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青春不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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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时间里,常常在朋友圈看到一些关于抑郁症的文章。歌手许魏、艺人乔任梁都是抑郁症患者。区别在于前者终于战胜了自己,后者在抑郁症面前绝望而去。在土逗公社(其前身为破土工作室)一篇名为《抑郁症如何成为一种“流行病”》的文章里,我终于了解到,这种似乎正在爆发出越来越大杀伤力的病症,当该病在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思潮的影响下成为一种流行之前,它有一个很土的名字——神经衰弱。
  看到这个名词时,我仿佛被狠狠被击中了一般。如果神经衰弱就是抑郁症的话,原来我也曾是一名抑郁症患者啊!
  那是我的高中时代。
  然而故事要从初中说起。
  我读过两次初三。第一次上初三的时候,我是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孩子,喜欢看小说,喜欢捉弄同桌那个男生,喜欢跟老师玩猫和老鼠的游戏——然后,当然的结果是,那一年我报考中专落榜。而就在两年前,我姐姐也没考上中专,最终走进了第四中学。而我,最后拿到的也是四中的通知书。母亲绝望了,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变成了我们的学费,我们姐妹俩的成绩也一直是她的骄傲。然而,我们最终交上的,都是很不令人满意的答卷。
  我被辍学了。
  在家务农一年后,在姐姐的强烈要求下,我重新回到学校。虽然重新获得了学习的机会,可进到这个尖子班后,我的性情却慢慢发生了巨大改变。首先,作为插班生的我,难免遭到同学的歧视。其次,虽然是复读,可我之前的基础很差,加上辍学一年,之前所学基本上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所以学习压力很大。在这样一种环境中,曾经被人称作“快乐的假小子”的我一天天地斯文,一天天地沉默起来。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的成绩倒是进步很大。中学会考过后,我以全年级第二名的成绩免予毕业考试,并被保送到了县第一中学实验班。
  到了实验班,全班都是各乡镇中学的尖子生。近六十名同学,只有七名女生。刚一开学,宿舍里的一位女生就开始开起夜车来,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这样做。同学之间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这一竞争的直接后果是,有一位女生在第一学期结束时就退学了。第二学期时,一位男生,听说就是因为神经衰弱——这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当时并未深究——也辍学了。
  高一时的我,在这个班的成绩,最好的一次排名是第19名——这也是全校六个班级三百多号学生中的排名了。但是这个排名我父亲是不满意的,他说,你这个成绩是考不上大学的——他说的没错——我们的上一届,考上大学的很少,第一名进了北大,第二名就直接到怀化师专了!只是父亲没有料到三年以后,我们这一届比上一届考得好得多。然后,他给我下了最后的警告,如果你考不上,我决不会给你复读。我知道父亲的脾气,他说到做到!他这句话至今那么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也印在我的心坎之上,终生难忘。
  刚刚进入高二,问题就来了。我对班上的一个男生产生了好感。他曾是我的同桌,写得一手好字。对于身处青春期的我们来说,这实在是太平常了。可是对我来说,这却是天大的一件事,因为在我的家教里,恋爱就是一种罪恶。这种罪恶感像是一枚炸弹压在我心里。我没有要好的同学可以倾诉,我不能跟老师说,当然更不能跟父母说。这种情绪一直压抑到高二第二学期,我们要分科了。在听说那位男生选了理科以后,我马上做出决定,读文科,远远地离开他!虽然我一直喜欢理科,一直立志当一名医生,上高中的一年多以来,我一直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数理化三门课上,但在这个关头,我用我那个年龄所能做出的努力,让自己选择了文科。我如愿以偿地远离了那位男生,在什么事也没发生之前,我离开了——也许我做的是对的,但是谁知道呢?
  也是这个学期,我开始失眠。这种失眠不像一般的失眠,过几天就会好。我的失眠是连续性的,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到了白天就特别想睡,但是一到床上,又睡不着了。入睡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没有多久,我开始头痛。结果,自然是学习受到了极其恶劣的影响。这个期末,我的成绩掉到了七十多名,这还仅是文科生的排名。接下来,老师找我谈话,父母大发其火。后来的寒假,母亲带我去县中医院检查——那应该是我生平第一次进县级医院看病吧。在医院,我记得十分清楚的是,我做了脑电图。而结果显示,我一切正常,我根本没病。医生听了我的叙述,表示无可奈何。只是叮嘱母亲,买点保健品吃,试试看。后来,我就开始吃一种叫做脑心舒的保健药。不管有用没用,还是要吃的。看着我那么难受的样子,母亲绝望地对我说,别想太多了啊,混个高中文凭回家,不考大学也要吃饭的。现在想想,我妈当时的心情该是有多灰暗,她抱着那么大希望送我回到学校,结果我却得了这样奇怪的病。
  后来的高三,我的生活基本上是这样度过的。白天正常上课,中午一定要休息,虽然我总是睡不着,可是我慢慢发现,就算睡不着,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也是好的。到了晚上,上完自习,我强迫自己一定要在11点以前开始休息——我不说睡觉,因为我基本上是睡不着的。然后,我还很注意锻炼。每天吃过晚饭,都要和同学——也是位女生,她跟我得了一样的病——我们一起在操场上散散步,聊聊天——如此以来,我们好像特别悠闲一样,哪里像是快要高考的学生呢?事实上,我们的心情是极其郁闷的。别的同学埋首苦读,我们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站在边上看着,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记得那时候,我的英语成绩还不错。英语老师让我参加学校专门开设的英语口语与听力培训班,为有可能报考英语专业的学生提供一个比较专业的学习机会。然而,因为时间问题,那个培训课最后安排在了中午。在上了几次课以后,我放弃了。因为如果我中午参加培训不能休息的话,我的下午以及晚上将全部作废。为了高考这个大局,我放弃了培训的机会。
  在这段艰难的日子里,我要感谢我的语文老师。看到我这样难受,他对我说,实在不行,你就写写随笔吧,也许这可以让你心情好一点。在老师的建议下,我开始写随笔。也不是特别去做,不过是随心所欲,想写什么就写什么。高三这段时间,当我的同学们为自己的前途拼搏的时候,我却一次一次地做着这种好似完全不相干的事。我的心情会是怎样的焦虑,这可以想象。为了改善自己的情绪,我一再调整心态,无论如何,我尽可能保证自己的学习时间,也尽量不让自己焦躁。所以成绩一直也算比较平稳。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终于到了高考的日子。我清楚记得第一天早上,政治老师经过教室走廊的时候,遇到正在走廊上的我,见到我,他停了下来,对我说,别紧张,怀化师专一定考得上的——也许这位老师是一片好心地想要安慰我吧,可我听了之后,心里一片凄凉,我想,是的,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已经变得这样百无一用啊!
  高考三天,正逢大雨。校门口外的溆水河发了大水,河水穿过校门口边的悬崖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关于这段高考,我清楚地记得,那三天三夜我未曾合眼,我的神经衰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语文考完后,班主任还跟我开玩笑说:怎么样?能考120多分吧?我听了,心中苦笑,这个分数太奢侈,能及格就不错了……第三天下午,考试结束。母亲来接我,她什么都没问,也许是觉得问了也白问。我们挑着行李就这样告别了我的高中生活,也告别了我的青春。在我,甚至以为就此告别了整个学生时代。回到家里,父亲也不问。
  向葉平,当代女作家。先后毕业于湘潭大学中文系、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现任安徽池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系安徽省作家协会、安徽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等会会员。出版著作有《燕燕于飞》(中国文联出版社)和《向叶平作品:散文选》、《向叶平作品:中短篇小说选》(江苏美术出版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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