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路 那些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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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路,父母亲走过,我走过,孩子们也正在走。
  有些桥,父母走过,我走过,孩子们却没有走过,甚至不知道那些存在过的桥,似乎与己没有干系,当然不会去探究它的形状和高低胖瘦。
  一
  去年,大哥忽然患病,查出恶疾,匆匆走了,猝不及防。大哥应该长命百岁的,因为他一辈子都在修路筑桥,在民间观念里属于做善事,积阴德,必然好有好报。可是,好报没有踪影,永诀成为现实。
  大哥出生在战乱中的毛乌素沙漠南缘,之后到榆林古城。恰遇西北野战军攻城,国民党将士拼力坚守,没有陷落。时不久,西北野战军二次大规模攻城,历时二十七天,军统以父亲为“共党”嫌疑押入大牢,母亲和大哥无依无靠。围城久了,道路阻断,城内粮食亏困,民众陷入饥荒。每天,西安派飞机驰援,飞机隆隆而至,除投掷炸弹外,盘旋着给城内驻军投送给养。
  白光光的天空上,大包在空中解体,哗啦啦飞散出密密麻麻的黑点,倏然之间变大,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急速向大地上飘飞,原来是锅盔饼。饥饿的人们狂吼起来,满怀热望,不顾一切地奔去。飘飞的锅盔饼比铅饼还厉害,越飞越快,旋转着,飘动着,划着弧线,哐一声裂耳巨响,砸在瓦房上就撕裂开一片大洞,随之冒出哭喊;若是飘飞在人身上,刀子一样削去了脖颈,身首分离,鲜血喷射如柱;若是锅盔饼击中了骡马,当即切断腰脊,分为两截,头和蹄子还在挣扎,地上也出现一个凹坑。
  此情此景,就是面对死神,为了食物不得不腾挪跳跃,就看谁的运气好。在嗡嗡的飞机声中,七岁的大哥还不明白死亡,像攒足劲的兔子一般,蹦出门外,在满天飘飞而来的死亡之中,抢拾锅盔饼。而母亲呐喊着,追撵而去,在乱糟糟的人群里,很快身前身后响起锅盔砸地的嗵嗵之声、呼喊声、救命声、爆炸声、哀嚎声……大哥机灵,在争抢中抓到一二张锅盔饼,满是黄尘的脸上绽开笑容,把饼举给母亲,大手牵着小手匆匆向家里奔跑,害怕盘旋的飞机第二轮投下的锅盔砸到身上。
  后来在马鸿逵部队驰援下,西北野战军撤离围攻,向南开去。父亲入狱八个月后,秘密接触中共高层的靖陕绥边的邓司令回来,立即释放父亲,暗示离开此地,恐军统有特殊动作。父亲租了骆驼,带着大哥,昼夜兼行一路南下,骆驼受惊,母亲跌落,摔折了腿,辗转前行,总算离开“白区”回到了“红区”。
  母亲和大哥的出现,让家族老幼十分震惊。那时,四十多口人伙一个灶过日子。父亲离开延安继续潜伏国民党军中,近十年来和老家联系甚少,如今归来,却带回一妻一子!
  母亲成为多余。大哥传承血脉,受到宠爱。父亲面对前妻和长辈,承受巨大压力,苦闷而沉默。而对母亲的侮辱和棍棒殴打即刻就出现了。趁着父亲不在,愤怒的“大婆”寻来,抡起鞭杆猛抽炕上的“二婆”,母亲因为腿部骨折,行动艰难,无力躲避,只能大声呵斥,殴打惊动了大院的其他妯娌,纷纷跑来,拉架的少,助阵的多。母亲忍受着抽打和疼痛,挪到炕角抓起笤帚扔过去,这一反击更激起了愤怒火焰,这个我称之为四妈的“大婆”拉起小脚,冲上炕来,要狠狠惩罚母亲。这时候,土窑门咣一声响,大哥飞跳上炕,用力把四妈推下土炕,站在母亲面前,仇恨的眼睛扑出了火焰,大声喝骂:滚出去,不许打我妈,我要杀了你们!大哥小手中紧握剪子,直对着众人。所有人傻住了,原來这个骨折的文化女人养育了勇敢的保护她的儿子!
  爷爷奶奶知道此事,非常恼怒,在桌前把一个精美的红花瓷碗砸碎在地上,搂住大哥,指头戳着众人讲:不要欺负这母子俩,任何人不许伤孩子一指头,否则滚出这个大院。从此,四妈只在别处辱骂,再不敢来母亲窑里施暴了。
  每到饭时,大哥先给母亲盛一碗饭,匆匆吃几口,感觉没有异常,才端给母亲吃。有婶娘不解:饭不好吃吗?挑三拣四的,还想吃个甚?大哥说:怕你下毒呢!
  母亲瘫在炕上,无法下地,大哥接屎接尿,俨然是母亲的手,更是保护神。一年后,母亲康复,可以行走,可以干活,众妯娌故意说给母亲听:呵呵,吃闲饭的瘫子,会走路了……母亲冷冷抛过去:你们双手画不了八字,只能靠男人吃饭!我靠我自己,走到哪里都能吃到饭!建国前的县政府需要文化人,母亲知道消息后,只身去县政府参加工作,离开了老家这个伤心之地,像一只自由的鸟儿解脱了。
  二
  县政府派人找到父亲,指示去县里工作,随之也离开了老家。先是供给制,生活拮据,居住的红石窑洞里蝎子出没,睡觉不踏实。几年后,开始发薪金,生活稳定,工作愉快,大哥的童年才有了幸福。
  小城只一条街道,街道东面是居住人家的山坡,西面是荒草丛生的环套城池。后来,变成了两条街道,人口增多,几家商铺出售布匹棉花、煤油锅碗、零碎针线、红枣瓜子、糖果饼子等等。几家饭馆经营面条、荞面、白面馍馍炒菜。小学时期的大哥,经常和其他孩子自由率性地玩耍,甚至打架。饿了就去饭馆吃,喊一声店家记账!想吃零食了,就去赊欠。每个月末,父母发了工资,挨着店铺去给大哥开账。店家恭恭敬敬拿出账本,满心欢喜地收钱。
  又几年,农村成立互助组,发展合作社。继而三反五反、整党运动、私营经济改造、声势浩大的反右运动开始,接着大跃进砍树、砸饭锅、炼钢铁,继而吃食堂化。风风火火一番闹剧,自然灾害来临,陷入了三年饥馑,举国困难。于是大批精简政府工作人员。父母亲被左倾执行者认为是“历史不清”,坚决精简出革命队伍,并在政治上连续打压。大哥在初中受辱,一气之下,进入公路道班当苦力工人。
  那时,父母连农民都不如,没有土地,只有城镇居民身份,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生存成为最大问题,二哥十一岁、三哥五岁、四哥三岁。天无绝人之路,曾经是中学校长的父亲披挂绳索,到梢山里打柴,背到县城变卖,依次勉强糊口。母亲将全部精简费600元拿出来,作为彩礼,接回了大嫂。之所以说接,是因为没有婚礼仪式,没有热闹的鼓乐吹打,没有邀请宾客摆筵席,只在家里简单地吃了一顿有肉的饭菜而已。在小土窑洞门外,父亲写了一副对联贴上,标识喜庆和祝愿,甚至新郎新娘没有新衣服和新被褥。冬天里,家里拿出所有的钱,买了一根猪尾巴煮熟,在小米干饭上抹抹,就算香喷喷的年夜饭了。三年困难时期中,父母饿肿了腿脚,大哥也饿肿了,也打不到山野里的野鸡野兔了,只挖些草根充饥。许多年来,大哥总说委屈了大嫂,结婚时赶上饥饿年代,没吃没穿,还受了好多苦。大哥一辈子脾气不好,却从没有打骂过大嫂,一直爱护有加。   那时,家乡通往延安的石子公路刚开通,有一二辆嘎斯车行走。这条公路,是在过去的古道上拓宽的,沟畔起路,盘山而绕,翻越山岭后,沿着砖窑湾的沟涧路东去延安。大哥和工友们扛着铁锨,风里来,雨里去,寒暑不歇。在家乡到砖窑湾的长长路段上,大哥行走的影子,弓腰整治水壕的情景,仿佛一直在鲜活。人晒得黢黑黢黑,身体精瘦精瘦,苦熬着岁月。其实,大哥还算英俊男人,双眼皮,浓眉毛,高鼻梁,额头亮着宽阔的智慧。说话声大,阳刚之气充沛。头脑敏捷,善于辩论,经常能把无理的事讲成有理,而且让对方沉默无言。唯一的,大哥走起来不好看,中等个头,却迈着外八字脚,很有力道,踩得地皮腾腾响。
  在大哥当道班工人的二十多年前,族亲二伯从延安归来,途径这条古道时,遭土匪枪击身亡,采买的布匹和物品被搂掠而去,成为家族永远的伤痛。大哥走访年长村民,指认了二伯遇难的沟湾和山坡。现在,大哥多次徒步到延安,批发两筐香瓜,用扁担肩上,步行而返,渴了喝几口溪水,饿了啃幾口干粮,连走两天回到县城,变卖出去盈余一两元钱,得以补贴家用。大哥裤子膝盖摞满补丁,臀部也是大块补丁。袖口磨出了毛边,肩背上的蓝色被汗渍盐得发白。别人指着大哥说:这是个穷人,想方设法过日子的穷人。
  “文化大革命”愈演愈烈,从大字报、大批判、大串连,升级到真刀真枪的武斗。大哥参加了“红大”,对抗“联总”,双方都说自己对党对领袖的忠诚,都高调自己的真心革命,摩擦不断,武装冲突。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县城激战一夜,又转到乡镇打了一仗。双方各有死伤,古戏楼舞台上摆了一溜死人,让县城分外恐怖。父母亲找到毫发无损的大哥,臭骂一顿,约法三条:不许外出、不许参加武斗,不许参加派系活动。
  又过了十年,大哥还在这条公路上当道班工人,父亲还在下苦力,家庭依旧饥寒交迫。每到冬天,父亲去饲养场放羊,进入腊月,就会送羊到延安。大哥请假陪过父亲,二哥也陪过父亲。
  想想,一个大知识分子破衣烂衫,和儿子一前一后吆着羊群,在寒风中踯躅而行,一路风尘仓皇。有时,我感觉像是一场梦,特别荒诞,那样不真实,哭无泪,笑无声。当年从家乡吆赶着百余只羊儿去延安,边走边让羊儿觅食干枯的草叶,不能让羊儿瘦下来,走上五天,要在村庄里借宿四次,把这些羊儿交给延安副食公司,宰杀之后供应居民过年。路上的夜宿,前三次还可以选择村庄的破窑,在窑口燃一堆火,冷风嗖嗖,三更寒凉,将就着眯眼到黎明。到了高桥这一站,人地两不熟,没有破窑可住,只好选路边的破败小庙,用糜草铺地,放上携带的被褥,与残缺而狰狞的神像为伴,合衣而卧,听西风卷着大雪在窗棱上啸叫,一阵一阵的雪片卷进来,扑得火堆奄奄。
  高桥现在成为繁华的镇子,那时只是个村,散居着不足十户人家。那个小庙已经修葺为大庙了,香火依然缭绕。每次经过这里,我都要扭头看看这个小庙,看到这个小庙,就知道和我凄风冷雨的父辈关系。这个小庙,父亲住过,大哥二哥也住过,只有神灵知道他们的苦涩。
  三
  好多年,大嫂在专业队工作,务育河滩地上的植物,于四季交替中学会了农艺技术。她一人拉扯三个侄子,可想生活之辛劳。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大哥调回养路段,离家就近了。这时候,大哥不扛铁锨了,开起了二股叉拖拉机,上坡下坡,绞来绞去,送工人上班,拉生土、运石子、跑工地。好多次,我和侄子站在拖拉机后厢,一路颠簸,两耳聒噪,浑身散架,直能把心脏闪出来,实在是痛苦。大哥从事的岗位,非常不好,感觉还不如扛铁锨的养路工。
  随着国家的改变,大哥的命运发生了转变。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有三个重要的词汇,一个是“四人帮”,一个是“拨乱反正”,还有一个是“高考”。终于,十多年的阴霾散去了,大地阳光明媚。媒体上通用的语言是:“粉碎了祸国殃民的‘四人帮’”,国家拨乱反正,没有了内斗的政治运动,走向了正常发展轨道,开始高考招生了!结束了动乱,人民有种再次解放的感觉,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笑脸。


  大学热持续升温,汹涌澎湃。插队知青、社会青年、渴求改变命运的中年人都在重拾书本攻读,要把失去的光阴和知识夺回来。大哥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复习功课,在八十年代初考出去了,攻读路桥建设专科。两年后,回到老家调入了交通局,结合过去的工作经验,满怀激情,开始了事业上的奋斗。那时候,大哥是单位里的中流砥柱,领着技术人员,走村过庄,测量设计,一条又一条的县乡公路在热火朝天的建设中,穿越在悬崖上,迂回在群山里,起伏在山坳间,坦陈在河之畔。风里雨里,大哥他们有时借住在农民的土窑里,有时在荒野里支帐篷,有时拥挤在简易铁皮房。
  大哥工作很忙,几乎到了忘我的境地。记得,大侄子考工作被录用,找大哥问分配问题,大哥说工作忙走不开,去找爷爷吧。
  二侄子高考过线,去建设工地找大哥选院校、拿个主意,大哥说去和你妈商量吧,我走不开。三侄子高考选专业,去乡下找大哥,大哥说和你的俩哥商量吧,他们有经验。大哥工作再忙,也会一两月抽空看一次父母,提一只羊腿,吃一顿饭,话题就是在哪里修路,延伸到了哪里了,逸闻趣事一串串。
  那几年,在县里工作的我们兄弟仨,都在乡镇,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唯有回城在父母家里才能见面。有几次,我回城探望父母,父母却不在家。后来才知道,是大哥接父母去修路建桥工地参观了。大哥每有竣工项目,都会带上单位车,接父亲去“视察”,其他工人和工程干部,就会特别重视,非常热情,非常厚待。大哥搀扶着父母,左看右看,仔细讲解,而父母笑着,因为儿子的事业和才能,脸上非常光彩,倍感自豪。特别是看了大哥施工建设的周河石桥,跨度百余米,高隆河上,极是宏伟,赞不绝口。父母多次在我面前赞扬大哥的成就,语气里满是因为儿子所滋生出的自豪感。母亲一语道破:母以子贵呀。这句话,撞在我心里,久久思索,原来为父母争光,也是另一种孝顺。
  我见过大哥家里一张黑白大照片,大哥依在大桥头的石柱上,抬头远望。脸上表情是高古的、深远的、沧桑的,似乎皱了眉头。这座桥是他自己设计、自己施工建造的横跨洛河的大桥。大桥石柱棱角分明,雕刻“赵沟门大桥”五个字。这张照片是大桥落成典礼仪式后,记者给大哥拍的一张留念照。作为技术干部,大哥有很多的烦恼,因为业务和行政领导多次争执,行政领导想一言堂,要政绩;性格耿直的大哥,坚持工程技术要质量,切忌瞎指挥。   仅仅十年时间,大哥测量、设计、施工新修和改造县到乡、乡到村的大小公路百余条,新建大桥及涵洞百余座。及至今天,我开车下乡,对乡村公路有种特别的感情,因为这是大哥修的路,访问年长的老人,他们果然就会说起大哥和修路的事情。由不得慨叹:你不在人间了,江湖还有着你的传说。


  许多小的不愉快,就會积累成大的冲突。大哥愤然提前离岗,去了南方。他是全国屈指可数的拥有公路监理证书的工程师,高薪邀请他参与公路建设的多去了。大哥是个人才,深圳修高速两年,河南修高速两年,新疆修高速两年,四川修高速两年。
  父亲去世时,恰是年关,大哥远在深圳,春运高峰,一票难求,只能哀叹,登上都市灯火辉煌的高楼之顶,面向陕北而跪,点燃纸钱,一遍遍泣诉……作为长子,没有为父亲送终,成为他心里永远的痛。多年后,大哥不再外出,母亲去世时,大哥抱着遗像,走在殡葬队伍的前面,一路上声音凄怆地唤着:妈,回老家;妈,回老家……
  前些年,大哥总说自己心脑血管硬化,身体不行,恐有不善。按乡俗,他亲自设计施工,在老坟地里箍了两个地下砖葬,以备离世所用。逢年过节,大哥一边说自己身体不行,一边彻夜打麻将。大哥抽烟,总是戒不了,被烟一呛,喀喀地咳嗽,脸憋出些紫色。酒量虽然减了,却能控得住半斤。又几年,大哥身体依然康健。去年春节和大哥几次相聚之后,秋天里再见大哥,禁不住吃了一惊,怎么这么瘦?!
  大哥说:在床沿上把腿扭了,腿疼了好些天,睡不好觉。
  谁也没想到,意外消瘦竟然是危险信号。经过针灸,腿依然疼痛,遂去西安检查。我和侄子跑挂号、找医生,拄着拐杖的大哥,特意把我的包要去,搂在怀里,还把其他东西收拢在身边,当时的大哥思维是清楚的 。两三天的反复检查,诊断为癌症晚期。过了十五天,我再去医院探望,接受治疗的大哥对我说:唉,大哥我不行了,走也走不动了。
  又过十五天,大哥转院回到家乡,思维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一直闭着眼睛,几乎不瞌睡,坐起躺下,躺下又坐起,反复折腾。感觉他稍安静的时候,我问:你想啥呢?大哥弱弱地说:想我怎能死下呀。我赶紧说:你没事,调理几天就能回家了,过年咱们一起喝酒。大哥摇摇头,手伸过来摸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瞬间,我无比酸楚,泪水盈眶,曾经坚强的大哥,曾经走南闯北的大哥,曾经照亮家族的大哥,知道为时不多,是在等死,命运竟然这么残酷!
  又过了十五天,大哥在佛教大悲咒音乐声里,安详地去了,人生就此终止。一个月前还鲜活着,说话着,关怀着,盼望着,现在就完了,可否听到亲人的哭喊?可有无法言说的遗憾?可有几多依依不舍的眷恋?
  正值冬日,天气寒冽,仿佛能把石头冻裂,长长的出殡队伍占去了整个街道,眼前白哀哀的孝服在晃动。在去往老坟路上,侄子抱着大哥遗像,脸色灰暗,凄怆地唤着:爸爸,回老家……爸爸,和爷爷奶奶团聚吧……哀婉之声被寒风搅来搅去,时隐时现,时长时短,我的揪扯的心再也无法故作平静了,悲伤汹涌,怎么捂都捂不住。但,我不能哭出声来,会增添大哥去往天堂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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