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喜欢对着镜子摆着最好看的笑容，
　　以令自己更快乐。
　　其妍越来越自恋地觉得，
　　自己的笑容真的是很好看，简直是光彩流离，不可逼视。
　　
　　一
　　
　　初春，整个城市笼罩在烟雨里，雾气蒙蒙。他站在那儿，没有打伞，蓝色的上衣被淋成深蓝。
　　“其妍，快点走啦，等会儿雨下大了怎么回去呀！”若菲的大叫把其妍的魂喊了回来。
　　“哦。”其妍转过头，撑着伞继续跟若菲一起走。她们住同一幢楼里，向来都是同进同出。
　　可是……他没有打伞呢……春天的雨，也是很冷的吧？
　　其妍的头又忍不住别过去看他。
　　“我妈妈晚上做草莓蛋糕，你要不要来吃？”若菲兴冲冲地说，忽然发现她的同伴又失神了，“喂！”她大喊了一声。
　　“哦哦，蛋、蛋糕，好啊，我去吃。”其妍心不在焉地说。
　　转过下一个街角，就到家了，而他，也已经等到了公车，消失在其妍的视线。
　　
　　街角有家卖零碎饰品的小店，是若菲最爱逛的地方，这次，她照旧把其妍一起拉了起来。
　　“啊呀，其妍，你看，这个发夹好漂亮！”
　　“嗯。”其妍看了那只双鱼造型的发夹一眼，点了点头，注意力很快被一只银色的镜子吸引。
　　真的很漂亮呢。繁复的玫瑰花枝围绕着椭圆的镜面，精致的玫瑰花被涂上润红的颜色，顶部有一个小环，可以拿绳子穿住，挂起来。
　　才手掌般大小，买来刚好可以放在书包里。
　　一看价格，吓一跳，一面小镜子，竟然要一百多块。这完全不是她所能承担的零用品。
　　总是这样，她总是喜欢那些自己难以承担的东西，比如这面镜子，比如常节。
　　其妍在心里叹息。
　　常节永远都不会注意她吧，他那样优秀，那样高高在上，那样漂亮，而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生，衣服都是妈妈代买，发型永远是一只马尾，上课回答问题都脸红……她是最没有用的人了。
　　连常节都说：“你怎么这么胆小呢？”
　　说这话的时候，是那次她在值日扫地，他突然冲进来拿东西，把其妍吓得手上的扫把一下子掉到地上。
　　于是他就说了这句话，然后帮她捡起扫把，又帮她搬桌子，还帮她擦黑板。
　　自始至终，其妍都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知道，她的扫把掉地，并不是因为有人冲进来，而是，冲进来的那个人，是他。
　　在那一刹那，她几乎以为，他是为她而来。
　　心里的震颠叫她把握不住手里的扫把，也说不出话来。
　　而后，是甜蜜让她开不了口。
　　教室里有淡淡的尘土轻扬，她静静地扫地，他在身边忙碌。其妍只觉得，整个时光都停止了，操场上没有了学生的叫喊声，校外没有了汽车的喇叭声，一切都安静得出奇，时间像一条温存的河流，缓缓从他们身上淌过。
　　那么甜蜜，那么幸福，却又那么短暂。
　　他和她的交汇，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傍晚。
　　是她不懂得怎么说话，常节问她，她也只能用点头、摇头，还有微笑来回答。
　　常节的身边，却总有美丽的女孩子围绕，她们会说会笑，能歌善舞，就像这面镜子上的花枝，玫瑰娇艳欲滴。
　　她怎么比得过她们？
　　其妍望向店外，想象着常节在烟雨中的侧面，心里一片湿润。
　　“喂，你怎么回事？又发呆！”若菲拿手肘一顶她，同时发现了她手里的镜子，又叫了起来：“哎哟，好漂亮耶！”
　　“可惜太贵了，要一百多块啊。”
　　“那么贵啊？”
　　老板适时地说：“这镜子很特别呢，我的店里只有一面，独一无二啊，没有人和你一样的镜子，一百块钱还不值。”
　　说得若菲心动了，把镜子抓过来细细地看。其妍拿回去把它放到原处，说：“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小菲，你的发夹还买不买？不买我们要回去了。”
　　“买、买！”若菲连忙掏钱，一边说：“如果你喜欢，我买来送给你啊，反正你下个月就过生日了，就当生日礼物吧。”
　　其妍摇摇头。
　　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拥有的。
　　比如这面镜子，比如常节……
　　那两个字令她的心都揪了起来，先一步走到店外等若菲。
　　若菲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叽叽呱呱地在其妍耳边聒噪着一路回家去。
　　
　　二
　　
　　已经是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无论是学校还是家里，对学生都十分紧张。这样的紧张氛围直接影响了其妍和若菲的心情。
　　课间的时候，若菲大大地叹了口气，说 ：“小妍，算你倒霉了，谁叫你赶到四月份过生日，谁有空陪你啊！”
　　“无所谓啊，生日年年过，也不一定非要多热闹。”
　　“放心了，我对你绝对是铁胆忠心，一定会让你有一个惊喜！”若菲的眼里闪着神秘而喜悦的光。
　　其妍笑。若菲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比常人夸张。
　　上课铃响了，其妍的眼光下意识地往常节的位置上瞥了一眼。
　　他又迟到了。
　　真不知道他怎么学习的。迟到早退旷课请假样样精通，功课却一直领先。
　　不知道他在课堂以外，是什么样子？
　　
　　生日的时候，只收到了几声寥寥的祝福，但若菲不同，她递给其妍一只包装得很漂亮的礼物盒，还神秘兮兮地千叮万嘱，回家以后再打开。
　　其妍开心地答应了。
　　不管有什么样的怪条件，收到生日礼物总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一整天她的心情都很好。
　　下午的时候，常节抱着一大堆东西进教室，走到她桌边的时候，突然散落到地上来，“哗啦”一阵响，把其妍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又吓到你了。”常节弯下腰去捡东西，一边向其妍道歉，忽然，他说：“听说今天是你生日啊，祝你生日快乐。”
　　本来还想说句“没关系”的其妍又一次说不出话来了。
　　常节捡起东西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其妍的心却怦怦怦地乱跳了起来。
　　哦，他只是听说而已，顺便祝福一声，其实没有别的用意，你不用胡思乱想。其妍极力开导自己。
　　晚上回家吃过晚饭，她回到卧室打开若菲的礼物。
　　真是惊喜呵！若菲竟然送她那面镜子！
　　其妍开心地把镜子摆在床头。
　　实在是心情好，镜子里的脸也甜蜜飞扬，眼睛亮晶晶的，有流淌不尽的笑意。
　　她真想现在就跑去敲若菲的门，告诉她，自己有多喜欢这份礼物。
　　但已经不早了，实际一点，其妍还是决定到客厅打电话给若菲。
　　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她没有留意，镜中的那个笑脸，竟然还保存了两秒钟，然后才消失不见。
　　
　　那天晚上其妍睡得出奇地好，还做了一个十分美好的梦。
　　梦中的她变得好开朗好有勇气，她拍着常节的肩跟他聊天，大笑着和同学们玩乐，还敢在老师的背后做鬼脸，把同学逗得哄堂大笑。
　　醒来之后其妍还觉得十分痛快。
　　抛开那些无谓的拘束，自由自在地去和任何人交谈，放松地大笑——这样的人生。
　　可惜现实不能像梦境。她无法想象自己像梦里那样拍着常节的脑袋叫他“猪头”。
　　梦就是梦呵。
　　但在教室看到常节的时候，其妍却又想起他在梦中的样子，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三
　　
　　其妍常常照镜子。
　　大概女孩子都是很喜欢照镜子的。可其妍以前并没有这个习惯，现在却越来越喜欢时不时地就掏出镜子瞧一瞧。
　　其妍仿佛有种感觉，照镜子会令自己更加愉快。
　　人喜欢对着镜子摆着最好看的笑容，以令自己更快乐。
　　其妍越来越自恋地觉得，自己的笑容真的是很好看，简直是光彩流离，不可逼视。
　　连若菲也在某天奇怪地“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漂亮了？”
　　其妍常常看着镜中的自己子暗暗地想，如果她真的变得无比的美丽，常节的目光是否可以转移到她身上？
　　日子照旧过，美丽的幻想好歹能点缀生活，直到有一天……
　　那是其妍永生难以忘怀的一天，她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其妍的生活，也超出了其妍可怜的心脏所能承担的范围。
　　
　　你照过镜子吧，你动，镜子里的人也动，你笑，她也笑，你哭，她也哭。她什么都和你一样，因为她是你的影像。
　　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故事起因是那天下午，其妍看到常节正跟一个女孩子说话，那女孩子留着柔软的长发，剪着齐齐的刘海，裙子底下露出一双细巧的小腿，正用如花一样鲜嫩的笑容仰望着常节，和他一路并行。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常节的表情，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适地背着书包。虽然是在人流拥挤的校门口，他们却悠闲得像在自家的花园里散步。
　　傍晚的阳光晕黄，像舞台上的光环，把他们照得鲜活明亮，让其妍在人头拥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像任何时候看到这种场景一样，其妍的反应是难过和心酸。她没敢在若菲面前表现出来，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当门关上的那一刻，她马上泪流满面。
　　你哭的时候会照镜子吗？
　　正常的情况下，不会吧？有谁哭起来很漂亮呢？有谁在哭的时候有心情照呢？
　　其妍当然也没有心情，但她的镜子就放在床头，当她趴在床上流泪的时候，镜子刚好在她偶尔睁开的视线里。
　　于是，其妍看到，镜子里的人，在笑。
　　她以为自己是泪眼矇眬 看花了眼，把镜子拿过来仔细一看，是的，那个人，那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在笑。
　　天！
　　其妍的手不可自制地颤抖起来。
　　而这个镜子居然还会说话：“不用害怕，我就是你。”
　　不……不……
　　“只是，我们的性格不同罢了。你看，我在镜子里，完全伤害不到你。”镜子里的人继续说，“我看得到你的生活，你也感受过我的生活！我们是双生的，是同一个人。”
　　“可、可是，镜子……怎、怎么会说话？”可怜的其妍已经吓得忘记流泪了。
　　“是我在说话，不是镜子在说啦，猪头！”镜子里的人笑不出来了，“我也是人啦，我也有我的世界我的生活啊，你不是到过我身上吗？”
　　“啊？！”其妍完全不能反应。
　　“哎呀，你做过梦啊，你梦里的自己，就是我啊！”
　　“是、是吗？”
　　“我也懒得跟你解释了，我们直奔中心吧。你喜欢常节是吗？”
　　其妍苦兮兮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镜中人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说，像你这样木头似的，哪个男孩子会喜欢你呢？猪头！”
　　“猪头？”
　　啊，猪头！这句话其妍想起来了，她在梦里曾经拍着常节骂他是猪头。
　　“想让猪头喜欢你，很简单啊，让你成为我，就可以办到。”
　　“我成为你？”其妍都快变成应声虫了。
　　“简单地说，就是我把头脑借给你用用啦。你那颗脑袋简直是猪头，除了读书以外，一无是处。”
　　“头脑借给我？”
　　“哎呀！”镜中人发狂地尖叫，“跟你这个猪头完全不能沟通，总之一切交给我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其妍的精神还很恍惚。
　　昨天不知怎么回事她就睡着了，醒来发现天已经亮了，连忙爬起来。
　　昨天……
　　其妍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镜子上。
　　镜子如常地显出她有些清瘦的脸。
　　是做梦吧？
　　肯定是做梦了。
　　其妍甩甩头，起床梳洗，吃过早饭就上六楼叫若菲。
　　若菲竟然还在蒙头大睡，其妍走过去把她的脑袋从被子里接出来，对着她耳朵大叫一声：“懒猪，迟到了！”
　　若菲如愿地被惊醒，可她看到是其妍，翻了翻白眼，咕哝着：“老天，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你还来搅局，我不管啊，昨天玩得那么疯，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睡一觉。”
　　“什么呀，昨天你玩什么了？走了走了，等下真的迟到了。”
　　“我可没你那么好精神啊，认识你这么久，昨天才知道你也那么疯，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她在说什么啊？！其妍一头雾水，“疯？我疯什么了？喂，要迟到了，还要上课呢！”
　　“天哪！”若菲哀号，“小姐你就放过我吧，我真的要睡觉啊，今天星期六啊，难得一天休息，明天又要补课，你就让我睡一天吧！”
　　“星期六？”其妍大笑，“我看你睡晕了吧？今天星期五啊，一早上就说这么一大堆梦话！”
　　视睡如归的若菲给其妍折腾得不行了，她翻身坐起来，指着墙上的电脑钟大叫：“见鬼了，你昨天玩疯了吧？星期几都不知道！”
　　其妍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上面明明白白地闪着红字：4月20日，星期六。
　　昨天明明是星期四啊！星期五还有一场语文测试呢！
　　她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若、若菲……”其妍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了，“昨、昨天……考试了吗？”
　　“考啦！”被吵醒的若菲十分火大，“你还说自己的作文都可以拿满分！宋其妍！你到底在玩什么啊！”
　　其妍目瞪口呆。
　　“你还兴奋得把常节打得满头是包呢！昨天你的行为真的已经轰动武林惊动万教了，今天又来吵我起床，啊，我怎么这么惨认识你这么恐怖的女人！”
　　“我还打了常节？”其妍问得满口苦涩。异常的神色终于引起了若菲的注意，若菲摸了摸其妍的额头，说：“你没发烧啊，怎么这么奇怪啊？”
　　其妍深吸一口气，说 ：“那、那你告诉我，我……我昨天都做了些什么？”
　　
　　4月19日，星期五。
　　语文考试刚刚结束，其妍是第一个交卷的，只见她咬着笔快步走上讲台，满面含笑地对老师说：“这篇作文，老师应该给我满分哦，写得真是太好了！”
　　一句话，震得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还好语文老师涵养好，只是笑着摇摇头。
　　下课之后，全班同学都表示了对其妍同学的敬佩仰慕之情。其妍得意洋洋地摇头晃脑，陶醉不已。这时候常节笑着说 ：“看不出来嘛，我们班的小白兔也是一只大灰狼。”
　　大家联想到平时其妍的表现，都大笑了起来。
　　其妍一皱眉，拿着课本就往常节身上砸过去，嘴里还叫：“你说谁是小白兔？！你这个大色狼！”
　　“噢哦！”大家开始闹哄哄地学狼叫。
　　常节闪身躲了过去，叫：“哎哟了不得啊，原来是变成母老虎啦！”
　　“靠！你这个死猪头，今天不把你嘴巴撕烂我就不叫宋其妍！”其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这么一句，随之便冲上去追着常节要给他一个爆栗。
　　


　　常节当然要躲了。
　　这样穿来穿去，整个教室都乱了，你踩到我，我撞到你。若菲奋勇起身去帮其妍，其他几个女生也闻风而动，男生当然讲义气给常节保驾了，这样一来，整个教室就像一锅正在翻腾的饺子，乱得不可开交。
　　
　　其妍已经完全呆掉了。
　　“喂，喂，你中邪了？”连若菲拿手在她眼前晃动都没有反应。
　　其妍忽然抓着若菲的手，一脸惊恐地说：“若菲，如果我告诉你，昨天那个人并不是我，你信吗？”
　　“你开什么玩笑？！虽然昨天你是玩得比较过火，但我们怎么会认错人呢？”若菲又把手探向其妍的脑袋，她几乎可以确定其妍这里面有点问题了。
　　“你跟我来！”其妍拉着若菲到自己家，指着桌上的镜子给她看，“昨天的那个人不是我，是她。”
　　若菲把镜子拿起来左看看右摸摸，最后用同情的眼神望向其妍。
　　其妍忍着心里的恐惧，颤抖地说：“镜子……镜子里面，有个人，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废话！”
　　“不是，不只是长得像，她还会说话，她有自己的想法，她虽然长得和我一样，但性格完全不同，她就是昨天的那个人。”其妍总算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
　　看在其妍那满脸郑重的分上，若菲再次低下头去研究那面镜子，但翻来覆去，也不过是面镜子，里面照出的是她睡眠不足的脸。
　　若菲放弃了，她长叹一口气：“其妍，你想你也和我一样没睡好，不如我们各自再睡个回笼觉吧。”
　　“不，不，若菲，我没有骗你。”其妍简直要哭出来了，“她就在里面。”她有点颤抖地拿起那面镜子，把镜面对准自己，然后用颤抖的语气说：“你、你出来吧。”
　　大约过了半分钟，若菲突然爆笑出声，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天！其妍，真是没看出来啊，你身上值得挖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没想到你的演技也这么好！哈哈哈，笑死我啦！”
　　其妍绝望地看着那片镜子，它依然不动一丝声色。
　　
　　但整个学校已经知道宋其妍这个人了。
　　走的路上，竟然有人指指点点，“看，就是她，打常节呢！”
　　这样的人，多半是女孩子了。
　　唉，她宋其妍好学生形象，就这么毁了。
　　“宋其妍！”后面有人叫她。
　　一听这声音，其妍的背脊都僵住了，头发也开始发麻。
　　这声音……竟然是常节。
　　常节从后面跑上来，跟她并肩走在一起，笑嘻嘻地说：“早啊，母老虎。”
　　其妍完全不能做出反应，半天，竟然说 ；“你也早。”
　　常节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怎么？今天不做母老虎，要做回小白兔了？”
　　“啊……啊？”其妍的脑浆都要糊住了，怎么说呢？
　　“没关系啦！”常节向她笑，那面容比此时的阳光还要灿烂，“无论是老虎还是兔子，都很可爱啦！”说完，他自己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啊，哦，我先走了！”
　　临行前还不忘给其妍一记爆栗，“这是你前天给我的，我还给你啊！”声音还在时，人走跑远了。
　　其妍摸着有点痛的脑袋苦笑不得。
　　怎么会这样啊？
　　
　　四
　　
　　其妍每天醒了。多了个新的习惯。
　　那就是看日历。
　　还好接连一个多月，都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快要高考，大家也淡忘了其妍那天的出格，都陷入了紧张的功课中。
　　进入了夏季，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其妍回家睡午觉。
　　一觉醒来，却已经是早上，天气清朗明亮。
　　其妍心里咯登一下，马上把日历抓过来看。
　　果然。
　　她又出来了。
　　其妍翻身爬起来去找若菲打听昨天下午有什么事发生。
　　还好若菲除了又把手放到她额头以外，没有告诉她任何叫她惊心动魄的事情，“昨天？我们一起去一起回来，没什么事啊！”
　　其妍松了一口气。
　　
　　但上课拿书的时候，其妍又僵住了。
　　她的课本里，夹着几张字条。
　　她敢发誓，她昨天一定没有做这些事情。
　　她一条条打开来看。
　　“我想去上海，你呢？”
　　“好，你要记得。”
　　“不知道你这会儿是小白兔，还是母老虎？”
　　“呵呵，但是，刚刚才能肯定你喜欢我。我很开心。”
　　“一定啊，我们都要努力。”
　　“妍，你要相信我。”
　　“是的。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喜欢你。”
　　“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啊！”
　　“到时候我去找你，我们可以一起去报名。”
　　……
　　天！天！天哪！
　　这、这都是什么东西？
　　既然她的眼睛再发花，也认得出来，这是常节的笔迹。
　　是写给她的吗？他叫她“妍”？
　　天！看到这个字，她的耳根都红了。
　　而且，他说他喜欢她！
　　真的吗？真的吗？
　　其妍的心里真的有亿万只兔子在跳啊，他真的喜欢她吗？
　　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把脸深深地埋进手心里。
　　但，慢着，约定？什么约定？
　　她把这些字条翻过来翻过去再看了一遍都没有得出结论。
　　“一定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啊！”
　　问常节是最直接的了，可是，她怎么有胆子问得出口？
　　下课时，常节经过她的桌边，她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了。但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就那么若无其事地过去了，把其妍留在原地发呆。
　　老天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晚上回家，其妍再也忍不住了，她捧着镜子不停地叫她出来。如果她会什么咒语就好了，一念她就非出来不可。
　　但整晚都没有动静。
　　早起，镜中忽然有一张憔悴的脸。
　　其妍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昨天睡得这么差啊？
　　可是，下一秒她就明白了，她来了。
　　在其妍摸脸的那刻，镜中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其妍的眼睛睁到无限大，所有想好的话都抛到脑后了，要说什么？
　　镜中人撇了撇嘴角，十分不屑地说 ：“猪头。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在世上混得下去。”
　　“我……我……”
　　“我帮你跟常节约好了，你们一起考上海那所大学，一切都等上大学以后再说。还有，那家伙其实一直都喜欢你，只是怕你不喜欢他，所以没敢开口。”镜中人说完，便倦倦地，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你……”
　　“别你你我我了，我告诉你啊，我也帮不了你，以后就看你自己了，这样子进进出出的，对我的损伤很大。”镜中人向她翻了翻白眼，“算我倒霉了，要多管你的闲事。”
　　“你……你真的是另一个我吗？”
　　镜中人疲倦地点了点头。
　　其妍看到她这么累，不仅有点心疼，更有感激，但问题还是止不住：“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另一个自己呢？是不是只有得到这面镜子才能看到呢？”
　　“唉！我怎么知道？”镜中人懒懒地说，“我是看不过你活得这么郁闷，所以才出来帮你，别人的事我可不清楚。哎——我要休息了……”她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像一个吸食鸦片的病人。
　　镜中现出其妍的脸。
　　淡淡的粉嫩面庞，润润的莹亮眼睛，鲜嫩的唇噙着止不住的笑意，一定要和常节考到同一所学校啊！
　　
　　尾声
　　
　　九月。
　　阳光很好，把其妍的雪白衣衫照成一个冰晶的亮点，常节一眼就找到了她。
　　那么多的人里呵，他总能第一眼认出她来。
　　现在，她拎着包，站在阳光底下，不住地四处张望。
　　在找他吗？
　　他一笑，轻快地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