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苗龙”

来源 :贵州文史丛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oumi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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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的起源及演化,同我国历史文化的形成紧密相连。龙是一种传说中的动物,实际是不存在的,谁也没有见过活生生的龙,迄今为止,也没有人发现过龙的化石,在贵州兴义顶效一带曾发现两亿多年前的“贵州龙”化石,其形象为头小,脖子长,有四肢尾巴长的化石,它是有形似恐龙化石的痕迹而已。几千年来,龙的形象却神圣般存在于中华民族的心中,成为中华民族的象征,成为各族人民团结的纽带,每一个中国人及海外的炎黄子孙都骄傲地自称为龙的传人。关于龙的传说故事在各民族民间都有着广泛的流传。
  龙的出现,是以实际存在的某种事物作为参照,经过人们的虚构而产生的一种形象,从文献资料和考古发掘证实,在人类远古时代就有了对龙的传说和对龙的崇拜。有史学家认为,蛇在远古时代即为部落民族图腾的标志,所以龙形象的参照物最早是蛇。它的演化经历了上古时代到商周时期以蛇为基形的虺龙,及至汉初以兽为基形的夔龙,明清综合了蛇兽及多种动物特征后构成的理想中的龙形,逐步完美定型,并在历代画工、画家、匠艺人的作品中出现。它是由猪嘴、虎眼、牛耳、鹿角、马鬃、蛇身、鱼鳞、鹰爪等组合而成,昂首挺胸,威武矫健,神采飞扬,呈三曲四段状,上天能腾云驾雾,入水呈倒海翻江之势。
  龙是中华民族用理想创造的神物,是中华民族精神的形象化,在几千年历史的长河中,有关龙的传说、故事、祭祀活动代代相传,形成古老的龙文化现象。龙本为民间所创,并在民间完美定型,而后被帝王垄断,成为至高无上、神圣不可冒犯的御用符号,成为最高权力的象征,皇帝被称为“真龙天子”,皇帝的衣称为龙袍,臣民有穿龙饰衣袍者要被治罪。尽管如此,龙文化现象仍广泛存在于民间。
  苗族作为远古三苗的后裔,是一个古老的、源远流长的民族,在上古时代以蚩尤为首的,有过“始五金”“作五兵”“制五刑”“以歌舞乐神”等多项发明的古先民,曾在中原地区与炎黄尧舜禹共同创造了辉煌的中华古文化。考究现在的苗族龙文化,至今还比较全面地保持着上古文化的多种习俗,当今苗族部分地区“引龙”“龙船节”的仪式和传说即是如此。


  “引龙”,苗语称为“沿勇”或“斗勇欧罗阳”,意思是引水龙进寨。苗族引龙,可分为宰水牛引龙,架桥引龙、清明引龙,立新居引龙等多种形式,众多引龙形式中,而以宰水牛引龙规模最大,也最隆重。当全寨人畜不顺、五谷遭灾时,就要举行宰水牛引龙仪式以消灾克难,其祭品是一头大水牯牛,一只白公鸡和迎龙布,一般选择在辰日(辰属龙)举行。引龙的头天晚上半夜十二点以前迎龙队伍着水牛拿着白公鸡、锣、香纸、酒肉、鞭炮、芦笙等跟着引龙师往寨子的龙脉地而去,待到辰时,引龙师在龙脉地上摆上酒肉,点燃香纸,左手拿着鸡,右手撑着伞,面朝东方,一边甩动手中的公鸡,一边口中唸引龙词,此时芦笙、锣、鞭炮齐鸣以迎接龙的归来。在回来的路上,引龙师还须一路撒引龙米,每过一个山头还须插上一挂引龙的白纸钱,当迎龙队来到迎龙坪时,全寨的人早已在坪上的供桌上摆满了酒肉、粑粑等祭品,并摆上各家拿来的迎龙布准备接龙。引龙师来到坪中,再口唸引龙词,一边向迎龙布撒迎龙米,此时有一人牵着水牯牛绕8字形在迎龙布上走过,之后各家各户把迎龙布上的米包裹起来带回家中,意思是已将龙引回家里,从此得到龙的保佑。然后宰杀水牯牛全寨分食,牛角则永远挂在苗家的图腾树——枫树之上。引龙之时,还有许多语言和行为方面的禁忌,否则被视为不吉祥,接不到龙,要重新备办上述物品重新接龙。


  龙船节不能视为某一民族传统节日,它是中华民族一种古老的文化现象,关于它的起源众说纷纭,有纪念屈原说,有龙的节日说,有夏至祈雨说等。各地在时间与形式上,都有相似之处。因苗族没有文字记载,而以故事传说和歌谣等说唱形式流传下来,其中较为普遍的说法是:今贵州清水江边一个名为平兆老屯村的地方,有兄弟二人,兄名宝,弟名雄,宝有个独生子名九保,某年五月初四的晚上,他同几个小孩到河边去玩,不幸被恶龙拖进了龙洞,没有回家,阿宝痛哭了一场,他为了给独生子报仇,第三天便泅进水中,放火烧了龙洞,把龙烧死,并把恶龙宰成九段,以解心头之恨,没有想到烧龙的烟火把整个地方搞得九天九夜天昏地暗,鸡不见啄米,马不见吃草,人不见走路。胜秉(今贵州施秉)有一个妇女摸黑带着孩子到河边洗衣服,天真的孩子拿着扁担在水中拍打,嘴里喊着“冬冬冬,冬冬冬”,不知不觉天渐渐亮了起来,后来恶龙托梦给她,每年要划龙船,使天长明。这在龙船祭“嗄西”的祈祷词中得到印证,词中说远古时代有个故宝,宰龙在滩头,杀龙于水中,浑了九天,黑了九夜,水牯无法拉犁,姑娘不能出嫁,于是上山、下沟寻找原因,觅得虎骨,挖得蛇蛋,用虎骨、蛇蛋祭神,验不出鬼,验出长船,船形如龙,即龙的替身,告示人们要划龙船,浑天才明,要划龙船,五谷才熟,要划龙船,人类才兴。


  清水江一带苗族龙船节,实际上是上古时代水上巫事活动的继续,是一种祭祀河神的巫术礼仪。每当划龙船时,船上有三种人,鼓手、锣手和水手,鼓手扮演主祭师为鼓头,是一个穿礼服戴高帽,威武尊严地驾着巨龙携女游江的特殊水神。考究史载的古诸神,恰似水神河伯。锣手与鼓头相对而坐,锣手是由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来充当美女,他身上穿少女盛装,戴银项链,和着鼓头的鼓声击锣。龙船所过的村寨,鼓头的亲戚好友们纷纷向鼓头敬献牲礼,表示祭祀。大的祭品有马牛猪羊,次的祭品如鸡鸭鹅和酒等,以取悦河神(鼓头),让他安心乐意管好洪水,不使泛滥,保佑人民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因此可以这样认定,苗族龙船节正是上古祭祀河伯水神的遗风。可以说整个上古中原文化,应该是炎黄二帝和三苗蚩尤共同的智慧结晶和共同劳动的成果。上古时三苗初被迫南迁,也将种种中原习俗带往南方,带到湘楚五溪,再带到当今苗族地区,这就是比较封闭、稳固的苗族文化场中为什么至今仍保持着那么多上古华夏文字的原因,这龙舟文化便是其中的一个典型。当然,如今苗家划龙船祭河神只是具有象征意义而已,而它的社会功能现已被苗族人民作为竞技、文化娱乐、社会交际、青年游方、老年人走亲访友、畅谈年景、饮酒作乐所代替,丰富了它的文化内涵。   龙的形象在苗族的意识中是多种多样的,在引龙歌中所提到的龙竟有二十四种,据黔东南剑河一带当地的苗族人民所说,三十四种龙分别为十二条水龙,十二条旱龙,水龙由水牛来主管,旱龙由人来主管。十二条水龙分别是水牛龙、鹅龙、鸭龙、鱼龙、蛤蟆龙、船龙、泥鳅龙、团鱼龙、蛇花鱼龙、蛇龙、网龙、撮箕龙;十二条旱龙指的是鸡龙、羊龙、狗龙、猪龙、虎龙、马龙、人龙、班鸠龙、燕子龙、蜘蛛龙、椅子龙、轿子龙。这些龙与苗族的生活息息相关,几乎生活中所接触的生命与物体都可以成龙。从装饰造型艺术的角度来展示龙的类型更是丰富多采,五光十色了。我们在苗族的服饰(刺绣、蜡染、挑花)、银饰、剪纸等方面的龙形象就有牛身龙、鱼身龙、蚕身龙、虾身龙、叶身龙、花身龙、虎身龙、狮身龙、鸟身龙、飞龙、双体龙等等。苗族龙的形象以黔东南苗族较为集中的地区如台江、雷山、剑河、丹寨、施秉一带妇女的服饰上保存的最多。由于苗族龙的形象的多姿多采,很难找到一个较为统一的龙的标准造型。在民间艺人手中其造型有很大的随意性,完全根据其心中想做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只要保持得有龙的意念就行了。因此,人头可以安在蛇身上构成人龙,有的以妇女身躯作龙身,有的龙一头两身,有的龙是蚕虫与牛的组合,有的在牛龙的尾部配上花,有的龙为男性人头加蛇身加金鱼尾等等,不一而足。
  这里举一个狗龙为例,画面一个苗族妇女,一条狗,一条龙,周边以鱼、蝶、凤作为装饰穿插。传说一位苗族老奶奶,有一天突然感到耳痒,当她用手掏耳时,从耳里掉出一条蜈蚣虫,她把蜈蚣盖在碗里,过了几天,以为蜈蚣已死,可揭开盖子一看,却跑出一条狗来,在苗族古歌中,狗是苗族祖先的图腾,狗帮助苗王打败了敌人,使苗族人民得以生存繁衍。狗还远渡江海,给苗族人民带来谷种,使人民有吃有穿,因而被人们所崇敬,所以现在有些地方的苗民还有不吃狗肉的习俗。
  过去苗族人民长期生活在自给自足的僻远山乡,他们很少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使苗族龙的造型直到今天还保持着原始古朴的风貌,过去民间的作者们没有文化或者只有较低的文化,对龙的认识和塑造显得粗犷拙朴,完全没有帝王龙那样的张牙舞爪,而是采取大胆的夸张变形,热烈跳跃的、斑斓的色彩应用,充满了生活气息的龙的艺术形象,使人感到亲切,它展示了苗家妇女对美的独特创造,堪称民族工艺美术中一枝光艳夺目的奇葩。在封建社会中,龙是作为皇权的象征,而在当时封闭的苗疆并不承认皇权的存在,不认可帝王对龙的独占。一个盛装的苗族妇女,她头上有龙凤的银饰,身上穿着绣满龙形图案的衣服,让龙生活在民间,龙已失去了帝王权威的痕迹,而成为百姓追求幸福的象征。
  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交通的发达,致使各兄弟民族之间的交流日益加深,苗族妇女在她们刺绣、蜡染、挑花、剪纸等工艺的制作中,其内容和风格也会渐渐注入新的观念,带有时代的诸多烙印和美的特征,她们的眼界宽了,衣服的装饰也会跟着变,老一代人造下的龙形图案会注入新的内容,更加注重装饰美感,会以更新更美的面目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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