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笑的天使,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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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时,苏舟在楼道里遇到陆青屿。
  陆青屿说:“苏舟,给我写个东西吧。给文学社的,算帮我一个忙。我知道你文章写得很好。”
  “嗯。”苏舟略一迟疑,点头答应。
  “太好了,多谢支持!”男生跑走了,白色的背影闪进了熙攘的人群。
  陆青屿,很多女生眼中白马王子式的人物,人帅气,成绩好,文笔也棒,立春文学社社长。
  而苏舟却是一个走路都要低着头的低调女生,每天规矩地穿校服,打死也不会迟到的好学生。优秀的成绩并没有带来足够的自信,不爱说话,不爱和其他女生一样谈论名牌衣服饰品糖果漫画,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好看的外表。
  有时苏舟想,自己不美,幸亏自己也没有美人的名字,否则多尴尬。女孩子都还是会在意这些的吧。
  苏舟拿到新一期的《立春》杂志。翻到自己的那一篇《莫不静好》。有社长陆青屿的按语,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那其实几乎是所有人最初的梦想……
  语文课,这次老师别出心裁,发下上次写的作文,让同学打乱顺序互相点评学习,说在同学的作文中发现自己的不足。
  苏舟看着语文课代表手中的一摞作文纸,不知自己的作文会到谁的手中,不禁回头向靠近后门的位置看了一眼。
  那是陆青屿的位置。
  第二天早晨第一节就是英语课,苏舟突然想起老师要讲的那张试卷还没有做完,落在教室,于是,匆匆从寝室回来取。
  走读生的自行车都放在教学楼底下花坛的前面。苏舟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她正听到李享的声音:“她是故意把书留下来,什么意思啊她。真看不出来,排名年级第一的人也会有这样的一面……耍这样的心机,恶心……”
  苏舟默默离开,她听出了李享在说谁,也自然知道了谁评判了自己的作文。
  那次的作文,苏舟写的是一篇短小说。女孩借了男生的《夏至未至》。看小四的文字时,也看到书的主人在空白处写的L-etter乐团的歌词和各种涂鸦。于是,很想很想留下来。于是就真的这么做了。然后对男生说那本书我不小心弄丢了,所以买了本新的还你,可不可以。
  而那个女孩其实就是自己,而男生是陆青屿。
  李享是漂亮的女生。成绩不错,但是苏舟不喜欢那种张扬。
  她听见后排陆青屿说:“以后别乱翻我东西!”
  回头看过去,站在旁边的李享在解释,“想看你一道题的答案,你不在,就翻了一下。”
  “你的答案写在日记本里的么?”男生显然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李享回座位,经过苏舟身边时,停了一下,然后昂首优雅地走过去。
  苏舟握着笔的手停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女生骄傲的背影。分明听到两个字:恶心。
  苏舟咬一下嘴唇。表面冷漠的女生实际上内心敏感,翻来覆去想着那个评语。心情一点点堕下去。
  临考试,苏舟有片刻的失神,她用签字笔轻敲自己的头,低下头准备考试。
  从桌旁走过的男生忽然扭过头看了一下,脸上有微妙的神情。陆青屿在苏舟后面的座位坐下。
  考试的座次是按上次摸底考的成绩排的。苏舟右手边是高一的学妹,想必自己的这个临时同桌也是年级的第一名了。
  陆青屿在身后小声哼着L-etter的《假如》,苏舟忍不住小声跟着唱。
  后面的陆青屿用笔捅一下她:“《假如》是L-etter很特别的一首歌,是不是?”
  苏舟侧过头,嗯了一声,随口念出两句:“玉搔头铜菱镜,谁为谁思念一生,借你的笑容只能还你,想假如是剪不断的痛……”
  桌子被敲了两下,抬起头,眼前是李享的脸,美丽骄傲,居高临下。
  走廊里。面对面的两个女生。
  “你是不是喜欢陆青屿?”
  苏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样的时空,怎样的回答都是错。
  女生冷笑:“可能么?看着我,我告诉你答案。”
  她手上是一面打开的小镜子。有眼泪从镜子中女生的脸上无声地流下来。
  这样的对峙未免太过恶毒。
  时间的浪潮轻轻漫过来。淹没一切。潮水中微小的生物使海水变得浑浊。苏舟头脑中又闪过那样的情景,一只灰色的兔子孤独地蹦跳,闪入阴暗的水草。兔子。
  苏舟抱住头。
  多想,多想,无数次想像其他女生那样在阳光下,毫无顾忌地大笑,想美丽自信地出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可是,不能够。
  陆青屿再拿着小说过来时,苏舟说:“谢谢,不看了,要准备考试了呢。”
  苏舟就那么轻易地被自己的小情绪困扰,不对身边的每一个人笑,总是会无意中流露一种戒备的神情。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很好,不该有自卑的理由。
  时间像箭,快速地射出去。
  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临近那个日子。大家开始在传过来的各式的留言簿上写离别的话,空气中滋长了一些伤感的气息,这个夏天,多少年后,会被这些人称为那年夏天。回忆起来,总是记得那些堆在桌上几乎挡住视线的课本和真题,记得外面树上知了的聒噪,记得少年在夕阳下的穿着校服的剪影。
  那本留言簿上有手机号,QQ号和那句诗句: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高考。散伙饭。漫长的暑假。各奔东西。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就下了雨。雨滴斜斜地在车窗上划出痕迹。到了新的地方就会有新的开始吗?
  下了车,拉着行李,来到新的学校,开始新的生活。
  苏舟申请了一个新的QQ号,不打游戏,不写日志,不传照片,完全用一种轻松的心态扮演另一个自己。
  和一个叫容若的聊天。去看他的日志,看他上传的照片。看每一个变化的状态。
  其中一个好友,像自己这个号一样,没有日志没有相片。特别简单。经常在最近访客那一栏看到这个名字。
  也想过让生活斑斓,于是试着让自己驱走灰暗水草边的兔子,想扬起嘴角对着阳光微笑。
  在自习室里,经常看着面前走动的人发呆,世界瞬间变得生息全无。经常看着阳光中浮动的细小尘埃,看它们会怎样尘埃落定。还经常在笔记本的扉页涂抹,各种颜色,写下几个字,各种字体。容若。   在一个网友的空间看过一篇日志。一篇叫作《背影女孩》的日志,日志的主人描述了一个长发飘飘渐行渐远的梦中女孩。那个女孩那么的似曾相识。
  苏舟在校园中区宣传栏里看到一个支教的社团活动。在不远的T城镇,是一个乡村的中小学,收留流浪儿,孤残儿童,学校的老师都是来自不同大学的自愿者。学校是一直从事公益事业的中年人创办。他说,学校能走下去依靠的完全是信心和大家对孩子们付出的爱。
  苏舟被那样的话感动,于是去报了名。不久以后,收到回复。参加了小的培训,经过考核,然后根据自己的时间给安排了教学课程。
  开始去上课。苏舟教的是一个初二班的语文课。因为学生比较特殊,所以不按照通常的模式,课程安排很宽松,苏舟每周二和周四的上午来上两节课。
  讲《诗经》,《君子于役》中深厚质朴的情感,日暮怀人,淡不了寂寞的相思之情,时刻担心着对方的命运。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上完课,一个小女孩对苏舟说:“小舟老师,你笑起来很好看。呼吸一下眼前的风景,我们想看见你更多的笑……”
  呼吸风景,多美的句子,像诗。于是,苏舟就真的绽开了一个笑。
  苏舟对着镜子中的女生笑,女生嘴角上扬,有了一种自信的美丽。细细看,能看到女生上唇有点点浅浅的痕迹。
  轻轻哼唱着那首歌。爱笑的天使嘴角上扬,欣然而至,崭新的脸庞,不闪不躲,盈盈亮亮,面朝纯白,背向金黄。爱笑的天使没有翅膀,嫣然一笑就飞翔,笑容在心里,快乐在脸上,不说一句教人善良……
  浅浅的痕迹,那是做矫正手术留下的。
  女孩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虽然后来做了矫正手术,但是心里仍然有阴影遮盖,水草边的兔子时常会无端闯入,挥之不去。
  于是,有更多的自尊,也有更多的自卑。于是,很少笑,成为别人眼中的冰山。
  高中时的同桌打电话说五一假期要订婚了,邀请苏舟来,希望借这个机会老同学聚聚。
  如约参加订婚礼,男方也是同班,很多高中同学都来了,坐在一起,笑着听那些八卦的同学爆料。
  苏舟环顾,她看到了李享,依然美丽张扬,高高地扬着下巴,很大声地和男友说着话。美丽的女孩子当然不会寂寞。
  李享经过苏舟身边时笑着,俯下身来,说:“苏舟又见面了。” 李享说:“苏舟,你相信么?其实我挺妒嫉你的。我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输给你,我做了很多,而你什么也没做,可他却喜欢你。”
  苏舟并不知道他喜欢自己,毕竟,连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呢。
  当然,如果是他亲口说,苏舟愿意相信。
  陆青屿确实也来了。
  他终于说:“苏舟,其实,我早知道在QQ里和我说话的就是你。”
  那个每每一起聊天的人。用《诗经》中的句子作为状态的人。
  用看似冷漠的外壳包裹自己,却总会露出痕迹。他知道是她,因为她曾在心情里用了那句诗: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也是深深地喜欢着那句话呀,包含着最初的梦想呢。” 陆青屿说。
  苏舟抬起头,扬起嘴角,微微笑。
  那么久的喜欢。《背影女孩》的日志出自容若的空间。而容若就是陆青屿。
  那本《夏至未至》还一直留着。她自己也开始喜欢L-etter的歌。用另一个名字去关注,却也是源于最单纯的喜欢。
  只有勇气在旁边静静地看。你是王子,我却不是灰姑娘。没有一双水晶鞋,也没有一辆金色的马车,哪怕它会在午夜变成南瓜。一直没有勇气说。我,其实一直喜欢着你呢。
  陆青屿说:“你也一直知道的,只是你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
  “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陆青屿看着苏舟:“我一直没有对你说,也是想等到你愿意相信自己的时候。你总是少一些骄傲。你眼睛里总有一种别人读不懂的伤感,但我觉得我懂。你觉得别人对你的喜欢是馈赠是怜悯,因为你从不认为自己是值得去喜欢的。我一直喜欢着你。现在你愿意相信吗?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有这样一种说法,我们这样的孩子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孩子。
  爱笑的天使嘴角上扬,混然不觉,兀自安详,不惹尘埃,不起风浪,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光。
  终于,苏舟哭了,也笑了,是你让我相信,让我看到光。
  那一刻,苏舟想问:“陆青屿,你是我的上帝么。”
  (编辑 陈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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