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故事(三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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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针
  绍兴十二年冬,太医馆德高望重的资深太医赖信无疾而终。其子赖长明天资聪颖,从小耳濡目染,深得家父医学之精髓,于第二年春子承父职,入太医馆,是年十八岁,成为太医馆最年轻的太医,人称“小太医”。
  三月间,一天,他值日,淑华殿太监前来,称贤妃头痛欲裂,宣太医速速前往诊治。
  他入太医馆才一月有余,见习期未满,不可单独行医。但当时太医馆只他一人,周公公着急,说就是你了,出啥差池有老奴承担。他年少,好胜心强,自恃医术不赖,正欲在同僚面前露一手,既然公公给台阶,就乖乖地跟去。
  到了淑华殿,贤妃散漫地斜靠在榻上,他远远地磕头请安。贤妃命他近些说话。他低头移步,到榻前。贤妃又命他抬头,四目相对,各自一惊。
  不料贤妃如此年轻,如此美貌。
  贤妃往日所见太医均是老态龙钟,迂腐之极,岂料今日来了个美少年,英俊倜傥。她忽然想到“小太医”的传闻,就笑道:“你就是那个小太医?”
  他脸红耳赤,低声称是。
  贤妃见其害羞,越发觉得有趣,头痛倒像好了一半。
  年庚多少?
  十八。
  尚有婚配?
  没。
  可有意中人?
  他不曾近女色,见贤妃一个劲儿地问这些,越发羞赧,脸色速变,白里透红、红里泛白,惹得贤妃咯咯脆笑,花枝乱颤,挥手让他上前诊治。
  父亲曾经说过,皇上有过一子,可惜夭折,龙体一向安康。建炎三年,金兵南下,有个不长眼的太监瞎闯寝宫,高呼金兵打来啦,将正忙于播龙种的皇上吓出病来,从此一蹶不振。整个太医馆十余年倾其所能,试遍万方,面对皇上的顽症皆无能为力。后宫三千,尽成摆设,枕单衾冷,郁郁寡欢。
  一入太医角色,他倒是年少持重,望闻问切,别过了头思量,断定贤妃偏头痛乃气血不调所致。
  他请娘娘坐正,纤长白皙的左手落在她的头上,轻轻摸索,找准穴位,右手针灸,下针如切。贤妃初时缩头缩脑,神情犹如少女,闭起双眼,微启樱桃小嘴,问:“痛不痛呀?”又软声叫他:“小太医,轻点。”待到他扎下两针,她才睁开媚眼,头微仰,悄悄偷看他粉嫩细薄如红樱桃皮般的双颊,点数他长长的睫毛,不觉神思恍惚。
  催气、行气、出针,犹豫许久,赖长明方讷讷地说,尚需在娘娘胸口针灸两枚。
  贤妃忘神,过后才问:“你说什么?”
  他忙言明其医理,贤妃不觉也脸红,挺胸闭眼道:“小太医请。”
  治后,贤妃顿觉满头生凉,神清气爽,让周公公大赏。
  从此,贤妃一犯偏头痛,就必传小太醫前往。
  起初,太医馆让其他太医陪同,但贤妃只传小太医进殿诊治,余等候于殿外。
  三天五天,他就得跑淑华殿一趟。
  见习期满,他独立行医。
  施针同时,佐以药理,仍治标不治本。贤妃愿闻其详,他却不敢说,病根在皇上身上。
  一日,赖长明正在施针,贤妃突然滚入他怀中,浑身酥软,香红如酒枣,却梨花带雨,娇滴滴地哀求长明给她狠狠扎一针,彻底根治了吧。待他恢复神志,却发现自己紧紧地抱着她。他浑身颤抖,她也浑身颤抖,彼此火烧火燎一般。
  绍兴十四年,七月七日傍晚,朱公公突然来赖家宣他觐见。
  朱公公乃垂拱殿太监。
  赖长明心下一惊,卷了针灸包和一点细软,当即从后门溜走。
  他慌忙穿过三条小巷,逃到罗城雇了头毛驴,赶脚的一路牵着跑,送他出草桥门。
  他向西南潜逃,不敢行大衢,只走村串乡。不出数日,再无分文,凭针灸包糊点口,饱一顿饥一顿,风餐露宿四月有余,经浦江、兰溪、龙游、江山、上饶逃至安仁场,已到大寒时节。长期奔命劳顿,饥寒交迫,他体力不支,倒于山门外。香炉峰,兴安寺,是夜白马绕塔悲鸣,众僧甚是诧异,小沙弥挑灯出山门,发现了他。住持镜云大师调制汤药,喂满一周,赖长明方才苏醒。从此寄宿寺中,设堂医治民间疾苦,名声大噪,求医者云集,兴安寺香火鼎盛。
  次年九月,贤妃夜夜入梦,神情悲戚,恸哭不止。赖长明夜不能寐,决意北上,镜云大师赠以白马,临别默竖一指,会意“只在一个呼吸间”。他快马加鞭,十月底潜回临安,夜探赖府,家破人亡,老母尸骨无存,家奴不知去向;又闻知贤妃于他出逃两个月后,被沉于钱塘江中。隔日,在草桥门外的江滩上,他供奉五牲,祭典贤妃,焚香点烛,冥钱无数,摇幡招魂,令其安生。
  赖长明继续北上,穿过金兵封锁线,潜入长江以北。
  南宋生涯,自此恍如隔世。
  其实那日傍晚,垂拱殿太监奉圣旨前来赖家传他,只因龙体欠安。赖长明以为贤妃怀有身孕之事败露,朱公公是来索他命的。
  淳熙十四年,赖长明在河南开封乐观街设泰和馆,坐堂行医,不谄贵不薄贱,童叟无欺,门面不大,名气着实不小。他医术高超,百病可医,疑难杂症能治,尤以针灸见长,一针见效,人称“赖一针”。悬壶济世二十八年,子孙满堂。著有《长明方术》和《针灸大全》,传于后世。
  二  饵
  绍熙二年七月,宋光宗赵惇疯癫,局势动荡,临安城内混乱不堪,谣言四起。
  一天早上,一位清瘦的中年男子,戴顶尖头箬笠,满脸挂汗,右肩背只大鱼篓,右手横握两米左右的竹竿,竿头绕有粗丝,徐徐走到草桥门外,招呼船家。船夫见他面目清瘦,身着紫衫,脚踩黑皮履,必是城中贵人,蜂拥而上,拦道:“坐我的,坐我的。”
  男子大皱眉头,高声道:“我可没有清白的铜钱。”
  船夫听说没钱,如潮散去。
  男子跨上一位老者的小船,小声道:“但有肮脏的银子。”
  “好嘞!”老者推船入江,问道,“先生可是上西兴浦口?”
  男子脱去皮履,赤足而立,衣袖擦汗,摇头道:“我来钓鱼,划到江心即可。”   “包一天的话,”老者迟疑道,“价钱就……”
  男子从大鱼篓里摸出一把碎银,摊在手上问:“多少?”
  老者只取一枚。他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多。
  船到江心,男子松开竿头粗丝,长不足两米,既无浮漂,又无鱼钩,仅一线而已。姜太公钓鱼尚有直钩,这是哪门子钓法?男子从大鱼篓里掏出玉玺,细心捆扎。老者不识,问是啥?男子答:“世上最臭的石头。”老者想到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问他何用?“诱饵。”他说,“世上最大的诱饵。”老者哑然失笑,他今天碰到的不是奇人,就是疯子。
  果然,男子从大鱼篓里掏出大把碎银,哗哗地撒入江中,手势之轻盈,如同撒米糠。老者惊愕,忙扑过去,阻止他道:“银子哎,有你这般糟蹋的吗?”男子一脸漠然,淡淡道:“先打个窝嘛,才有鱼钓呀。”
  老者心痛不已,无奈江水深达数十米,捞无可捞,唯有顿足。
  “莫起贪念,”男子劝道,“不然,转世为鱼。”
  男子跨腿,骑坐船舱横档上,面向江心一侧,横举鱼竿,令玉玺浅入水中,在他用碎银打窝的水域,来回慢移,不时如有鱼上钩一般,奋力朝船舱拎起鱼竿。粗丝尽头,自然只有那块世上最臭的石头而已。
  午后,男子解下玉玺,换上金灿灿的大元宝。
  一时漫长,一日短暂。日薄西山,男子空手而返,临别时,对老者说:“明日再来。”
  老者连声道好,疯子的钱好挣。
  男子出手阔绰,老者置了遮阳避雨的家伙,每日好酒好菜侍候,知其叶公,并非真垂钓,图个意思罢了。这天,老者玩笑道:“先生,你咋不用美女做诱饵呢?或许更容易上钩。”男子恍然,问金童玉女何处有售?老者乐了,傻的。
  男子天天打窝、垂钓,数日不见收获。
  老者又问,“先生所钓何物?”
  男子浅笑:“届时便晓。”
  有天午后,江中异动,男子奋力提竿,玉玺落舱时,一条大鱼破江而出,窜到船上,眼瞪玉玺,鱼嘴频张,欲吞玉玺。老者惊叹:“还真钓到大鱼哩!”慌忙帮他制服。此鱼叫“螺蛳青”,乃江中一霸,统吃一切水生物。老者估摸足有三十余斤,如此庞然大物,头回碰见。
  小船疾速回到岸边。
  男子称:“此鱼必为秦桧。”
  老者不信。男子请他使刀,剖开鱼背,取走肚里货色,鱼肚内侧有“秦桧三世身”五个黑字。老者与围观者无不称奇。男子雇人将鱼背入临安城,悬挂于皇城之丽正门上,听闻者云集,三重门水泄不通,朝野一片哗然。
  男子依然故我,老者对他刮目相看,不再要租金。
  老者对秦桧之鱼百思不得其解,询问再三,男子方答:“但凡世间大奸大恶之人,转世必定为鱼。为何?让其尝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一旦被人捉住,必先将它摔死,刮其鳞,剖其肚,去其腮,切割剁绞,煎炸煮炖,人人得以食之而后快。”男子与前判若两人,谈笑风生,又道:“越是大奸大恶之人转世为鱼,其味越鲜,人人争而食之,即使剩下鱼骨,也入猫腹。秦桧之流,二世为鱼,三世为鱼,四世为鱼……直到救赎。这便是罪孽佳肴。”
  “我活了这把年纪,闻所未闻,”老者哈哈大笑,“先生真是奇葩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言论,数日后,男子以金元宝为诱饵,又钓到一条二十来斤的胖头鲢鱼。老者问这回是谁?男子不假思索道:“不是蔡京,就是万俟卨。”老者劈开鱼背,去尽内脏,不见有字,连声说错了,拎去江中清洗,忽见“蔡京九世身”,顿时惊叫。
  男子请人将胖头鲢鱼悬挂于候潮门上。
  次日,临安城万人空巷,围观“蔡京九世身”者,比八月十八日观潮者更甚。
  从此,草桥门外,钱塘江畔,人满为患。人人欲一睹男子尊容,更有城中公子哥儿,效仿男子,高价雇船,沽名钓誉。男子私约老者,辗转他处,再无音信。
  绍熙五年七月,太上皇赵昚病故,宋光宗赵惇非但不服丧,而且公然出宫逍遥。宗室赵汝愚和赵彦逾秘密策划立新君,令太皇太后下诏,宋光宗被奉为太上皇,儿子赵扩即位,是为宋宁宗,年号庆元。
  三  笑
  宋氏三姐妹分别生于南宋德祐、景炎和祥兴年间,应三朝帝王而生,命理当非富即贵。无奈南宋气数已尽,连年战败,饥荒成灾,哀鸿遍野。一日,父亲宋世雄出门觅食,从此音信全无。三日揭不开锅,三姐妹面黄肌瘦,昼夜啼闹。母亲刘氏上秦家借碗米,秦老爷贪其姿色,秽言污语,扑前猥亵,刘氏举碗欲砸自己脑袋,自尽跟前,秦方才缩手。
  刘氏一咬牙,带女儿上罗城街头行乞。但人心凉薄,又连年兵乱饥荒,难有施舍。
  次日,刘氏诈死武林街头,令七岁大女儿金笑,抱两岁小妹玉笑,带五岁二妹银笑,抚“尸”哭号。三姐妹年幼,不懂人间七难八苦,哭声呆板、稀拉,终未奏效。劉氏屡次暗中伸手,偷掐金笑银笑的细腿,只拧一点皮肉,下手狠毒,哭声方有几分真切,引人围观。谁知银笑吃不起痛,哭着扑到刘氏身上,求母亲别掐她,惹人哄笑。
  辛苦一天,颗粒无收。
  是夜,刘氏令女儿在家中忍住饥饿苦练哭号。
  她说:“你们把哭号练成了,就有饱饭吃。”
  三姐妹眼射绿光,勤奋练习各种哭法,边练边问母亲:“这哭法对吗?”“这声音对吗?”刘氏盛怒:“我死了,你们就这么哭吗?”责令女儿闭上双眼,想象她去世景况,放声大哭。但她们毕竟尚幼,母亲又不是真死,仍不谙“悲痛”章法。时间一久,个个发困,东倒西歪,口里念经,少不得挨竹梢毒抽,无不痛哭流涕。
  白天继续,女儿的哭号已有几分样子。每每走样,杨氏就暗语:“小心竹梢!”
  夜间,刘氏继续督促她们练哭。人虽出生就会啼哭,但总有优劣。银笑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她声线细,哭得细声细气的,被姐妹嘲笑,被母亲揍骂,常常挨饿,不许睡觉。
  银笑暗暗切齿,会哭有什么好!她想笑,但笑不出来。   一日清晨,见门口放有食物,想来夜间的哭号让人动了恻隐之心,四个女人相拥而笑。
  从此,她们辗转临安城,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靠无本生意勉强度日。
  半年后,元兵攻陷京都,南宋小王朝逃往福建,再无退路,在崖山集体跳海自尽。
  女儿太小,刘氏无法带她们随主南逃,倒是保全了家小性命。
  改朝换代,百废待兴。
  刘氏除了出卖肉体和诈死,什么都做,出力流汗,硬是将三个女儿养大成人。街坊邻居劝她留个在身边,刘氏说自己活不到那么老,相继将她们嫁了。岁月如钩,三十八年后勾走刘氏性命。三姐妹回娘家奔丧,哭号震动竹竿巷。巷人赶来围观,如同戏评家,对三姐妹评头品足。
  大姐金笑最赞,小妹玉笑次之,老二银笑则令人摇头。
  金笑素以哭丧为生,扮相一流,大嗓门,敢假哭,夹杂说唱,一套一套的,技术娴熟,在人前撕心裂肺,自不必说。玉笑媒婆兼产婆,常年东家进西家出,八面玲珑,在大姐前面自叹不如,但功夫不减当年。唯独银笑在家织布,内向,说话依旧细声细气,只哭不号。
  灵堂里只剩下三姐妹时,少不了话旧,金笑和玉笑仍讥讽银笑,老勿大。
  银笑上牙咬住下唇不吭声,忽见母亲突然咧了下嘴角,洒出一丝讥笑来。
  她再细看,母亲又恢复了安详。
  当年,她老是练不成哭号,母亲对她最为严苛。有一回她被打糊涂了,竟傻到擦着眼泪,认真地问母亲:“妈,等你去世的时候,你看我用哪个声音哭你比较喜欢?”结果又挨了巴掌,实沉沉的,都不觉得痛了,只有嘴里吐出夹杂肉糊糊的鲜血。
  这件小事,至今仍被姐妹俩翻出来嘲笑她。
  又过三十二年,大姐金笑去世。银笑和玉笑守在灵床两侧,面对面哭号。玉笑不肯和她同哭,总是她哭完了才哭,她一哭她就停。来参加丧礼的人,都说玉笑哭得赞,长姐如母,情深似海,痛彻心扉;而银笑哭得贼难听,同样是姐妹,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银笑不敢抬头,怕碰到玉笑得意的眼神。
  五年后,小妹玉笑也猝然走了。
  银笑经历母亲和大姐之死,今又送小妹,不禁感慨千万:大姐有钱,小妹会做人,唯有自己家庭残缺,母亲和姐妹又始终不待见她,顿時悲从中来,往昔种种涌上心头,令她号啕大哭。但仅仅是哭还远远不能满足,她就将自己的身世,一件件一桩桩从嘴巴里拿出来控诉、质问,为何父亲抛家弃女跑得无影无踪?为何母亲只当她是扫把星?为何大姐和小妹对她总是恶言相加?为何嫁个男人命不长?银笑边哭边号,谁知越号东西越多,心里越堵,都自个儿争先恐后地向外直冒。这一场哭号令人动容,大家都说赞的,赞的。
  然而,银笑刚找到哭号窍门,小妹一走,她又能哭谁呢?
  她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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