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锡林郭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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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毛 登


  在安静的毛登牧场
  我曾住过十几年
  草和哀愁,都是日常之物
  细碎、敏感,低迷
  風一吹即为之变色
  我的内心也不能恒久
  难以条分缕析
  住在其他地方我还小
  在那里我眼看着
  自己长大成人
  我的爱和悲伤
  永不为人所知
  我的父亲在那里死去
  当我离开,我像流水
  我像霍吐布拉格河
  孤独、清澈、曲折,悄无声息

乌 尼 特


  春草无边,一棵挨着一棵
  紧紧围住乌尼特
  五分场的土坯房里
  我二舅和两个表姐待过
  我们家那时在场部
  和张云峰家一堂两屋
  共走一个外屋地
  他们听过我的哭声
  但已不再记得我
  童年的我被困于此
  至今仍在房子里跑来跑去
  舅舅在子弟学校教数学
  死于尘肺
  两个姐姐一个迁到乌海
  一个已在锡林浩特买房
  所有人都走了
  以各种方式离开
  乌尼特煤矿还在
  天然、露天、褐煤
  一层一层开采着
  我们留下来的记忆

赛 罕


  赛汗塔拉是锡盟
  最早通火车的地方
  在那儿我有过
  一匹中等个头的马
  沙打旺的蓝花都谢了
  我还没有骑过它
  每天喂它的草
  我精心挑拣
  我养猫养狗
  对牛羊也熟悉
  可我的马总是
  跟我有距离
  它没让我骑过
  马贩子大表哥
  把它卖到了河北
  我去和它告别
  它也不太理我
  在赛汗塔拉,整个夏天
  我和我的马待在一起
  牵着它在草地上走
  给它唱跑调的歌
  说起赛汗、赛罕的那匹马
  想起它和不相识的马站在绑着围栏的卡车上
  就那么离开我一路去了张家口

宝力格公社


  冒烟的云下面
  小树林绿得发蓝
  一匹白马的头上
  乌鸫注视着我
  它有张黄黄的嘴
  它常喝含氟高的水
  宝力格苦涩的井
  藏在自己深深的黑暗里
  锈迹斑驳的送水车
  在居民点几乎接近隐形
  西北风中的宝力格
  一条射线的宝力格
  忽隐忽现的宝力格
  在土路、石子路
  在搓板路上摇晃
  在长途班车上颠簸
  指甲卷起来的二姐
  牙齿变形变色的二姐
  晕车晕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她十九岁卫校毕业了
  分配到东乌宝力格

阿 巴 嘎


  阿巴嘎旗
  我哥的终老之地
  他一来到这儿
  再未能离去
  巨额欠款牢牢拖住了他
  另外我觉得
  别勒古台镇上空
  可能有我父亲的游魂
  他喜欢那片草原
  生前曾跟我夸赞
  在毛登牧场
  油库东边的山坡
  他一个人已经待得太久
  在寂寞的草原上游荡
  不免会在此多做停留
  孤独的父子俩
  不着痕迹的相见
  一个在自己空荡荡的酒店
  一个在起伏的中纬度西风气流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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