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豹,给没有名字的人写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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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1日,淡豹在北京接受本刊专访。(本刊记者 侯欣颖/摄)
淡豹的首部小说《美满》出版。

  上午11点,北京海淀融科中心的负一层还没有多少人,再有半个小时,楼上写字间里,那些在谷歌、字节跳动工作的年轻人们,就会涌到这里来吃午饭——这些上班族是作家淡豹最近的观察对象。在临近扶梯的一间咖啡馆前,淡豹热情地向《环球人物》记者招手示意,说话间眼神灵动,时不时透露出小女孩一般的轻盈。采访当天,她穿了一条灰色针织连衣裙,脖子上围着黑色披肩,身材比一般人瘦,脸也比一般人小了一圈,眼亮鼻高,年轻得像是个“90后”。
  很多人熟知的淡豹,是在荧幕前或微博里,那个知性、优雅、思辨的女性主义倡导者。在知识问答综艺《你说的都对》里,她和蔡康永等人趣谈被忽略的性别歧视问题,在微博上为女性保留发声阵地,积攒起一批以女性为主的牢固粉丝群。这一次,她以作家身份走入公众视野,是因为她个人首部文学作品《美满》的出版。
  淡豹曾在给一本杂志的简介里说,自己是“民间公务员”,因为经常关心社会问题,关心政策,有点像《红楼梦》里“无事忙”的贾宝玉,总关心一些不该关心的事。写小说之后,她得以把这种兴趣发挥出来。
  很多读者发现,在淡豹写的故事里,主角经常没有名字,只用“女儿”“父亲”“母亲”甚至是第三人称的“他”“她”来代替。她说,比起给人物一个名字,她对人物的身份更感兴趣,在不同的身份标签下,人们如何追求和谐的关系和美好的生活,这是她在《美满》中想要探讨的问题。

“生活平顺的人内心也有惊涛骇浪”


  淡豹在《美满》里写了9个互不相关的小故事,从不同角度切入同一个主题:人和家庭的关系。书里写了很多离散的、不幸的家庭,字里行间透露出人在情感关系中的无力以及代际间的冲突。书中的人物都想追求美满的家庭和关系,但又深陷于这种追求所造成的痛苦之中。
  这位“民间公务员”敏锐地观察到,现实生活中的“美满”很难实现,似乎永远只是一个目标,在对美满的无尽追求里,夹杂着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人很关心怎样维持生活的秩序,生活的基础破裂后,要找到一种解释,把日子继续过下去,这其中包含很多挣扎。”
  在《父母》一文中,淡豹描写了一对中年丧子的夫妻。他们的儿子还在上中学,就在一起“无差别砍人”事件中,与其他几位无辜的学生一起殒命。夫妻倆为了重回生活的正轨,开始寄希望于怀二胎,但没有成功;后来又想借助试管婴儿,屡屡受挫;直到两人的婚姻出现危机,他们又开始咨询婚姻顾问,丈夫开始研读《非暴力沟通》……
  人们总想把生活拉回正轨,当“越轨”出现时,会想尽一切办法修补破损的关系。淡豹认为,“人的韧性在于,他们乐于寻找对悲剧的解释。解释是人对现实的一种应对。”
  这种观念跟她自己的经历有关。
  淡豹从小跟姥姥姥爷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不少读者最初接触她,是源于2013年她写的一篇叫《放下那块萨其马》的文章,里面写到她姥姥的故事。2001年,姥姥唯一的儿子、淡豹的大舅去世,姥姥姥爷就开始找人“算”,看儿子转世成什么佛。2003年,姥爷也去世了,姥姥变得更加虔诚,见过好些大师,甚至去藏区求法,还在家里设了一个佛堂,不是小小佛龛,而是一个完整的房间。
  “姥姥很悲痛。她觉得自己再这样悲痛的话,可能要活不下去了,此事需要有效率地解决。她就瞄了一圈,把目力所及的主要合法宗教考察了一遍,最后信了喇嘛教,目前家里终日是酥油茶的芬芳。”她在《放下那块萨其马》里这样写道。
  淡豹那时年纪小,觉得是迷信,直到2016年姥姥去世,她才慢慢明白,给逝者在现实世界里留一个位置,找到关于“人为什么会死、死后何在、如何与活着的人沟通”的解释,能帮助自己应对亲人的离开。
  随着年纪渐长,有了生活经验,淡豹开始对这些“使人过得下去”的方式越来越尊重,也从中发现了写作的线索。“以前觉得人都应该或者都会追求超出生活的东西,觉得写作比人生更高明,现在觉得其实都是一样的。”淡豹说。
  在姥姥姥爷身边时,淡豹就喜欢上了文学。她看大众文学杂志,也看文学经典,尤其喜欢简·奥斯汀。她还加入了豆瓣上简·奥斯汀的粉丝小组,偶尔写写书评。上中学时,她看了大量简·奥斯汀的小说,“那时候我开始知道故事是可以编下去的,也可以给故事做填补,这个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淡豹说。
  有人曾说,看《尤利西斯》这样的巨著,看到的是作者詹姆斯·乔伊斯本人的伟大,但是简·奥斯汀的笔会更尊重那些有怪癖的人物,小人物身上也有可爱可怜之处。淡豹很同意这个观点,她喜欢简·奥斯汀喜欢了很久,也开始不自觉地像她一样,学着去尊敬他人的生活,摹写普通人的不普通之处。
  “看起来过得很平顺的人心里面也有惊涛骇浪,安稳的生活里也有不安,这是现代人生活的一个主旋律,我希望能把这些惊涛骇浪写出来一点。”淡豹说。

“我有种冬天不会过去的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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