后我关于母亲关于我们关于孩子关于生活的一些思考。
  上帝笑了。
  他请《人民文学》杂志社的商震、朱零老师,把我的那篇文章收录到了《人民文学》出版的文集中,并请茅台酒厂给我寄来一瓶茅台酒。
  我喝醉了。
  超前计划,按期实施,一次成功——我的唯一一次造人经验,让我一直觉得造人真的是一件非常愉快非常简单的大事情。
  我和妻一直还没有想好该怎样跟女儿解释她的“来历”。
  女儿有时问我:老爸是从哪儿来的?我的答案通常是:我从村里来的。是你奶奶从柳峪南边山上的猴子窝里偷偷抱来的。
  现在,渐渐长大的她,开始怀疑我这个答案的真实性,并开始追问她自己是从哪儿来的。
  我勉强给出了一个答案:爸爸和妈妈结婚了就有了你,你是从妈妈肚脐眼儿里自己爬出来的。
  女儿掀开妻的上衣,看着她的肚脐眼儿,一脸的错愕——我只好继续敷衍她没完没了的问题。
  因为回答女儿的问题,我在看到自己的肚脐眼儿时,常常想到长眠在柳峪以东那片土地上的母亲。
  三十五年前,虽然奶奶用在开水里烫过的剪刀剪断了连在我和母亲之间的脐带,但是,近些年来,特别是母亲辞世之后,我总感觉到一种无形而神秘的存在,仿佛未被剪断的脐带,将我和故乡母亲长眠的那片土地,更加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星期日
  要安息。
  到第七日,上帝造物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上帝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
  圣日里,我暂时还没有歇息。现在是星期日的凌晨近两点,我还在码字,还在思考:出柳峪多年之后,我该如何重新回到我的柳峪?
  时过境迁。
  或许,我已回不到最初的那个柳峪?
  或许,我也回不到当下的这个柳峪?
  继续在人世随波逐流?继续随人群南北西东?我很确定,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假如,要我择一城停留,那么,我选择一座能够容我用金子般的文字安妥凡尘俗世里诗意泉涌的灵魂的城池……
  既然还在路上,那么,出柳峪之后,就继续在我的柳峪之外,用心行走……
  村庄散记/刘云蔚
  一次和学历史的朋友聊天,话题扯到了老家——县城西郊一个普通的村庄,交通便利,教育落后,90年代才有人考上中专破了天荒,几年后我有幸上了中专,成了村里第二个考上学的村民。朋友笑言,好好努力,如果以后有人给你们村子修史的话,你还有机会入儒林傳呢。
  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呢?
  我看过村碑,碑文寥寥数语,应该出自《邹县县志》:元代建村,原名八里庙,因村西有大贾庄,故名小贾庄。爷爷曾说起过老家在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老鸹窝,爷爷不识字,几百年间代代相传的说法,应该真实。洪洞县的大槐树是一株郁郁葱葱的记忆,站在村史的序记里。
  在公交车上,几句诗突然浮在了脑海:
  城市走近/亲和力真真切切/二元钱的公交/我不愿坐更远的路程/经常回家/看到了沧海桑田的变化/路灯亮了/土地陷了/道路窄了/土地少了……/一切都是那么晃眼/脚下的路有些坑洼/频频点头/检阅欢笑而幸福的面容/不知谁家破旧的vcd里/传来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歌声/挺好的,不过有些沙哑。
  我对村子是熟悉的,这首《小贾印象》的拙诗,也是在说我的浮光掠影,正因为我是村子里的一员,做不到超脱,诗情便无足观了。
  张大春通过《聆听父亲》来写他的家族家世,我也想仿着它的体例写写家族家世,主要由爷爷口述,我记录。可能我知道张大春有些晚了,晚年的爷爷患有老年痴呆症,语无伦次,那些往事我相信爷爷肯定给我讲过,只是我没有静下来聆听,现在想记录下来,往事却模糊了。去年年底,爷爷去世了,他所听到的经历的家族家世以及他的故事大部分都被他带走了,带到了祖祖辈辈长眠的土地里。
  这是一个遗憾。再想一想,就是记录下来了,又怎样呢?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是匆匆的过客,是家谱上泛黄的符号,只有这片包容的土地是恒久的。   我在《小贾印象》里提到的土地陷了,实际上是说村子南面的采煤塌陷地,土地少了,是说村子北面的地盖成了工厂,也许是大地倾斜的缘故,或者房子高了,总之道路窄了——村庄在变化着,幸好村子所在的脚下并没有煤层,村子虽有路灯的照耀,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祥和。
  前几天回到家,村子里正谈论着搬迁的事情。大意是让村子合并在西面大贾庄的居民区,村里却想着向东和城区靠拢,看来搬迁已经不可避免。新的村居在哪里呢?几百年古老的村子就要走入历史,家谱上会不会记录一笔呢?我不得而知,也许要另起一本了。
  几百年以后,我们这代人续的辈分早已用完了,他们还会记得山西洪洞县大槐树老鸹窝的老家吗?或者这片我们即将要搬离的土地,是他们代代相传的老家吗?这片曾经的故土是生长着庄稼还是林立着厂房、烟囱呢?
  未来某一天,考古学家偶然发现了现今的留存,他脑海里盘旋着疑问,发掘的土层明明列示着几百年生活的遗迹,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他百思不得其解,怅怅地回到都市罗布泊继续开展他的研究。
  我脑海里盘旋着村子的搬迁,一些东西随着搬迁肯定会遗失掉了,落在地里,像一些很难解开的密码。
  老家有一个喜饼模子,算是我家最久远的文物,据说是奶奶当年从她娘家带来的。村子里嫁娶,都要用到它,双喜的图案环着一圈红点,沾着颜色盖在喜饼上,烘托着喜庆的氛围。近些年村子里嫁娶的仪式改进了很多,喜饼模子渐渐没有人借了。我没有给孩子讲喜饼模子的故事,我想回老家时找出来给她看看,喜饼模子和印章相像,孩子也许会喜欢。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在箱子里找到它,因为很多年没有用了,也许已被人借去,忘了还,找不到了。喜饼模子藏着村史的一段,见证着村子的发展变化,很多家庭都有着它的祝福。我希望能找到它,好好保管,不要在村子搬迁的时候给遗失了。
  关于第(七三)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庄兄:
  这是我同题以来最难产的一篇,思路凌乱。周日赏菊归来,对着电脑发呆,不知如何落笔,这秋天的云,没想到这样的波谲云诡,让人头疼,第一部分还没有了结,便认输地睡了。昨天忙了一天,仍然没有思路,晚上值班,十点多才开始继续上周的作文,完稿已是十二点多,也没有急着发给你,想着早上再读读看看能否有改观,秋天的云,灵动的云朵,在我的笔下确有些迟滞了,抱歉。
  我喜欢你的花季遇到故乡的云,从容的调子,以及不漏痕迹的构思,有一种举重若轻天然灵动的感觉,仿佛秋日里吹来了一股清新的风,二十年前的往事被悠悠地记起,故事没有结尾,却有了一种悠悠不尽的余绪。这清新的风也把我的迟滞的云朵吹开了,天边的云朵,变化无端,我端坐凝视,什么也不想,时间就这样滑过了,然而这样觉得也很充实,仿佛游弋的云朵飘进了自己的心胸。
  脑子有些混沌,初读先写这些,再说。
  同上 13.10.22
  同学:
  作业草成,呈你审读。
  下周,我们写写“过故人庄”这个题目吧,就是去某个故人所在的城市或乡村。其他不限。
  今日和孩子们一起赏菊的素材,留待以后再写吧。
  祝好。
  传乔即上 2013.10.20
  2013年10月27日 第74周
  过故人庄/庄生小乔
  有一年冬天,我在晓镇的车站上等开往城里的车,遇见了一位奶奶。
  老人家大约六十多岁,满頭白发,满脸慈祥。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见到这位和善的老人,我忽然觉得很温暖。也许是老人的慈眉善目让我觉得亲切的缘故,也许是在晓镇站上等车觉得孤单寂寞的缘故,我主动跟老人聊了起来。
  “老人家,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您大哥,”——老人家对我这样的称呼,让十七岁的我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一个成年人眼中的大人——“我不上哪去。我等人呐。您这是做嘛去?”
  “我到这儿来送东西呢。”我迟疑了一下,低声地对老人说。
  迟疑是因为我在寒假的第一天就到晓镇来,真正目的是找一个人——为了使专程到晓镇找一个同学的行踪不显得那么唐突,我以给同学送书的名义跟父母请了一天假,装起两本书,背着我的帆布包就从镇里的车站坐车去了县城车站,又从县城车站坐车来了晓镇,然后步行到了同学家所在的村庄。
  老人哦了一声,问:“你是学生啊。上什么学呐?”
  “是的,我在临县读职校。”
  “职校?是什么学校?”老人似乎很健谈,她用让人感到温暖的目光看着我问道。
  “就是学各种职业技术的学校。学一门技术,然后到工厂里找一份工作。”我跟老人解释道。
  四镇联中毕业之后,在临县拖拉机厂上班的父亲让我去了临拖职工子弟学校学机修。我曾跟他要求复读一年考高中,但是他不同意。他觉得我成绩一般,复读一年考上了高中也不见得能考上大学,还不如到临拖职校学两年,然后到他们工厂去上班稳妥。
  我是个软弱的少年。尽管我想复读一年上高中,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听父亲的话去临拖职工子弟学校学机修。我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再说,我想上高中并不是为了考大学。我是为了四镇联中的同班同学静秀——我喜欢她,我想在高中里继续跟她朝夕相处,哪怕只有两年。
  “学个技术好啊。千金在手不如一技在身。有技术到哪都有饭吃。”老人说。
  我点点头,说声是,然后岔开了话题:“您老人家今年多大岁数啦?”
  “我七十多啦。”老人笑着说——我看见,她右边的上牙缺了一颗。
  “那您身体气色都挺好呀。”我说道。
  “呵呵,我老啦。老啦。”老人慈祥地笑着说。
  进城的那班汽车按响了喇叭。
  我该走了。到了静秀的村庄,也找到了静秀的家,静秀的父亲告诉我,在县城上高中的静秀还没有放寒假。他中规中矩地接待我这个从外乡到他家送书的小子,客客气气地送我从他家里出来,然后声音响亮地关上院门。   其实,即使在县城见到了静秀,我还是会到晓镇来,到静秀出生的村庄去——喜欢一个人,就想到她的故乡去,看看那是乡野里怎样的村庄或者城市中怎样的街巷。
  我跟老人告别,老人说她等的那趟车应该这就到了,执意把我送上车。
  车驶出了车站,缓缓前行。我打开车窗,想跟站在路边刚刚把自行车立住的老人招手道别。
  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进了车里,邻座的人嚷嚷着让我赶紧关上车窗。
  我关上窗子,透过车窗,我看见老人向刚刚停下的一辆客车走去——她亲热地拉住一个刚下车的女生的双手,似乎紧跟着还问了声“路上冷不冷”。
  那个女生是静秀。
  她的那班车来了。我的这班车走了——在从晓镇到县城的路上,慢慢提速。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请司机停车。我在车窗里看着静秀祖孙俩的身影越来越小,然后跑到客车的后边,透过后窗继续看她们俩——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她们是唯一的存在。
  ——直到她们从我的视线里完全消失不见,直到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热泪盈眶。
  起风了。
  那年冬天雪在飞......
  泉/刘云蔚
  “什么时候,能来看看这里的泉水。我一直在等。”
  这是她在2001年的贺年明信片上写给我的话。我也一直在等。说不清等信的心情,也许就像水在等岸,岸在等人,人在等遥望的目光越过无涯的海一样。
  那时我喜欢涂诗来表达心境,就写在给她的回信里:
  你的祝福踏风而来/婆娑了我一冬的问候/被西风吹裂的心地/和着百脉泉的律动/汩汩而流——/一下子鲜活起来……
  我曾在明水百脉泉公园附近的桥头等她。夏日的夕阳依旧浓烈,百脉泉汩汩的泉声淹没在知了拖着的长音里,我当然听不到车间里的嘈杂和忙碌。她未能赴约,我却没有像尾生那样寂寞地等在蓝桥下,任百脉泉汇聚的绣江水涌缓地淹没我的遥望。我匆忙地甚至有些狼狈地坐上了回乡的客车。
  我在想,若是能坐上时光倒流的客车就好了,那样也许根本不会在疾驰的客车上。真是恍惚的一天。我忽忽担心起她了,甚至有些嘲笑自己的逃离。
  两年多的光景,算不上漫长的日子,字写在纸上,便载不起,一封一封,沉在等待的遥望里。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百脉泉的消息,黑白的图片分明载着被破坏了泉脉的干涸的百脉泉。桥那边围墙里的它仿佛让我看到了脆弱不堪的一面,我心里猛地一惊,也觉得这是一种无言的尴尬。
  终于等到沉默了一年多的百脉泉复涌的消息,然而我等的信还没有来,我的心地却因百脉泉的复涌有了些许润泽,甚至也萌生了一种希望。
  我不知道“这里的泉水”是一种怎样的等待,但当我一遍遍读她的明信片时,仿佛在对视岸边一双遥望的眼睛。
  客车疾驰在料峭的春风里。我突然的到来一如那翩然而落的明信片,而明信片背面的图画上,昂扬的骏马鬃毛飞动达达有声……我在百脉泉公园无所事事地闲逛中打发着时光,她在车间百无聊赖地陪她的工作。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吗?我们都没有答案。至于泉水的温润,水草的摇摆,锦鲤的漫游,我草草掠过,泉水美则美矣,却显得有些空旷。
  “过两天,百脉泉灯展可好了,你看完灯再走吧。”她温润的话语里似乎有没能陪我游览百脉泉的歉意,但看到她欣喜里的疲惫,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心里想。我的回答也许随着绣江冒着的热气飘散了。百脉泉是一个见证,我把门票的票根小心地留了下来。
  造化弄人。我如何也想不到这以后竟沒能一块游览过百脉泉。以后百脉泉在停喷复涌里循环,我的心如一汪静水。我相信她过得好好的,如我一样,所以,百脉泉的汩汩而流,在我的那次游览里就定格了。
  几年后的一个秋日,我和同事出差到了明水。晚上,步行欣赏明水夜景,他们对明水城的婉约和清新赞不绝口。大街上弥漫着泉水的气息,甚至流淌的泉声我也依稀听到了。
  我希望能在某条大街上不期然遇到她。明水太大,那些过往的女孩说着和她一样温润亲切的话语,我屏住呼吸,生怕一说话就暴露了我的存在,和她们擦肩而过,觉得已很好了。
  百脉泉也许从来不是我和她的交集。我对百脉泉的情结,如果她知道,也许会不以为然,熟悉的地方果真没有风景吗?谁能说得清?我打算带他们看看明早的百脉泉了。
  天蒙蒙亮,我们打桥上走过,正是曾经凝望的蓝桥,绣江水在蓝桥下扬波,我和她的爱情,该说些什么?我在桥上驻足,这绣江秋水,流淌的是一种莫名的无奈和空白。
  不知百脉泉是否还记得我在泉边曾经的徘徊?它并没有沉默,还在汩汩地奔涌着。公园里那些在我身边过往的女孩,清亮的眸子里分明流溢着百脉的泉韵。
  绣江蜿蜒北流,不远处便是一派烟雨迷离的白云湖……想象中的这幅画图,也曾经在我的梦里显现。
  这拉杂写下的与百脉泉有关或者无关的过往,在时间的淘洗中,渐渐地模糊了,那张百脉泉公园的票根呢,也已不知遗忘在了哪个角落。
  现在我把写诗当成了一种奢侈,但还在读诗。阿波利奈尔的《米拉波桥》和布莱希特的《怀念玛丽》,是我喜欢读的篇什。有时想,如果给她写封信,虽然不会寄出,我会写些什么呢?会不会提及百脉泉呢?也许吧,但郑愁予的《错误》的结尾也许正合我的心境: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关于第(七五)期周日文约的文字和文字之外的答酬:
  庄兄:
  昨晚才勉强写完,从搭手开写,千字文竟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不仅是思路迟滞,简直是硬挤了。周日晚上,我端坐电脑旁,搜索枯肠,女儿大概看出了我的窘态,断言我今晚写不完,我苦笑几声,竟没有辩解,写作应该是快乐的事,我不能让孩子看到写东西时的劳心费神,也许是我的方法有误吧。这迟交渐渐成了常态,有些不好意思了。
  呈给你的小文,构思不是这样的,越写越偏离,越写越没有底气,最近频繁遭遇写东西以来艰难的时刻,现在想想大概是心燥的缘故吧。最近,杂事颇多,心也沉静不下来,东西硬挤出来,很有些拿不出手,好在是作业,但教训要好好汲取的。   原来的题目叫蜿蜒的山水,打算写十八盘十八趟的山曲水曲,在曲字上做文章,带一笔沂河的瓦曲,却总是写不进去,就成了现在的这样,临结束,改成了现在的题目,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昨晚上不去网,没有查查诗句的出处,文字也没能“及时”发给你,今天一查,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也算是唯一的灵光一闪的地方,但是文字罩在山水的清音下,我并没有写到山水的清音。
  你的那一束野菊花,馨香盈怀,我心欢喜,把那天十八盘凤凰山的游踪连接起来了。我们有心有灵犀的地方,你写到了孙老师,以及你与十八盘的过往种种,这是生活的积淀和记忆,与我的三年前重阳节十八盘匆匆的一瞥,是有着云壤之别的,融入才能感受,比如我文末提到的故乡。我翻阅了三年前的照片,试着寻找记忆,又读了孙老师的乡村行走里关于十八盘的章节,这些主要是为了加深我对十八盘的了解,想着写得从容些,但我没有做到。我没有提到我去十八盘时的重阳节气,景色只好泛泛地写了。
  祝好
  同上 13.11.05
  同学:
  关于文字,我有一个认识,即是:我手写出的文字,都是为了用我所描写的事物,诠释自己与天地间的万事万物共处所生发出的或隐或显的情愫。这可能就是有些方家所说的主题先行吧。先行也罢——我总觉得,若无情愫引领,自己是写不出哪怕一个真正的文字的。所谓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以己微慨入文,记录当下这一个的感受,也是微观上的一种合时或合事吧。
  这一期我们写了田黄、城前镇的山水十八盘。捉笔后我想了三十岁之后这个年龄段的生活——好像也是人生的十八盘:在努力地爬人生大大小小的台阶和上坡,在不断地体验人生要经历的各种遇见和参与,在巩固或者说修正我们既有的为人处世观。
  我想这是人生自我修炼的过程。在这过程里,我目前的体会是处世更多其实是个人的修行,是向内的修炼,是在这白驹过隙的人生里自我警醒、自我省察、自我勉励。
  海明威说,人生其实是和自己的战斗,打败自己的其实是自己。
  自我的觉悟,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或许是我持续一生的信仰。落脚在文字上,或许便是将桀骜不驯或者珠圆玉润的文字,妥贴地安置在文章里,表达自我的觉悟。
  意高于技。文字除了是一种表达,或许还是一种自我对世界和人心各种可能的一种探索。它们也许具有帮助自我在微光初现的黎明尽快抵达通明处的功用。
  文字也许还是舟楫。假于此物,我们或许能够更便捷地抵达生命的远处——彼岸?圆润?通透?自在?总之,目下看来,那是一处迷蒙却真实的存在。
  当我们一起写十八盘时,忽然想到三十奔四的我们的十八盘。在路上行走,山水有清音,草木见心神,这是身心的愉悦。
  无意识不停顿自觉地往前方,也许能抵致虚极静笃的澄明。
  祝好。
  传乔即上 2013.11.06
  2013年12月1日 第79周
  我们怎样做父亲/庄生小乔
  若干年前,大约是二零零五年,其时我已经做了准父亲,孩子还在妻子的腹中,只知单双,未知男女。胎教时,只是“狗蛋、狗蛋”地叫着,也不知道那时的孩子听到了没有。
  有一天到新华书店去,赶上店里做活动卖打折的书。我挑了几本,其中一本就是《我们怎样做父亲》。之所以选择这一本,一是自己确实即将做父亲;二是作了书名的这篇文章,是鲁迅先生所写;再翻,还看到了朱自清、叶圣陶等等文化界的大家们的文章。
  到手之后,陆陆续续地读,三页两页地翻,女儿出生之后,才看完;鲁迅先生的《我们怎样做父亲》看过后,完全忘记了;还有其他文化大家的教子方式和心得,基本上都没有记住;唯独对朱自清先生的那篇,印象深刻些,于我心有戚戚焉。
  我们怎样做父亲?作为一个父亲,其实自己并不清楚;也没有做了父亲好多年的前辈们跟我谈起过——已经做了父亲七八年的自己,又何尝主动向那些做父亲好多年的前辈们,认真请教过呢?
  此时反躬自省,自己真是对长者不恭、对幼者不教,大过。
  一直是摸着石头教育孩子的。
  书本是我最常摸的教育孩子的石头。
  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买了许多孕期胎教的书、0-3岁的孩子如何教育的书,自己也翻看,主要是给待产的妻子看。其实并没有看多少,搬家搬来搬去,书也放到不知哪里去了。
  孩子出生后,自己从书中看到的那些教育管理方法,其实也并没有在她那儿应用多少。主要还是靠临场教育,事前引导。
  其实觉得是不能真正懂得孩子的。从他们那个年代过来的自己,已经忘了自己当年0-7岁的孩提时代是怎样过来的了。与已经七岁多的孩子相处,看她的眼睛,并不能真的看透她了解她了。
  她已经长大了吗?她明明才那么小啊。
  我已经老去了吧?我明明才三十奔四啊。
  我们怎样做父亲?我该怎样做父亲?
  孩子是我们的影子。我们是孩子的初版,时光将我们一点一点地复写在孩子们心灵的白纸上,各式各样的我们,影印出五彩缤纷的孩子们。
  我常在孩子的不足之处看见我自己——比如热闹人群中的孤单感,比如没有遮拦地表达出不克制的一些情绪,比如有时对亲友的苛责;等等。
  孩子的优长之处却并不一定是来自我自己——比如她的率真,她的大咧咧的开心,她的生活“先苦后甜”论。
  作为父亲,我知道孩子的长处许多不是来自我;作为父亲,我对孩子的每一个缺点负责——她所养成的每一个不好的习惯,都是我“養不教”的过错所造成的,我要负完全的责任。
  这是经济基础所决定的——我不是财务自由的人——倘若是,我一定会做全职爸爸——可是我离人生的财务自由目标还有不小的距离,作为马克思主义“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一理念的忠实信徒,在未实现我的财务自由之前,我仍然在持续自己对孩子“养不教”的过错。   在这追逐财务自由的过程中,倘若可能,我不放弃每一个跟孩子絮叨的机会——不管她烦不烦,爱听不爱听,听了有没有效果;我都絮絮叨叨地跟她说。
  我说:你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请不要麻烦别人,爸爸也不会帮助你;你要自己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我说:你要自己深入思考后再做出选择;你选择了的,你要对你的选择负责。
  我说:你可以哭,哭三分钟或者五分钟;但是,哭过了,还是要去解决你面对的状况。
  我说:你要能体谅别人,你的事情或者你的想法在你看来很重要,但是对别人却完全不一定。
  我说: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努力学习知识做强大的自己;但是,好分数是你掌握好了知识、强大了一些的一个必然结果。
  我说:你有需求,你就要沟通,你要清楚完整地表达出你的想法......
  我说了许多,不知道对孩子有怎样的影响;孩子极不听话或者我极不能体谅她的时候,我也会动手——她很小任性的时候,真的打;她长大的过程中,渐渐在减少——她大了,像成年的我们一样,有脆弱的自尊——成年的我们有保持自尊的防卫能力,幼小的他们的自尊心,极易受到伤害。
  我该怎样做父亲?
  ——一直在反复地思考着,在慢慢地实践着,在小心翼翼地和女儿互动着。
  书同文/刘云蔚
  我喜欢买书,相对于读书,我觉得买书给予我的乐趣更大,结果是要读的书越积越多,我仍然乐此不疲,似乎是一个痼疾了。
  有时候也给女儿买书,关于读书我和她交流很少,基本上是照着自己的想法,买来一些,我大多先睹为快,也算为自己补补课了,有时竟也不能读完。
  我曾经很大方地对女儿说,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是你的,爸爸现在是借你的书看,所以你要好好打理,不能在书上搞破壞了。
  我和女儿分别办了借书证,周末有时一块儿去图书馆借书,她也不征求我的意见,我们各自行动。
  算不算在营造读书的氛围?至少不是刻意的,因为我没有别的什么爱好,至于女儿读什么书,读不读书,我很开明,基本上不过问。
  女儿上四年级了,这周要写一篇看图作文《胜似亲人》。记得有人说,作文分两种,一种是写出来的,一种是作出来的。我的理解是,写和作大概有自然与否,甚至还有流畅或者刻意之分,但也不是这样绝对。对于400字的《胜似亲人》,女儿要作出来,考察的就是她的想象力和理解力,大概要费些脑筋的。
  她写完后要我检查签字。字体大体上是工整的,没有多少修改的痕迹,难道是一气呵成?看着流畅的句子和故事,我有些怀疑。
  还是留下了些许破绽。比如小女孩的名字果儿云儿的变化;写果儿在老奶奶的院子里洗衣服,下一段写到“初春的河仍然很凉”;明明在家洗衣服,后面却提到“云儿回来到家晾衣服,老奶奶醒了”;至于“阳光洒满了整个村庄”之类的句子,也明显超出了她的表达……我指给她看,“是不是抄的?”她嗫嚅着,“我,不是抄的,我是仿写的,有自己写的部分……”
  她坚持说有自己写的部分,大概是她把范文里云儿到河边给老奶奶洗衣服的部分,刻意漏掉了,至于把云儿改成果儿,也算是她的小聪明。我觉得这是有关诚实与否的问题,必须承认,而且要重写。她觉得我有些冤枉她,或者说重了,有些不服气,向她妈妈倾述,还落了泪。
  “没让你到阳台上罚站就是好的,抄袭和偷别人的东西有什么两样?更可气的,还是你的刻意掩饰,这是耍小聪明,我们看不出,你老师还看不出?一样得撕掉重写!”我的火气还没有消。
  她只好坐下来,作她的看图作文,孩子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但生活的细节往往忽视,这篇作文对她来说有些难度,我承认,但我帮不了她。
  她战战兢兢地把第二稿呈了上来。一位老奶奶抱住一位小女孩的图片,范文写了一个感人的故事,她并没有仿写一个感人的故事,或许她没有这样的生活积累。
  她写到儿子接老奶奶走,美儿万万舍不得,做了一本画册(这倒是她的生活积累,同学、爸妈过生日她通常要画幅画的)送给老奶奶,上面是她和老奶奶过的每一天——这样的构思,如果我是老师,要画波浪线,或者加圈,以示鼓励的。
  但后面的发展,显示她生活积累的不足,甚至有些让人大跌眼镜的。老奶奶竟然改变了跟儿子走的主意,她儿子惭愧地走了,之后是老奶奶一下子抱住了美儿,结尾一段抒情:虽然这个小村庄很贫穷,但我一股强大的爱,能让不是亲的人胜于亲人——爱的力量很强大,但这太难了,女儿还小,她不知道她说了一句很大的大话。
  这种大话,她是无意识的,我觉得是万万要不得的,甚至把前面一点闪光的地方也给淹没了。
  我必须要帮她,尽管她还不能理解真诚的内涵,我要告诉她,美儿很可爱,虽然美儿和老奶奶过的每一天是美儿和老奶奶的美好回忆,但亲情很重要,老奶奶终归要到儿子那里去的,美儿把画册送给老奶奶,已经很好了,你可以想想美儿会给老奶奶画什么呢?可以写写美儿和老奶奶之间发生的故事——
  “哦,我写写老奶奶生病了,美儿给老奶奶洗衣服。”
  这虽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与前面相比进步多了。“很好,还可以比如写写老奶奶怎样帮助美儿呀,写两个故事就差不多了——”
  “那,我写美儿在老奶奶家吃饭。”
  我觉得不够典型,实际上这也许就是真正的生活,但拔高一下,算作是锻炼女儿的想象力,或者为400字凑数吧——“为什么去老奶奶家吃饭呢?”
  后来她写成了美儿的爸妈去工作,中午不能为美儿做饭,老奶奶去接送美儿上学放学,这样吃饭的故事算是完整了。
  第三稿的结尾是,第二天一早,老奶奶要跟儿子走了,美儿把昨晚画的画册送给了老奶奶,老奶奶看完,一下子抱住美儿,美儿你真是我的亲孙女,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最后一句是大实话,如果我是老师,我希望自己不要忘了加圈。
  这篇看图作文,花费女儿不少的时间,我不知她是否理解我给她修改作文的意图,我并不是让她按照我的想法去改,因为那是我写,不是她。说实话,她的送画册的想法还是新颖的,我没有吝啬自己的表扬,狠狠地赞了她一下。毕竟作文过关了,她有些得意,前面的委屈早已忘掉了。   女儿收拾桌子,《查理九世》系列几本小书,她说向同学借的,很好看,班上同学都在看。我翻了翻,有些先入为主,这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书,你可以看看我给你买的书嘛,明天把它还给同学,如果我再看到,我给你撕掉——
  撕掉,女儿怎么还呢,女儿答应了。
  我有些后悔我刚才的大人做派,确有些简单粗暴了。没有读就没有发言权,看什么书开卷有益,不是我能说清的。对于孩子,看书至少比不看要好一些吧。如果想把关,和孩子一起读书,还可以和孩子交流书里的细节。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就是所谓的言传身教,这都是无意识的,真是要注意呀。
  我没有给女儿道歉,只是又把她叫过来,和颜悦色地说,书看完的,先别还给同学,借给老爸读读,没有看完的,你慢慢看……
  女儿答应了,她不知道我刚才纠结的心里路程,想到她忘掉这件还书的事,我也放下了一个心事,至于我给她买的书,她什么时候读,不重要,反正书也放不坏,浮尘我勤拂拭就够了。
  我对女儿谈不上教育,只是希望能给她一个宽松快乐的童年,无为而治,我希望自己用心。
  今天周日学校开家长会,主题是家庭教育之类的,昨天女儿就郑重地安排了我,看来我要加强这方面的教育了。家长坐满了教室,我听得也不清楚,其中有一个赏识教育的理念,我还是挺直了腰板,不知是否挡了后面的家长。对照这个赏识教育的理念,我虽然做得很不够,但想起给女儿改作文,我没有吝啬对她的表扬,或者说赏识,想想还觉得颇有些自得。
  2013年12月8日 第80周
  感恩时光/庄生小乔感恩 //岁月之美/杨青素//感恩的心/顾临涧//感恩和沉默/刘云蔚
  2013年12月15日 第81周
  在青天/庄生小喬//似水人生/顾临涧//若水/杨青素//水呀,水呀/刘云蔚
  2013年12月22日 第82周
  缠中说禅/庄生小乔
  之一:黑鱼白鱼钵
  新居客厅电视柜的中央没有安放电视。只有某年买到的一个青花瓷钵摆在那里。瓷钵口径约一尺半多,腹径约两尺,钵底直径也是约一尺半多。
  周日和姐姐一起到昌平花鸟鱼虫市场去,选了两盆蟹爪莲、两盆清香木,买了两只龟、八条鱼——本来,我是想买两条的:一条买黑的,一条买白的。
  回到家,和父亲将钵刷了几遍,找出女儿从济宁廖沟河公园和附近的路边捡到的鹅卵石,挑捡出一块白色的,一块黑色的,洗净,一南一北放在钵底。而后,把用方便袋带回来的黑白红黄鱼,倒进放了一黑一白两块鹅卵石的青花瓷钵里。
  鱼儿在宽阔的水里,即刻自在。
  蟹爪莲在钵前,兀自盛开。
  我看见,钵中生生不息的世界。
  之二:师兄师弟
  前两日上午,收到福慧阁的老板发来的一条信息:阿弥陀佛!师兄,您的商品已经发货了,由百事汇通发出,快递单号:###,如有问题请联系,客服电话:###。
  又一日早上八点多,又收到福慧阁的信息:阿弥陀佛!师兄,您的宝贝已经到达济宁市,请保持手机畅通,准备接下吧。
  下午即收到了福慧阁的盘香铜炉。
  这是网购以来到目前为止收到的最好的店家提醒信息。便到网上,给予了福慧阁的宝贝好评。并给老板留了言:师兄,宝贝好评如下:见截图......
  福慧阁的师兄回复:好的。十分钟之内给予感恩回馈。过了两分钟,返利就给到账户了。
  这是网络购物这样庸常的小事中与人文字交流的上好体验。
  大约九年前,我以师兄或者师弟自居,在刘同学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情况下,称其师弟或者师兄,有过一段时间的短信交往。
  其时,我刚刚从集团到下面子公司去工作。子公司初创,开办手续办理完结、办公室装修安置好之后,因为拿地的手续办起来颇费周折,有一段时间,工作量很少。有一天,在办公室里翻手机通讯录,就找到了刘同学的电话号码。
  其时,刘同学先我数月从集团到下面另外一家子公司财务部门工作,公司也是刚刚起步,业务也不多。
  就想着聊聊吧。于是,以一个熟人的口气跟他发去了第一个调侃信息......
  和刘同学之间的短信交流就这样开始了。
  后来,每天时断时续地聊几条短信,有关于孙悟空沙和尚猪八戒以及白龙马的,有关于同学同窗往事的,等等。总之,或斗智,或斗狠,或耍文,或弄武,聊得不亦乐乎——我是那一段和刘同学短信交往的始作俑者,整个过程里当然觉得眉清目秀;刘同学是那段短信交流的被动接招人,整个过程里大概有云山雾罩的感觉,这也很自然。
  这样的短信交流持续了大约半个月左右,我觉得不能再这么跟刘同学绕下去了——再绕,就失礼了。于是,相约各以一首藏头诗自报家门。
  当然,上面的文字,只是我凭记忆敲出的当时短信的大意;至于原版的信息,据刘同学说,当时他把我们两个之间的短信往复,记录下来了,在他的某一本笔记本上。
  我想,到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凑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请刘同学带上他的老婆孩子孙男娣女以及他当年的笔记本,到我的寒舍来。我给刘同学一家一一奉上一杯好茶,跟刘同学说一声“师兄,请用茶”,然后,再一起翻阅我们二十出头时短信答酬的那些年轻文字......
  我们都老了吗?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老呢?
  ——像那两个饱经人世沧桑的老男孩一样老去,或者不像那两个饱经人世沧桑的老男孩一样,老去。
  吃茶去/刘云蔚
  “吃茶去”是唐朝赵州和尚一桩著名的禅门公案。
  两位僧人向赵州和尚请益,一旁的监院有些不解:“怎么来过的你让他吃茶去,未曾来过的你也让他吃茶去呢?”赵州和尚叫了监院的名字,他应了一声,赵州和尚说:“吃茶去!”
  赵州和尚的茶里卖了什么关子?我不知道这三位僧人究竟开悟了没有,这“吃茶去”的口头禅的确耐人品味。   一个暮色苍茫阴冷的冬日,炉火烧得通红,白居易围炉而坐,书案上的笔墨还没有收起,洗好的杯盏已斟满了新酿的米酒,浮着一层绿沫,静放在一旁。屋外也许已飘起了雪花?刘十九正走在赴约的路上,想着那跳跃的炉火以及满屋的酒香。
  中午饭后,阳光明媚,并没有雪花飘落,我走在赴约的路上。庄生谙于茶道,每买新茶,便邀我品茶。古人云:喝茶,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尽管我不会品茶,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趣味。我端视庄生驾轻就熟的茶艺,不大插话,看茶叶在沸水的杯里徐徐地展开,一如那过去的甚至辽远的时光。浅色的茶汤自茶杯注入茶碗,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那冒着热气的水流透着茶香缕缕,还没有细品就要醉了。我们开始海阔天空,从茶艺聊到植物,从当下聊到辽远,从文学聊到历史,没有固定的话题,有時也歇歇,只是喝茶,斟茶,一中午很快就过去了。窗外要是下起雪就好了,当然,我们会喝喝茶,停下,然后出去淋雪,在飞雪飘扬的天地中舒展开自己。
  有人向南隐禅师请教什么是禅,南隐禅师招待以茶,他将水注入来宾的杯中,杯子满了,禅师好像没有发觉,那人说:“杯子满了,茶水已经漫出来了,禅师不要倒了。”禅师停了下来,微笑着说:“你的心就像这杯子一样,里面都装满了看法和主张,如果要听我说禅,你得先把自己的杯子空出来呀。”茶味禅味,味味一味。把自己的杯子倒空,这真是一杯醍醐灌顶的好茶,那人一饮而尽,内心却空了,正等待着一种晶莹通透的东西来填充。
  在赵州和尚的眼里,茶是一把橹,或者一条船,品得其中味,是能够渡到彼岸去的,但他惜言如金,只说“吃茶去”,他也许担心一落言诠即非究竟,内心的空或者纯粹才是最重要的,而种种外相只让人眼花缭乱,甚至迷失了本心。
  我对“吃茶去”不着边际的理解或者认识,当然是很泛泛的。我觉得我更看重吃茶本身。有人喊我吃茶去,我很乐意。说起对当下吃茶的感受,若苦能甘和虚位以待的表达或许不准确,觉得是一种分享,一种体味,一种幸福。
  2013年12月29日 第83周
  父别居/庄生小乔
  朋友打电话给我:既是工作,也是帮忙,你报个四德模范中的家庭美德那一类的先进吧。
  我立刻跟朋友推辞。
  朋友坚持,说了许多我如何符合家庭美德类模范的标准,非让我报一个。
  我再辞,朋友再坚持让我报。
  一开始朋友便说了是帮忙也是工作。我再却之,于公于私都是不恭了。
  于是答应朋友,报,但不是报家庭美德类的,而是报社会公德类的——这些年,虽然是打工一族的穷人,自己家里的日子也并不宽裕,但是没多有少,断断续续,我在公益事业和慈善事业上,是实实在在为社会上那些比自己需要的人拿出了真金白银的。况且,我也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热爱蓝天白云,热爱大自然,反对破坏污染环境,反对不遵守公共秩序,对照一下,自己大概也近于此类模范的标准罢。
  之所以不敢报家庭美德类的模范,实在是因为自己做得非常不够。
  这几年,父亲长年在外地,为着我们的家,和姑父、叔伯、兄弟们,天南地北地到处谋生活、找饭吃。他住低矮的工棚或未完工四面通风的楼房,冬凉夏热,蚊叮虫咬;我虽寄人屋檐下,但总归是至亲,也有浓浓的家的感觉。
  这几年中,我们父子、父亲和女儿他们爷孙俩,见面一般都是在中秋或春节这样的传统节日里,有时连中秋他也不回来。
  一般是到了腊月,父亲他们跟工头结了账,把工棚或未完工房地产楼盘里的铺盖卷儿一卷,坐在自己的炕头上抽支烟,盘算一下这一年的打工收成,通常都是心满意足的——随着农民工报酬的逐年提高,他一年的净收入每每远高于我,这更令我在长期别居他乡的父亲面前,深感汗颜。
  他从外地的工地上回到我们这里之后,通常到姐姐家落脚,与我们一家和姐姐一家团聚——他挣的钱,给他的孙女和外孙几百,然后留下够自己在家生活个把俩月的生活费和明年春天外出打工的路费,剩下的绝大部分,都交给了我。
  这样的日子,重复了一年,又重复了一年,已经重复了好几年了。
  父亲在家的时候,我用也不知是他挣的钱还是我挣的钱,给他买双鞋子,买件外套,或者买身保暖衣,他通常都不让买,总说老家里还有不少,不用再花钱。
  深秋初冬,我们的新房子下来了。
  父亲早早地从工地上结账回来,带着他干活儿的工具,驾轻就熟地在我们的新居里丁丁当当地忙活起来:门口、卫生间、卧室、客厅、餐厅、阳台,我们两个把新居各个角落里检查一遍,发现不尽人意的地方记下来,他再一条一条地逐一修补完善。白天他一个人在那里忙活,晚上我赶过去,给他打打下手,或者让他配合我处理一下他够不到或确定不准怎么处理的地方。
  开始拾掇新居时,父亲只让买了一架最简易的架子床——简易的床头、简易的床尾、简易的床板,三碰头,就组成了父亲在新居的安榻。近两个月的时间,他慢慢把新居拾掇得有个大体的模样了。添置家具时,我想给他添置个衣橱和置物柜,他拒绝了。
  父亲说趁着还能干,他要再到外面干两年,再挣点钱,又不常住,就别买了。
  新居既成,父亲继续别居——我如何敢沾家庭美德这样的雅名?
  孝之道/刘云蔚
  一
  桃应向老师孟子请教,说舜做了天子,假设他的父亲瞽瞍杀了人,他应该怎么办?
  舜没有阻止法官逮捕瞽瞍,因为他是天子,之后他抛弃了天子之位,偷偷地背着父亲逃走,隐居海滨,快乐地奉养父亲,连曾经做过天子的事情都忘掉了。
  桃应问了个假设的问题。舜进为天子,退为村氓,在孟子对圣贤的想象里,这进退之中的从容正展现了舜的忠孝。
  孟子是在回答舜应该怎么办,那位被瞽瞍杀了的人的儿子如何去尽孝道呢,也许是盘旋在我们心里的疑问,但这个疑问孟子没有展开。
  舜把父亲在海滨安顿下来,每天到田地里劳作,他唱起那首《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他担心父亲寂寞,也许还会养上几只羊吧,任它们在父亲的视野里优游。   二
  叶公对孔子说:“我的家乡有个正直的人,他的父亲偷了羊,他便去告发。”孔子说:“我们家乡正直的人和你所讲的不一样,父亲为儿子隐瞒,儿子为父亲隐瞒,正直的品格就在其中了。”
  这则论语今译我抄自徐志刚先生的《论语通译》,他在注释里补充道,儒家提倡父慈子孝,即使对方有错,也要在外人面前为之隐瞒。这反映了儒家思想的局限性。
  怎样才算正直?怕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叶公和孔子给出了两种答案。徐志刚先生大概也是认同他的观点吧。
  叶公家乡的那个人为什么偷羊,叶公语焉不详,他的正直的儿子也许吃了羊肉,也许没吃,但他和父亲划清了界限。
  儿子告发父亲,父亲检举儿子,夫妻划清界限,也许成全了正直的名聲,但由此造成父子反目、夫妻陌路乃至家庭散落,这样的结果怕是叶公们也要摇头叹息的。
  父与子的所做是昭昭于世的,所谓隐,不单是隐瞒,也有隐讳,儿子若不能阻止父亲,儿子对父亲的所做也许就是回避的沉默了。
  这种儒家思想也许有局限性,但法条上载明亲情回避的主旨,对应古文大概就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吧。
  三
  孔子弟子子贡主张去掉每月告朔祭祀的羊,孔子说,你爱惜的是那只羊,我爱惜的却是那种礼仪。
  孔子家乡那位偷羊的父亲的结局是什么?孔子并没有展开,他着意的是儿子超然的态度。
  是不是也可以说叶公就像子贡一样,在意的只是那只羊,而孔子在意的除了那只羊,还有维系家庭的亲情,以及需要家庭维系的社会。
  庄生小乔补记:
  2002年的夏天,特别闷热。从矿上下班回家,骑自行车路过正在重修的104国道,看到父亲。我下车,在路边驻足,在炙人的骄阳下,看着父亲。他正在没顶深的壕沟里垒砌。父亲光着膀子,不时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脸上的汗水。我没跟他老人家打招呼,悄声离开。在外地上学期间,暑假我曾到建筑工地打工,我能体察到父亲在大热天出力流汗干活儿的辛苦。后来又在104国道上几次看到父亲,有时叫他一声,他就说一句你下班儿啦,回家吧。然后,继续埋头干活。那时候,想写一篇《104国道上的父亲》的文章,记下我在国道上看到的劳作中的父亲,记下我在104修好之后走在上面时想到的父亲。文章起了个头,但总也写不好,就放下了。这次因为爬蒙山,想到父亲,想到唐山,想到104国道,又想到父亲,于是写下补记这一段文字。
  什么时候,我能奋斗到不需要父亲再到唐山到张山到李山去打工?而是能在蒙山这样宜人的山水环境里,给父亲安一个家,开一片地,由着他老人家种些谷子小麦或是高粱芝麻,颐养天年?空闲的时候,他老人家也能在蒙山这样宜人的山水边或者唐山这样宜居的城市中,随性地走一走、看一看呢?
  为此,我一边在心里盘算唐山到蒙山的距离究竟有多远,一边在心底对自己说:加油!好好干!年青人。
  2014年3月2日 第92周
  纯粹/庄生小乔
  女儿说:老爸!我饿了!
  我说:你想吃什么?
  女儿的陈述是基于自我基本的需求,是饥饿的本能的表达。我直觉的答复不是“饿了就吃吧”,而是在思维上又绕了个弯,提出了“饿了吃什么”的问题。
  仔细想想,吃饭这样简单的问题,其中蕴涵着巨大而深刻的行为文化和精神文化——身体的这一种本能被“饿了”所定义,“饿了”便是我们约定俗成的描述身体对食物的欲求的文化——倘使最开始人们用了“撑了”这个词语来定义身体的食欲,那么当女儿想要吃东西的时候,她一定会说:老爸!我撑了!
  我也一定仍然会问:你想吃什么?
  文化是一个涵义博大精深的概念,它首先将关于人、事、物的一切进行最原初的定义,源远流长,后来,那些最原初的文化又用来定义后来的文化并反过来被后来的文化定义。
  物质是恒久的存在。即使没有文化的定义,它们仍然会像模像样地存在。人们用自己创造的文化来归集和分类这个世界,让它看上去条理清晰、井然有序。
  一直在这个看上去秩序井然的世界上匆匆忙忙地向前奔走,很少安静地停留,很少认真地回头。
  有了女儿之后,在稻粱谋的生活节奏上,觉得似乎脚步更加匆匆了——要为她的成长和自己的老去,播下更多的种子,储备更多的稻粱;在某些方面,脚步似乎也在无意地放慢了——比如在某个清晨或黄昏,驻下脚步,以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女儿从一个小婴孩到小姑娘的成长过程中的片段。
  向外探看的眼光,其实是在向内观照昨日之我——遗忘了的昨日自我和与此不一样的昨日自我;向外探看的眼光,也是在借已在种种,探究大略已知的明日之我和终究不能澈明的明日之我。
  孩子,也许是帮助过了三十岁的我们,用全部的智慧来觉悟自我生命的最好朋友——他们有赤子心,他们有自在心。我们若能在陪伴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借由他们的赤子心和自在心,打破我们蒙尘的世俗心,唤醒我们最初的原心,并且让他们永葆自我的自在赤字心,也许就是最好的修行和觉悟了。
  对内心世界的探索,是只有开始没有终结的精神之旅。它不像物质世界那样能够被清晰地定义和言说。在人世修行,其中的要义,无法用已有的文字和语言来呈现——所有已知的语言和文字,都会给未知的心灵之旅中遇到的直觉和感受以及困惑带来限制。具象局限了无限的心界。
  当人们参悟时遇到困惑,向大师请教,得到的最佳明示
  往往是:不可说。
  一说便错。
  即使是用书面的文字,我也已经絮叨了这么多了。
  在纸上,我的左手拿的是矛,右手拿的是盾,我让它们纠缠不休。
  因此,当女儿说“老爸!我渴了!”时,我仍然随口说道:你想喝什么?
  女儿是一个纯粹的人;而我不是。
  晚些时候,女儿又说:老爸!我困了!   我说:那就去睡吧!
  困了睡——我想,这样的回答,也许让我接近纯粹了。
  这一次,女儿却在她房间里说:可是,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数羊也没有用……
  纯·粹/刘云蔚
  元好问评价陶渊明的诗“豪华落尽见真淳”,真淳大抵是一种纯简。梭罗的瓦尔登湖泛着粼粼的波光,澄明、恬美、素雅,他用鹅毛笔把湖畔隐居的时光流溢在纸上,用心端详,纯简或者真淳大抵不分明了。
  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不长,但我不想刻意背下来,“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梦里——跋涉的山河都是这样的纯净亲切。
  从明天起,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我准备做一个幸福的人。
  “对每个人真诚,对每件事热忱,相信这世上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好温润的句子,没有絮叨,娓娓动听。这段话在网页里悠然飘过,仿佛一碗热汽腾腾的心灵鸡汤。真诚和热忱,若能身体力行,必会重塑自我,至于受益的深浅,那都是额外的回馈。
  《吕氏春秋》上说,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
  白色的狐狸,甚至连狐狸我都没有见过,但一袭粹白的狐裘在我想象的梦里真实炫亮。从众白到粹白,也许要经过这个门径:博观而约取,删繁就简;厚积而薄发,标新立异。
  集腋成裘,粹白如雪。我不在乎自己是否是一个纯酸的人,我也不在乎这粹白如雪的狐裘是否披在了身,我只觉得此刻我是一个幸福的人。
  热忱和真诚,也许是通往从纯到粹的门径的必由之路。关于热忱和真诚以及纯粹,大抵已烙印在我的内心,我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荷尔德林的《春之四》,诗不长,我想背下来,然后我用想象里的旋律,唱成一首纯粹的歌:
  群山高大,那里的小河波光粼粼/满树花儿,好像花环/年青的一岁开始了,犹如节日/最高和最好的东西塑造着人们。
  春暖花开,如同天籁,婉转入云霞。它引导着我走进春天,我觉得我是一个幸福的人。
  2014年3月16日 第94周
  伪狂人日记/庄生小乔
  一个人走向大河边,一条船从对面的芦苇丛中荡出......
  一、赵老栓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刚才,芦苇丛中刮过一阵风,它似乎已经叫过一次了;这一次,它叫得更凶了。
  赵老栓从船家手中接过一个包袱,一转头,连同他的狗,消失在白茫茫的月光中......
  二、 小翠
  小翠听人说:出名要趁早。
  边城赵家庄的那条河,清清楚楚地照见小翠从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孩出落成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
  赵家庄太小了,盛不下小翠疯长的身体和梦想。
  那一天全没月光,小翠在河边别过一个人之后,就一个人离开了赵家庄......
  三、孙二娘
  整個孟州,酒店的生意一直很兴隆。
  十字坡的酒店,生意更是十足地火爆。
  二娘酒店的买卖尤其旺相。包子是二娘酒店的特色。二娘店里的肉包子,吸引了整个孟州乃至附近几个州县的食客们竞相到店里品尝。
  二娘一个人根本包不过来,她找了王婆帮忙,招了一批年轻人,她们都是包包子的快手。
  二娘店里的生意,仍然忙不过来。每天,她们包包子都要包到下半夜鸡叫三遍。
  四、焦大
  焦大他吃醉了酒,一般都是在府里面耍酒疯。
  有一回,焦大又喝醉了酒;这一次,他站在孟州十字坡的风口胡言乱语。
  焦大的声音太响、传得太远,扰了二娘店里食客吃包子的清兴。
  他被几个青年围住群殴了一顿,打掉了两颗门牙。
  焦大拾起掉在十字坡冰凉的水泥地上的两颗门牙,一瘸一拐地跑到孟州长安街上,乘着酒劲,骂起大街来。
  五、悟空
  老孙好拿根棍在孟州大街上瞎晃悠,大家都喊他悟空。
  有一天老孙拿着棍在十字坡耍,他前头刚过去,后边乌压压冲过来一群黑衣人,把十字坡上的酒店冲了个遍,惊得店里的食客和店员们四散而去......
  六、陆春熙
  赵小栓是那晚到孟州十字坡来找小翠时,被十字坡上四处奔跑的人当中一个叫陆春熙的姑娘给踩死的。
  之前,赵小栓已经被脚步凌乱的食客和店员们踩零乱了。来孟州旅游的陆姑娘,晚上穿着高跟鞋出来闲逛时,被挟裹进了人群中。莫名其妙的东奔西走中,陆春熙姑娘慌乱的高跟鞋,踩穿了赵小栓的喉管。
  七、未完待续
  那天晚上,青年赵小栓被连夜包在包袱里,赵老栓把他接回赵家庄了;
  那天晚上,二娘店里的店员小翠说天太黑,看不清路,自己以后再回边城的赵家庄吧——她一转身,就消失在孟州十字坡五光十色的街巷里了;
  那天晚上,二娘酒店早早地关门歇业了。老板娘孙二娘忐忑不安地问张青这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张青和王婆不慌不忙地把刚刚包好的一笼肉包子放到蒸锅上,轻描淡写地说,等过段时间再说。大不了换个地方、换块招牌,重头再来。
  那天晚上,孟州的卿知府,一晚上梦到州府后院里挖出了三回十万两一箱的白银,他从梦里嘿嘿地笑醒了三回。
  2014年4月27日 第100周
  周日午夜文约100篇纪/庄生小乔
  引 子
  2014年,人间四月天——到这个时候,我们关于每周一篇文字的约定,自我和云蔚我们俩写出第一篇开始,到后来青素和临涧他们先后加入同写,已经坚持了700天,坚持了近两年;我们连续坚持写了100周,写了100次,写出了大约50万字的文章。
  选择在100篇的时候,主动把每周轮流出题、每周日晚12点前必须交稿到另外三人邮箱的文约停顿下来,回头去看一下这700天里我们已经写成的文章,就我们的约定、我们的坚持、我们的文字以及相关或不相关的其他,随性地说道些什么,并没有什么确切的缘由。   也许,只是觉得,100,是一个可以让人稍作总结的数字罢。
  那些长长短短的文字的缘起
  文约起于偶然,约定的时间也是随兴而定——凡事总应有个期限——当时,好像就在聊天的时候说下了周日午夜12点之前交稿给对方。
  云蔚和我都按期交稿给对方。我们认真对照阅读了彼此的文章,就对方的文字作了诚恳的点评。
  关于孟母林的那篇小文得了一个网站的50元稿费。我约云蔚同学中午到单位门口吃了顿水煎包小庆。
  这好像是一个好的开始。
  午夜未眠的我们在写些什么
  山水城乡间的游走,午夜书香中的神游,平凡生活里的观感,等等,都是我们在那些未眠之夜写下的“作业”。
  我和云蔚、青素、临涧同学,将每周一篇的文约称作我们的作业。在校园中,有老师给我们布置作业;毕业后,工作了,不再有老师给我们布置在当时也许感到厌烦的作业,我们却又选择了自己给自己布置作业。
  写字,像打牌、喝酒、闲谈一样,无所谓高下和优劣,都只是生命个体的不同选择。大家只是在不同的选择上,各自渐行渐远罢了。
  渐行渐近的,是每一个生命终将抵达的终点。
  我们用文字记录的,有我们的生活经历,有我们在生活中关于生命的思索。
  我们写下那些文字的同时
  工夫在诗外。
  以文会友,以友辅仁……那些一起读过的书,那些一起逛游过的山水,那些一起写下的文章,那些一起饮下的禅茶味,也许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涵养了我们,让我们有了些许浩然之气。
  我们写下的那些文字,像一种生活记录、思考、倾诉和内省。藉此,让我们凡夫俗子的泥胎肉身在这熙熙攘攘的万丈红尘中,得着些理性淡然的飞升。
  除了写字,我们四个都还各自有得忙。
  我、云蔚、青素、临涧每一个人都有职场的忙:我在办公室的文稿和事务忙,云蔚在财务的做账业务忙,青素在小学教学带班的忙,临涧在煤矿采煤生产一线的忙;我和青素还有各自带孩子和家务事儿的忙;我还有一个人为家庭追逐财务自由的忙、家族里人情往来的忙以及每周三午夜12点另一个苏鲁文约的忙……
  我们都有各自忙碌的生活。
  在各自的生活里,比其他人,我們四个似乎更多了些偶然或会心的相遇:有一天,我和孩子在101上遇见云蔚和家人;有一天,我在肯德基遇见青素和家人;有好几个月,我在遍布大街小巷的三队水饺部里遇见临涧和家人。
  我们的孩子们也非常积极地参与了我们午夜12点的文约。
  我的女儿和云蔚的女儿都曾在我们几个想不起来写什么好的时候,积极地施以援手;还有,孩子们本身,就是我们几个写文章时最好的素描对象,他们都曾多次出现在我们的文字里——那么天真,那么可爱……
  一切终将归零&一切从零开始
  在最近的一篇文字中,我曾写过:“我的一天,或者说我的许多个一天,自昨日和今日交接的那个瞬间,于冷清的长夜倏然开始。
  0:00因此而成为我多次注意到的一个玄妙的时刻。
  看得多了,我把0:00的玄妙之处归结为:
  一切终将归零;一切从零开始。
  从那一年春天开始,我们在既往的700个日夜中,围绕着将写的作业,肯定作了不下于10000次的思考;肯定敲打了不下于1000000次的键盘;肯定读过了不下于10000000字的文章……
  这是一组让人高兴的数字。
  这组让我们四个感到高兴的数字的结晶,就是我们手里握着的我们一起写下的文章。
  100是一个让所有的孩子们感到高兴的数字;我们也感到很高兴;我想我们的孩子们也会为我们感到高兴。
  高兴过了,回头再看,700个日日夜夜轻飘飘幽然而过,我们挥一挥衣袖,扯下二尺云彩,做成了100件文章——自我表扬的话,我会说:嗯,虽然一切终将归零,但是我们没让转眼而过的那700个日日夜夜白过。我们手里握着自己写下的几十万字的文章。
  呃,话又说回来,也仅仅只是100篇文章,而已。
  让我们,从零开始吧。
  尾 声
  文字的终极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三个或者你们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只知道,藉由文字,我对平淡的生活始终怀着理性的热爱,对这个喧闹的世界始终保有阳光的信仰。
  ——让我们,开始吧。
  (责编:王十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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