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本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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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ONE
  
  在石大本和石小本二人之前我从不相信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男女,除了身高与发型,模样几乎是没有差别的。 当时我在s大学读研究生,学生会干事某某受命到车站接此二人,却忙于行风花雪月之事,于是重托“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我代为完成任务。
  


  我站在车站出口处,举着一张木牌子,上书“石大本石小本”六个楷体大字。之所以接受这差事除了借机消除满心郁积的烦闷外,就因好奇这两个大同小异的名字会代表什么样的人。
  恍惚间看见一个眉目清秀的高个秃瓢一身休闲装身后拖着黑色行李箱从出口迈出,唇角勾起的盈盈笑意显然直冲着我而来。 正感叹其如春风般懒洋洋的气质在人群中之出众时,肩上感觉有人轻拍,回身一看,我惊得跳起来——秃瓢忽然长了乌幽幽的披肩发就站在我身后, 不不不,那只是和之前的高个秃瓢异曲同工的一张脸而已,在我紧张诧异东张西望地搜寻高个秃瓢的间隙,长发秃瓢略带羞赧地捉着雪纺洋装的裙角,弯眉一笑道:“学姐,我是石大本。”
  很好,看到这两个名字时我就想两个人的名字怎么可能这么巧合,如今我以为有生以来终于见识了龙凤胎的奇妙,可是两人却坚持说他们不是一家人。不是就不是,一个南京一个成都,八成有父母离异各奔西东的难言之隐,我也不深问。
  我就是父母离异的一个典型例子,初中在老爹的城市读,高中又投奔老娘,伶仃苦命在风里飘摇,直到了大学才摆脱此困境。其实说起来也不觉得多可耻,爹娘当初也是相爱结婚的,所以我多少也算是颗爱情的结晶,其后二人搞到因爱生恨,就不是谁可以掌握的了。
  
  PartTWO
  
  s大同时设有两种宿舍,集体型和公寓型,我素不喜与众多女子同居,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别论一窝子六个,所以宁愿多花一倍的钱选择11栋两人间的公寓。正好原来和我同室的师姐毕业,大本也就顺势搬了进来,说什么见我特别亲切,我看大本并非聒噪的人,模样又柔媚娇俏,秀色可当饭吃,也就爽快应允,两个人也好相互照应。
  小本入住12栋与我们11栋304室窗口相对的那间公寓,他同物业老头坚持要独居一室,理由是受不了其他男人满口污言秽语,且爱不洗澡、袜子乱塞 ,气味浊臭令人作呕。也不知他当时口舌是如何伶俐,总之成功说服了12栋那个固执又 嗦的老头子。
  与大本同住,我百无聊赖的生活算是多了些色彩。她衣裙甚多,刚来那日我看她从小小黑箱中次第往外掏,多是裙,艳的雅的浓的淡的长长短短把衣橱里挂得热热闹闹。我捧着书靠在枕上,跃过书页看她那口箱子,像多拉A梦的口袋连接了异次空间,惊得我屏住呼吸。听到她一边喃喃自语 :“有备无患,他喜欢什么样的我就穿什么样的,决不给他机会又钻到女人堆里面去。”
  我放下书问:“你说的谁?”
  “啊,是石小本。”
  “怎么?才说不是兄妹。” 口气又明明熟到烂。
  大本乌发一甩,回过头仰望我,“的确不是血亲,不过好歹青梅竹马过好几年,他是什么馅做的我是一清二楚。”
  看她态度严肃,我不得不信,又好奇起他们相貌上的巧合来。
  “长得一样是因为我们内容一致。”她说,“我们本质是相同的。”
  哈,这句我实在听不懂。
  “我很喜欢他。那时一见就喜欢了。”她爬上床坐好时又说,看着我笑得很温柔妩媚。
  开学几个月,大本在衣橱前喃喃自语的牢骚之意我就开始有所体会,小本极有女缘。本来长得就英俊,加上那懒洋洋的气质,遍体的风流引得众男女都不禁为之驻足。我还发现他颇有怜香惜玉的风度,话语总是婉转低柔的,对人随时随地的体贴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我真怀疑这种年代竟然可以冒出这样一个出土的绅士。
  传说龙凤胎是前世的恋人,纠缠一世不够,来生还要再续情缘。虽然事实证明大小本确非兄妹,但行为上却已表现出前生隔世的暧昧来。
  某日我在图书馆,看到墙角一桌边乌幽幽的发顶和一秃瓢挨得很近,活像连体婴,面前摊着一本不知什么的大部头,两人时而轻声讨论时而低笑,以为自己躲在墙角就可以掩人耳目。初时光因为两张风华绝代的孪生脸就造成了轰动效果,偏偏还肆无忌惮地做出亲密的乱伦姿态,惊得学校领导出面谈话企图拉拔这看起来“前途无量”的二人回归人间正道,直到搬出了身份证和所有档案证明两个人没有同根生的关系后混乱方才止住。
  大本身上有种很奇异的味道,初在机场时我就隐隐约约闻到,只是说不清是什么,细细的幽幽的,偶尔钻入鼻中,很快又散了,不像是香水,也不是化妆品。甚至某日在小本身上,我也闻到了同样的味道,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的原故。
  
  PartTHREE
  
  大本没课的时候也不喜欢出门,靠在窗口看不知哪里出土的纸页泛黄的古书,字体小楷且是从右到左竖向排版的。我开玩笑地问:“是祖上传下的秘笈吗?”
  她看我一眼,又看看手中的书,笑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来的啊。”
  瞧这话说的。她是说书都是管朋友借的吧。大本的心思也不在书上,雾蒙蒙的眸子常飘到对面12栋去,小本的窗外挂有两个粉红大夹子,专门用来夹他的假发。 一顶是短发,胡乱的三七分发型,戴起来颇为滑稽,在食堂令我们喷了好几次汤饭的,他自己看着也不免发笑,微微嗔怒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校规,我说我这头发是真的长不出,是天然的秃瓢,他们倒是假惺惺地同情我, 竟然硬塞给我一张溢脂性脱发治疗中心的传单,说什么不要灰心放弃啊,好歹试试啊,同情归同情啊,无奈校规也是严肃的啊云云。我转身就给塞到胡瓜的汉学书里头。”
  我和大本同时噎住,继而狂笑不已。胡瓜教授的脑袋是典型的地中海型,为掩人耳目罩了顶乌黑假发。小本也就是由他身上得到的启发。
  另一是长及肩背的直发,色泽自然,发质飘逸,据说拉过负离子。小本善用本身优势资源,常常很中性的打扮顶着负离子大摇大摆地混过11栋物业老姑婆的眼皮子迈进11栋。小本戴上负离子的模样与大本基本无异,只是神态上的差别。 每次一到宿舍门口发现大本没在,就在外面探进半边身子隐藏着身高娇滴滴腻歪歪地唤我“生生姐姐”,企图混淆视听,被我无情地揭穿后才老老实实拿出带来的昂贵进口水果点心给我吃,这种无聊游戏他乐此不疲屡试不爽。其实大本这人早就乱了辈分,省了“姐”字,直呼我“生生”了。
  大本此时一副专注得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模样,其实早从对面窗口外夹子上忽然消失的那顶负离子上窥破先机,理好了发型才捧书端坐。
  基本上小本一来我就离开,实在是看不得他们那两张一样的面孔发乎情止乎理的亲密状,谈的内容多半可以令我窒息, 我怀疑中文系是不是果真学的是那些深奥的学说。连下盘围棋吃个点心,也似乎要引经据典地作出警世诗词来。偶尔争吵,多是大本发起的,冷语侧讽小本招蜂引蝶的恶质,小本生气不起来,一味好言好语,还生怕大本气坏身体,两人一来一往的,又像是对起了对联来。我自认是理科生学识浅薄,干脆掩门离去。
  小本来11栋越来越频繁,我外出的机会也越来越多,长此以往我的第二春终于违我所愿地到来。第二春名叫林一,在职研究生,职业是外科医生。诚实稳重,外形尚可,最重要是家道殷实小有资产。读书人之间谈恋爱是极奢侈的,除去大小本这些家道殷实可供挥霍的公子小姐,拮据的感情谈起来有些许的浪漫之余难免劳心费神,也多少叫人有点尴尬。林一的职业让我可以不必顾忌饭卡问题,有召必应,反正我也到了这种年纪,林一的出现也方便我谈谈情说说爱打发时间。
  某次林一和我吃饭时见到大小二本在食堂二楼,又是占了角落的位置,夸张的是小本的假发套凉在旁边的椅背上,光头兀自闪烁着,大本颦着眉,勺子搅弄饭菜,半天不吃一口,小本涎着脸劝解半天,大本冷冷地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竟端着碗提了假发甩袖离去了,大本愣了神,眼泪开闸般哗啦啦地流淌。
  我看着她,心下也开始弥漫起黯然。爱情皆无一例外地伤人。
  林一说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怪异,如果不是孪生子,如此惊人相像的几率几乎为零。还巧到自小相识, 且情侣般相处,怎么可能?学校也能容忍,真令人匪夷所思。
  “这石小本就像那贾宝玉一样的怪脾性,叛逆又乖张,与男子和女子的交往态度截然不同,对女人像骑士,百般呵护怜爱,对男人简直可说是不屑一顾的鄙视,听说他曾经写出一篇恶贬同性的文章。”林一说“倒 是个人才,怎么性格这么怪僻。”
  我默然不语。这件事的确诡异。
  两人演戏一样,闹完和,和完闹,总是小本先让步。而大本的怨气似乎愈集愈深,终日对着书流泪,开始我还加以劝慰,但解铃终需系铃人,我也渐渐无话可说。小本也并非有什么大过错,但他和每个女同学的态度都甚为暧昧缠绵,了解他性子的人比如我知道他对女人的低柔软语和嬉笑打闹意味不了什么,只有对大本,才是真真的爱意。大本何尝不知,一直奇怪,平日她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对我尤其大方,就是满橱的衣物零食也可悉数给我,甚至在我睡得起不来床时可以自己跑到教室帮我冒名答到,但一旦有小本在场,她就转了性似的,一副很有个性的清冷模样,时哭时笑,言语也激越起来。
  我只能理解为她遇上本命冤家,心态就变得敏感微妙了。果真恋人的眼底是容不下一粒沙的。由于爱,就苛求,希望对方与自己所想象的最终选择无异,害怕因为爱而改变了自己的初衷,做了感情附属品,于是要求对方的迁就附和,硬是让梅花变成桃花,让桃子脱了毛装李子,表面协调了,实际上早就不知不觉地脱了轨,于是乎谁都不是当初那个谁,谁也不是谁想要的那种谁。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都改得不伦不类,原来的爱会还在?
  记起当初大学是那个男生,也曾经是多真挚的感觉,即使多么穷困,日日辗转于牛肉粉店和大排挡油腻腻台子间也是泡在蜜里似的甜,曾以为是只此相携过一世了的,后来何以发展成那种地步,以至于想到他就是联想到他的千般不是万般缺失,然而其实这千般万般,何尝不是初时最欣赏的亮点?何尝不是最令自己动心的异处?都是自己一早心知肚明的事,如果要挑剔,凭什么还招揽过来?凭什么信誓旦旦地爱上?
  爱终究是糊涂的,那时我们谁也不肯退一步迁就,故作潇洒各奔东西。即使如今蠢笨的我舍不得了,又跑回这个学校借读研之名故地重游,却依然想不通那么多那么多的为什么。
  七夕之夜,林一送我回来,依依不舍分别后回到宿舍,竟发现大本,靠坐在衣柜边,见我进来,泪眼矇眬地抬起头醉醺醺地问我:“我真是前世欠了他的 。我不做这林妹妹了还不成?” 啥?不懂!
  我听不懂,只皱着眉蹲下身扶住她,看她要吐,赶紧捉来一只盆。
  “有什么好?他都不知道我会死在他前面,那不死的,他又不喜欢……他就不能不做他,我们都换一个来做罢……”my god !完全不知所云。
  最后在床上嘟嘟囔囔几欲入睡,撑着眼皮对我说:“生生,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也难怪,形状都不一样了。”
  我看着她红扑扑的脸,依稀又闻到那股香味,喝了酒也不见酒味,倒是那香,越来越浓。这回,我闻得清楚了,是书墨香。而她的身体似乎也越来越软,要化成一摊泥似的。
  搞什么鬼?!
  隔天我醒过来已是中午,大本和小本一同捧了个鱼缸进来,里面尽是耳朵般长短的金鱼,五彩斑斓的。我凑过去看,有几条游得歪歪扭扭,像是先天性残疾。
  “那老板说,这些小东西刚刚才用汽车颠簸着送过来,只是晕车而已,回来放上几天吃饱睡够就好了的。”
  小本解释着,眼笑弯弯地盯着一缸小生命,这回他也不问公母,悉数溺爱了。
  


  我懒洋洋躺回床上不以为然。
  果然,不出几日,晕车的鱼全仙逝了。鱼缸装满大本的眼泪,饭也不吃了。我打回饭菜给她,不见人,鱼尸体也不翼而飞。
  最后在树林子里看到她,原来是葬鱼来了。一时间想问她,黛玉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如此等等的句子此时应该怎么改?
  大本看见我,眼神哀哀的,也没吟出什么经典之作,只是问:“我这种性格是不是特别不好?太愤青。不过小本喜欢啊。”
  我不禁想起那晚大本越来越软的身体,打了个寒战。
  “如果可以告诉你就好了,生生,你一定可以帮我的忙。”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这种事情怎么都是不可思议的。那晚大本喝醉,就出现了白素贞喝雄黄酒变大白蛇的景况,我看到毛巾被里躺着一本大大的书,书皮上书三个黑墨大字:红楼梦。 皮面上花木扶疏的庭院回廊中一名素裙女子,正望着我醉眼醺醺的,张合着嘴,叽叽歪歪对我说着什么。我是吓坏了,寻思着想作掉她,回身又暗念道,就算是妖精,不就是一本书吗?又没行什么恶,用得着大惊小怪?
  此时我终于对她说:“瞒什么,不就不是人嘛。不就是妖书成精嘛。早知道了。”
  
  PartFOUR
  
  我求学生涯里最后一个五一长假,我们四人结伴同游九寨沟,林一起初不愿意,说不好相处,后来见了面,也不觉得他们如别人口中传得那么怪异。
  其实林一是不知道书的事的。据大本的自我描述,从前(不久的以前),有两本《红楼梦》,是一对恋人相识之前各自买了收藏着的,是不同的版本。后来两个人住在一起时书一同堆放在了同一个书柜里,后来这对爱得死去活来的恋人分手了,气呼呼地携家什奔了西东,谁知早已私定终身的二位小书妖不耐相思之苦,终于化作一男一女私奔出逃至此,做起青年学生来,还大模大样地处朋友。《红楼梦》又叫《石头记》,两人遂取“石”字为名,“母书”大本字型大,体积也就比较大,“公书”小本体稍积小,大本小本之名也由此而生。
  九寨沟天蓝水澈林绿,空气十分的好,我骚劲大发,誓要把一辈子的相片一次照完。小本拉着大本也要我帮照,大本还有犹豫,最后附在我耳边说:“生生,数码相机要小心点伺候,如果让人看见两本大书站在九寨沟的丛林绿水间拥抱,一定造成世纪末大恐慌。” 我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为了让这对孩子尽兴,我绝对不让林一碰相机。回头看着一旁莫名其妙的林一我忍不住大笑。大本小本有了我的保障,肆无忌惮地骚首弄姿相亲相爱,我也有点迫不及待地猛按拍键 ,毕竟没见过这种惊人搞笑的相片。
  晚上我们三人把林一凉在一边,关在一间房里边欣赏图片边乐,忽然我们就惊住了。记得下午我们回住处的时候,楼下竹椅上坐着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见了我们,露出老朋友般的神情。
  “用这个,也帮我拍一张吧。”他站起来看着小本,极为清秀的眉目,笑得暧昧,“大家都是外乡人嘛。况且,我从来没有照过这种相。”故作凄惨的样子很可疑。
  然而小本向来对清秀的人物无法拒绝,也没什么心眼,当下爽快地拍了。此时正是这张相片惊住了我们。哪里有什么清秀大学生,明明是一打超大型号的薄纸躺在竹椅上嘛,看起来是从哪本书里脱下的。
  “这不就是你身上的那些脱页嘛!”大本惊呼,小手拍得小本一愣一愣的,“挑衅!纯粹是挑衅!生生你看,就是脱了这几页,小本记忆里没有林黛玉病死的情节,硬说我骗他。快,快快!我们把那小子灌醉了,等他现形,生生你再把它们粘回小本身上,这样我就不用当什么来还眼泪的绛珠仙子了。” 大本情急中忘了收敛,绽放凤姐破落户的丰采。小本皱着眉,盯着相机屏幕画面里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小部分骨肉。
  第二天大本就邀了那脱页到小饭馆包间欲行大计,红颜美酒,春光无限。光影中大本媚眼如丝,偎着那脱页三陪似的伺候,欲以茶代酒扳倒敌人。
  我低声问她:“你这是用谁的性子?这么风骚?”
  大本色迷迷地笑答:“众家之长呗,反正最后都要粘回去的,早晚自己人,不用忌讳,且当他是小本吧。”
  想那脱页成了精也不是省油的灯,做人也尝了不少好处,哪里还愿意魂消魄散依附他人,前几日巧遇时之举动八成是他成心戏弄。于是当晚大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何时被敌人灌了真酒几乎当场现形。小本匆匆忙忙来接大本时脱页笑嘻嘻地拍拍其肩膀翩然离去。
  翌日,大本酒醒,从床上坐起恶狠狠地道:“那个下流坯子 ,借了书里哪个三流角色的酒量来骗色,本小姐非逮着他不可。”
  小本安慰她:“算了,如果做颦儿果真会薄命,我又怎会让你去借她的魂,随便你了,只不要做哪个太老的女人就好。”
  大本急急趁热打铁,“那你又偏要做宝玉那痴子,我喜欢凤姐,我还喜欢刘姥姥呐,总不至于让宝玉真和她们去谈情说爱吧。”
  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插嘴说:“为什么借东借西做来做去的,难道不能就做你们自己吗?哪里有规定猫成精了还要吃老鼠,跳蚤成精要跳着走路?你们不就是为了做人才幻化出来形体的,自己的精魂不用,条条框框的来累自己干吗?” 又道,“男女相处,贵在自然本质,所坚持自己的,是本质,所爱对方的,也是本质,如果强行扭曲,是决不能长久快乐的,如果真合不来,说句抱歉,好聚好散。妖如是,人也一样。”洒洒一篇说完,也不知为何,顿觉浑身舒展,驱了魔似的遍体通畅。
  大本挑起眉毛。小本也挑起眉毛。面露喜色。
  “是啊,人不也是一样吗?这话由你对自己说最有说服力啊,生生姐。”小本笑道。
  “终于等到你说这些话。” 大本说,“莫忘诚那家伙早就超脱,而你竟然还住回11栋304那业重之地,以至郁气却愈积愈浓。如今你肯看透,也不枉费我们做戏这么久。”
  我惊然 —— 莫忘诚,我的初恋,我的大学男友,和我痴痴缠缠爱了,愤愤怨怨分了的人。一直无法释然地爱他的人,如今,我终于可以超脱此业。
  
  PartFIIVE
  
  三个月后我毕业,收拾包袱回成都老娘的家,打算就近找工作。九月,林一打电话来说誓要追随我,让我等他一年毕业,完了做我家的上门女婿。我笑嘻嘻地说 :“好啊,你是自愿为我丢了铁饭碗,以后感情不和的时候不要对我翻旧账。”顺便问起了大本和小本近日的情况,林一在电话里一愣,“什么本?你想买什么资料?”竟然完全不记得有此二人存在 。
  


  我打电话回宿舍,没人接听。打到11栋物业老姑婆那里让她帮叫人,她奇怪地问我304室原来不是只有一个人住的吗,本子上登记的只有一个钱生生的名字。
  他们消失了!出什么事了?我想起本性暴露后的大本喜欢三天两头在宿舍里喝酒买醉,还频频现出大书的模样朝我挤眉弄眼,他们不会是让人发现,给处理掉了吧?我又想起那个阴险的脱页,会不会是他作祟?
  惴惴不安好几天,终于接到大本的电话。
  “哎哟,泰国的人妖都好恶心,竟然缠着小本要合影,我跟他说我也是人妖,他说不信,后来,吓得晕过去,嘿……”
  原来是跑新马泰路线消遥去了!竟然连手续都免办,你们说说做人到底有什么好?
  我问他们关于学校的事。她说:“你走以后小本过来住,被老姑婆发现了,学校说即使我们成绩突出,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要处分我们。反正你也走了,我们也呆腻了,干脆休学。”那怎么林一他们的记忆还有相关记录都消失了?
  大本轻描淡写道:“那点小把戏,还不像翻翻书一样简单。”
  至此以后,联系甚少,也不知他们在哪个国家浪迹。羡慕之余也不免怀念在一起的日子。某天,我发现我的书桌上赫然躺着两本《红楼梦》。不同的版本,一本稍大,1990年版,保护得比较干净周全,扉页上写着我的名字,封面上俨然是那熟悉的花木扶疏的庭院和回廊中的素裙女子; 另一本稍小,1995年版,写着莫忘诚三个钢笔字,翻得很旧,后部分有一打书页已经脱掉,甚至,已经没有书皮……我忽然想起小本那颗亮晶晶的秃瓢,记得他说:“……我说我这头发是真的长不出,是天然的秃瓢……”
  原来……
  难怪……
  大本问我记不记得她。
  难怪他们会来解我的情障。
  传说中那对拥有此两本书的爱得死去活来后又气呼呼分开的恋人竟然就是我和莫忘诚。
  我笑笑,小妖虽小,情道却颇深,不愧此书美名。
  我把这两本天涯海角浪迹完了终于落叶归根的书放到卧室的矮几上。看他们老实呆得多久。
  入秋,夜风渐凉,月色如水。
  一夜我侧卧梦酣,隐隐约约中,听到风吹来细细的笑语。
  “天气凉了啊,你说我们去哪里蜜月。”
  “嘻嘻,傻瓜嗳。我们去北极啊,听说那里的天24小时都是黑的,最适合新婚男女……”
  第二日醒来,两本书果然又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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