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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岗梁村的孩子們像是受了季节的怂恿，一入秋就都想只身闯过查明查千，去摘一片枫叶。
大望和万良已经如愿。
他俩把那片枫叶夹在书本里当书签。在伙伴們的眼里，他俩书本里就像燃烧着一簇火苗，飘着一朵云霞，绽放着一片灿烂的鲜花。
伙伴們都羡慕他俩。
小翎对鸣子说：“鸣子，你也闯过查明查千，你也摘来一片枫叶吧!”
小翎是鸣子的同桌，她对鸣子好，也希望鸣子是一个勇敢、受人敬重的男子汉。
可是，走过查明查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查明查干是蒙语，是人间地狱的意思。它是一条东西长60里、南北宽15里的流动沙带。这条流动沙带正处在风口上，每年春天的东南风和冬天的西北风来回揉搓着它，把那里沙丘的模样弄得怪异而奇特，也使那里寸草不生。查明查干没有路。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得绕着它走。
然而，多少年来，岗梁村都传说查明查千那边有一片枫林，一片茂盛的枫林：多少年来，每到秋天，岗梁村的孩子們都想闯过它摘来一片枫叶，那样就会被人视为好汉，就会被人尊敬。
现在，大望和万良已经如愿以偿。
大望和万良讲述着独闯查明查干的经过，描绘着那里枫林的美丽。他俩的每次讲述都会吸引一群伙伴。
2
听着大望和万良的讲述，鸣子总是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俩。
可大望和万良有些瞧不起鸣子。鸣子几次想看看枫叶，都被他俩拒绝了。
大望、万良和鸣子原来是好朋友，而且，在他們仨当中。鸣子是核心。因为他胆大．点子又多。可这次闯查明查干他却落在了后面。
一天，放学路上，大望和万良拦住鸣子。
“鸣子，你想闯查明查干吗?”大望问。
“当然想。”鸣子说。
“啥时闯?”万良问。
“我要想想。”鸣子说。
“想什么?你根本就不想闯!”大望说。
“……”
“你根本就不想闯!”大望步步紧逼。
“……”
鸣子不吱声了，他把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坨子。坨子上有一片片白茅草，有一丛丛沙柳。白茅草如霜如雪铺在那里：沙柳枝条都红了，像一根根烧透的铁条在清风中摇曳。
“鸣子，你不是男子汉!”万良说。
“……”鸣子不吱声。
“你为什么不去闯查明查干?”大望说。
“……”
“你不敢。你是胆小鬼!”万良说。
“……”
鸣子依然不吱声，他一直看着坨子上那一片片白茅草一丛丛沙柳。
周围聚集了好多人，小翎也在里面。
看到这一场景，小翎悄悄退出人群，跑了——她为鸣子难过。
当晚，小翎找到鸣子。她说：“鸣子，你真的不敢闯查明查干吗?”
“……”鸣子没吱声。
“鸣子，你也闯啊!”小翎说。
“……”
“鸣子，你快去闯!”
“小翎，你想过没有——闯查明查干可不像咱俩说说这么容易。”鸣子说话了。
“鸣子，你真的那么胆小吗?”
“……”
“鸣子，你真的那么胆小吗?你……”小翎哭了。
小翎跑了。
从此，小翎不再和鸣子玩了。鸣子几次找她，她都有意躲避。
鸣子感到很痛苦，很孤独。
3
鸣子开始积蓄力量，他等待着。
已是秋末，放眼望去，坨子里像是着了火。东一片西一片全是——杜梨红了、野山楂红了，沙拐枣红了……就连白茅草叶尖都红了。
这是一个什么都红透的时节，这时的枫叶该有多么鲜艳啊!鸣子就是等待着这个时候。
鸣子备足勇气，备足力量，他要闯过查明查干，到查明查干那面去摘来一片火红的枫叶!
没有告诉小翎，没有告诉大望和万良，没有告诉岗梁村的伙伴……谁也没有告诉，鸣子一个人悄悄地上路了。
鸣子是在一个早晨动身的。他想，如果顺利的话，中午走到查明查干，在那里休息一下，晚上闯过去，第二天一早走进那片枫林，晚上就能赶回来了。
那天早晨天气真好，一点儿风也没有。天湛蓝湛蓝的，高远得很，辽阔得很。火红的沙柳丛里偶尔有一两只野雀在鸣唱。
临近中午，鸣子来到查明查干，看着那起伏的沙丘、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有些激动。
没有休息，鸣子一头走进查明查干。
4
鸣子是在傍晚时分走过查明查干的。
当鸣子远远看见一座小村，确定自己确实已经闯过查明查千时，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太累了，累得一步都不想再迈了。
可是，歇了一会儿，鸣子还是站了起来。他要摘来一片他渴望已久的枫叶!
于是，鸣子开始寻找枫林，寻找那片火红火红的枫林。一代一代，岗梁村的人們把它描述得很美；现在，大望和万良又把它描述得很美：鸣子呢，也把它想象得很美。可是，找了半天，别说枫林，连一棵枫树也没找着!这里同样只有沙柳、成片的沙柳，再就是欧李棵子、白茅草、叉八嘎蒿……
傍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鸣子继续寻找。找了一个上午，又找了一个下午，傍晚时，他走进一个小村。—位大婶把他引进屋，给他端上饭，叫他吃了好好歇息，说明天告诉他哪儿有枫树。
那一夜鸣子几乎没睡。
可是，第二天吃完早饭，那位大婶的话叫鸣子十分失望：
“这里没有枫树。”那位大婶说。
鸣子忽地跳了起来。
“这里真的没有枫树，这一带连一棵枫树也没有!”那位大婶又说，“我只是叫你好好歇一夜，今天好找人把你送过查明查千。”
“大婶，你……你怎能这么说话?”鸣子急了，“这里明明有枫树，你为什么要瞒我?”
“我不瞒你。这里真的没有枫树。”
“我們岗梁村的人都说这儿有枫树。”鸣子说。
鸣子还想说：“我的两个伙伴——大望和万良前些天就从这里摘回了枫叶，你为什么说没有枫树?”
“……”
大婶又说了些啥，鸣子没听，他跑出了那位大婶的家。
鸣子又走进坨子去寻找枫林。
这期间，鸣子问了许多人，许多人都告诉他这里没有枫树。
一连寻找三天，依然没有找着。看着周围的坨子，鸣子相信了，相信了那位大婶的话——这里真的没有枫树。
鸣子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走过查明查干的。
5
鸣子回到岗梁村，回到学校。
大望和万良依然在跟伙伴們讲述他俩走过查明查干的经过，讲他俩看见的枫林，讲他俩摘枫叶的情景。
伙伴們依然围着听。
在那群伙伴里，每每都有小翎。她爱听大望和万良讲述这些。
……
鸣子看着大望和万良，看着他俩高举的枫叶。
查明查干那边根本就没有枫树，一棵也没有!鸣子想说，那里只有沙柳，满坨坡的沙柳，再就是欧李棵子、白茅草、叉八嘎蒿……没有枫树!可人們为什么要说那里有枫树呢?大望和万良为什么也要说那里有枫树?鸣子想问岗梁村所有的人，想问大望和万良，大声地问。
可鸣子没有问。
伙伴們那样羡慕大望和万良，那样敬佩大望和万良，那样喜爱那两片枫叶，这叫鸣子不忍心问。
可查明查干那边的确没有枫树!
从此，小翎不再和他说话，不再和他玩，不再和他在一起……呜子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鸣子哭了。
不过鸣子相信，查明查干那边将来一定会有枫树，成片成片的枫树，成片的枫树上满是红叶。那时他再走过查明查干，去摘来一片枫叶给小翎看，给大望和万良看，给岗梁村所有的人看。
(责编 冉振平)
岗梁村的孩子們像是受了季节的怂恿，一入秋就都想只身闯过查明查千，去摘一片枫叶。
大望和万良已经如愿。
他俩把那片枫叶夹在书本里当书签。在伙伴們的眼里，他俩书本里就像燃烧着一簇火苗，飘着一朵云霞，绽放着一片灿烂的鲜花。
伙伴們都羡慕他俩。
小翎对鸣子说：“鸣子，你也闯过查明查千，你也摘来一片枫叶吧!”
小翎是鸣子的同桌，她对鸣子好，也希望鸣子是一个勇敢、受人敬重的男子汉。
可是，走过查明查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查明查干是蒙语，是人间地狱的意思。它是一条东西长60里、南北宽15里的流动沙带。这条流动沙带正处在风口上，每年春天的东南风和冬天的西北风来回揉搓着它，把那里沙丘的模样弄得怪异而奇特，也使那里寸草不生。查明查干没有路。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得绕着它走。
然而，多少年来，岗梁村都传说查明查千那边有一片枫林，一片茂盛的枫林：多少年来，每到秋天，岗梁村的孩子們都想闯过它摘来一片枫叶，那样就会被人视为好汉，就会被人尊敬。
现在，大望和万良已经如愿以偿。
大望和万良讲述着独闯查明查干的经过，描绘着那里枫林的美丽。他俩的每次讲述都会吸引一群伙伴。
2
听着大望和万良的讲述，鸣子总是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俩。
可大望和万良有些瞧不起鸣子。鸣子几次想看看枫叶，都被他俩拒绝了。
大望、万良和鸣子原来是好朋友，而且，在他們仨当中。鸣子是核心。因为他胆大．点子又多。可这次闯查明查干他却落在了后面。
一天，放学路上，大望和万良拦住鸣子。
“鸣子，你想闯查明查干吗?”大望问。
“当然想。”鸣子说。
“啥时闯?”万良问。
“我要想想。”鸣子说。
“想什么?你根本就不想闯!”大望说。
“……”
“你根本就不想闯!”大望步步紧逼。
“……”
鸣子不吱声了，他把目光转向了远处的坨子。坨子上有一片片白茅草，有一丛丛沙柳。白茅草如霜如雪铺在那里：沙柳枝条都红了，像一根根烧透的铁条在清风中摇曳。
“鸣子，你不是男子汉!”万良说。
“……”鸣子不吱声。
“你为什么不去闯查明查干?”大望说。
“……”
“你不敢。你是胆小鬼!”万良说。
“……”
鸣子依然不吱声，他一直看着坨子上那一片片白茅草一丛丛沙柳。
周围聚集了好多人，小翎也在里面。
看到这一场景，小翎悄悄退出人群，跑了——她为鸣子难过。
当晚，小翎找到鸣子。她说：“鸣子，你真的不敢闯查明查干吗?”
“……”鸣子没吱声。
“鸣子，你也闯啊!”小翎说。
“……”
“鸣子，你快去闯!”
“小翎，你想过没有——闯查明查干可不像咱俩说说这么容易。”鸣子说话了。
“鸣子，你真的那么胆小吗?”
“……”
“鸣子，你真的那么胆小吗?你……”小翎哭了。
小翎跑了。
从此，小翎不再和鸣子玩了。鸣子几次找她，她都有意躲避。
鸣子感到很痛苦，很孤独。
3
鸣子开始积蓄力量，他等待着。
已是秋末，放眼望去，坨子里像是着了火。东一片西一片全是——杜梨红了、野山楂红了，沙拐枣红了……就连白茅草叶尖都红了。
这是一个什么都红透的时节，这时的枫叶该有多么鲜艳啊!鸣子就是等待着这个时候。
鸣子备足勇气，备足力量，他要闯过查明查干，到查明查干那面去摘来一片火红的枫叶!
没有告诉小翎，没有告诉大望和万良，没有告诉岗梁村的伙伴……谁也没有告诉，鸣子一个人悄悄地上路了。
鸣子是在一个早晨动身的。他想，如果顺利的话，中午走到查明查干，在那里休息一下，晚上闯过去，第二天一早走进那片枫林，晚上就能赶回来了。
那天早晨天气真好，一点儿风也没有。天湛蓝湛蓝的，高远得很，辽阔得很。火红的沙柳丛里偶尔有一两只野雀在鸣唱。
临近中午，鸣子来到查明查干，看着那起伏的沙丘、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有些激动。
没有休息，鸣子一头走进查明查干。
4
鸣子是在傍晚时分走过查明查干的。
当鸣子远远看见一座小村，确定自己确实已经闯过查明查千时，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他太累了，累得一步都不想再迈了。
可是，歇了一会儿，鸣子还是站了起来。他要摘来一片他渴望已久的枫叶!
于是，鸣子开始寻找枫林，寻找那片火红火红的枫林。一代一代，岗梁村的人們把它描述得很美；现在，大望和万良又把它描述得很美：鸣子呢，也把它想象得很美。可是，找了半天，别说枫林，连一棵枫树也没找着!这里同样只有沙柳、成片的沙柳，再就是欧李棵子、白茅草、叉八嘎蒿……
傍晚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鸣子继续寻找。找了一个上午，又找了一个下午，傍晚时，他走进一个小村。—位大婶把他引进屋，给他端上饭，叫他吃了好好歇息，说明天告诉他哪儿有枫树。
那一夜鸣子几乎没睡。
可是，第二天吃完早饭，那位大婶的话叫鸣子十分失望：
“这里没有枫树。”那位大婶说。
鸣子忽地跳了起来。
“这里真的没有枫树，这一带连一棵枫树也没有!”那位大婶又说，“我只是叫你好好歇一夜，今天好找人把你送过查明查千。”
“大婶，你……你怎能这么说话?”鸣子急了，“这里明明有枫树，你为什么要瞒我?”
“我不瞒你。这里真的没有枫树。”
“我們岗梁村的人都说这儿有枫树。”鸣子说。
鸣子还想说：“我的两个伙伴——大望和万良前些天就从这里摘回了枫叶，你为什么说没有枫树?”
“……”
大婶又说了些啥，鸣子没听，他跑出了那位大婶的家。
鸣子又走进坨子去寻找枫林。
这期间，鸣子问了许多人，许多人都告诉他这里没有枫树。
一连寻找三天，依然没有找着。看着周围的坨子，鸣子相信了，相信了那位大婶的话——这里真的没有枫树。
鸣子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走过查明查干的。
5
鸣子回到岗梁村，回到学校。
大望和万良依然在跟伙伴們讲述他俩走过查明查干的经过，讲他俩看见的枫林，讲他俩摘枫叶的情景。
伙伴們依然围着听。
在那群伙伴里，每每都有小翎。她爱听大望和万良讲述这些。
……
鸣子看着大望和万良，看着他俩高举的枫叶。
查明查干那边根本就没有枫树，一棵也没有!鸣子想说，那里只有沙柳，满坨坡的沙柳，再就是欧李棵子、白茅草、叉八嘎蒿……没有枫树!可人們为什么要说那里有枫树呢?大望和万良为什么也要说那里有枫树?鸣子想问岗梁村所有的人，想问大望和万良，大声地问。
可鸣子没有问。
伙伴們那样羡慕大望和万良，那样敬佩大望和万良，那样喜爱那两片枫叶，这叫鸣子不忍心问。
可查明查干那边的确没有枫树!
从此，小翎不再和他说话，不再和他玩，不再和他在一起……呜子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鸣子哭了。
不过鸣子相信，查明查干那边将来一定会有枫树，成片成片的枫树，成片的枫树上满是红叶。那时他再走过查明查干，去摘来一片枫叶给小翎看，给大望和万良看，给岗梁村所有的人看。
(责编 冉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