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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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路过一条长长的老街,只要闻到一股药香,我就知道前面是那家国药堂了,就忍不住地深呼吸,那气味让人神清气爽。
  很多年前,家乡的青石板街也有一家国药堂,那时,青石板两边临街的店铺很多,有百货商店、照相馆、裁缝铺、豆腐作坊、酒坊、染坊等,而最称得上“老字号”的,要数这家老药铺。
  老药铺位置在十字街头,这个老县城每天最早卸门板,最晚嵌门板的就是这家国药堂。铺门一开,药工们开始忙活,时常有进进出出抓药的人,因这里的药材齐全,货真价实。我每次经过,老远就能看到药铺大门两边摆着大大小小的竹篾器具,晾晒些根、皮、花、草、叶、仁、壳之类的药材,像蒲公英、陈皮等可晒的,就放在太阳底下曝晒,而如花类只能阴干的就晾在屋檐下。再走近点儿,一缕药气香扑鼻而来,闻之想闻。那可是上千味中草药经洗晒、焙干、烘炒或九蒸九晒等复杂工序后,沉淀在岁月里汇合而成的药气。宝玉说过:“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
  老药铺幽静古雅。一壁雕花百眼橱格斗分天格、人格、地格,一排青花瓷罐安放在天格,百眼橱全是抽屉,每个抽屉上贴的药标签已泛黄,这活像一只只眼睛,抽屉上推拉的铜把手,摩挲得锃亮。每只青花瓷罐,口系着红布条,布条上有小楷写着药名儿,都是些丸、散、膏、丹的名字。那清漆斑驳的拦柜,常年摆放着捣药罐、石镇纸、戥子秤、算盘、黄表纸,拦柜一旁安放药碾子。坐堂候诊的白胡子老中医,一派仙风道骨,他那线装本医书、号脉枕,写处方的狼毫笔、砚台,简直都是古董。仿佛一进药铺,就给人一种悬壶济世、仁术仁心的感觉。
  药铺铺面空荡,走进去有一种凉爽爽的感觉,药铺后场的炮制工地更大,蒸、炒、焙、制、炮、煅、浸等。看药工加工药材,很是享受。凡切药、小炒、泛丸、煎汁、熬膏等炮制,都是在精心雕琢。药工还念叨,采药有讲究,叶撷丰润的,花采初放的,果摘成熟的;药材部位不同,功效不一,叶能发散,藤能通络,梗有理气,根能补益……以枝达枝,以皮行皮,以心清心……听得观赏者直感中医药文化博大精深。
  药铺里最生动的环节,就是抓药。老药师动作娴熟,接过处方笺,过目验方,一张作存根,一张展平在柜台上,将木镇纸压住处方一角,几剂铺上几张黄表纸。左手持戥子秤,戥盘倒置,轻敲盘底,抖落药渣,开始拨秤砣绳,调刻度,拇指和食指捏住头毫(前纽),戥杆搭在虎口处稳住戥砣,转向身后的药柜,拉开抽斗,右手前三指抓药,一撮入盘,站在斗前提毫称量,齐眉对戥,戥杆水平,一抓一个准,少有添添减减的环节。他不时念叨一句“戥不抬头,戥不低头”的行话,来提醒初来乍到的新手,往铺开的黄表纸上依剂减法倒药时,颗粒类易滚动的置中央,蓬松类易散的盖上头。一剂一回戥时,会对身旁的徒弟们说:“一方多剂,得等量递减,逐剂复戥,每剂误差不得超过百分之五!因这是治病救人的药剂,责任大于天!”如有川贝类需捣碎的,称好入捣药罐里叮叮当当捣成碎屑,布袋另包;有不宜久煎的花药,也单包。抓好一味,在处方上对应打钩。待药抓齐了,清点,核方,签名,签名时,老药师便随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取下一支圆珠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接下裹药包,在老药师手里,好像裹的不是药,是宝,他双手收拢黄表纸的四边,折成斗状,撴成梯形,每个褶皱都不马虎,包成方棱出角的虎头包,压住搭口平放,一包包裹完,一包包码起,处方封顶,一手按住药包,一手从悬在头顶的线坨上拽下一段麻线,横一捆竖一扎,打下一个提携结,一边递给病家,一边叮嘱先煎、后下、包煎、另煎、烊化、冲服、兑服等煎服流程。然后,算盘子噼噼啪啪一拨,结账。
  若有不便煎藥者,药铺也可代劳,一般用红泥瓦釜或砂罐煎煮,熬出的汤剂,褐色稠浓,放置温热,一碗喝下去,畅快淋漓,像是五千年的中医文化都浓缩在此。
  责任编辑:江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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