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希米案背后的中东政治生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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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9日,伊拉克中央刑事法院的一纸判决震惊中东。当天这家法院以恐怖主义罪名缺席裁定伊拉克逊尼派副总统塔里克·哈希米绞刑,指认他操控暗杀小组清除安全部队官员和什叶派人士。但身在土耳其的哈希米拒绝认罪。随着去年年底美国驻伊部队全部撤离,历时九年的伊拉克战争正式结束,但“获得自由、重新成为国家主人”的伊拉克人却突然发现,逊尼派和什叶派的教派冲突死灰复燃,一纸判处逊尼派副总统死刑的审判,将伊拉克高层“政治互殴”公开化。同时,哈希米案所体现出的少数教派困境,对于其他国家、尤其是叙利亚不是一个正面的榜样。
  逊尼派与什叶派的矛盾激化
  伊拉克司法机关对哈希米的正式调查可以回溯到去年底。去年12月15日,伊拉克安全部队强行搜查了哈希米位于巴格达绿区内的官邸,并逮捕了他的两名贴身保镖。三天后又有五名哈希米的保镖被抓,伊拉克政府同时禁止哈希米出境。12月19日,也就是美军作战部队撤离伊拉克的第二天,伊拉克司法机构正式向哈希米发出逮捕令。提前得到消息的哈希米,暂时逃入伊拉克的库尔德自治区。不过直到宣判前,哈希米至少在名义上依然是伊拉克的现任副总统。因此,对哈希米的死刑判决令外界大吃一惊。
  作为逊尼派在伊拉克政府中级别最高的官员,现年70岁的哈希米被判死刑正在激化该国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矛盾,加剧政治危机。在伊拉克人口构成中,阿拉伯人约占78%(其中什叶派约占60%,逊尼派约占18%),此外,较大的民族是库尔德人,约占18%。过去,在出自逊尼派的萨达姆强权统治下,伊拉克的什叶派和库尔德人曾长期深受打压。伊拉克战争后,原先处于统治地位的逊尼派沦为配角,长期被压制的什叶派则在议会和政府中占多数席位。
  哈希米属于逊尼派政治派别——“伊拉克名单”,伊拉克总理马利基领导的“法制国家联盟”则主要以什叶派为主。现阶段,这两个派别构成了伊拉克政坛两大主要阵营。美军撤出后,伊拉克各政治派别的角力逐渐升级。哈希米审判结果宣布当天,伊拉克全国共发生30多起爆炸和枪击事件,造成85人死亡、370多人受伤。分析人士普遍将爆炸袭击与哈希米案联系在一起,因为遇袭地点大部分是什叶派聚居区。
  什叶派总理马利基成赢家
  虽然马利基极力避免把哈希米事件与政治挂钩,但不可否认它确实是一起政治力量之间的斗争。一些逊尼派人士多次批评马利基“独揽大权”,没有兑现与各派分享权力的政治承诺。马利基和什叶派则坚决否认,双方的强硬分子长期相互攻击。中东舆论认为,伊拉克最高法律委员会对哈希米的调查,离不开马利基的背后授意。今年早些时候,逊尼派试图联合库尔德人和萨德尔派在议会发起对马利基的不信任投票,但最终因凑不够票数而告败。美国媒体更早前披露的消息则显示,在马利基对哈希米动手前,哈希米早在2006年就曾试图联合其他政治派别,将马利基赶下总理位置。《今日美国报》还透露说,这其中还得到了美国时任总统小布什的支持。
  分析人士指出,在哈希米案的整个过程中,马利基展示出高超的政治手腕,软硬兼施,分化政敌,利用不同派别之间以及各派内部的分歧,成功拉拢一些愿意合作的政治对手,借此巩固了自己在什叶派政党中的地位,提升了自己在什叶派民众中的支持率。
  库尔德人地位空前提升
  当下的伊拉克政坛呈现什叶派、逊尼派和库尔德人三足鼎立局面。其中,库尔德人作为美国和以色列的重要盟友,地位空前上升。尽管库尔德自治区缺少独立国家的名义,但它实际上已经是伊拉克的国中之国。最明显的实证,就是它不顾巴格达的抗议,公开“窝藏”哈希米,而巴格达也无可奈何。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的领导人巴尔扎尼自恃实力强大,不但拒绝引渡哈希米,还提供居所庇护。今年4月,哈希米又从库尔德自治区出走国外,先后“访问”卡塔尔、沙特阿拉伯和土耳其。
  此次事件中,库尔德人愿意为逊尼派背书,一个重要原因是库尔德人也对马利基不满。马利基为当总理,曾许诺把北部石油重镇基尔库克划归库尔德自治区,但他上台后一直没有兑现承诺,惹恼了库尔德人。这次政治危机正好帮了库尔德人的忙,不管今后谁在台上都得给库尔德人好处,否则很难执掌政府。
  而伊拉克库尔德人崛起的背后,是中东库尔德问题的再度升温。一战后,库尔德斯坦被划分到土耳其、伊拉克、伊朗、叙利亚、黎巴嫩等国。总人口数超过3000万的库尔德人,一直谋求建立独立的大库尔德斯坦国家。而伊拉克库尔德自治区就是库尔德人当家作主的典范:独立的军队、独立的自治政府、独立的内部政策、独立的外交政策。不过库尔德人似乎不满足于现状,近来,巴尔扎尼甚至公开介入叙利亚的库尔德问题。无疑,地位的提升让库尔德人的大库尔德斯坦梦空前膨胀。
  土耳其为何敢收留哈希米
  哈希米案也引发了伊拉克与土耳其之间的“口水仗”。目前哈希米和女婿均在土耳其流亡。判决公布几小时后,哈希米便赶到安卡拉与土耳其外长会面,商讨应对危机的办法。次日,哈希米举行新闻发布会,拒绝接受判决,坚称自己“绝对清白”。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也出面表态,土方绝不会引渡哈希米。不过马利基随后警告称,土方所持立场相当于支持伊拉克恐怖主义,“望后者三思”。
  实际上,土耳其与伊拉克的矛盾由来已久。就人口构成而言,土耳其以逊尼派土耳其人为主,而伊拉克以什叶派阿拉伯人居多。2003年伊拉克战争推翻逊尼派总统萨达姆后,什叶派开始主导伊拉克。今年4月,两国总理就曾打过口水仗。先是马利基在个人网站上指认埃尔多安“公然干涉伊拉克内政”,使土耳其成为伊拉克的“敌对国家”。埃尔多安迅速接招,不仅否认煽动伊拉克教派冲突,还称马利基试图借助两国“口水仗”提升个人声望。
  土耳其政府对哈希米的态度,也体现出土耳其外交战略的转变——从强调拥抱西方文明、西方化和世俗化,到更加强调宗教认同、强调同阿拉伯国家发展更紧密的关系,并谋求在中东地区事务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哈希米也卷入了叙利亚危机
  哈希米案的判决也体现了中东国家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博弈。中东的沙特、卡塔尔和土耳其支持同为逊尼派的叙利亚反对派,而什叶派占主导的伊朗、伊拉克政府则支持同为什叶派的巴沙尔政府。哈希米作为逊尼派政客,自然站在了叙利亚反对派一边。近期,哈塔米已多次公开表态支持叙反对派“叙利亚自由军”,并批评马利基政府向伊朗政府开放空域,以方便伊朗通过伊拉克领空向叙利亚政府运送武器。
  不过,伊拉克政府并不愿在叙利亚问题上公开得罪美国。马利基的媒体顾问回应哈希米说,确有伊朗客机和货运飞机经由伊拉克领空飞往叙利亚,但伊朗向伊拉克保证所运物品均为人道主义救援物资,没有证据表明伊朗违反相关协议。此外,哈希米9月16日在接受路透社专访时声称,伊拉克政府还向叙利亚派遣了数千名武装人员,协助巴沙尔政府打击反对派。不过这一说法也被马利基的顾问否认。
  尽管马利基从未公开声援巴沙尔,但马利基一再重申,反对外部势力介入叙利亚问题,要求通过政治手段解决危机,表态明显与西方存在差异。中东媒体认为,马利基担心叙利亚反对派一旦暴力夺权,势必鼓励伊拉克境内的逊尼派采取更多的暴力活动。
  哈希米虽然与巴沙尔水火不容,但是哈希米案所体现出的中东少数教派的困境,对于叙利亚有现实的借鉴意义。在伊拉克战争前,逊尼派长期居于国家的统治地位,但战后不到十年的时间,逊尼派遭政治清算,哈希米的遭遇即是其中一例。叙利亚由人口占少数的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占统治地位,一旦政权易手,阿拉维派的命运也令人担忧。也正是出于这种担心,巴沙尔和他身后的300万阿拉维派民众,几乎不可能主动放弃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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