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校弟子的江湖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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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明的记忆中,被打的学员有口鼻流血的,也有当场晕倒的,还有被打得送到医务室输液的。“他们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没人敢还手。”
  2011年12月12日,中午训练结束,高明接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电话:上官鹏飞死了。已进入专业散打队的高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在此之前,散打运动员从来没有因比赛受伤死亡。
  如同大多数武校毕业的学生一样,他对母校的情感很复杂,有时候甚至有点“恨”。那些棍棒打在身上的“啪啪”响声,是他抹不掉的梦魇。
  教练打学生事件曝光之后,武术学校频遭公众诟病。虽然多数武术学校采取的是现代化教育,但中国武术的师承传统以及古老的庭院式训诫仍或多或少地影响着现代武校。“棍棒底下出高徒”成为行业内不争的事实。
  被打是家常便饭
  许多武校学生都是对学习失去兴趣的“问题少年”,进入武校似乎成为这些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孩子的最佳选择。高明就是其中之一。
  2010年初,高明的父母把他送进了登封一家知名武校。像许多刚进去的孩子一样,高明对校内封闭的生活并不适应:16个孩子挤在一问寝室中,夏天只有两个电扇,晚上热得睡不着。而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跑操,随后就是一天紧张的训练。对于这些独生子而言,训练是残酷的。夏天,在太阳底下一晒就是两个小时,所有人都被晒得蜕了一层皮。高明说,到了冬天,训练时也只能穿短袖,手脚长冻疮便成了家常便饭。
  不过让高明最为恐惧的是违反校规的惩罚。这所武校规定,学生不得使用手机、MP4,不准打架、吸烟、看小说。如有违反,便会遭教练的棍棒“伺候”。同时,训练动作做错或者偷懒,同样会被打。高明说,教练一般使用少林棍,最少打五棍,打多少和下手轻重要看教练的心情。
  不过,这不是最惨的。学生最怕被“保卫科”的工作人员抓住,若被保卫科的抓到,可能面临着挨三顿打。捉住犯错的学生,保卫科负责人往往先“收拾”一顿,再叫来分管这个班级的“部长”(实际为人事处处长,每位处长分管几个班级)。“部长”上来也是一顿拳脚,然后再喊管理班级的教练。一般情况下,最后教练出面都会觉得没有面子,将学生领回去后,免不了又是一顿“棍棒大餐”。
  在高明的记忆中,被打的学员有口鼻流血的,也有当场晕倒的,还有被打得送到医务室输液的。“他们想打哪儿就打哪儿,没人敢还手。”高明说,如果发现逃跑,打得往往更狠。有学员不服,教练就会让其他学生按住四肢,他再动手。
  2010年一年,高明曾被教练收拾了三次。最严重的一次,他前后被教练打了26棍,屁股上裂了一条数公分长的口子,不得不趴在床上呆了一个星期,每次上厕所都要人搀扶。
  “为了杀一儆百,教练们教训违规严重的学生前,往往会将上百名学生集合起来,让大家集体‘观摩’。”高明说,“大家都不忍心看,也没人敢求情。”
  《少林寺》带来的功夫热
  20多年的发展,民间武校已发展成为集培训、比赛、演艺为一体的多元化产业链。
  事实上,张帅可与高明是怀揣着不同的梦想来到登封的武校。前者从小酷爱武术,家境贫寒,希望靠武术改变人生命运;后者则是家境殷实的“问题少年”,家长希望武校严格的管理能给孩子带来改变。他俩正是代表了前来学武的两类人。
  大批如张帅可一样对武术痴迷的人存在,推动了登封武校井喷式的发展。然而,武校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登封市体育局公会主席、登封武术协会秘书长郑跃峰说,早在上个世纪50年代,少林寺和尚就开始在附近的少林寺中学教武术课。1958年,登封县业余武术体校成立,成为现代少林武术传播的重要阵地。文革浩劫中,刚刚起步的武校遭受重创,直到改革开放初期才得以恢复。1980年,登封县成立登封县少林武术体校,郑跃峰便是其中之一。他还记得,当时干部工资一月工资才二十多块而他们22名同学的补助就有18元。1981年11月,《参考消息》报道了这家武校,第二年有一百多人专程来此报名学武。
  对民间武校起推波助澜作用的是1982年电影《少林寺》的播出。随后,少林功夫红遍大江南北,慕名而来的习武人越来越多,登封的武校也如雨后春笋般发展壮大,最多时甚至“五步一馆、十步一校”。
  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假和尚、假拳师也开办武校借机敛财。最终,登封市取缔了45所武校,仅保留了6所。到了1990年代,功夫热仍未减退,每年的人数还在增长。郑跃峰说,经过近20年的发展,登封如今已有包括塔沟、鹅坡、小龙武僧团等武术教育集团在内的52所武校,6万多名学员,教练多达8千余人,形成集培训、比赛、演艺为一体的多元化武校产业链。
  习武人的“江湖路”
  武校林立的繁华背后,武校江湖的某些不良习气开始影响着越来越多学员的人生。
  事实上,在2008年以前,登封武校在当地曾一度名声很坏。一些煤矿老板与百姓发生矛盾,便会打电话找武校的教练带学生前来助阵。更不可思议的是,一些教练甚至带着学生还会干涉别人的家庭的纠纷。“那时候的登封哪里有纠纷,只要有年轻人出现,就会被认为是武校的学生。”郑跃峰说,经过严厉整治,自2008年之后,这一现象便基本杜绝了。
  其实在这个武术江湖之中,想得到江湖人士认可,还要靠实力说话。在郑跃峰看来,原本强身健体的武术被赋予了浓重的对抗色彩。
  这是武术的大趋势,打到对方也是意志品质的体现。当然,在以成败论英雄的擂台上,只有战胜对手才能获得奖金,赢得尊重和认可。
  对于所有武校的学生而言,都要面对的就是毕业后的出路问题,毕竟最终靠武术吃饭的人少之又少,小龙武院教练杨道刚说,真正走上专业化道路的屈指可数,能成为冠军的更是凤毛麟角。高明与他的同学曾不止一次地为出路而痛苦:“大家都在想,为什么受了这么多苦,以后还没有一个好归宿?”现实是残酷的,武校毕业后,有的进人专业队,有的当兵入伍,还有的当起了保安,而更多的返回家乡,甚至有的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
  据当地媒体报道,2010年5月,登封某武校6名学员学武四年之后,没有找到合适工作,便开始结伙抢劫。而此案办案民警亦称,武校学生犯罪目前已呈上升趋势。
  除了学生,武校的日子也并不好过。郑跃峰分析说,其他的技能培训周期短、见效快,而学武至少也要三年左右时间,周期相对较长,另外随着独生子女的增多,父母很少再将子女送到武校受苦。所以,几年来,登封武校数量锐减,武校也过了赚钱的黄金期,如今已进入薄利时代。
  为了竞争有限的生源,武校间除了价格战外,有的会雇用招生“贩子”到外地招揽生源。而郑跃峰每年都会收到针对招生“贩子”的投诉多达上百起,武校生源争夺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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