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即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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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的树》是日本已故童话作家新美南吉所写的童话,讲述的是一只鸟儿与一棵树的友谊。由于冬季的到来,鸟儿必须飞回南方过冬,它就与树约定好,等到明年春天来了的时候,鸟儿再唱歌给树听。但是,当春天来了的时候,鸟儿回去找树,却发现树已经被伐掉,成为一根火柴。最后,小鸟在火柴燃起的灯火里,唱完了最后的一首歌,完成了与树的约定。而当打开中国期刊网,输入“《去年的树》文本解读”等关键词时,我们可以发现对该篇文本的解读研究并不多,大部分都将主题归纳为对鸟儿和树友谊的简单歌颂和鸟儿信守诺言的赞美,甚至将鸟儿多次寻找树的行为过程都解读为鸟儿的守诺品质,弱化鸟儿对树的关心和焦虑;还有部分研究与作者的生平经历结合,认为整个童话的悲剧性结局契合作者的成长经历,文本处处体现一种对生命无常的悲伤感。但是,笔者认为这些解读并不能全面说明作者的写作意图,也不能完全涵盖作品的深厚内涵。文章从作者生平背景、富有深意的时间概念、富有暗示性的别离概念和超越无常生命的友谊等四个方面进行文本解读:悲伤是人生在所难免的,但是悲伤不能也不会是生活的全部,纵使相逢即别离,我们也要学会热爱,拥抱友谊,以坚强的自信对抗无常的人生。
  一、作者生平背景
  新美南吉,1913年出生,4岁时母亲离世,6岁时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8岁时被过继到外祖母家,与母亲的继母一同生活,关系并不和睦,半年后回到父亲家生活,年少体弱。祖父和父亲都患有肺结核,读大学的时候,他出现肺结核症状,回家休养。大学毕业后,工作不稳定,疾病缠身。30岁时,他因肺结核离世。回顾新美南吉的人生经历,“别离”“悲伤”“孤独”“痛苦”都是他最熟悉的体验:失去母亲的痛苦、被生父弃养的无助、与外祖母交恶的无奈、与同事们匆匆分离的难过、恋情失败的心酸、疾病缠身的苦楚,更多的是无人能够感同身受的孤独感和悲伤感。泪水可以冲洗悲伤,但是有些悲伤是无法用泪水洗刷的,于是,这些悲伤化为他创作的灵魂慢慢融入他的作品,成为他童话里面无法消退的底色。在他创作的童话中,或多或少都带着淡漠的悲伤,《去年的树》也不可避免地以树和鸟儿的死别为悲剧性结尾。
  二、富有深意的时间概念
  细读《去年的树》,我们会看到许多表示时间的词语:“去年”“天天”“一天天”“冬天”等,这些词语在作者敏锐而精炼的笔触下,被赋予更深厚的寓意。作者的深意从文章开头便可一窥端倪,这篇童话的题目为什么不是“树和鸟儿”,为什么不是“友谊”,为什么不是“守诺的鸟儿”,而是“去年的树”?一个“去年”,道出童话里纯粹的时间概念,道出隐藏在“去年”里日日夜夜中鸟儿与树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还道出作者对逝去的树的无限怀念和感慨,更道出读者对过往岁月的万千慨叹,为整个作品渲染如烟似梦般悲伤的情调。同时,作者在描写鸟儿与树相伴的场景,仅仅用了22个字“鸟儿坐在树枝上,天天给树唱歌,树呢,天天听着鸟儿唱”,“天天”二字说尽春夏秋等季节,囊括晴天、阴天、雨天等天气,涵盖喜怒哀乐等心情。无论晴天还是阴天,不管夏天或是秋天,树无聊的时候,鸟儿唱歌给它解闷;树难过的时候,鸟儿唱歌给它安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树和鸟儿总是在一起,相依相伴,它们的“一天天”是快乐、是幸福、是陪伴、是童话的歌谣,直至冬天的到来。“冬天”在这个故事中既是时间节点,也是情节的转折点。冬天来临之前,鸟儿和树相伴相依,冬天来临之后,鳥儿和树身处两地,不复相见。冬天不仅是一个时间概念,在文本里,冬天还是离别概念、情感概念甚至是生命概念。树在冬天失去生命,鸟儿因此在冬天失去它的朋友,但是树也在这个过程失去了鸟儿,它们都在冬天失去了视若生命的好朋友,冬天是分别之冬也是心上之冬,是鸟儿和树生命里难以忍受的狂风暴雪。
  三、富有暗示性的别离概念
  别离,即包括生离和死别。在《去年的树》一文里,鸟儿因为冬天的到来,不得不到温暖的南方过冬,离开了树,此为生离;后来鸟儿回来找树时,树却因为被伐木工砍倒做了火柴,被燃烧做了灯火,被迫与鸟儿永别,不复相见,此为死别。这里所指的别离概念,是指肉体上的别离,不能在现实生活中与对方进行面对面的交往,也不能进行肢体上的接触,更不能从多种感官的角度感受对方的存在。
  但是,我们还应该看到潜藏在文本背后极富有暗示性的别离概念,此处的别离是指精神上的别离,指的是由于时移世易,彼此思想观念由同变异,最终无法回到当初的情谊,彼此的关系走向破灭。按照这个角度进行解读本文,鸟儿是守诺的,它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回来,一路上跋山涉水,可能遇到狂风暴雨,可能遇到烈日暴晒,可能遇到觅食的野兽……但是,当它抱着与树团聚的期待千辛万苦地赶回来,想要找到昔日的好朋友时,一个光秃秃的树根打碎了鸟儿的美梦,焦虑又疲惫的它一次次地询问,从心急如焚地问“立在这儿的那棵树,到什么地方去了呀”,到心惊胆战地问“门先生,我的好朋友树在哪儿,您知道吗”,再到最后心如刀割地问“姑娘,请告诉我,你知道火柴在哪儿吗”,鸟儿从返程时的疲惫与期待变得焦虑不安,从心急如焚变得心惊胆战,到最后不得不接受树已经变为火柴的现实,从心如刀割变为心如死灰。鸟儿还是从前的那只鸟儿,但是树已经变为火柴,变为灯光,再也不是从前的树,“去年的树”永远只能留在鸟儿的记忆里。
  树就如同鲁迅笔下的闰土,未相见时,回忆总是美好的:印象中他是一张紫色的圆脸,头上戴着小毡帽,脖子戴着银项圈,会在瓜地上刺猹,会在雪地上捕鸟,会在海边捡贝壳,会与“我”分享各种各样新鲜的事情,还会因为与“我”分别而难过地躲到厨房里不肯离去。但是,在时隔二十余年的再次相逢里,很深的皱纹、肿得通红的双眼、又粗又笨而且开裂的双手,更重要的是那一句“老”,似乎把印象里一切所有的美好都冲刷走,最后“我”只能在心底里发出无力的嘶喊“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二十余年后再次相会,让“我”深刻地意识到“我”和闰土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也不再是从前的样子。相逢即是别离,倘若不相见,闰土还是印象中的样子,“我们”永远保持当初的情谊,没有“老爷”,没有“长工”,只有“我”和闰土,树也是从前的树,鸟儿还是那只鸟儿。那么这是不是说明鸟儿不应该回去找树?“我”是不是不应该再与闰土相见?
  四、超越无常生命的友谊
  倘若鸟儿没有回去找树,鸟儿就可以一直抱着与树再次相会的美好期待,或是开开心心地生活在温暖的南方,或是慢慢地等待着与树再次相聚的机会,或是在内心深处默默地祝福着树,希望树的生活一切安好。那样,它就不用经历疲惫又漫长的征途,也不会因为树而经历心急如焚、心惊胆战、心如刀割、心如死灰等一系列心理活动,在鸟儿的心里,“树”会一直活在鸟儿的世界,鸟儿与树或许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但是,这样一来,鸟儿就不是那只鸟儿,鸟儿也不是树的好朋友了。其实,鸟儿和树的悲剧是不可避免的,正如,人生无法避免悲欢离合。
  在某种程度上,鸟儿与树的悲剧暗示着友谊关系的崩塌,年少时的友谊总是单纯又美好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消逝,人事的变迁,有时候纵使我们想要用心维系,用力抓住,但是这份情谊还是不能一直保留下来,甚至在偶然的一次相逢中陷入别离的苦痛。虽然这些是人生都是必须经历的,但是这些赤裸裸的真相对于孩子们来说未免太过真实和残酷,所以许多童话作品都会刻意淡化痛苦,回避悲伤,希望给儿童留下最快乐的阅读体验。而新美南吉却将他独特的人生体验和敏锐的生命感受注入童话作品,他的作品几乎无一幸免地都是以悲剧来结尾,不是一方的离去便是双方的离去。在他看来,悲伤是每个人必须都要经历的,所以他笔下的人物各自有各自的悲伤,各自都在不断地忍耐着自己的悲伤,这也是新美南吉的童话作品的独特之处。人不可避免遭遇悲伤,成人在成年之前还是孩子,每个孩子都要经历童年,在童年时,孩子需要阅读童话,从童话中汲取力量,以健全对世界的认知,增强战胜困难和悲伤的信心,以便更好地抵御成人世界的风风雨雨。同时,我们在解读新美南吉的童话作品时,不应该选择逃避面对,进而为孩子们创造一个“纯粹”的童话般诗意化的成人世界或者选择沉湎在生命无常的悲剧中,而是要选择告之以真相,让孩子们看到生活的无常后还能热爱生活,让他们知道:如果我们不能规避痛苦,那我们就要学会坚强!
  生命是无常的,如被砍伐做成火柴的树,无法再与鸟儿在春日里阳光下相聚,鸟儿被迫失去了它的好朋友树,但是鸟儿还是那只鸟儿,因为伟大的友谊能够超越无常。纵使相逢即别离,纵使再次相见会带来悲伤,鸟儿还是不后悔当初的承诺,还是不会忘记当初与树相聚的喜悦,鸟儿还是会完成自己的承诺,因为鸟儿和树永远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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