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缺乏新闻,缺的是坚持己见的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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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2日,澎湃新闻APP全面上线。有人说,这是传统媒体向新媒体最彻底的一次转型;还有人称,新媒体开始以原创为旗帜,这是向传统媒体最高调的一次宣战;但也有不少学者指出,应该对它的未来保持谨慎乐观,而且谨慎多于乐观。毫无疑问的是,澎湃再次引发了媒体发展的大讨论——原创会成为新媒体的终极利器吗?
  在大洋彼岸的美国,这种讨论早就开始了。根据一项网络点击量的排名,CNN、CBS、ABC等媒体的网络新闻虽然仍旧占据了全美前三名。但“政治家”、SLATE、真实新闻网等原创新闻网的订阅用户量正在与日俱增。
  “政治家”,冲劲十足
  说到美国原创新闻网站,“政治家”(Politico)绝对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正像它的名字一样,“政治家”定位于精英领导层、政治决策层。但普通民众也意识到这些政治决策会深刻影响到他们的日常生活,因此,“政治家”赢得了所有人的心。
  “政治家”2006年1月上线,总部位于华盛顿特区。在网站联合创始人、执行总编、首席执行官吉姆?范德海(下文称范德海)看来,2006年是与众不同的一年,“表面上看,媒体充斥着大量信息,但都是些添油加醋的东西,无法真正将政治真相还原给大众。”
  范德海曾说“用事实性新闻吸引大众眼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未曾想到成功会来得如此之快。“政治家”上线仅4个月,就已成为美国总统大选辩论的协办方之一,由此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媒体品牌;接踵而来的就是大银行给予的信用额度和赞助商的支持。2012年,“政治家”获得了普利策奖,现在每月的访问人数达到四五百万。
  起家于网络的“政治家”后来又办了一份同名报纸,这份报纸瞄准华盛顿政界精英中更核心的少数人群,登载原创性内容以及从“政治家”网站上选取的文章,广告收入相当可观。报纸登载的广告有两类:一类是某些团体通过广告,试图对即将审议的某项立法施加影响;另一类是企业形象广告,企业希望能借此改善自己在华盛顿的名声。
  “政治家”为什么会成功?这可能还要从范德海冲劲十足的性格说起。范德海在威斯康星州奥什科什长大,父亲是会计,母亲是家庭主妇。在需要维护自己的利益时,范德海从来不会羞于大声表达。1994年从威斯康星大学奥什科什分校毕业后,他想到华盛顿做一名政治记者。几经周折他争取到机会,在《新国会内情》杂志当记者。不久,《点名》(Roll Call)主编苏珊?格拉瑟注意到,《新国会内情》经常发出一组短小、无署名的突发新闻,就派人调查这些匿名的独家新闻出自何人之手。范德海由此被格拉瑟发现,并随即被她招至麾下。范德海进入《点名》时,正值一拨年轻的共和党国会议员助理们掌握大权。范德海很快就跟这些人混熟了,还娶了得克萨斯州共和党议员汤姆?迪莱的助手奥特姆?汉娜,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后来,范德海又跳槽到《华尔街日报》和《华盛顿邮报》,并最终在“政治家”扎下根来。有意思的是,风水轮流转,2013年,“政治家”推出了一份以长篇政治报道为主的高端杂志,格拉瑟被范德海聘为编辑。
  “政治家”的风格就和范德海一样——斗志昂扬、冲劲十足。“我们依然保持着和2006年一样的激情和信念,打破沉闷的政治新闻模式,以公正、准确的原则,创建一个具有鲜明特色的故事性新闻品牌。”范德海说,“与此同时,我们保持与政府高层的密切接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因为,他们既是我们故事里的主角也是我们最重要的读者。”
  SLATE,《纽约时报》的头加上BuzzFeed的身子
  在美国的独立新闻网站中,SLATE独领风骚。1996年,《新共和》杂志主编迈克尔?金斯利创办了SLATE。SLATE主要是分析、评论各种时政新闻,偶尔也有商业、技术、体育和文化的报道,观点犀利独到。SLATE曾尝试过收费模式,每位订户每年收费19.95美元。但效果并不理想,1999年以后SLATE彻底免费,完全依靠广告收入来运营。
  SLATE有两类拳头产品,第一类是专栏,如“解疑答惑”“亲爱的,谨慎点”“旁观者”等。其中“解疑答惑”专门解答读者提出的与时事有关的问题。如马航MH370客机失事后,有读者问:乘飞机坐在哪个位置最安全,陆上和海上迫降哪个生存率更高,等等。而“亲爱的,谨慎点”则专门解答生活中的尴尬棘手问题,如“丈母娘对我似乎有意思,我该怎么处理”。
  SLATE的文章大多很短,不到2000字。但近年来,也出现了一些长文章,它们被称为“Fresca 奖学金作品”,因为主编大卫?普洛兹喜欢喝Fresca牌饮料。“我要求每位记者和编辑每年拿出一个月到6周时间来做常规工作以外的事情,做些更有雄心的项目。”
  SLATE另一类吸引网友的是播客。播客是一种网络音频内容,兴起于2004年,曾被许多传统媒体采纳。但是由于赢利模式不理想,到了2010年前后,《纽约时报》《波士顿环球报》等主流媒体先后放弃了播客。但SLATE的播客却始终受欢迎。“政治漫谈”是SLATE开办的第一个、也是最受欢迎的播客,2008年它又推出了“文化漫谈”,这些播客每期下载量保持在数十万。
  分析人士指出,SLATE的播客长盛不衰的原因,在于几位各具特色的主持人——主编大卫?普洛兹、文字编辑艾米莉?贝泽龙和约翰?迪克森。他们碰撞出的幽默与智慧,让听众欲罢不能。SLATE的高管曾开玩笑说:“只要他们还活着,你休想从他们手中抢下麦克风。”不仅主创人员对播客充满热情,听众也到了痴迷的程度。最初,漫谈类播客只有15分钟,这是管理层预测的听众对播客接受的极限长度。没想到老是有听众写信过来,希望播客能长些,再长些。现在它已经达到45分钟。还有一次,某期播客上线迟了几分钟,立刻有铁杆粉丝打电话询问。工作人员感叹:“听众们的忠诚度真是出乎预料!”
  凭借多元化的新闻分析与评论,SLATE得到了读者与业界的一致认可,它数次获得 “全美杂志大奖”。曾有评论称,SLATE“拥有《纽约时报》的大脑和BuzzFeed(美国著名社交新闻与娱乐网站)的身体”,意思是它的内容像《纽约时报》那样受欢迎,它的运作方式像BuzzFeed那样灵活,能与读者高效互动。   真实新闻网,一分政府资金也不要
  美国另一家影响力较大的网络新闻媒体是真实新闻网(The Real News Network),它是加拿大知名电影制作人保罗?杰伊于2007年创办的。真实新闻是一家电视新闻与纪录片网站,致力于“对这个时代发生的重要事件提供独立的、不妥协的、可以证实的全球报道”,网站的口号是“未来取决于知情”。
  杰伊曾向媒体表示,自己创办网站的目的就是反击主流新闻报道方式。“我们需要的不是仅代表精英阶层利益的电视新闻,而是尽可能地从多方位报道事实真相,关注普通大众的兴趣。”真实新闻网经常就突发事件采访政客、政策专家和经济学家等,美国前国务卿布热津斯基、赖斯等都曾是它的座上客。
  对于新闻的公正性,真实新闻网有种异乎寻常的执着。他们从不接受政府部门和企业的资金,完全依靠用户的捐助维持运营。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报道有可能受到自身偏见的影响,为此专门设立了论坛,供用户监督、批评他们的工作。最近,他们还准备在网站上开辟一个专栏,进行公民新闻报道的尝试。
  你不适应环境,就会被时代踩在脚下
  纵观美国原创新闻网站,不难看出,澎湃从中至少吸收了两大基因:政经报道的内容以及新媒体的运作方式。
  美国很多原创新闻网主打政治牌,有的对热门事件进行现场报道,有的以政治人物深度报道见长,有的则擅长解析政治背后的经济、社会因素。
  新闻传播学者邓建国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学习了一年,对于原创新闻网站与政治的关系认识颇深。他告诉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首先,新闻业天然与政治相关。在传承文化、娱乐大众之外,政治功能是新闻最重要、最有价值和最应该发挥的功能。美国新闻学者詹姆斯?凯瑞甚至将新闻业视为民主政治的代名词。其次,政府和政治人物是新闻最大和最重要的提供者。在美国这样信息流动高度自由的市场化国家,原创新闻网站选择政治报道是其政治和市场双方面考虑的结果。在中国,也存在着巨大的对高质量政经新闻的需求,随着新闻信息市场化程度的提高和政治气候相对宽松,新闻网站主打政经报道是一种合理选择。”
  在运作方式上,有分析人士指出,与传统媒体相比,原创新闻网站有两大优势:一是内容更加公正客观,更能还原新闻事件的本质。在美国,原创新闻网站通常不受利益集团的控制,能够享受更大的编审自由,因此能倾听不同声音。例如在真实新闻网上,用户就经常能够听到关于同一事件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二是原创新闻网站编审程序更加扁平,官僚味儿更少,能够对新闻事件做出更加迅速灵活的反应。
  这种新老媒体的交锋,在热播美剧《纸牌屋》中也得到了充分体现。女主角之一佐伊?巴恩斯本来是《华盛顿先驱报》的一名记者,因为与老板产生矛盾而跳槽到新闻网站“头条网”。她野心勃勃,为了获取独家消息不择手段。
  头条网虽然是一个虚构的网站,但它的运作方式却反映了现实生活中新闻网站的运作特点,如编审级层扁平、反应迅速、擅长发掘猛料等。在《华盛顿先驱报》,佐伊总是催她的上司更快地登出她的报道,减少审批程序;而头条网的老板则告诉她:“我们的目标是:在我读稿件之前把它们发出去。”
  说到美国的原创新闻网站成功之道,其实不外乎两点:其一,吸纳了一批资深记者、评论员和固定的专栏作家。在信息爆炸的今天,人们从来不缺乏新闻,而网站所做的就是做好用户想要看的新闻。著名媒体人大卫?艾尔伯特曾说:“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网络媒体,都应该培养更多评论家,因为民众要的是针锋相对、坚持己见的媒体。”
  其次,从形式上看,原创新闻网站更看中和用户的互动。SLATE的成功就与其良好的用户关注度分不开,它的每条新闻链接会发布在脸谱网上,文章的作者也经常在下面和读者进行讨论。
  无论是做民众的意见领袖,还是与用户建立良好互动,说到底,新闻从业者要摆脱独自为营的意识,采取更加开放的姿态。分析人士评论说,自满是现代媒体的“癌症”,而这些原创新闻网站之所以能从媒体革命中脱颖而出,无疑是遵循了开放、创新的这一原则。
  邓建国也认为,专业新闻生产必须与公民新闻生产结合起来,“媒体人应从简单的描述者、报道者转变为核对者和解释者,而民众更多地是新闻的目击者、报料者、补充者、传递者。”
  的确,无论是对于传统媒体还是对于新媒体,良好的开放心态都是必不可少的。范德海的话让我们看到了媒体人的决心:“现在,每个人都在尝试各种理论。作为媒体从业者,你不得不适应这个环境,否则,你将被这个时代踩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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