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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3岁那一年,我和相爱多年的初恋男友,分手了。他是我的中学同学,单亲家庭长大的男孩子,敏感,自尊,全身每根骨头都是反叛的。我爱他,可能是因为他对全世界都横眉冷对,唯独肯听我的话——是虚荣,还是真情,16岁的年纪,谁能说得清楚?
终于到了某一天,他开始对我不耐烦,动不动就发臭脾气了,我却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些年,父母从没有给我一天好脸色,他是一个浪子,适宜做小说里的素材,放荡不羁,即便柔情似水,也不会天长地久。他们总是说我鬼迷心窍,年幼无知,现在好了,我终于看到了浪子狰狞的那一面,父母一边暗自欢喜,一边喋喋不休,甚至讲到前两年我为他打胎。
我连最后一丝辩白的勇气,也都被这场分手抽空。于是,当有一天,母亲对我说,有一个男孩,学历高,工作也好,相貌朴实,待人厚道,你肯不肯跟他交朋友?
我立刻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和简学见面。
他要去巴基斯坦工作一年,出国前,他母亲非要他把婚事定下来。难违母命,他来见我。我们俩用这样的方式,走到一起,还真有点戏剧性。
他比我大一岁,确实如母亲所说,是个厚道的男孩子,对自己的人生大事,似乎比我还懵懂,只是因为父母追到跟前,所以才匆忙點头。
他对我不反感,甚至还有意外的惊喜,这我能看得出来。我们就像一对老式男女一样,吃了顿饭,就开始约会了。
小半年后,领了结婚证,办了婚礼,他就去巴基斯坦了。他是去那里做一个水利工程,山高地远。等正式入了洞房,他突然迸发出了我从没见过的热情,他一遍遍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似的说:“我真的娶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婆吗?”
那时,我上次失恋的痛苦,还远没消尽。对他的热情,也只是敷衍。而且心里巴不得他赶紧出国去工作,好剩下我一个人,自由自在。
结婚一个多月后,他就走了。
我并没有如公婆所愿,怀上身孕。反倒是因为离开了父母的啰嗦,大有重新变成单身女郎的逍遥,我这才开始慢慢疗伤。
这中间,前男友出了事,将人打成重伤后,又跑掉,被通缉。他无路可逃,给我电话,我又害怕又担心,竟带他到家里来。我们又痛又恨地拥抱在一起,每到天亮的时候,我都会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和他同归于尽吧!
B
两天后,婆婆突然上门,见到他,脸色大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骗她说是堂兄,到这里来做生意。婆婆临走时,将我叫到门口,一脸洞穿的表情,说:“你尽快让他搬走,即便是堂兄,也不能这样住。他可以住到你父母那里去,要不要我给亲家母打电话?”
我望着她严厉的目光,心里一团乱麻。后来婆婆果真给母亲打了电话,是想一探究竟吧。母亲反应还算快,立刻帮我揽了下来。当天匆匆赶到我家里,二话不说,就要我锁门,住回家里去。
“不为你负责,我也得为简学负责是不是?”从没有见过母亲这样恼怒,她几乎要将我打翻在地。
前男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走了,连给我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我再一次被他伤了心。向母亲保证,从此不会再跟他来往。
这中间,简学几乎每天都有邮件发来,他的情书写得热烈又动情,我常常看着那些字词想,他到底了解我多少,到底爱上了我什么呢?
我没有回报他同样的激情,常常一周,才给他回一封信,言辞也很干涩,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以为我是羞涩,总鼓励我大方一些,却不知我的激情,已经用完了。
我当时以为,用完了的感情,就像是枯井,再也无法涌出汩汩的水流来了。
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的邮件来往中,我的心渐渐被他温暖了。
每天回到家里,开始盼着看到他的信,看到他为我照的那些花儿。
他还给我拍一些当地小孩子的相片,让我看他们眼睛中惊人的纯净和天真。“以后我们也要个这样的孩子,好不好?”
从开始的一言不发,到渐渐地开始接话,再到后来迫不及待地等待他的来信,我不知道这样的转变过程,意味着什么。也许我又可以重新开始爱了,又可以再去爱另一个人了?
这变化让我不安,也令我惊喜。爱情,怎么能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呢。
在这样的心境中,简学完成了工作,回国了。
C
去机场接他时,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黑了,瘦了,高了,连眉眼,都发生了变化。不是他走到跟前,突然将我抱住,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成了一个帅气、阳刚的男子汉,走在人群中,是那样的醒目,自信,健康。
这个瞬间,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他,他像一个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却又是那么贴心的人一样,突然就占满了我的心房。
可是谁能想到,这份重来的快乐,并没有延续多久,我们的感情,就发生了突然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像我看到他,感觉见到了一个更好的男人一样,回到国内的他,再见到我,也同样发现看见了另外的一个女人。他明显有着很大的失落,对我外表和性格上的失望,无法掩饰。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国外时的那份激情,或者说,他已经不大敢相信,那样热烈的情怀,是交付给了我。
我依然无法立刻跟他产生水乳交融的亲近感,反而像是刚刚做好准备,才开始接受他的感情。在他的眼里,这个时候的我,一定是苍白、贫弱、惊慌失措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他看来,也许还是可笑的吧。他甚至可能怀疑起了自己这一年的热情,是否瞄准了目标。他一天比一天变得冷淡了起来,情话再不对我说了,我拿他曾经写过的事情来问他,他也会不耐烦地说:“就那么一写,你别当真。”
我是一个经历过感情突变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人生情事,一旦起了头,在摆荡的光阴里,看似无所归结,其实正缓慢地滑向结局。错乱纠结的绳,必有两头。
内心之痛,令我再一次陷入慌乱。分明我是爱上了他,可这爱,却分明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
这年六月,他出差去北京,见到了一个大学女同学。两人迅速发展出了一段感情,事后他对我说,女人爱起来,是可以比男人更热烈的。我从她那里才知道。
我大概感觉到出了状况,但无力揭穿这一切。我怕我尚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开来。我每天偷偷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举动,琢磨着他的心情,奇怪的是,看到他高兴,我也会悄悄地替他高兴,看到他难过,我的情绪也会变得阴沉起来。
谁也不说穿这其中的秘密,我内心像被虫咬,每次看到他,就生怕他会突然对我说出“我们分手吧”的话来。
D
三个月后,我们开始分房睡觉。他主动提出来,并且也告诉我,他又爱上别人了。让我自己考虑,该怎么办。
“也许你会奇怪,之前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见到你不多久,就又会爱上别人。”他对我说,眉眼中尽是迷惑。是的,他也不懂这是怎么了。
我摇头,不让他说下去。我不奇怪,经过了这样的过程,我知道,爱情这个东西,是可以走了,又来的。
我需要做的,只是让我刚刚萌生出的爱情,尽快消散。到那时,我会放他走的。
从分居开始,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在家里,几乎不再说话。他在做什么,我不清楚,他那女同学已经出了国,他们的联系,多是在网上。而且,他工作很忙,也要做很多事情。
母亲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她开始盯着我问简学的情况,他在忙什么,出差多不多,晚上你们会干什么,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我不愿告诉她我的狼狈,生怕她在气头上,冲我大喊“报应”二字。她一直觉得我应该愧对简学,而且一直觉得我不够爱简学。如果知道这次是简学背叛了我,她会生气,会生所有人的气。
我不愿意让她知道,也是因为面子。上次失恋,已经够丢人,这次又出现类似情况,我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做爱情这门功课。
对简学的爱,渐渐生出了恨意,就在我觉得已经有勇气,可以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情况又变了。
这年冬天,婆婆家的老房子搞拆迁,他们没有地方住了,只能搬到我们这里来。
父母要来,简学自然不敢怠慢。他是孝子,不像我敢让父母伤心。他跟我商量,公婆来住的这一年里,我们好好相处,别把要分手的事,露在外面。
于是,我们就又搬到了一张床上。
两个月后,我怀孕了。
当我将化验单拿给他看的时候,他突然冲我笑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说:“我们要有孩子了。”
我不语,心跳得扑通扑通。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难道,他跟那个女同学,已经分手了?
E
因为公婆在家里,怀孕生产,就成了一件大事。去买婴儿床,买婴儿用品,买小衣服,买小被子,每次都是他开车,一家四口轰轰烈烈地一起出门。婆婆主意很多,但会征求我的意见。他的主意也很多,可是一般不问我。婆婆说他,他就说:“我是爸爸我也有权做主。”
听到他这么说,或是看到他在为孩子的事忙碌,我的内心,总是悲喜交加,说不出的滋味。虽然目前看起来,这段婚姻是暂时还要继续下去,可我们并不像很多小夫妻那样,亲密无间,我不敢跟他撒娇,他呢,也很少对我说什么甜言蜜语。
最亲热的,就是睡觉前给我捏捏脚。
捏脚的时候,他低着头,我拿着书。我们都装作这一切只是为了孩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第二年的秋天。生儿子那天,正巧是重阳,我父母也在我家里吃饭。突然肚子疼,怕只是假疼,惊扰了一大堆人,我不敢大声叫唤,悄悄给简学使了个眼色,他跟着我到了房间里。
我说我想去医院,他说怎么啦,我说肚子疼起来了。他马上说要拉开裤子,看看有没有见红。
我大惊失色,不让他乱动。他却二话不说,拿了片卫生巾,不容我分辩,就给我换上了。
“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他说。
他穿着一件旧的长袖棉布衬衣,头发也有点长了。在我眼前忙的时候,我嗅到了他的体味。这让我心动不已,也感慨万分。那个曾经帅气、阳光的男孩子,什么时候,就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父亲的感觉?
他对四位老人说,带我出去遛一下,我们就匆匆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立刻就说剖腹产。进手术室前,我拉住他的手不放,他跟我跑。一个劲地说不要怕不要怕我就在门口,也不知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看见他眼圈都红了。
四个小时后,儿子生下来了。
住院这几天,他每天负责给我擦擦洗洗。我起身时,他会让我抱着他的脖子。我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密过了,我顺水推舟地,亲了他一下。他不说话,头也不抬,可我看见,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回家后,他连我和儿子一起照看,喂完儿子,就跑到我跟前,问我要不要也喝点奶。我们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像别的夫妻那样,打情骂俏,说起调皮话来了呢?
有天半夜,我突然哭了起来。他抱住我,我停不下来。他就站起来,要像抱儿子那样抱我。我再也忍耐不住,问他:“你不会让我爱上你后又一次离开我吧?”
他说:“你是梦见我离开你了?”
我点点头。他把我的头,靠到他的怀里,说:“不会的,傻瓜,找了这么久的真爱之后,我们怎么还会分开呢?”
编辑 / 尤 雅
23岁那一年,我和相爱多年的初恋男友,分手了。他是我的中学同学,单亲家庭长大的男孩子,敏感,自尊,全身每根骨头都是反叛的。我爱他,可能是因为他对全世界都横眉冷对,唯独肯听我的话——是虚荣,还是真情,16岁的年纪,谁能说得清楚?
终于到了某一天,他开始对我不耐烦,动不动就发臭脾气了,我却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些年,父母从没有给我一天好脸色,他是一个浪子,适宜做小说里的素材,放荡不羁,即便柔情似水,也不会天长地久。他们总是说我鬼迷心窍,年幼无知,现在好了,我终于看到了浪子狰狞的那一面,父母一边暗自欢喜,一边喋喋不休,甚至讲到前两年我为他打胎。
我连最后一丝辩白的勇气,也都被这场分手抽空。于是,当有一天,母亲对我说,有一个男孩,学历高,工作也好,相貌朴实,待人厚道,你肯不肯跟他交朋友?
我立刻点头。
那是我第一次和简学见面。
他要去巴基斯坦工作一年,出国前,他母亲非要他把婚事定下来。难违母命,他来见我。我们俩用这样的方式,走到一起,还真有点戏剧性。
他比我大一岁,确实如母亲所说,是个厚道的男孩子,对自己的人生大事,似乎比我还懵懂,只是因为父母追到跟前,所以才匆忙點头。
他对我不反感,甚至还有意外的惊喜,这我能看得出来。我们就像一对老式男女一样,吃了顿饭,就开始约会了。
小半年后,领了结婚证,办了婚礼,他就去巴基斯坦了。他是去那里做一个水利工程,山高地远。等正式入了洞房,他突然迸发出了我从没见过的热情,他一遍遍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似的说:“我真的娶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婆吗?”
那时,我上次失恋的痛苦,还远没消尽。对他的热情,也只是敷衍。而且心里巴不得他赶紧出国去工作,好剩下我一个人,自由自在。
结婚一个多月后,他就走了。
我并没有如公婆所愿,怀上身孕。反倒是因为离开了父母的啰嗦,大有重新变成单身女郎的逍遥,我这才开始慢慢疗伤。
这中间,前男友出了事,将人打成重伤后,又跑掉,被通缉。他无路可逃,给我电话,我又害怕又担心,竟带他到家里来。我们又痛又恨地拥抱在一起,每到天亮的时候,我都会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和他同归于尽吧!
B
两天后,婆婆突然上门,见到他,脸色大变,问我是怎么回事,我骗她说是堂兄,到这里来做生意。婆婆临走时,将我叫到门口,一脸洞穿的表情,说:“你尽快让他搬走,即便是堂兄,也不能这样住。他可以住到你父母那里去,要不要我给亲家母打电话?”
我望着她严厉的目光,心里一团乱麻。后来婆婆果真给母亲打了电话,是想一探究竟吧。母亲反应还算快,立刻帮我揽了下来。当天匆匆赶到我家里,二话不说,就要我锁门,住回家里去。
“不为你负责,我也得为简学负责是不是?”从没有见过母亲这样恼怒,她几乎要将我打翻在地。
前男友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走了,连给我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我再一次被他伤了心。向母亲保证,从此不会再跟他来往。
这中间,简学几乎每天都有邮件发来,他的情书写得热烈又动情,我常常看着那些字词想,他到底了解我多少,到底爱上了我什么呢?
我没有回报他同样的激情,常常一周,才给他回一封信,言辞也很干涩,说不出什么话来。他以为我是羞涩,总鼓励我大方一些,却不知我的激情,已经用完了。
我当时以为,用完了的感情,就像是枯井,再也无法涌出汩汩的水流来了。
却没有想到,就在这一年的邮件来往中,我的心渐渐被他温暖了。
每天回到家里,开始盼着看到他的信,看到他为我照的那些花儿。
他还给我拍一些当地小孩子的相片,让我看他们眼睛中惊人的纯净和天真。“以后我们也要个这样的孩子,好不好?”
从开始的一言不发,到渐渐地开始接话,再到后来迫不及待地等待他的来信,我不知道这样的转变过程,意味着什么。也许我又可以重新开始爱了,又可以再去爱另一个人了?
这变化让我不安,也令我惊喜。爱情,怎么能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呢。
在这样的心境中,简学完成了工作,回国了。
C
去机场接他时,我几乎认不出他来了。黑了,瘦了,高了,连眉眼,都发生了变化。不是他走到跟前,突然将我抱住,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成了一个帅气、阳刚的男子汉,走在人群中,是那样的醒目,自信,健康。
这个瞬间,我发现我真的爱上了他,他像一个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却又是那么贴心的人一样,突然就占满了我的心房。
可是谁能想到,这份重来的快乐,并没有延续多久,我们的感情,就发生了突然的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像我看到他,感觉见到了一个更好的男人一样,回到国内的他,再见到我,也同样发现看见了另外的一个女人。他明显有着很大的失落,对我外表和性格上的失望,无法掩饰。
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国外时的那份激情,或者说,他已经不大敢相信,那样热烈的情怀,是交付给了我。
我依然无法立刻跟他产生水乳交融的亲近感,反而像是刚刚做好准备,才开始接受他的感情。在他的眼里,这个时候的我,一定是苍白、贫弱、惊慌失措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让他看来,也许还是可笑的吧。他甚至可能怀疑起了自己这一年的热情,是否瞄准了目标。他一天比一天变得冷淡了起来,情话再不对我说了,我拿他曾经写过的事情来问他,他也会不耐烦地说:“就那么一写,你别当真。”
我是一个经历过感情突变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思?
人生情事,一旦起了头,在摆荡的光阴里,看似无所归结,其实正缓慢地滑向结局。错乱纠结的绳,必有两头。
内心之痛,令我再一次陷入慌乱。分明我是爱上了他,可这爱,却分明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
这年六月,他出差去北京,见到了一个大学女同学。两人迅速发展出了一段感情,事后他对我说,女人爱起来,是可以比男人更热烈的。我从她那里才知道。
我大概感觉到出了状况,但无力揭穿这一切。我怕我尚未愈合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开来。我每天偷偷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举动,琢磨着他的心情,奇怪的是,看到他高兴,我也会悄悄地替他高兴,看到他难过,我的情绪也会变得阴沉起来。
谁也不说穿这其中的秘密,我内心像被虫咬,每次看到他,就生怕他会突然对我说出“我们分手吧”的话来。
D
三个月后,我们开始分房睡觉。他主动提出来,并且也告诉我,他又爱上别人了。让我自己考虑,该怎么办。
“也许你会奇怪,之前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见到你不多久,就又会爱上别人。”他对我说,眉眼中尽是迷惑。是的,他也不懂这是怎么了。
我摇头,不让他说下去。我不奇怪,经过了这样的过程,我知道,爱情这个东西,是可以走了,又来的。
我需要做的,只是让我刚刚萌生出的爱情,尽快消散。到那时,我会放他走的。
从分居开始,有四个多月的时间,我们在家里,几乎不再说话。他在做什么,我不清楚,他那女同学已经出了国,他们的联系,多是在网上。而且,他工作很忙,也要做很多事情。
母亲很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她开始盯着我问简学的情况,他在忙什么,出差多不多,晚上你们会干什么,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我不愿告诉她我的狼狈,生怕她在气头上,冲我大喊“报应”二字。她一直觉得我应该愧对简学,而且一直觉得我不够爱简学。如果知道这次是简学背叛了我,她会生气,会生所有人的气。
我不愿意让她知道,也是因为面子。上次失恋,已经够丢人,这次又出现类似情况,我也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做爱情这门功课。
对简学的爱,渐渐生出了恨意,就在我觉得已经有勇气,可以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情况又变了。
这年冬天,婆婆家的老房子搞拆迁,他们没有地方住了,只能搬到我们这里来。
父母要来,简学自然不敢怠慢。他是孝子,不像我敢让父母伤心。他跟我商量,公婆来住的这一年里,我们好好相处,别把要分手的事,露在外面。
于是,我们就又搬到了一张床上。
两个月后,我怀孕了。
当我将化验单拿给他看的时候,他突然冲我笑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说:“我们要有孩子了。”
我不语,心跳得扑通扑通。我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难道,他跟那个女同学,已经分手了?
E
因为公婆在家里,怀孕生产,就成了一件大事。去买婴儿床,买婴儿用品,买小衣服,买小被子,每次都是他开车,一家四口轰轰烈烈地一起出门。婆婆主意很多,但会征求我的意见。他的主意也很多,可是一般不问我。婆婆说他,他就说:“我是爸爸我也有权做主。”
听到他这么说,或是看到他在为孩子的事忙碌,我的内心,总是悲喜交加,说不出的滋味。虽然目前看起来,这段婚姻是暂时还要继续下去,可我们并不像很多小夫妻那样,亲密无间,我不敢跟他撒娇,他呢,也很少对我说什么甜言蜜语。
最亲热的,就是睡觉前给我捏捏脚。
捏脚的时候,他低着头,我拿着书。我们都装作这一切只是为了孩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了第二年的秋天。生儿子那天,正巧是重阳,我父母也在我家里吃饭。突然肚子疼,怕只是假疼,惊扰了一大堆人,我不敢大声叫唤,悄悄给简学使了个眼色,他跟着我到了房间里。
我说我想去医院,他说怎么啦,我说肚子疼起来了。他马上说要拉开裤子,看看有没有见红。
我大惊失色,不让他乱动。他却二话不说,拿了片卫生巾,不容我分辩,就给我换上了。
“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他说。
他穿着一件旧的长袖棉布衬衣,头发也有点长了。在我眼前忙的时候,我嗅到了他的体味。这让我心动不已,也感慨万分。那个曾经帅气、阳光的男孩子,什么时候,就突然有了那么一点父亲的感觉?
他对四位老人说,带我出去遛一下,我们就匆匆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立刻就说剖腹产。进手术室前,我拉住他的手不放,他跟我跑。一个劲地说不要怕不要怕我就在门口,也不知是不是我自作多情,看见他眼圈都红了。
四个小时后,儿子生下来了。
住院这几天,他每天负责给我擦擦洗洗。我起身时,他会让我抱着他的脖子。我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密过了,我顺水推舟地,亲了他一下。他不说话,头也不抬,可我看见,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回家后,他连我和儿子一起照看,喂完儿子,就跑到我跟前,问我要不要也喝点奶。我们是从什么时候,突然就会像别的夫妻那样,打情骂俏,说起调皮话来了呢?
有天半夜,我突然哭了起来。他抱住我,我停不下来。他就站起来,要像抱儿子那样抱我。我再也忍耐不住,问他:“你不会让我爱上你后又一次离开我吧?”
他说:“你是梦见我离开你了?”
我点点头。他把我的头,靠到他的怀里,说:“不会的,傻瓜,找了这么久的真爱之后,我们怎么还会分开呢?”
编辑 / 尤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