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爱情

来源 :上海采风月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bigcat819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图 → 画珈
  
  川妮
  本名刘春凤,1966年生于四川,1995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曾在部队剧团任编剧。已出版长篇小说《时尚动物》,发表中短篇小说八十余万字,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新华文摘》、《中篇小说选刊》等选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戏剧文学学会会员。
  
  一枚童话标签
  
  婚纱很白,很干净,质地是上乘的,款式也是我喜欢的简洁式样,少量的蕾丝,露出浅浅的背和胸,窄窄的腰收得恰到好处,裙长刚刚及地,裙摆含蓄而不夸张。婚纱是林林定做的,林林说,他要给我一个童话,结婚是这个童话的开始。林林不会让我穿租来的婚纱,他是讲究品位的人。
  阳光很好,是成都难得的晴天,房间有一整面落地窗户,窗户外面是精致的花园,花园里有泉,有草,有树,有雕像,草地里有悠闲觅食的鸽子,紫藤架下安放着白色的秋千。一切都美好得像一个真正的童话。太阳城堡是一家高尚的私人酒店,这个私人酒店的房间,是林林买来度婚假的。
  化妆师把一束红色的绢质玫瑰塞进我手里,然后推着我来到大镜子面前,化妆师看着镜子说,天啊,简直是美轮美奂!化妆师笑得很夸张,露出了红色的牙床。我不信任她的笑,这种话,她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自然没有办法每一次都说得真诚,只好配合夸张的表情。夸张有一个好处,可以掩盖真相。比如化装师,天天都要用夸张的表情掩盖疲倦、虚假的真相。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应该这么刻薄,我是一个幸福的新娘。一个幸福的新娘,心里应该装满了蜜汁,她不会管别人的表情是真诚还是虚伪,她心里的蜜汁流淌出来,是一条幸福的河流。
  可是,我的心里没有蜜汁流淌。
  林林从我的背后走过来。林林的燕尾服是定做的,合身得体,白得耀眼的衬衣领子上系着紫色的领结。林林的脸光彩照人,眼睛里热浪滚滚。林林的身体,像一个热烈的发光体,向外发散的,是一种叫幸福的物质。林林看上去是一个正常幸福的新郎,脸上有一种陶醉的表情。
  林林家境优越,事业成功,相貌俊朗,还有名校教育的背景,是许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好多女孩为了他,宁可牺牲个性放弃骄傲。连一贯冷静理性的舒晴,提起林林,都有一种异样的眼神。有林林的场合,总是过于热闹,女孩们的笑声蝴蝶一样斑斓,热烈的目光交织在林林的周围,连空气都是有色彩的。只有我离得远远的,站在角落里,不发出声音,独自抵御着自己的寒冷。好长一段时间,我甚至没有看清楚林林的长相。我的目光是散的,聚集不起来。大家都误会我,以为我刻意装出低调的样子。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连舒晴也说,你在关键时候总是聪明过人,在高调张扬的一群女人中,低调的魅力反而无法抵挡。舒晴是我唯一可以袒露心情的女友,大学里面同窗四年,她一直是睡在我上铺的姐妹。我从深圳落荒而逃的时候,她在成都接纳了我,介绍我到她工作的公司,还退了房子和我一起合租了府南河边的公寓。舒晴的误会让我涣散的心情长出了点点霉斑。
  我不是故作低调姿态,我实在没有恋爱的心情。我的心情和身体,像一盘散掉的沙子。我刚刚被爱情弄得遍体鳞伤。成都是我用来疗伤的城市。成都潮湿的空气,灰蒙蒙的天空,掩藏在市井中的繁华,都是适合我涣散心情的生活元素。
  我不知道林林的目光是如何越过封锁他的墙一样的目光,注意到了我,他发掘古董一样把我发掘出来,然后,不管我的感受,把我曝晒在阳光下。他利用一切工作的机会和借口把我带离办公室,去九寨沟看水,去拉萨晒太阳,去感受江南城市的万种风情……换了一个别人,面对林林阳光一样的激情,早就头晕目眩了。但是,我没有晕,我依然清醒得像下过大雪的早晨。林林的热情好像沙子落进海里,连浪花都没有。我以为林林的招数用完了,就该对我死心了。一个从来没有受过挫折的大男孩,是受不了这种冷遇的。但是,林林不死心,他使出了最有杀伤力的一招。在江南小镇周庄的乌蓬船上,林林向我求婚了。林林说,明明,嫁给我好吗?我要用我的一生,来给你一个爱情的童话。
  林林要娶我,给我一个人人渴望的童话。
  这正是沃西野扎在我心上的致命伤。沃西野没有给过我结婚的希望,连等待的权利,他都逼着我放弃了。我跟沃西野恋爱了四年,我为他放弃了北京主流媒体的体面工作,追着他到了深圳,安心在一家小公司上班,上班之余静静地等候他。他离开北京的时候说他不能马上作出决定,让我等他三年,我真的等了他三年,无怨无悔,把眼角等出了细细的鱼尾纹。他终于告诉了我他最后的决定,他选择不离婚,他说,不忍心伤害他的太太,那个从小跟他青梅竹马的女人,他要是离开她,会一辈子内疚,内疚会像虫子一样啃光他的快乐。我是笑着离开沃西野的,我的笑,花朵一样盖住了流血的伤口。
  周庄的乌蓬船上,林林把一枚童话的标签贴在了我的伤口上。结婚的童话,对我流血的伤口,正好是一剂止血的良药。乌蓬船摇晃起来,我站立不稳,跌进了林林热浪滚滚的怀抱。
  从周庄回到成都,林林正式宣布了我们要结婚的消息,那些追逐林林的女人愤怒异常,她们看我的目光比刀子还锋利,她们恨不得用目光剥了我的皮。她们嫉妒的目光是另一剂良药,医治了沃西野留在我心里的失恋后遗症——自卑。
  舒晴在公司的走廊上看着我说,你的战略是对的,再没有什么比刻意的回避和拒绝更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望,尤其是处处受宠的男人。你赢了!舒晴的冷淡令我有一种孤立无援的伤心感觉。
  我看着镜子,镜子中的我是一个无可挑剔的新娘。此刻的我,应该是比林林更热烈的幸福发光体才对。但是,我没有一点发热的感觉。我像是站在悬崖上,双腿发抖,不敢睁眼睛,不敢往前看。
  这不是一个新娘的感觉。我的问题是,我不该接那个电话……
  林林不给我时间去想我的问题,他拿掉了我手里的绢质玫瑰,在我手里放了一把紫色勿忘我。化妆师看着镜子说,先生,您太有品位了!化装师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夸张的表情,她不夸张的时候,是一个让人舒服的平静女子。林林轻轻地一笑。林林的笑,是所有表情中最有棱角的。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温和儒雅,笑起来,就显得傲慢。我脸上的皮肤很僵硬,假睫毛硬生生的,让我很不舒服。
  林林捉住我的胳膊,轻轻地把我带到了楼下的花园里。花园的小路上,已经站了好多人,我们的出现,让人群发出了一声惊呼,草地上的鸽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惊慌得飞起来。摄影师说,太好了!不用紧张,你们随便在花园里走动,或者找地方坐下来聊天喝茶,完全是日常状态,不要想到是在拍结婚照。林林仰起脸,将一脸的灿烂开放在人们的眼睛里,他冲摄影师做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俯在我的耳边说,明明,你准备好了吗?林林呼出的热气从我的脖子后面滚落到露出的后背上,我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心里的寒冷涟漪一样层层扩散,我用力握住了手里的花,把寒颤止在了手指尖上。
  置身在这样一个幸福的场景,抬脚就能迈进一个童话里,我的血应该在血管里面奔跑,一路泛起快乐的浪花才对,我却浑身发冷。我暗暗咬了咬牙,我没有咬嘴唇,怕把化妆师画好的完美唇线咬断了。我命令自己不要去想沃西野,我们两个结束了,是他让我离开深圳的,他不离婚,甚至不让我等他,是他把我推到林林身边的,他现在离婚了也不关我的事。我对着林林点了点头,林林搂了搂我的腰,说,别紧张!我们开始吧。我说,好,开始。但是,我的脚好像有千斤重,我的膝盖不会弯曲了,迈出的步子僵硬得让我差一点儿跌到。林林扶了我一把,然后对摄影师说,请稍微等一会儿,新娘子有点紧张!林林扶着我走到了紫藤架下,紫藤花繁密地挡住了阳光。我在秋千上坐下了。林林说,不要紧吧?我的目光落在远处一丛盛开的三角梅上,立即像被烫伤一般的疼痛了。没想到,成都也有三角梅。这种花,深圳满大街都是。三角梅开放起来,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劲头。热带花草的本质,很像女人的爱情。在深圳的街头,沃西野用双手勒着我的腰,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一株热带的花……我以为已经忘记了,但是,没有!跟沃西野的往事,只是被我冷冻在记忆里了。沃西野的一个电话,记忆就解冻了。沃西野咬牙切齿的样子在我的脑袋里无限复制,我的头剧烈疼痛起来。我摇晃着脑袋,说,对不起。林林在我露出的后背上拍了拍,然后回屋子给我端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我把花放到一边,接过红茶,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刚才止在手指尖上的寒颤,蔓延到了手臂上。红茶泼出来,把婚纱染了一大片,我的皮肤被烫得吱吱响,但我感觉不到痛。我呆呆地看着林林,林林眼睛里面的热浪突然凝固了。摄影师往这边跑过来,林林用手势制止了摄影师的奔跑,摄影师踉跄着站住了。林林走过去,站在摄影师的对面说,今天先撤了。林林的声音听上去很正常。摄影师领着一群人,呼呼啦啦,几秒钟就撤得一个不剩。
  林林走过来,重重地坐到秋千上,秋千吱呀地叫了一声。林林用力点地,秋千荡起来,剩下的半杯茶泼出来,泼到了我露着的胸口上。我低头看着玫瑰色皮鞋的鞋尖说,林林,我不能跟你结婚。林林笑了笑说,明明,你太不够意思了,不想结婚你早说呀?犯不着弄到今天,把成本搞得这么大。林林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把拳头攥得咯咯响。他只说我把成本搞大了,好像说的是一件失败的生意。泼在身上和脸上的红茶冷了,被烫着的地方,疼痛一股一股地冒出来,像火在烧。我抬头望着林林,林林眼睛里凝固的滚滚热浪化成了平静的湖水,他呼吸平稳,脸色正常,用嘴角上翘的姿势保持着微笑的表情。
  林林的微笑让我窥破了他内心的傲慢。林林并没有爱上我,他爱上的是自己的征服行为。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一切总是太容易得到了,太容易得到的东西让他索然无味。舒晴说得对,我的回避和拒绝激发了林林的征服欲望。尽管我不是刻意的。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身体里面的血流得快了,寒冷的感觉从指尖上溜走了。
  阳光透过紫藤叶的间隙,斑斑驳驳地撒在林林的脸上。这一刻,我的内心格外平静。我不爱林林,我答应结婚,不是因为爱情,而是因为林林贴在我伤口上的童话标签。一枚漂亮的童话标签,贴在沃西野留给我的伤口上,有很好的止血效果,也差一点儿让我迷失。可是,沃西野的电话把我从迷失中唤醒了。无法忘记,不能释怀的爱情,终于让我在童话门前止住了脚步。
  我和林林还没有离开太阳城堡,我当了逃跑新娘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公司。公司里面的情形,不难想象。愤怒的唾沫飞溅在空气里,把空气变成了燃烧的火。
  独自回到和舒晴合租的公寓。我感觉渴得厉害,嘴唇干出了血,内脏好像也干裂了,丝丝地疼。实际上,我不如想象的坚强。当了逃跑新娘,我要面对的,不是一个林林,而是所有我认识的人,我的父母。一想到父母,我的心情像海啸之后的海滩,望不到边的废墟。
  舒晴风一样冲进门,风一样把我卷到了街上。
  夜灯下,舒晴的脸像一朵新开的花瓣。舒晴没有掩饰住心里的快乐。我突然发现了她对林林的感情。她对我的所有误会,都在心里释然了。
  舒晴紧紧拉着我的手,害怕我摔倒。舒晴的手柔韧有力,传递着温暖的力量,我们两个,重新变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
  舒晴陪我去了玉林街的酒吧。玉林街的酒吧跟三里屯很不一样。三里屯的酒吧张扬着人气,走在三里屯,无端就觉得热闹,热闹背后才是寂寞,像春节时候放鞭炮,先炸得噼噼啪啪,炸完了,寂寞的感觉挥之不去。玉林街是安静的,玉林街的安静里隐藏着细小的快乐与期盼。像冬天开放的腊梅,细小的花瓣毫不引人瞩目,冷冷的香气却在空气里绵绵不绝地传递。
  舒晴说,是不是沃西野离婚了?舒晴的目光犀利得能穿透黑暗。
  是,他给我打电话了。喝过两瓶科罗娜之后,我渴得不那么厉害了,我隔着桌子上的爆米花望着舒晴说,我不爱林林,我不想骗他更不想骗自己。
  舒晴说,可是,你这样做,会伤害林林。舒晴的脸荡漾起柔软的红润,眼睛也湿了,雾气弥漫。
  我本来想说,林林也不爱我。但是,舒晴脸上柔弱红润的表情阻止了我。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专心喝酒,身体和心情被酒精浸泡着,像发了酵的面团,蓬松起来。
  两天后,我离开成都去了深圳。
  
  一段蚀骨爱情
  
  我跟沃西野是在北京认识的,时间是春天。
  实际上,北京的春天,是我最不喜欢的季节,飞舞的黄沙,荒凉的风景,干裂的空气,每一样,都足以让我眼睛干涩,心情焦虑。北京的春天,绝对不是一个浪漫的季节。北京,也绝对不是一个浪漫的城市。在一个网络的调查中,北京的浪漫指数是最低的。
  认识沃西野,跟我的焦虑症有很大的关系。
  从上大学到毕业工作,我在北京已经呆了好几年,在北京的这些年,我一直害怕过马路。我不敢闯红灯,哪怕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我都要等到绿灯亮了才敢迈步。十字路口,总有一些急匆匆往前赶路的人,不顾红灯绿灯,一律勇往直前,灵活地在车与车之间杀出一条路。每一次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的时候,我忍不住要替那些闯红灯的人担心,内心充满紧张和焦虑。我疑心这是一种强迫症状,而且,这种症状日益的严重了。只要看到交通信号灯,哪怕是坐在车里,内心也一样充满焦虑。我把我的症状告诉舒晴,舒晴让我不要去看那些闯红灯的人,也不要去看交通信号灯,要么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要么就看跟我一样等待的人,在等待者的脸上发现耐心,这样会减少焦虑。天长日久,我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在路口看那些跟我一起等待红灯变成绿灯的人。我很希望在这些等待者的面孔中,发现一个真正有耐心的人,一张有着安静表情的脸。其实,闯红灯的人是少数,等待的人更多,但是,我很失望,所有的等待者都跟我一样,内心烦躁,脸上的焦虑表情一览无余。我们,没有一个是真正有耐心的等待者。在我们这个时代,耐心与安静,正在成为濒临灭绝的表情。
  已经四月了,风还是干硬干硬的,刮在脸上,有刀子一样的质感。半夜接到大学时候认识的男友发自国外的邮件,邮件只有五个字,相忘于江湖。男友出国多年,我们两个的感情早就淡如白水。但是,最终分手,我内心的焦虑还是野草一样疯长。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情,我很想不出门,躲在厚厚的窗帘背后,泡一杯红茶,滴上几滴柠檬,让柠檬的香弥漫开来,然后,看一本张爱玲的小说。借用张爱玲看透世事的目光和钻石一样的文字来治疗我的焦虑,扶平内心的沟壑。可是,我不得不顶着大风出门,去采访那个好不容易约到的名女人。
  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去看身边那些等待者的面孔,我的目光掠过一张又一张跟我一样焦灼的面孔,突然,眼睛里涌进一阵清凉,好像在沙漠里看见了绿洲,我看到了一张安静的脸,脸上是一种气定神闲的表情。我的目光再没有从那张安静的脸上移开,直到红灯变成了绿灯,他走出了我的视线。同一天,当我第三次在路口看见了他的时候,心里野草一样疯长的焦虑好像停止了生长,我顾不得想什么,就走了过去。我仰头看着他说,你好,我发现你是这个城市里唯一一个真正耐心等待红灯变绿的人,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一脸惊讶,好像听不懂我的话。我只得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他听懂了,他说,我没有什么需要匆匆忙忙赶去办的事情。我说,大家都在忙,你为什么不忙?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个个行色匆匆,表情焦虑,仿佛是被魔鬼追赶着,没有时间停下来,而你站在十字路口,安静得没有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他说,我是来北京度假的。可是,北京不是一个适合度假的城市,尤其是春天,干裂的风和漫天飞舞的黄沙,把人的脸和心吹得像一件皱巴巴的旧衣服。我不能站在十字路口和他谈论哪里适合度假的问题,其实我对度假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一个人如何能够在匆匆忙忙的生活中获得宁静。
  红灯很快变成了绿灯,那一刻,我是那么害怕他消失。一张表情宁静的脸,顷刻间就会消失在人群中,无法寻找。我冒险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到他手里。我说,认识你很高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名片,他的名片上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我顾不得多问什么,把名片放进口袋里,就匆匆忙忙赶到路的那边去了。我的采访对象不可能等我,她是一个忙得每天只睡四个小时觉的名女人,好不容易约到一个小时,恩赐一样,我哪敢迟到。
  刀子一样的风吹了两天,气温下降了十几度,一时间,又有了冬天的感觉,这就是北京的倒春寒。春天冷起来比冬天难受,冬天的冷是正常的,房间里有足足的暖气,春天就不同了,房间的暖气停了,寒气直往人的骨头里面钻。我被击倒了,高烧四十度。独自在北京,最怕的就是生病。生病的时候,平时尽力掩藏起来的孤独和沮丧礁石一样露了出来,人脆弱得像漂浮在礁石周围的泡沫,一阵风一个浪都经受不起。在烧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我想起了他,一张表情安静的脸从火焰中浮现出来,让我有一种清凉的感觉。我从一大堆名片中翻出了他的名片,然后按着名片上的数字拨了他的号码。他居然没有忘记我!接了电话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赶到了我的住处,还带着从饭店买来的小米粥。他站在我面前说,对不起,今天我没有等到红灯变成绿灯。
  我望着他,发现他其实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不高大,也不帅气,他和我预想的恋人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我唯一认识的,是他脸的表情,安静得我看过就没有办法忘记。我的眼泪流进了嘴里,又热又咸。我说,谢谢你!他用软纸擦掉了我脸上的泪,说,谢谢你想到我!
  在沃西野清凉的怀抱里,我像一片燃烧的树叶。那是一个没有欲望的拥抱。
  沃西野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他的妻子跟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们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他们两个在深圳打拼,已经有了小小的基地。他在政府工作,他的妻子有一个小公司。他到北京,确切地说不是度假,是上学,作为一个有前途的干部,他被送到党校学习一年。北京的学习,对沃西野来说,是一个悠长的假期,他在婚姻的假期中邂逅了我。
  我不去想沃西野的话,他在深圳的妻子,还有他在深圳的生活,好像是别人的事情。我和他的爱情在干裂的空气中湿润地生长,他改变了我对北京春天的恐惧,他安静的面孔,热烈的激情,缠绵的手臂,温润的嘴唇,海水和火焰交织的吻……都让我沉醉。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美好,我忘记了季节,忘记了焦虑,我的内心清凉如水,幸福蜜一样流淌。
  女人要是爱上一个人,世界就消失了,她的眼里只有爱情。女人的爱情是一座孤岛,孤岛上只有两个人,相爱的男人和女人。书上说,恋爱的女人像白痴,一点都没有说错,女人恋爱起来就跟白痴一样纯粹。可是,世界不会消失,世界依然存在。
  爱情挡住了我的眼睛,却挡不住时间的流逝。沃西野的假期结束了。那个我以为远得不会到来的日子来到了。回深圳之前,我和沃西野去爬了长城,站在长城的烽火台上,满眼荒凉,风尖叫着从耳边滚过,黄沙落了满头满脸,又是春天了。沃西野说,我回去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沃西野的声音刀一样划在我的耳膜上,引起我耳朵的轰鸣。我说不出话来。我站在烽火台上,紧紧地抱着他,任凭尖叫的风把我吹得千疮百孔。
  沃西野走了,我没有去送他。我不喜欢机场,不喜欢在那种热闹的场合告别。孤岛上的男人远航了,孤岛沉没了。女人的爱情孤岛是一个虚幻的海市蜃楼,转眼就没有了。我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我的身边没有一根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
  沃西野回到深圳之后,每天给我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你吃饭没有?你一定要好好的,要不,我会很难受。他清凉的声音从电话线里传过来,令我的心窒息般地疼痛。我忍着眼泪说,放心吧,我没事。实际上,我整夜失眠,每天只吃一顿饭。
  我知道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我要挣扎着爬到岸上,重新开始。北京有我喜欢的工作,为了北京的这份工作,我寒窗苦读了十几年,在我父母生活的小县城,我一直是邻居教育孩子的榜样。我抄写了几十条励志格言,贴在房间的墙上。“一个人,如果战胜不了自己的软弱,注定要成为失败者。”“爱情是一种病。”“治疗失恋的最好办法,是赶紧投入一场新的恋爱。”……我的眼睛随便转到哪里,都有一条励志格言落到眼球上。我每一天都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晚上,我给舒晴打电话,回忆大学时候的傻事,在电话里笑得泪水横飞。我换了手机号码,消了QQ号,换了邮箱,断绝了跟沃西野的一切联系。
  舒晴在潮湿的成都对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是治疗伤心的最好药品。舒晴的声音,温暖湿润。可是,过不去,每一天,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焦虑,失眠,每一次站在十字路口,看着过往的车辆,都有一种胆战心惊的绝望感。我的体重轻了十公斤,眼睛大成了两个空空的洞。
  我终于明白了,爱情不是一场病,而是一枚病毒,一枚在我的脑袋里面无限复制的病毒,占据了我脑袋里的所有内存,摧毁了我的正常系统。基于人的弱点,没有人能够发明杀灭爱情病毒的软件。
  我在电话里对舒晴说,我不行了,我一定要到深圳去。
  舒晴好半天才说,明明,我理解你,但是,你想过没有,沃西野在深圳有妻子,你们的爱情不会有结果的。你理智一点,把他忘了!
  可是,我挣扎过了,我忘不了他。我声音沙哑,声带充血。
  你这么认真,我怕你会弄得满身伤痕。舒晴柔软的声音里满含着湿漉漉的同情。
  满身伤痕也比独自枯萎要好。我说。
  下定了决心,一切都变得容易了。辞了工作,硬着头皮给父母打了电话,我知道会伤害他们,为了爱情,我丢掉了北京报社的工作,我的工作,一直是他们引以为荣的。但是,他们没有说一句责备我的话,他们在电话里说,想回家的时候就回来。我知道,父母的窗口,永远亮着等待我的灯。
  买了机票,然后给沃西野打电话。沃西野听到我的声音,傻了一样。他不停地问,明明,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都快急死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好好的?我说,不好,我忘不了你!我马上就要到深圳了。沃西野的表现正是我希望的,他说,真的,太好了!我去接你!我一定要看到你才放心。他没有迟疑,他的声音充满了真正的惊喜。他让我对自己的选择有了不悔的心情。
  在深圳机场,我像纸片一样飘进沃西野的怀里,沃西野吻住了我失血的嘴唇,沃西野的身体气息窒息了我的呼吸,长达三分钟的吻,让我纸片一样薄薄的身体充盈起来,我像一朵充满水份的紫荆花,夺目地开放了。
  
  一个无言结局
  
  深圳是一个很美的城市,街上的树木花草四季开放。如火如荼的三角梅和满树繁花的紫荆树,让我的眼睛醉了一般。我误以为,深圳是一个容易获得幸福的城市。可恰恰是深圳,埋葬了我和沃西野的爱情。
  到了深圳,在一家小公司安顿了自己,内心像雨后的天空,一片澄明。经历了内心的挣扎,我的愿望变得十分简单,和沃西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呼吸相同的空气,已让我感到幸福。我对沃西野没有任何要求,我只要爱他就足够。沃西野让我等他三年,他说,他需要时间来清理自己的情感。我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安静地等。
  我的安静有一种真正的力量,这种力量,我没有意识到,但是,沃西野意识到了。在我们有限的见面当中,他一次比一次焦虑,他失去了北京假期里安静的表情,他终于变得像一头困兽。他对我说,明明,我不能离婚,对妻子的愧疚会虫子一样啃光我所有的幸福。我说,我不要婚姻,我只要和你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偶尔,能够见到你。听了我的话,他的头发刺猬一样根根竖立,眼睛冒出的光烫疼了我的眼睛。他说,求你,不要逼我。你要是真的爱我,你就离开深圳,要不然,我会发疯!他的样子,已经有了疯狂的迹象。我在海边的度假屋里辗转一夜,大梅沙的潮水起起落落,每一下,都冲刷着我的心情。第二天,太阳从海上升起,朝霞染红了海水。我选择了离开。我是真的爱他,我不希望他发疯。
  我努力地忘记沃西野,我在成都遇到了林林。跟林林结婚的前一天,我接到了沃西野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明明,我离婚了。沃西野的话是一句咒语,它开启了我密闭的记忆之门。汹涌的记忆洪水一样淹没了我。我终于明白了,沃西野留在我心里的,不是一个伤口,而是一个深渊,一个我躲不开的深渊。
  我离开了成都,在一个人人羡慕的童话前止住了脚步。
  我跟沃西野的婚礼,简单得像革命年代,没有婚纱,没有仪式,没有新房,除了舒晴,没有人祝福。但是,我很幸福。跟沃西野在一起,我的血管里流的不再是血,而是浓浓的蜜。
  巨大的幸福让我变成了盲人,除了幸福的光,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结婚没多久,沃西野告诉我,他跟随的领导被双规了,他失去了在官场的机会。他常常紧锁着眉头,眼睛里面空无一物。他的样子,拒我于千里之外,让我觉得任何一句话都是多余的。我责备自己没有用,爱他却不能给他安慰。没过多久,他说要经商,我觉得经商并不适合他,而且,我们没有资金。可他听不进去,他很快就辞职,注册了一个公司,他对一大笔注册资金的来源不置一词。
  我偶然听说了沃西野离婚的真相。我在成都的时候,沃西野的妻子跟一个香港商人跑了,那个香港商人,最早是通过沃西野认识他妻子的,和他妻子作了几年合作伙伴,爱上了他的妻子,跑来跟他摊牌,还给了他一笔不小的赔偿。
  我终于疑心到了沃西野的注册资金的来源。疑心让我心情灰暗的同时,眼睛变得明亮了。我看到了许多我一直看不到的事情。
  开了公司之后,沃西野就忙了起来,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即使见到他,也是半夜,醉成了一堆泥。我努力地理解他,他是一个失去了官场前途的男人,他想在金钱上获得自信。但是,我无意中发现,他在跟他的前妻做生意。我问他,他却矢口否认了,说我变得庸俗了。他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这是他最日常的表情,嘴角挂着嘲讽的笑,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他的这种表情,让我心情混乱。焦虑症再一次严重起来。沃西野不在家的日子,我翻出他在北京的照片,抚摸他脸上宁静的表情,可我混乱的心情无法平静。每一本写爱情的书,都写到结婚就结束了,书上的爱情,都停止在结婚的时候,没有一本书,教我如何在婚姻中保持爱情。很多次拿起电话,拨打舒晴的号码,拨到一半就放弃了,我知道舒晴和林林恋爱了。即使舒晴打来电话,我也是敷衍着说,我很好。
  我不得不在所有人面前扮演一个婚姻幸福的女人。
  沃西野跟前妻去新家坡度假的事情,我是过了好久才发现的,我无意中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他们度假的照片。当沃西野再一次否定他和前妻在新家坡度假的事情时,我的心一阵搅痛,眼睛发黑,足有三分钟的时间,什么都看不见。再次能够看见东西的时候,我看见沃西野的嘴角上翘着,嘲讽的笑容像一朵腐烂的花。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喉咙发硬。
  分居是我提出来的,沃西野不答应,我只好自己搬走了。分居一年之后,我们离婚了。离婚只是一种形式,我们的爱情,在分居的时候,已经是一棵枯死的树,花和树叶早已经落光,连树干里面的水份都蒸发干净了。砍掉一棵枯死的树,是不会感到疼痛的。疼痛发生在爱情之树枯死的过程中,这个过程,残酷得我不敢回忆。
  离婚是沃西野提出来的。离婚的时候他说他的公司破产了,没有财产可以分割。我当然知道,在分居一年的时间里,他把财产转移得干干净净。但是,我不想说。对我来说,失去爱情是摘除了五脏六腑,失去财产不过是搬空了房子。
  舒晴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地下室的窗户前发呆。说是窗户,其实只有一半露在地面,刚好能够看见移动在窗户外面的各式各样的腿。窗外是黄昏,地下室已经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懒得开灯。我的脑袋好像装了半瓶水的瓶子,一动就晃荡,水在瓶子里晃荡没事,在脑袋里晃荡是一种要命的感觉。
  “你和沃西野离婚都不告诉我。”舒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有一点陌生。
  “资讯这么发达,不告诉你也知道了。”我懒洋洋地说。
  “我不仅知道你和沃西野离婚了,我还听说你爱上了一个老头子!你到底想干什么?”舒晴的声音里仿佛有火花在飞舞,这在舒晴,是少有的情况,舒晴的声音一贯温暖湿润,像成都的空气。
  舒晴一定听了太多关于我的传说。比如说我离婚了,比如说我爱上了一个老头子,老头子其实只有四十几岁,他确实在追求我,但我并没有爱上他。在更早的传说中,我是可耻的第三者,破坏了他人的家庭,然后又欺骗了无辜的男孩,临阵脱逃,当了逃跑新娘,把一个好好的男人弄得神经错乱……
  传说听起来都是真的,传说里面最不真实的部分不是事件而是事实,事件大家都看见了,而事实,只有我最清楚。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我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女人,但是,没有人听我解释,即使有人想听,我也解释不清楚。离开成都的时候,林林扮演了一个被我伤害的角色,他脸色苍白,嘴唇失血,每一天,用酒精把自己灌醉成泥。他安心享受所有人的安慰,并且,他很快爱上了舒晴,他跟舒晴结婚,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永远不会承认他没有爱上我,他爱上的,只是自己的征服行为。
  隐藏在事件背后的真实,远比事件更丰富,可是,没有人想知道。因为真实并不美好,真实有时候很残酷。
  “那就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了,情况差不多就是那样。”我有气无力地说。
  “明明,你都三十岁了,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知道人家怎么说你吗?说你看沃西野落魄了就嫌弃他,说你利用一个老头重新回到了北京的主流媒体……”舒晴气喘嘘嘘,我知道,要把这些话告诉我,在舒晴也是一件费力的事情。
  实际上,沃西野并不落魄,他的财产,只是转移了,并没有失去一分一毫。那个传说中的老头,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有权有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公职人员,没有任何权势能帮我重回主流媒体,我应聘到北京的一个行业报纸当编辑,完全凭的是自己的努力。传说中的女人,不是狐狸就是妖精,根本和我不搭界。
  “我知道,在传说当中,我就是一个女陈士美。专门利用男人达到自己的目的。”我突然笑起来,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笑,仿佛当了女陈士美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你没事吧?”舒晴一定被我的笑声吓坏了,她的声音紧巴巴的。
  “放心吧!我早已经百炼成钢了!要真是传说中的样子,我早就功成名就了!还用得着住地下室?”笑过之后,我脑袋里面的水不晃荡了,我的心情也晴朗起来。
  “你看你把自己搞得,三十岁了还居无定处,真让人不放心。要不,我来看看你吧?”尽管隔着遥远的距离,舒晴声音里的柔软还是让我眼睛一热。
  “不用了,好好过你的幸福日子,我好着呢,没什么大不了的,太阳每天照常升起。”我跟舒晴开起了玩笑。
  “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傻了,太把感情当回事了,爱情不是绝对的,爱情不是空气,甚至都不是面包,爱情顶多是味精,有了更好,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舒晴这些话,也不知道对我说过多少遍了。舒晴说得没错,拿爱情当味精的人,总是生活得理智而正确。
  “我偏偏是一个把爱情当空气的人,我也拿自己没有办法。”我叹了一口气,舒晴在电话的那头也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叹气比说话更能表达心情。
  挂了电话来到街上,发现街灯亮了,街头的车像一条闪光的河流,人还是行色匆匆。初秋的北京,夜凉如水,我站在一个十字路口,耐心地等待红灯变成绿灯,然后跑步穿过马路,抬头看天,钢蓝色的天空中,月亮露出了大半个干净的脸。明天,一定是个碧空如洗的晴天。
  (完)
其他文献
很多人会问,什么样的建筑能代表老上海的风情。外滩?南京路?城隍庙还是大世界?在我的印象里最能代表老上海风情的当属石库门,那是平民百姓的居所,平实无华,而又仪态万芳,中国古宅的大门,英格兰的红砖墙,法兰西的拱卷,东西方的建筑元素如此不经意地被融合在一起。  石库门里曾经造就了上海的平民文化,亦中亦西,也留住了我童年的记忆,楼上阿姨旗袍披肩,从楼梯上缓缓而下,脚上的高跟鞋踩着天井的石板径直出了大门;隔
丫头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新公司的年会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表,因为才换工作没多久,所以很多同事都不认识。那种和一堆陌生人一起吃饭的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因此她的电话,多少给了我一点乐趣和开解。  “怎么了,丫头?”我在洗手间旁边拿着电话。  给我打电话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女生,我叫她丫头,大学毕业没多久,典型的80后。没换工作之前,她是我手下的小助理。虽然我大她几岁,但是因为咱平时就爱装嫩,所以掩
当前国有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面临着一系列的问题,集中表现在公司产权不明晰、资产配置不合理、社会负担重以及资金严重匮乏等方面,为摆脱困境,大部分国有企业都积极探索不同形式的改革,其中通过企业改组成为上市公司不失为一条便捷有效的改革途径。在国有企业改组上市过程中,由于受有关法规以及客观环境的约束,绝大多数企业都会面临资产重组和资产剥离等问题。在实务操作中,因缺乏一定的规范,剥离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如
中国联通拥有中国第二大的GSM网,市场占有率仅达到22﹪,与中国移动实力悬殊太大.联通在移动电话、固定电话、长途电话、IP电话上都没有形成绝对优势.CDMA是与GSM同属第二代移动
冬天又来临了,我们终于有时间围着火锅暖和一下自己疲倦的身体和心灵,抱怨为什么现实总是比理想要艰难得多.也许我们不再缺少物质上的财富,但我们的内心却总无法安定下来,于
他们是一群被社会抛弃的人,“将军”、“和尚”、“疯女人”和“呆子”,他们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同时也被束缚在一个特殊的空间——疯人院里,他们完全被隔离于现实世界,但是他们却对自由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所以,这些“精神病人”们,不断与年轻的医生和漂亮的护士斗智斗勇,在他们看来,追求自由最大的障碍就是医院里那堵厚厚的墙……    于是,这四个有着不同背景却拥有同一个目标的出逃小团队,在“将军”的带领下,一步
期刊
到圣彼得堡,自然要去看名闻遐迩的冬宫。  没想到,汽车一拐上涅瓦河畔的大道,还没见到什么巍峨的高楼,导游就伸手一指:喏,这就是冬宫,冬宫,就是这样低矮地蛰居在平静悠悠的涅瓦河畔的建筑?心里暗想:我们外滩哪一幢高楼都比之高大伟岸雄奇得多了。然而再仔细地端详,冬宫的富贵华丽、恢宏精美的气质就愈益浓郁生发,那种辉煌夺人眼球,摄人魂魄。  确实不能小看了这仅有三层的楼房。它沿涅瓦河一字排开,长约230米,
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质特征之一,这首先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性质所决定的。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无产阶级的世界观,它的任务就是用关于自然、社会、思维最一般规律的知
有那么一个人,似灯塔,为我指引方向;有那么一个人,似晨曦,帮我驱散阴霾.成长路上,幸好有你!rn“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每次因考试失利而面对各种指责、感到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