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君武《哀沈阳》诗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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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一八”事件爆发不久,1931年11月20日沪上名报《时事新报》,刊登“马君武感时近作”《哀沈阳·二首》:
  赵四风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最当行;美人帐中英雄冢,哪管东师入沈阳。
  告急军书夜半来,开场弦管又相催,沈阳已陷休回顾,更抱佳人舞几回。
  日寇犯境,东北军拱手让土,沈阳撤守,锦州撤防,国人对退缩关内的张少帅尤多怨言。此诗呼应舆情,国耻国难再拐带上风流暧昧,江山美人,流播迅即,传诵一时,垂绪至今。马君武亦藉这两首打油诗“一夜成名”。抗战爆发后,马君武在汉口自夸:“敢和明季吴梅村祭酒痛谴吴三桂那首诗,先后媲美,永垂史册。” 而马君武之所以会写这两首讽刺诗,颇有插曲。
  马君武(1881—1940),桂籍名士,南社诗人,近代学者、教育家、政治家。1901年留日,入京都帝大攻读化学;1905年首批加入同盟会,与黄兴、陈天华等起草同盟会章程。1905年底回国,任上海公学总教习,亲拔绩溪学子胡适入学;1921年孙中山就任非常大总统,马君武任总统府秘书长,继任广西省长。他后半生脱离政界,致力教育,先后任上海大夏大学、北京工业大学、上海中国公学校长。1928年,在梧州创办广西大学,两度出任校长。教育界有“北蔡南马”之誉。
  据张学良行营参谋惠德安所著《张学良将军轶事》,详述马君武“诌歪诗”前因后果,指责马君武并非完全出于爱国公心,而是挟带个人恩怨。“九·一八”前,马君武在梧州创立广西大学,经费难筹,闻张学良在天津捐给张伯苓的南开大学不少钱,便几次求见,想请少帅出一笔助学款。但张学良迫于东北情况紧急,那几天又身体不适,没能安排会见,马君武对此很不满意。
  “九·一八”后,北平学生赴张学良顺承王府行营请愿,张出来接见了学生。马更生气了,认为张既然能见学生,为什么不见他?马君武即往顺承王府承启处,要求无论如何得见张,不见就不走,要在承启处坐以达旦。张学良只好出见,马便向张提出助学款项。送走马校长,张学良召来财政部冀晋察绥特派员荆有岩,问他能否设法为马的大学弄点钱?荆答:特派员公署每月支付班禅北平办事处、蒙藏委员会驻平机构、外交部办事处以及其他一些额外开支,数目可观,现东北又出了事,以后军饷能否发出都成问题,马校长这时候问我们要那么多钱,岂不是给我们出难题?张学良听后,久久未作表示。后马君武从上海来信作最后要求,张学良回信:现今军费已穷于筹措,风起云涌的东北义勇军尚无力接济,对君所办大学实在爱莫能助。不久,便出现《哀沈阳·二首》。
  但事实是:“九·一八”前几天,张学良伤寒发烧(38.6°)入住协和医院。9月18日当晚,退烧不久的张学良尚养病协和医院,因招待宋哲元等将领,偕夫人于凤至及赵四小姐在前门外戏院看梅兰芳出演《宇宙锋》。途中,侍卫副官报告“沈阳发生事变”,当即起身返回装有外线电话的协和医院,一面接通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参谋长荣臻的电话,一面通宵打长途电话与南京联系,请示如何应对,同时召来顾问澳人端纳,请他立即通知欧美各国驻北平记者举行招待会,向报界宣布日军进犯沈阳的“特大新闻”。是夜,张学良几乎没有休息,与胡蝶跳舞一说根本无从说起。
  影星胡蝶事变之夜尚在天津,与张终身不识。好事者编造胡蝶去顺承王府拜会张学良,上海小报一连串大标题新闻:“红颜祸国”、“不爱江山爱美人”、“东三省就是这样丢掉的”……唾沫星子像风雨一般落下,不久再刊出马诗,进一步说两人在顺承王府拥抱跳舞,犹如亲见。马诗发表后,《申报》于1931年11月21、22日刊登启事:“胡蝶辟谣”,明星公司张石川、洪深等人也刊载启事为胡蝶作证。胡蝶启事宽厚大度眼界高远,指出“欲毀张副司令之名誉,冀阻止其回辽反攻。”有人怂恿胡蝶诉诸法律,胡蝶心态平和,不想为绯闻推波助澜,说:“对于个人生活琐事,虽有讹传,也不必过于计较,紧要的是在民族大义的问题上不要含糊就可以了。”事情若放在今天,像这样无中生有的编派,张、胡完全可以控告马氏,索要巨额名誉赔偿。再者马君武也不敢如此放肆。但那会儿法治不全,捅上这么一二下,也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
  胡蝶1975年定居加拿大温哥华,上世纪八十年代撰写回忆录,内称:“我和张学良不仅那时未谋面,以后也未见过,真可谓素昧平生。1964年6月我赴台湾出席第11届亚洲影展时,还曾有记者问我要不要见张学良,我回答说:‘专程拜访就不必了,既未相识就不必相识了。’”胡蝶谈话见报后,张学良对前往探视的前考试院长莫德惠说:“到底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但也有人说马君武据误传而诗。时任张学良机要室主任的洪钫、副官何世礼、胡若愚等人证实:“这中间属于误传,马君武据误传而成诗。” 事变后月余,《庸报》出现“张学良的‘九·一八’之夜”,报道是夜张与胡蝶共舞于北平六国饭店,还有小报披露细节,详绘张胡如何由舞而识,由识而密,云云。也有资料说马君武晚年对《哀沈阳·二首》心生悔意。
  一首凭藉风言风传的马氏“歪诗”,因牵系历史风云,掺杂美色,虽说时人尽知其歪,仍然难遏其播,久得“盛名”。至于“绝不抵抗”之令, 晚年张学良多次亲口承认:“不抵抗之令”非出于蒋而出于己,是他对日军意图判断有误,万万没有想到日军敢于武力夺占东三省。
  (作者为上海财经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 张 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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