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城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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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抵爱城(Iowa city),时序甫入秋,九月的气候依旧晴暖,尤其当日头高照的时候,身着一件夏天惯穿的薄短袖衬衫,仍会感到燠热—这也难怪,只因“夏”“ 秋”初交接,那些专属于炎夏的事物和景象,一时尚来不及完全撤换。虽说按节气已过了“溽暑”,暑气似乎一时还不能完全被处理掉,因为暮夏暑情还不愿别离,至少不肯断然地就此决绝,恐总要等到本月下旬,“白露”过后,“秋分”来临,那时我们方真正肤触到秋的爽凉和喜悦。
  我们的住处在爱荷华郊区沃尔登地方(Walden place)—不是多年来人们熟悉的“五月花”公寓。晴天的沃尔登十分亮丽,四周怡人的绿以及如水的澄清衬托出她不同凡俗的美;雨中的沃尔登朦胧如一泓雾里的湖水,不起涟漪的,予人一份说不出的宁谧。窗外的公路在没有车辆来去时,全无风雷声,安静似睡。每个礼拜天上午,我会沿着这条长河似的路,踏响两旁缀饰着野花的绿茵小径,到附近一座美国教堂去礼拜,我一路浸浴在清新无比的空气和茂盛的林荫中,从我居住的公寓到那座站立在小山坡上的教堂,要步行约一刻钟光景,对从地狭人稠和日夜喧嚣无已的城市前来的我,真是一种暂时的转换和享受。当我一走出屋子,就和青翠的树木同行,在这儿,千树和人类同住,与人和谐相处,且慷慨地撑开浓绿的伞,为你遮挡住微雨或艳阳下过度的炎热,为居民留下细心过滤后的光和美;而每一种甚至每一株树都有其不同的丰姿—这是我喜欢树木有时更胜花朵的缘故,花儿们无论怎样娇美,一凋萎就不能看了!树则不然,纵然绿衣褪尽,仅剩光秃的枝干,依旧有一分简洁质朴的美。爱城的居民以他们树木众多为傲,由于这些树的缘故,让这座小城变得宁静、美好;更让他们拥有一个多姿多彩的秋天—枫红的秋天。
  现在九月的小舟已快要完全驶出时间海洋的大银幕了,天朗气清,空气好像水晶般透明薄脆,而当我从树下走过,常听见高处的叶子窃窃私语,热烈地交换着属于它们族群的秋讯,在犹然的绿意中期待着一次鲜饰的红叶飨宴。
  果然,一跨进十月,事物便有了变化。昨天有事进城,从两边都是树木围绕的行人休息广场经过,竟发现这两行树上有些叶子已经开始变色了,夏日的浓绿逐渐变淡变浅,原本深绿的叶片竟变得像初春刚冒出枝头那微黄色的浅绿,然而,不如新绿那样滋润,倒有点像我略微枯黄干涩了的头发;虽如此,却毫不减损那棵树整体的美。此外,我也看到有些树顶上的叶子业已变红,由于只是部分变红而又红得那样鲜艳,远远看去,竟使人误以为那是绿叶中的红花哩!
  另一天,执教于爱大的著名艺术设计家胡宏述教授夫妇,邀请我们去参观他的工作室并外出午餐,由于他的工作室也在郊區,且和我们住的地方相距甚远,这一行可让我们获得一次饱览秋天原野美景的机会,一次欢乐的大自然的节庆!啊,我第一次感受到秋天是这样地多彩多姿,让人目不暇给。毋庸置疑,这秋天的嘉年华会是由叶子们担纲的,当阵阵凉风拉开了舞台的幕布,叶子们便披上不同颜色的舞衣先后出场:从单纯的碧绿慢慢褪为浅绿、淡黄;然后换装为深黄、褐黄、橙金;而最受欢迎的叶装为赭、绛红、紫红和鲜红—主角是枫。事实是,在原野的秋林中,以树枝为道具,这不同色系的浓浓淡淡的色泽是混和演出的,但又十分调和,宛如一席颜彩的盛宴,在异国金灿的秋季餍足了我嗜美的眼睛。
  到了十月下旬,已是“霜降”时节,遂真的感受到一份凛冽的寒意了。今天再去教堂,路上景色全都不一样了,那片早秋暖暖的舒畅感觉,一下子变为深秋的寒气逼人,叶落草枯。不久前荫庇我的一柄柄绿伞,早已收拢成无数浅褐色的长柄子了!只有枫红最当令,因经霜而愈益艳丽,此外尚有槭树、冬青栗栎等叶子也会变红,但通常我们多以枫为红叶的代表,所谓“气肃而凝,露结为霜,枫红层层”,这样的景色我已暌违很久了—若非在遥远的少年时代,便是在唐诗里;如今又能在异国异乡,因缘际会地看到了一幕真正深秋的枫红,仰首原野秋树,这里那里都是如焚的枫,平视大马路两旁,更有不少整株都是暗红叶子的矮树丛—由于我对植物认识不多,不能确定它们是否就是所谓的“冬青栗栎”。但这些红叶的族群却用美丽的红颜照亮了萧瑟的深秋,平衡了惨淡的秋色。但不久,红叶也会连同这鲜艳的颜色一起凋零,严冬即将到来,我们也将赋归,而在归去之前,且让我们为今秋加上一个完美的句点,深觉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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