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忠君，乃尽心事君也；孝亲，乃子顺其老也。自古以来，忠孝难两全，为此，有人弃孝而忠，有人弃忠而孝，也有人在两难中勤心忠孝，最终梦圆。总之两难之境，实在难言。然惟有李密，以情动君，虽欲先孝后忠，实则忠孝两全，此乃大智也！然此番两全，也免不了为君者的“智”！
　　 【关键词】《陈情表》 情感 智慧
　　“至孝之文”《陈情表》是李密在蜀国亡国后，屡受晋武帝征召，“过蒙拔擢，宠命优渥”之际，于公元365年写给晋武帝司马炎的表文，期以情动帝，以达“辞不就职”之目的。
　　这确实是一篇情辞恳切、感人至深的表文，有宋代大文豪苏东坡——“读《陈情表》而不落泪者，此人必不孝”——为证。《古文观止》也评价说：“历叙情事，俱从天真写出。无一字虚言驾饰。晋武览表，嘉其诚款，赐女婢二人，使郡县供祖母奉膳。至性之言，自尔悲恻动人。”可见，李密的目的也如愿达成。
　　遗憾的是，我竟然没有读出“泪”来。然而恳切言辞间，我却品出了李密诚挚的“四情”——哀情、苦情、悲情、真情，明为“情”，实则“智”！
　　作者开篇陈情“臣以险衅，夙遭闵凶”，即给人“哀情”之总体认知。然后，作者具体陈情，可谓字字含情，句句见哀。
　　李密出生六月就“慈父见背”，丧父为孤；四岁母嫁，可谓失恃。失怙失恃，由年老体弱的祖母刘抚养，其艰难情状，何其哀也！再加上“密时年数岁，感恋弥至，烝烝之性，遂以成疾”（《晋书.李密传》）。李密因为恋母情深，性情淳厚，思念成疾，致使“少多疾病，九岁不行”。试想，这样一个身体衰弱、心灵孤独的小孩，祖母是如何拖着疲弱的身体，付出了多少心血，如何精心呵护周旋，经历了多少不眠，承受了多少沉重的精神折磨，才将他抚养成人，“至于成立”，真是“哀情”毕现。再加上他家门衰微，无亲可靠，无朋可依，“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祖母独抚“孤弱”，而今“夙婴疾病，常在床褥”，真人生之大不幸也！乌鸦尚且知道反哺，人何以堪！哀哉！
　　第二段，先陈“国恩”，陨首难报；再陈催逼难拒，用“切峻、责、逋慢”状皇上之恼怒情态，用“逼迫、催、急”等绘郡县风驰电掣执行王命的“催命图”，皇命不可违啊！“我欲奉诏奔驰”，我多么急切的希望报答“国恩”，报效朝廷，为你司马氏尽犬马之劳啊。请问尊读者，这里能读出李密的“奔驰”之心吗？我读出的是怨，是愤，是恼。可是，即使有满腔的愤怒，你能有半点甚至微微的流露吗？情何以堪！祖母“刘病日笃”，“欲苟顺私情，则告诉不许”。皇命不可违，祖母不能离，“臣之进退，实为狼狈”。进退两难，何“苦”之至！苦也！
　　第三段，作者以“圣朝以孝治天下”起头，可谓举起了晋武帝的治国方略之大旗。这既是逢迎，颂赞，也是杀手锏，一下子抓住了晋武帝的“七寸”。然后举出“凡在故老，犹蒙矜育”为证，对比自己“孤苦”之“特为尤甚”，当蒙矜育，巧言“悲情”。再在声明自己“不矜名节”后，极尽煽情之能事，在“孝”上大做文章，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朝不虑夕”和“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直陈“母孙二人，更相为命”之情，回应开篇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之悲凉，张其“区区不能废远”之实情，突出家庭境况之悲苦。若是至诚至孝之人，能不为其“悲情”感动，产生恻隐之心？如果能够感动武帝，其情再加悲也可以。悲甚！
　　言既至此，情之至矣，已是水到渠成，“乌鸟私情，愿乞终养”之“真情”便可以直陈了。但李密仍然不轻易提出，而是再一次分析尽孝与尽节之设想，为解决第二段所处进退两难境地提出了合情合理的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这也让晋武帝由恻隐之心之阶梯，能够顺势而下，“矜悯愚诚”，不仅晋武帝不至于难堪，而且彰显了“圣朝”隆恩。这时候，道出“真情”，真可谓百密不疏。
　　陈情于此，体悟“四情”，方察密之大智也！
　　亚里士多德说：“只有在适当的时候，对适当的事物，对适当的人，在适当的时机下，以适当的方式发生的感情，才是适度的最好的感情。”我们来看看李密是如何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时机下以适当的方式表达适度的感情？
　　当时，吴国尚存，晋还没有统一天下，所以蜀国旧臣还有较大的使用价值，可作吴国臣民之示范。再者，晋武帝承大统后，沿袭汉代“以孝治国”之传统，这是治国大计，怎可以自己动摇之？还有，李密“以孝名”，名士其影响力也是可想而知的。这一些，李密不能说没有想到，或者说是看得准，所以就抓得牢。这样一来，即使自己有“保持名节”的思想（其实就有“保持名节”的思想），也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这就是智慧。我想，也许晋武帝自己也明白李密的用智吧，只不过顺水推舟，在成全别人的同时自然成就了自己。
　　所以，一篇陈情之表，言乃密之情，情现密之智。而陈情的背后，却藏着君臣間情与智的对话，此乃真魅力也！
　　（重庆市兼善中学；４００７０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