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鸟

来源 :少年文艺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reck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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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少年云中看见冰海上驶来的那辆电动三轮车时,正在海滩上遛鸟。他并没想到那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渤海遭遇了50年一遇的严寒,半个辽东湾都被海冰覆盖了。
  海冰来临之前,没有一点儿预兆。那时,欧洲丹麦正在召开哥本哈根气候会议,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风云人物,煞有介事地讨论着全球气候变暖问题;渤海辽东湾的菊花岛上,云中的爷爷,一个须发全白,下巴上总留着些硬硬胡茬的植物学家,刚刚采收了岛上的菊花。
  风和日丽的大海是骤然间被严寒包围的。这是云中14岁生命中,遭遇到的最恐怖的天气。
  浓重的黑云最先笼罩海岛的上空,没有风,海面上白雾蒸腾。不,那不是雾气,是冰晶在空气中翻腾,用手一抓,会抓到一把各种形状的冰粒。
  爷爷把壁炉的火烧旺,把电暖器的开关旋到最大,让云中和那只迷途的白鹤留在屋中,老人却去了花窖。花窖里春意盎然,他刚刚收获的菊花保留着成熟的花色,新育的菊花秧苗在禾床上一片新绿。海岛之所以叫菊花岛,就是因为岛上遍生菊花。十几年前爷爷来岛上考察时,海岛是一座杂草丛生、无人问津的荒岛。但就在这位一生都在研究菊科的植物学家失望之时,目光却被西南向海的一片刺槐树林吸引了。枯黄的草地与零乱的灌木之中,爷爷发现了几张甜蜜温和的笑脸。那是野菊,正是爷爷苦苦寻觅的品种!爷爷马上就决定退休之后来岛上定居。
  风在窗外刮着。瘸腿的白鹤与云中寸步不离,把他当成了保护神。可那时,云中也正害怕得心都紧缩成一个冰砣。白鹤细腿独立,一点儿也没有芭蕾舞剧《天鹅湖》中小天鹅的优美,更没有武术演员金鸡独立、白鹤亮翅的潇洒。
  “小可怜……”云中拥抱着白鹤,望着窗外阴沉得深不可测的天空和大海,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浓重地包裹着他。
  大雪在下午四点钟开始落下。如果是晴天,那时太阳正发挥余热呢,还有一个小时,它才会依依不舍地慢慢沉进西边的大海。可是今天阳光却被云雾和密集的雪片遮挡住了,海天之间黑乌乌一片浑沌。炉火在壁炉中噼啪作响,云中和瘸腿白鹤的两双圆眼睛里都闪烁着火苗。人和鸟儿不时对望,一副同病相怜的模样。
  “好大的雪呀,幸亏提前预防。今年秋天晴朗少云,物极必反,我判断今年冬天的降水少不了。”爷爷披一身雪花从花窖回来,在客厅门口用力跺着脚上的雪水。他麻利地从大衣里拿出一朵硕大的菊花,兴冲冲地对孙子道:“云中,看,这是爷爷今年培育出的最大的菊花。做成菊花茶,一朵就能泡满一杯!”
  爷爷把水烧沸,把菊花茶泡好。白发老人、细高单薄的云中、瘸着一只腿但羽毛白得一尘不染的白鹤,都在清新的茶香里沉默。雪花打在别墅落地窗的玻璃上,像一群群想躲避寒冷而四处乱闯的蛾子。
  那天夜里,云中在梦中不时被白鹤惊恐的叫声唤醒。后半夜开始,海上刮起了大风,壁炉连接的烟囱被风拔得“呜呜”叫,好像要掏空小楼的内脏。海浪撞击着海岛,巨浪摔在礁石上的声音尖锐刺耳,像在一整车一整车地砸碎玻璃。
  “别怕,有我呢!”云中抚摸着白鹤。鸟儿光滑羽毛下的身体骨感十足。白鹤太瘦了。它像少年一样,每天都忧心忡忡,一副不知食物滋味儿的焦虑样子。它把长长的脖颈伸向少年,黑暗中,少年能感受到白鹤孤独无助的眼神。他心里说:“有我在,可是,有我在又有什么用呢?”他和鸟儿一样在黑暗里颤抖着。
  熬到天亮,云收了,雪停了。云中穿上军大衣,怀裹着白鹤,打开门。白鹤身姿高大,可是除了骨骼和长脖颈,还有那双受伤的翅膀,并没有多余的重量。少年觉得怀抱的不是一只大鸟,它实在轻得像揣了一张画。
  东方升起一轮醒目的红太阳。少年和白鹤的眼睛被刺激一下后,同时看到了冰冻的大海。
  晨光里,白发的植物学家正在抢救被一尺多厚的积雪压塌了一角的花窖。他嘴里呵着白气,眉毛上挂着白霜,像北京王府井大街上游行的圣诞老人。可是少年并不觉得爷爷的形象好笑,他已经很久都不会笑了。
  “快回房间去,气温下降了20多度,会冻伤的!”爷爷嘴里呼出一团团白色的气体。
  白鹤在棉大衣里刚探出细长的脖子,马上像被针扎了一样缩了回去。太冷了!空气里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飞舞,少年也赶紧把头缩回了门里。
  那天,少年和白鹤透过窗玻璃看到了封冻的渤海湾,直到现在,大海再也没有改变模样。
  大海在严寒中止息了波涛,海岛也寂静得好像被世界遗忘了,只是白色冷峻的冰海上的一处突起。直到有一天,爷爷用卫星网络把冰海的照片贴到互联网上,人们才想起了渤海湾中的这处景点。当第一辆三轮车载着附近城市的摄影记者,胆颤心惊地驶过冰海后,小小的菊花岛上才陆续有了游客……
  
  今天,云中看见的那辆三轮车一样是塑料罩棚,一样是许多北方小城市街头上横冲直撞的那种,除驾驶员,可以坐两个乘客。不同的只是头顶罩着红塑料,以便在冰海上遇到危险时醒目些。那辆车最初只是一个晃动的红点,走到冰海半途时,似乎犹豫了一下,想调头回去。但是,那辆普通的三轮车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行,并逐渐挨近了海岛。
  云中并不在意三轮车的登陆,只管遛鸟。海滩上的积雪被踩出了一条毛毛道,上面撒了防滑的细沙。近处积雪上,少年早些时候留下的歪扭脚印,已变成一个个冰壳。白鹤细腿上包裹着防寒用的棉布,身上穿了一件云中的蓝色运动衣,看上去像一个细腿伶仃的怪物。
  正是中午,太阳温暖明亮,积雪正在消融,水汽蒸腾,发出“吱吱”的响声。白鹤虚弱的身子冷得瑟瑟发抖,像崖边槐树上那几片不肯落下的枯叶。
  少年是在弯腰抱起白鹤那会儿,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住的。他挣扎了几下,只是象征性地扭动几下胳膊,就放弃了抵抗。
  “放开我!不许伤害我的鸟儿!”云中在那人双臂紧箍之下,发出一声虚弱的喊叫。
  海岛上并没有谁听见少年的声音。
  原来,他并没有喊出来,那声叫喊只是在他心中响着。
  ——少年云中已经一年多不说话了。
  
  二
  
  紧紧抱着少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动作一点儿也不凶悍。他穿着深蓝色的驼绒大衣,戴着藏青色礼帽,脖子被一条黄点灰底的长围巾包裹着,只露出白边眼镜后的那一小块脸庞。他抱着少年的手臂开始是用力的,随后感到少年的身体像被抽了筋骨一样变软,接着逐渐恢复力度,最后变得坚硬。他抱住少年有一分钟的时间,也许更长一点儿。当怀中的少年变得坚冰一样冷硬起来时,他无奈地放开双臂,接受了少年拒绝自己的事实。
  云中刚刚嗅到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时,发觉自己正在中年男人怀中融化,就快变成软体动物八爪鱼了。但是,少年马上就把自己复原成钢筋铁骨。他始终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人。中年男人放手时,少年头也不回地向前迈出了脚步。
  “呜——”白鹤大叫一声,从少年云中的肩上突然甩出头来。挨得很紧的中年男人吓得一闪身,险些滑倒在雪地里。
  少年细高的身体被绿色的军大衣裹着,脚步有些趔趄。他不回头看那个狼狈的中年人,径直走向海岛半山腰蓝框白墙的别墅。
  中年男人呆愣了一会儿,明白那探头的怪物不是蛇,而是一只长颈的鸟儿时,他重新站稳脚,悄悄跟上少年的步伐。
  须发皆白的植物学家刚刚从花窖里出来。他把海滩上发生的一幕全看在了眼里。他想喊那个登陆的人,却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出声。
  天气晴好,远方陆地上的海滨小城十分醒目,林立的高楼在太阳下折射出蓝光,闪耀着玻璃幕墙特有的金属光泽……
  
  三
  
  冰雪包围的海岛在晚霞的映照下宁静、恬淡,没有海浪在四下里喧响,空阔的冰海像北方的平原一样辽阔无边。海水在很远的地方,在海岛上遥望,远得只是一条抖动的淡蓝色水线。
  那会儿,几百平方米的阔大花窖里春光四溢。轻钢龙骨的花窖被双层玻璃三面罩住。一边是翠绿的凤尾竹,一边是盆栽的松树,还有粉色的兰花在角落里芬芳盛开。更多的是菊花,有绿色的雏菊,有含苞待放的甘菊,有热热闹闹展示黄色花盘的金菊。早些时间采摘的秋菊,更是铺满半个花窖,满城尽带黄金甲一般。
  花窖里有四个脊椎动物,祖孙三代,加一只迷鸟白鹤。那个坐三轮车犹犹豫豫上岛的中年人是云中的爸爸,植物学家的儿子。
  中年男人已从走冰过海的恐惧中恢复过来。此时,他脱掉外套,换上一件紫红色的毛衣,露出围巾后的那张面孔。这是一个温和的男人,面色有些疲惫,眼镜后有些忧郁的眼睛里不时露出歉意,有些松弛的嘴角不断冲老人和少年露出讨好的微笑。
  少年任凭白鹤依偎,他的目光始终是直线,盯住一个方向,盯住一个点,中途不会转弯。此刻他正盯着一朵硕大的菊花。菊花有一张向日葵般的大脸盘,花瓣从中心向外翻卷。夕阳的余光透过窗镜,照在花盘上,花色湿润温馨,宛若凝脂。
  “哦,那是我育出的花王,是用黄山的圆菊和岛上的野菊杂交而成的。你知道我找她找了多久吗?从黄山一路找来,直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岛。”爷爷随着孙子目光的方向,喋喋不休地向自己的儿子展示自己十几年的成果。他是这个小岛的主人。当地政府为这个来自首都的科学家提供了最好的科研和生活条件,并把海岛的开发利用权无偿地划拨给他。
  但是,老人发现,儿子虽然不断冲自己点头,但精神总是溜号。儿子在不停地偷偷看他自己的儿子。虽然为了配合白发父亲,他甚至走到那朵花面前,埋下头嗅嗅花香。但是,白发植物学家明白,儿子的动作不是做给自己看的,他不过是为了引起少年的注意罢了。
  少年却对视线里爸爸的身影无动于衷,他像窗外海滩上的礁石一样寂静,使得爷爷、爸爸的表演效果大打折扣。
  “佳汇,你今年又有新书出版吗?”爷爷把自己的成果充分展示后,把话题转向了自己的儿子。
  “佳汇”是云中爸爸的名字,他是京城挺有名气的诗人,职业是娱乐媒体记者。
  可是,诗人的回答没有声息,只是一个动作。他先是摇摇打了摩丝、表面一丝不苟的头,接着耸耸肩,摊开双手,做完一套表示遗憾的标准动作。
  白发下的目光和诗人眼镜片后的目光对视了一下,他们同时把目光转向搂着白鹤的少年,流露出共同的忧虑和无奈。
  少年是在一年前的一节语文课上开始不说话的。课堂上,老师让云中朗读课本上的一首抒情诗。少年慢腾腾地站起来,干巴巴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女老师鼓励他:“云中同学,你是公认的最适合朗读抒情诗的学生,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等待你专业水平的播音呢!”可是,5岁开始在北京市少年宫接受专业训练,并获得过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专家指导的云中,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从那时起,被同学们评为本年级最阳光的少年云中,再也没有说过话。他好像一下子对这个世界关闭了心中的大门。
  白发植物学家看着两个晚辈,听见自己那个善于表达的诗人儿子,从压抑的心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四
  
  连续几天,天空晴朗,空气清澈,但海上的气温接近零下20度,海冰冻得坚硬无比。在陆地上遥望,海岛隐隐约约浮现在白色的冰雪世界里,几只巨大的发电用的风车摇动桨叶,太阳能晶片供暖的花棚闪动莹光,别墅飘出木炭燃烧的烟气,宛如海市蜃楼一般,亦真亦幻。这些美丽的景观都是老植物学家倾尽毕生心力创造的。
  那个最早报道白发植物学家事迹的记者,已经成了海岛的常客,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发表海岛的新闻和照片。岛上出产名贵杂交菊花,并建设成为一座现代化生态海岛的消息,激发了游客参观的兴趣。跑冰过海,欣赏海景、名菊,人文野趣相互辉映,冰封的海岛上,植物学家每天都会接待十几拨客人。
  “春天,海岛在烟气中浮现;夏天,海岛敞开海滩柔软的胸怀;秋天,名贵的菊花展示迎客的笑脸;冬天,皑皑白雪让我们如此接近自然……”诗人佳汇在别墅里写诗,他偶尔赞美白发苍苍的父亲几句:“我有诗人的气质,都是因为您的遗传,我看您不仅是科学家,还是行为艺术家呢!”岛上的花工和旅客接待员都回岸上过春节了,诗人佳汇担当起他们的角色。忙碌之余,他担忧的目光总是追寻着儿子云中,心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
  儿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真是悔之莫及呀。
  知名科学家的儿子、著名诗人和首都名记,一流的口才和潇洒的外貌,佳汇因此在京城的文化圈中十分活跃。国内国外到处采访,他过着候鸟一样飞来飞去的生活。他的妻子,不,是前妻——云中的妈妈,在国际旅行社当导游,也和他一样是空中飞人。夫妻二人有许多次相遇,都是在空中各自乘坐不同的飞行器,在云中擦身而过。当他们没办法再推迟生育计划,在妻子即将成为高龄产妇时,有了儿子,两人同时想到把儿子起名“云中”。云中的诞生并没有改变父母飞来飞去的生活方式,他是在寄宿制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里长大的。那些都是京城里最好的教育机构,幼儿园是双语教育,小学、初中更是昂贵的私立名校。虽然和儿子聚少离多,但父母都觉得儿子的生活应该是充满优越感的。他们常常得意自己的生命杰作,就是这个独立成长的阳光少年。
  可是优秀、聪明、开朗的儿子怎么一下子就关闭了与人交流的大门呢?
  唉,一切都是因为和云中妈妈婚姻的结束。那一年,诗人佳汇和妻子一样,在飞来飞去的生活中迷失了自己。他在知道妻子爱上一位瑞士钢琴家之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去白云之城广州,住进了一位专业美声歌手的高级公寓。
  儿子正是在知道这一切之后,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是呀,一直在云中顺风飞行的少年,突然遭遇了逆流,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那个在亚运村高档公寓里的家,突然变成了只有他一个人的空巢。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没有哭闹,而是选择了沉默。
  知道了儿子的变化,一个在广州、一个在欧洲的昨日夫妻,没有回心转意,继续沿着各自的生活轨迹前行,并且双双选择把儿子寄养在白发植物学家工作和生活的海岛上。他们侥幸地想,少年的失语也许是一时想不开吧?
  ——唉,谁知,儿子的病情会如此严重呢?
  
  父亲佳汇的眼中,儿子的背影是单薄、孤独、寂寞的,像一块沉入水中,嶙峋瘦削的礁石。
  那只白鹤一副与儿子云中相依为命的样子。鸟儿从不和佳汇亲近,只是和少年形影不离。
  从植物学家父亲那里,诗人知道了,那白鹤是一只迷鸟。这座海岛正位于千年鸟道上,每年,成群结队的候鸟都要从这里经过。秋末冬初从北向南飞,春天从南向北飞。鸟群常常会在海岛上栖落,补充食物和淡水。海岛虽小如渤海里的一朵菊花,岛中间却有一汪天然湖泊,岸边更是有大片沼泽湿地,适合候鸟们短暂停留。十几年来,植物学家精心呵护,基本上恢复了岛上的生态平衡,这里更是成为候鸟的驿站。
  这只白鹤就是受伤之后留在岛上的。秋天,落在岛上的鹤群又要在星空下远行,这只白鹤却挣扎着无力飞天。望着渐渐远去的鸟群,亲人和伙伴的身影愈来愈小,最后消失在渺茫的星空里,受伤的白鹤在沼泽地里哀鸣。人们发现它时,鸟儿已经奄奄一息。植物学家无可奈何,叫花工把它放养在岛西的槐树林里自生自灭。少年云中却把它抱回家来,并且救活了它。从此少年和鸟儿相互依偎,成了最好的伙伴。
  哦,正因为目睹少年和鸟儿的亲近,老人相信云中的心中并不是一潭死水,才不断催促诗人来海岛过春节。
  云中却对诗人爸爸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那个穿得很扎眼的爸爸在岛上晃来晃去,少年却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物。他没有正眼看一眼爸爸带来的新衣和书籍,还有羽毛球拍和遥控飞机。
  儿子无动于衷,诗人佳汇内心不断生发的亲子之情,在辽阔的冰海上变得越来越寂寥和悲凉。
  
  五
  
  少年云中的妈妈瑞云是在一天黄昏时分登上海岛的。
  她也是坐电动摩托车来的,迈上海岛的沙滩时,吓得几乎要虚脱了。
  春节临近,连续气温回升,天气变暖,海面的冰纹里雪水消融,她坐的摩托车排气管进水,半路上熄火了。那时正在涨潮。海水在冰层下汹涌激荡,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冰面发出“吱吱嘎嘎”的碎裂声,坚硬的海冰似乎随时会土崩瓦解。
  本来,海洋管理部门早就警示海冰的危险,并开始拦截走冰过海的人们。瑞云思子心切,花了比平时高几倍的价钱,才有人肯偷着载她过海的。
  她在冰海上不停地催促摩托车司机,让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害怕归害怕,她根本就没想半路回头。
  尽管迈上海岛的双腿是软颤颤的,但她很快就恢复了一个飞来飞去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国际导游的面目,是呀,自信才是她的常态。
  但是,瑞云妈妈看见儿子的时候,心一下子紧缩起来,惊吓出一身虚汗的身体,冷得仿佛掉进了冰海里。
  那时,海岛的岬角上,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他穿着臃肿的绿色棉军大衣,怀抱着一只怪鸟,正望着大陆的方向发呆。
  当瑞云妈妈把这个明显病态的少年,和自己一脸阳光的英俊儿子联系在一起时,立刻觉得天旋地转。
  
  远处的陆地已变得模糊一片。高楼上开出了星星点点的灯光。春节快到了,爆竹和烟花不时在陆地各处无声升起,点缀着一步步逼近的朦胧夜色。
  “儿子——”不是叫,几乎是一声母狼才会发出的长嗥,瑞云妈妈向晚风中眺望的云中扑去。
  妈妈的怀抱带着遥远异国的气息,带着万里跋涉的风尘,还有痛彻骨髓的思念。可是,她拥抱住的那个少年却像海冰一样寒冷,几乎没了一个活物的体温。
  但是,温热的母爱是可以融化坚冰的,久违的母亲的气息差一点儿让云中窒息,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化成一汪温热的水了。
  白鹤被一双陌生的手紧紧抱住,动物的本能让它拼命挣扎,毫不客气地甩开长颈上的头,恶狠狠地在瑞云妈妈的脖颈上啄了一口。
  “呀!你,怎么抱一只怪鸟?快放开,儿子,云中,快放开!你不知道吗?全世界都在流行禽流感!”瑞云妈妈跳开来,要去打掉儿子怀中的白鹤。
  可是,妈妈的错误行为,已经让少年云中恢复成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他没有表情,目光直直地越过妈妈的头顶,转过身体,趔趔趄趄地向别墅走去。留给瑞云妈妈的,是一个渐渐模糊的黑色背影。
  “儿子!我是妈妈!”瑞云妈妈跺脚冲那笨拙的身影大叫,母爱的呼唤像撞在礁石上一样,没有任何反响。
  “哇——”瑞云妈妈在空空荡荡的海滩上放声大哭。儿子的状态让她伤心欲绝,脚下的海岛像地震似的颤抖起来……
  
   六
  
  瑞云妈妈发病前经历了以下这些情节。
  她先是被白发植物学家搀扶着,一路抽泣着走进了别墅,并一路上接受老人的劝解:“别哭,别哭,孩子的病已经好多了。刚上岛时比现在还严重,他和白鹤交流得非常好。放心,再有一个春天,他准会复学的。我以一个科学家严谨的态度向你保证!否则,我会让你们来这里吗?”
  瑞云妈妈走进别墅时,终于在表面上复原了一个职业女性的自信和干练。
  她大大方方地和前夫打招呼:“孩子他爸,我们三口人,终于又团聚了。”
  佳汇并没表现出尴尬,也和瑞云妈妈打招呼:“呵呵,儿子联系着我们的血肉,打断骨头连着筋,儿子是我们的筋!”
  说话间,他们不时看楼上。
  ——他们共同的孩子就在楼上自己卧室里呢。
  所以,以下的对话,两个中年人是故意大声说的。
  “我无论怎样都要来看儿子!为了儿子,我可以不再回欧洲。”妈妈说。
  “我在天涯海角也要赶着回来。呵呵,本来我计划在三亚过年,可是,心里怎么能放下这一老一少呢?”爸爸故作轻松地说。
  “你能这样做,可真是难得呀。”妈妈答。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植物学家也加入了对话,他的声音虽大,却没能缓解尴尬的气氛。
  “爸爸,您可是比您的儿子更浪漫。盖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诗人海子的名篇。您不就生活在诗境里吗?呵呵,难怪您的儿子是诗人!”瑞云照样叫植物学家“爸爸”,叫十几年了,顺口了。她少年时期失去爸爸,一直把老人当亲爸爸对待,内心中她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婚变,而和老人产生距离感。
  “你们年轻人呀,就喜欢候鸟的生活,我可是一只白头翁,一只老留鸟……”老人笑起来,努力创造其乐融融的家庭气氛。
  吃完晚饭,客厅里关了灯,为了透过落地玻璃,观看遥远的岸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烟花。
  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要到了,此时的北京应该更热闹吧?
  楼上的少年和白鹤悄无声息。楼下的大人们说话太多,已经口干舌燥。他们无声地在各自的沙发上坐着,保持着客客气气的距离。
  不知什么时候,万里飞来,还没有倒过时差的瑞云睡着了。就像平时在旅途上一样,找到空闲她就要迷糊地睡上一会儿。
  窗外,刮的是暖融融的南风。远方的深海之处,浪涛汹涌,冲撞着冻海,不时传来“嘎啦啦”的冰裂之声。
  “要开海啦。窗外刮的是破冰的大风。”老人给瑞云盖了条毛毯,自言自语地说。
  “如果不能跑冰,我们可怎么去陆地呢?”佳汇心事重重地说。
  上弦月下,大海深处正在酝酿一场巨大变动。几丈高的巨浪把海冰掀起来,半米厚的海冰不堪一击,像玻璃一样被一块块摔碎。
  大海像一个调皮的男孩儿,一会儿把冰块摞起来,一会儿又像推倒积木一样,把足球场大的冰块抛进波涛里。
  海岛微微颤动。从南而来的巨浪,正一路摧枯拉朽,破冰而来,一步步逼近这大海中孤独的小岛。
  
  七
  
  瑞云的病来得恐怖、迅速,像风浪中的大海一样惊天动地。
  “儿子!”她半躺在沙发上,先是在睡梦中大叫一声,接着“哇啦”一声,失声大哭。
  过去的48小时,她经历了从欧洲到亚洲的飞行、转机、飞行,之后又坐长途汽车从北京颠簸到渤海边的小城。没来得及喘息,就心惊肉跳地坐三轮车跑冰上岛。目睹了儿子的病态,想着无法复原的生活,还有她无法言说的、压抑在心中的、对新婚姻的彻底失望,让她支撑不住了。梦中,她变成了一只仙鹤,一只迷途的仙鹤,静静地依偎在儿子的身边。
  假如儿子接受,瑞云多愿意变成一只仙鹤呀!自己在飞来飞去的生活中,失去了过去的家庭、初恋的爱人,还有可爱的儿子,不也是一只迷鸟吗?迷失在人生的漫漫长途之中……
  “儿子!儿子!”瑞云哭叫着,想站起来,想走上楼,到儿子云中的房间。可是,她刚迈出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客厅的地板上。
  “瑞云!孩子,瑞云!”客厅的灯打开了,白发植物学家连忙伸手去摸那个曾经的女儿一样亲切的儿媳的额头。他被烫着了一般,几乎跳了起来。
  “佳汇!瑞云烧得厉害!”老人叫。
  “瑞云!瑞云!”佳汇的手也被瑞云的额头烫着了。
  瑞云在地板上躺着,口里喃喃自语,脸上涕泪横流。那个坚强干练的职业女性不见了,地板上的是一个身心俱疲的柔弱女人。
  “爸,有药吗?”佳汇冲老人叫。
  “都是些常用药,不管用的!况且,不能确诊她是什么病。她跑了上万公里,经过疫区的,谁知会是什么病呢?”老人这时仍保持着科学家的严谨态度。
  “得赶紧送医院!”佳汇爸爸叫。连忙去上衣口袋里去掏,好久才掏出一张纸条来。他如找到了宝贝一般,慌乱去拨卫星电话。纸条上记着送他上岛的那个摩托车手的号码。
  忙音!再拨,还是忙音!
  是的,时间已是下半夜。陆地上的烟花已经熄灭,城市的霓虹灯大都关闭了,上弦月沉入海里,一切都睡着了,海岛周围一片死寂。
  120电话被接通了。接线员迷迷糊糊的,直到听说病人在菊花岛,才突然变得清醒了,她在电话那头喊:“救护车只能在陆地码头上接病人,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渤海湾就要解冻,根本不能下海……”
  瑞云已经被搬到沙发上躺着,不停地喃喃自语。
  佳汇眼镜片后的眼睛布满红丝,他已经乱了方寸,不住地揪自己的头发,“我怎么变得这么乱七八糟呀!唉,唉!”
  “这是什么?”这时,方寸已乱的佳汇忽然看见老植物学家搬来了几块木头,赶忙问父亲,他以为老人也被瑞云突如其来的病情吓糊涂了呢。
  “这是冰车。木板下有钢条做的滑道,是拉柴米油盐跑冰用的!”老人平静地应道。
  “您是说,我们跑冰,拉瑞云去陆地?”佳汇眼镜片后的眼睛几乎快瞪裂了,他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
  “时间就是生命!”老人说着,转身把毛毯、被子在冰车上绑好。他冲儿子低沉又不容拒绝地喝道:“发呆干什么?快把瑞云抱到车上!”
  “可是……”佳汇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人,犹豫不决。
  “我不老,过了年才73。”老人还故意幽默了一下。
  “别等了,走吧!”老人坚定地说,伸手去抓冰车的纤绳。
  窗外,满世界都是呼啸风声,震荡冰裂的巨响。
  
  八
  
  冰车设计得很简单,一人拉绳在前,一人推车在后。钢条在冰上划动,可以充分减少摩擦并保持平衡。
  冰海之上,佳汇爸爸在后面推车。纤绳搭在前面一副瘦瘦的肩膀上。
  ——那是少年云中。
  云中下楼时无声无息,像空中飘落的一片树叶。他已把自己武装好:身上穿的不是军大衣,而是妈妈从瑞士带来的有风雪帽的红色羽绒服,脚上穿着爸爸在北京赛特商场买回的高筒风雪靴。灯光下,他的眼睛闪亮湿润,脸上闪动青春少年特有的光洁。佳汇一惊,他看见了以前那个精神十足的儿子。
  云中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伙伴儿,白鹤。此刻,那只迷鸟变得神采奕奕,就在少年胸前吊的包里。它伸着长长的脖颈,头从包里探出来,目光发亮,像一只手电筒。
  少年夺过爷爷手中纤绳的动作坚定、有力。老人看见少年的目光就像花蕾打开时一样芬芳,像晴明的海上月光般清澈。老人一瞬间读懂了一颗苏醒的心灵……
  陆地在北方。人往北方走,风在背后吹。
  小岛的南边,疾驰的冰车后面,是隆隆作响的冰裂之声。大海在玩破冰的游戏,坚硬的海冰被波涛震碎,就像巨人在玩儿童的积木般轻松。海冰的破裂声“嘎嘎”锐响,快速地追赶着跑冰的人。
  远看平滑的冰面,走近后并不平坦。大海封冻的过程不同于江河湖泊。海水先聚集起冰凌,析出水中的盐分。冰凌越聚越多,相互挤压,逐渐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冰块或冰坨。如果结冰时有风浪,冰块在挤压中会不断破裂,之后又不断重组。冰海封冻严密时,冰面上就形成了许多冰棱、冰坨、冰沟。
  看似平静的海冰表面危机四伏。少年在前,低抬脚,小步跑。胸前的白鹤探出长长脖颈,头冲着陆地的方向。白鹤不愧“仙鹤”的美誉,它能根据天上星系辨别方向。黑暗中,它就是少年的指南针。
  瑞云的呢喃在口罩和围巾后变得模糊不清。但每一声在云中的心中都像春风抚过,让他紧缩的心像吸足了水分的芽苞一样渐渐绽放。“妈妈,亲爱的妈妈呀!”他不断地在心中呼喊着。
  佳汇虽然手中有推车的木把支撑,但还是跌了几跤。这个浪漫的书呆子,跌倒时还不忘背诵呼号呢。“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爸爸大声地鼓励自己。
  唉,这样可笑又率真的男人,才是自己的爸爸!少年边跑边想。
  胸前的白鹤不停地扭动脖颈,在苍茫的海天之间校正方向。
  天空深不可测。几十厘米厚的冰层下面,就是危机四伏的大海。重逢的一家人,就在这样的黑夜里向前奔跑着。
  “嘎——嘎——”海冰在身后咧开大嘴,不停地咆哮。云中他们在前面跑,海浪如狼群一样在身后追赶。巨大的冰块在风浪中挤撞,被疯狂的巨浪抛起来,恶狠狠地把面前的坚冰砸得粉身碎骨。
  前面就是陆地了,接应的救护车已经开到岸边,两只车灯一闪一闪地迎接着他们。
  但是,车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是因为不想看见冰海在三人身下碎裂的瞬间吗?
  
  九
  
  早晨,初升的太阳看见了渤海湾中的小岛,看见了历经风暴浩劫后破碎的大海。
  那时,狂风已收敛了狂躁的翅膀。海水正在退潮,表面十分平静。大大小小的浮冰在蓝色的水面上浮动,像被巨人随手抛弃的积木,正在随潮流退向大海深处。
  微风起了。风向变了。南风转北风,从陆地向南吹去。
  一块足球场大的浮冰上,拼出了巨大的“SOS”图案。
  那个“O”字特别巨大。
  太阳仔细看看,才明白,那是三个人,手拉手在一起组成的心形图案……
  
  发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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