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色盲岛”,看到生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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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登上那架四人座小飞机前的最后一分钟,比利时摄影师桑妮·德怀德(Sanne de Wilde)都不知道自己最终是否真的能够成行:除了每2至3个月有一班渡轮,这条从波纳佩岛启程、每两周才有一班的航线是前往平格拉普岛的唯一方式。而此时,唯一的飞行员正在罢工——他要求加薪,否则拒绝续签工作合同。
  这是2015年10月的一天。从居住的荷兰阿姆斯特丹到美国洛杉矶,再到夏威夷,然后是马绍尔群岛的马朱罗环礁,再到夸贾林环礁……经过了1万英里的跋涉,如今,德怀德终于来到了密克罗尼西亚联邦的波纳佩岛。她从来没到過这么远的地方,但她还想走得再远一点点。不过眼下,她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飞行员的决定。
  1
  
  平格拉普岛位于西太平洋的岛国密克罗西尼亚,是一个由珊瑚礁形成的环状岛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里都称得上是“人间天堂”:纯净的天空,乳白色的沙滩,湛蓝而清透的海水,五彩缤纷的珊瑚和小鱼;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间,羽毛鲜亮的鸟儿欢快地唱着歌……
  这个从未被任何工业入侵的美丽小岛至今保持着最原始的自然风貌。但对于岛上的许多居民来说,眼前这些色彩斑斓的景色却是另一番模样:在这里,大约每12个人里就有一个人是全色盲,这意味着,他们看不到任何颜色,黑、白、灰,是世界的全部色彩。
  作为一种罕见的遗传性疾病,全色盲是色觉障碍中最严重的一种,在世界范围内每3万人中会有一例。而在平格拉普岛,全色盲的发病率约在5%~10%,近三分之一的人都是全色盲基因的携带者。
  1996年,英国科学家奥利弗·萨克斯(Oliver Sacks)发现了这一奇特的现象。在平格拉普岛以及与其邻近的波纳佩岛上实地考察后,他出版了一本题为《色盲岛》的书,记录了自己在这片神秘土地上的经历。这是这里第一次为世人所知,“色盲岛”的名字也从此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地理位置实在太过偏远,又或是“一个没有颜色的世界”有些太不可思议,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平格拉普岛仿佛被世界遗忘了。但色盲岛一直都在那里,更像是一个神秘的、传说般的存在。
  至少对桑妮·德怀德来说是这样。几年前,她受邀参加了一档电台访谈节目,分享自己拍摄过的一些摄影项目:来自萨摩亚的白化病人、中国的“小矮人王国”(侏儒症患者)……节目结束后,她收到了一位来自比利时的年轻听众发来的E-mail:“我有一个故事要讲给你。”
  
  那是一位全色盲患者。从他那里,德怀德知道了平格拉普岛的存在,也知道了当年奥利弗·萨克斯的旅程。她一下就被迷住了:“一个人的生命中没有任何色彩,是什么感觉?如果‘颜色’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单词,‘颜色’本身还有价值吗?”
  作为一位绘画出身的摄影师,德怀德对色彩的表现有着独特的感知。另一方面,一直以来,她都对基因给人们带来的影响十分着迷(这一点从她的几个拍摄项目主题也不难看出)。这一次,这个来自听众的故事让她为自己的兴趣找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合:“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给我送上了一份礼物。有时候一个灵感就在你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徘徊,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一听到平格拉普岛的故事,我立刻就决定,我必须去摘下天空中的这颗星星,抓住它,让它指引我。”
  时隔20年,德怀德踏上了萨克斯曾经走过的路,决定重访“色盲岛”。临行前,她给萨克斯写了一封信,而此时,饱受癌症折磨的萨克斯已经病危,不能给她回信了。
  2
  在数天近乎绝望的等待之后,飞行员终于在最后一刻同意起程。经过170英里的飞行,德怀德终于站在了平格拉普岛的土地上。
  很难想象这是21世纪的今天会出现的景象:岛上只有一条街,两间教堂和一所小学。没有商店,没有餐馆,也没有旅馆。和20年前萨克斯到访时相比,这里的时光似乎定格了。
  
  岛上约有220位居民,人们靠打渔和采摘树上的椰子、香蕉等果实为生。因为没有工业、制造业,生活用品全部依靠进口。这里民风淳朴,生活宁静而简单,一家几代人住在一起,自给自足。偶有外人上岛,便会被分配至各家,每家轮流接待一两位客人。
  和当初萨克斯的到访一样,德怀德也得到了大家热烈的欢迎——接待她的人家特意杀猪设宴,视她为家庭的一员。因为岛上的淡水中含有某种特殊的细菌,外人无法习惯,岛民们总会热情地为她摘来椰子,请她饮用椰子水。
  据考证,在成为“色盲岛”之前,平格拉普岛上住着近1000人,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已经有800多年。1775年,一场台风袭击了小岛,90%的岛民因此丧生。台风也摧毁了岛上所有的植被,活下来的人们随之陷入饥荒之中。最后,整个岛上的幸存者只有20余人,其中一人,是小岛的国王,他正是全色盲基因的携带者。
  由于地理条件和宗教因素对通婚的限制,人们只能彼此结合,传宗接代。“几十年后,人口恢复到了100人,”萨克斯曾在书中记载,“然而这场英勇的繁衍,与必然而然的近亲结合,却使得新的问题由此产生。”数十年的近亲繁衍使岛上的人口日益增加,但可怕的遗传性疾病也开始显现:第一个全色盲患儿出生在1820年,此后几代,全色盲患者的数量不断上升。
  现代医学证明,一个有正常色彩感知能力的人,需要视网膜上有红色、绿色、蓝色三种不同视锥细胞的精密配合。而患有全色盲症的人,视锥细胞缺少或失效,仅能依靠眼球中的杆状细胞来感受视觉影像、光线的强弱。因此,和人们通常的印象不同,这类色盲患者不仅仅是分不清颜色:他们通常还存在视力差、畏光、眼球震颤等症状。   在永远阳光灿烂的热带岛屿,这给平格拉普岛居民们的日常生活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在他们眼中,白天的世界就像是照片曝光过度了的样子。他们几乎无法在户外睁开眼,所以你很容易辨认出这群人:他们必须不断地眯眼、眨眼。”德怀德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由于视力太差,许多全色盲患者甚至无法完成基本的劳作,更不用说开车了。对他们来说,太阳镜可以极大地改善“昼盲”的症状,但岛上绝大多数全色盲患者都没有——事实上,由于普遍受教育程度较低,岛上的人们大多并不清楚全色盲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今天,许多人都认为这是来自某位神灵的诅咒与惩罚。
  德怀德在平格拉普岛和波纳佩岛上待了近一个月——自从有了轮船和那架四人座的小飞机之后,不少平格拉普岛的居民都搬到了生活更为便利的波纳佩岛。在岛上的日子,她拍摄了当时在两个岛上的每一位全色盲者——总共40人,用相机记录下了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眼中的世界。
  
  对全色盲患者而言,所有的东西没有颜色,只有明暗、深浅,仿佛传统胶片摄影中黑白灰构成的世界。为了呈现出他们眼中最真实的样子,德怀德一改自己擅长掌控色彩的风格,开始拍摄黑白照片。有趣的是,许多岛民声称,红色是他们“看见”最多的颜色,于是,德怀德又给镜头加上了一层红外滤镜:在滤镜的作用下,绿树变成了梦幻般的粉色;天空时而是红色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时而是橙色的,然后又慢慢变成蓝紫色……
  这是传统认知之外的另一个“彩色世界”。这是一个常人看不到的美丽世界。
  3
  从色盲岛回到阿姆斯特丹后,德怀德与荷兰一家专门针对全色盲症的公益组织合作,开设了有关色彩、绘画的工作坊。作为艺术实验创作的一部分,她请来一些全色盲患者为自己在岛上拍回的黑白照片涂色。尽管不知道颜色究竟是什么,他们还是根据自己的理解为一只狗头画上了黄色的脸和红色的口鼻,为鹦鹉涂上了五颜六色的羽毛……同样有趣的是,红色也是这里的全色盲患者最爱使用的颜色。
  
  “其实拍摄这些照片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一个重新发现色彩的过程。”在岛上拍摄时,德怀德完全不知道照片最终呈现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每一样东西在红外滤镜的影响下会出现什么颜色,这让她每次按下快门,都像是一次奇妙的冒险。而那些全色盲患者的涂色作品,在她看来与小孩子画画有几分相似,“大人们常常会说,你这里画得不对,‘你怎么能画一个紫色的太阳呢?’可我想告诉他们,没有什么不对啊!不同的人看东西有各自不同的角度,这才是丰富多彩的。”
  虽然看不到任何颜色,全色盲患者们也在努力地适应着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尽管看到的一切更接近于不同程度的灰,他们也有自己记忆和理解颜色的方式。
  “红色是爱的颜色,代表着热情,对生命的欲望,以及危险。我们常常會把红色和社会主义、革命联系在一起,不过有时候也会想到超市大减价的标签。”那位给德怀德提供了色盲岛线索的听众罗埃尔·范吉尔这样描述自己对红色的理解。在日常生活中,他会记下自己每件衣服的颜色,加入别人有关颜色的讨论,甚至学会了用电脑软件调色——只要记住RGB一类的参数,他也能调出“正确的颜色”。
  而每次被问到最喜欢的颜色,他总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橙色”——因为他喜欢吃橙子,而且橙色(orange)这个词读起来也很好听。“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需要为这个问题准备一个答案。”
  “你可以认为,我眼中的世界是枯燥的、老旧的,或者是假的。不管怎样,我也不知道其他的了。我做的梦甚至都是黑白的,对我来说,这种单调是正常的。”范吉尔说。“如果有一颗药可以让我看到颜色,我很愿意吃下去。但如果从此不能再回到我的黑白世界里了,我宁愿放弃这个机会。我担心我不会喜欢那个‘新世界’。”
  而对于远离城市现代生活的色盲岛岛民们来说,他们的生活可能还更惬意一些。虽然白天强烈的光照让他们视力减弱,但这丝毫不妨碍小孩子们出去玩耍、打闹;也不妨碍人们无比灵活地爬上树去摘椰子,感受着树叶间透出的一束束阳光。
  许多岛民告诉德怀德,绿色是他们最喜欢的颜色:“我想这是因为绿色是他们身边最多的颜色,他们喜欢那些繁茂的树林、植被,尽管看不见,但他们喜欢那种色调的感觉。”德怀德说。
  
  4
  回到荷兰后,德怀德曾联系过一些公司,希望为岛上的人们募集到一批太阳镜或是染色镜片,帮助他们在白天也能“看见”,但一直没能成功。“我也和那家针对全色盲群体的公益组织一起想办法,希望能做点什么帮助他们。但工作人员告诉我,在现阶段,直接给岛民们带去镜片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岛上没有相关的资源、设备,人们也没有足够的常识,如果使用方法不当,可能还会给他们的视力造成伤害。”德怀德说,“我希望有一天能找到人资助一个好的解决办法,那时候再回去帮助他们,就可以不再是空着手去了。”
  2017年7月,德怀德将自己在平格拉普岛和波纳佩岛上拍摄的照片、请全色盲患者涂色的作品以及相关的访谈、记录等等结集成册,她给这本书起名为《色盲岛》,致敬20年前奥利弗·萨克斯的发现——后来她才知道,就在她出发的那一周,萨克斯在纽约平静离世,享年82岁。
  直到今天,他当年留下的记录和影像仍是有关色盲岛最权威的科普作品。在他的笔下,这里并非只是一个充满遗传疾病的奇怪小岛;这里的人们,也远非“色盲”可以定义。
  他在书里写下了这样一个故事:当年,萨克斯与同行的研究人员来到岛上,当地的全色盲导游詹姆斯曾这样向他们介绍:“岛上有几种红色花果,在某些光线条件下确实可能会分辨不出它们。但除此以外,基本上其他的东西都是绿色的。”
  “但是香蕉呢,比方说——你能分辨出黄色和绿色的香蕉吗?”同行的美国眼科专家罗伯特·华瑟曼问。“不一定总能分得出来。”詹姆斯说。“可能对我来说。‘淡绿’和‘黄色’差不多。”
  “那你怎么能看出来香蕉是不是熟了呢?”“詹姆斯以行为作答,他走向一棵香蕉树,经过仔细挑选,拿回了一只鲜绿色的香蕉。华瑟曼心怀疑虑地剥开了香蕉皮,小心地咬了一口,然后立刻大口地吃掉了它——味道非常美。“你看,我们不仅仅根据是黄色还是绿色去判断香蕉的生熟。我们会看、会感受、会闻,然后我们就知道了——我们会考虑一切因素,而你们只看颜色。”詹姆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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