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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牧民用板车和大大的白铅桶从远处的河道里取来生活用水。

房墙搭建牢固的另一个关键部位是房门,由于房门使用频率很高,因此房门的横平竖直及牢固不晃动是今后使用功能中的重点之一。在拼接完房墙板块后,夫妇俩齐心协力地固定住门框。门框和双扇门板为松木材质,门板上绘有朱红底色、湖蓝勾边的简洁图案。为防狂风严寒,哈萨克毡房的房门都比较小,另外为防止积雪堆积影响开启,房门底部均有门槛,房门与房墙栅栏等高,宽约0.8米,门多开向东南,以避北风。门框与房墙之间用毛绳绑扎固定。
房墙与房门固定完毕后,接着就是毡房骨架穹形“顶圈”的搭建。顶圈犹如一顶哈萨克男人的帽子,由6根细圆木拱型交叉窝成半圆形,嵌在圆形木圈底座的顶上,顶圈覆盖在毡房房杆顶部呈锅底朝天状,圆形底座边框上有很多孔眼,是与房杆连接的构造。房杆长度约3米,靠毡房墙篱的一头弯曲,接近顶棚的一端则笔直细圆,仔细往上观望,房杆顶端插入直径1米左右的圆形圈顶边框的孔眼内,用房杆固定住顶圈的四个支点,然后就可以开始一根一根地穿插绑接房杆了,房杆的下端用细毛绳捆扎固定在房墙的栅栏顶端。


草原美食,奶疙瘩、油炸奶果子、奶茶、冰糖、饼干等。
经过数小时搭接绑扎后,66根房杆共同撑起了这组穹形屋顶框架。绑扎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细毛绳搭接房杆和房墙的交接处,中间没有使用一枚钉子或其他金属件。
看着眼前的这个红色骨架,分明就是一件艺术品,线条简练而优美,内容直接而无冗赘,所有的一木一绳都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毡房不愧为哈萨克人智慧的结晶,是游牧民族千百年来文明发展史上的精髓。
草原上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是最开心的,当父母忙碌着搭建毡房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也没闲着,追逐嬉闹,在草地上打滚,逗得家养的小狗都跟着激动起来,连声的稚嫩吠叫引得小主人更是兴奋,一把抄起小狗肥嘟嘟的肚子仰面抱入怀中,被小狗直接来个嘴对嘴舔了个正着。
在随后的行程中,我经常出入哈萨克毡房,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每天太阳刚爬上山坡的当口,毡房外一堆堆高矮胖瘦、各具模样的白色铁皮桶,静静地等候着女主人来喂给它们新鲜的马奶、牛奶和羊奶。哈萨克女人们会用长长的木杆顶起毡房圈顶上的毡子,为屋子通风采光;毡房中第一缕晨光亲吻在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上,房中的老奶奶会顺手点燃一支香烟,无声无语安静地坐着,似乎在默默地回顾着她的青春年华;娃娃们蹒跚地抓起奶饼,咕嘟咕嘟喝着奶茶,悄然地在屋顶下茁壮成长;女人们为家人端上喷香的羊排和抓饭;男人们坐在毛毯上弹起悠扬的冬不拉,唱上一曲心爱的民歌:远方的客人呦,你莫走,马奶酒中有我们的爱和泪水呦。
跑起马、跳起舞,参加一场哈萨克婚礼
筑巢引凤,漂亮的毡房搭建完成后,就迎来了哈萨克年轻人一年中夏季婚礼的高潮,草原上富有哈萨克特色的婚礼将会在蓝天下隆重地举行。
我参加过多次城市婚礼,但这样在以天为媒、云为裳、地为桌、河为酒的辽阔草原上举办的哈萨克牧民婚礼,我还是第一次。
今天成亲的年轻夫妇是古丽扎提和巴赫。人与人的交往讲究缘分,前几日我还在几千公里以外的东海之滨,而今天却能参加他俩的婚礼,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机缘。昨天在与他们相隔几百米的邻居口中得知今天会有一场热闹的哈萨克婚礼,我丝毫没有犹豫,当下就决定多住一日参加他们的婚礼,这个计划之外的偶遇让我惊喜又有些期待。
一早来到婚礼现场,我坐在连绵起伏的翠绿草地上翘首等待着新娘的到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陆续赶来,大多数人是骑着自家的骏马姗姗摇来的,就连两三岁的娃娃也是由长辈拥着,神气笃定地端坐在马背上。大伙到来之后都把马匹拴在主人家的马绳上,不一会一遛长绳上就拴上了好多匹马,人喧马嘶的热闹劲儿不亚于城市停车场。我去几个毡房观察了一下,新婚毡房中聚集的都是女性长辈,辈分小的聚集在其他毡房内,男性也按辈份分坐,大家都围坐在毛毯前喝茶聊天,等候婚礼仪式的正式开始。
上午11点刚过,我随着从五六个毡房中拥出的兴奋的人群走向山头,看到远处山脉下一条蜿蜒的土路上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和一群摩托缓缓驶来,接新娘的车队过来了。不多时,迎亲队伍就来到眼前,盖着白色头巾的新娘由旁边两位同样带着白色头巾的伴娘搀扶着下车,走在队伍的最前端,三人身后跟着一拨披红挂绿、青春可人的哈萨克姑娘。与汉族婚礼不同,新娘是由新郎家的女性亲属迎接而来的。
整支队伍步履轻松地穿过长长的草场,新娘一行来到主毡房,也就是新人的“婚房”前驻足停下。这时毡房前聚拢了所有参加婚礼的人群,大家呈半月状围裹住新娘与伴娘三人。经过片刻喧闹,等大伙都席地坐定,婚礼仪式开始了。在人群中央盘腿而坐的是婚礼的“司仪”,一位能说会道的年轻小伙子,手中拿着写满文字的纸张用我无法听懂的哈萨克语念念有词地诵读着,而围坐半圈的人群看着新娘,间或爆发出一阵阵善意的笑声。司仪旁的小伙还不时轻轻挥动一下系着红绸巾的小木棒,新娘与伴娘三人在司仪的话语段落停顿处总是深深地一鞠躬。
我轻声询问宾客,原来这是新郎写给新娘的书信,信中内容除了有表达爱慕之意外,也有婚后尊敬父母、勤俭持家之约。虽然我不能听懂,但看着大家鸦雀无声,以及新娘频频曲身弯腰,鞠躬行礼的情形,还是感到了这一刻的庄重,不由暗自猜想,这时在白色头巾下的新娘脸颊,究竟是绯红羞怯的,还是激动欣喜的?这个仪式是新郎全家及周围睦邻接纳新妇的开端,是新娘踏入夫家的见证。
对比我们生活中常见的汉族婚礼,哈萨克婚礼过程有着不少异曲同工的环节。从宋代开始,汉族婚礼由繁复的“六礼”简并为“三仪”,而从汉代已经流行的“亲迎”环节中的“撒谷豆”一项一直保留改良到今天。撒谷豆即是将所盛之谷物、豆子以及金钱、果子等物望门而撒,据说是用以攮避阻挡新妇进门的煞神;而且豆与谷都是多子的植物,所以也寓意多子多福。今天哈萨克的婚礼上也有这一仪式,新郎的姑妈手捧果盘,在司仪朗读完新郎的书信后,姑妈挥手将果盘中的糖果朝人群中扬撒开去,大家嬉笑言开地争相抢接。在随后新娘的嫁妆——一匹用卡车装着的骏马到来的时候,姑妈也以抛撒糖果作为迎接的礼节。 另外一个过程是新娘“进屋”。 以往汉族婚礼是新娘到男方家后,由新郎家女眷亲自打开轿门请下新娘,再由男方家一位有福气的女性长辈将一段打成同心结的红绳带交给新郎新娘,二人之间互牵着红绳进屋拜堂。而哈萨克的形式则是:在司仪宣读仪式及姑妈抛撒糖果结束后,新娘由两位伴娘左右搀扶,三人由众多女宾客簇拥着来到新婚毡房的门前,由毡房中的女性长辈祝福后,跨入毡房门槛,完成进屋仪式。
新人的毡房由一幅红色的落地帷幔分隔成大小两个区域,新娘和姑娘们拥挤在较为狭小的空间里,它是新娘和闺蜜们的私密场所,大的空间招待宾客中的年长妇女。奶茶、油果子、炒米、水果糖和大块的牛羊肉是婚宴的全部食物,因为哈萨克族信奉伊斯兰教,所以婚宴上不提供酒精饮料,端茶送水招待客人的是族中的年轻姑娘和小伙子,婚礼上长辈们的茶是由姑娘先沏好后再由小伙递上的。
新郎并不参加婚礼的这些前期过程;所以一直到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新郎是哪位,出得毡房,有宾客介绍:“那就是新郎。”我顺着手指望过去,有些吃惊地看到新郎一身便装骑在一匹骏马上,似乎是赶着羊群刚回来的模样,要说新郎唯一与平时不同的地方,可能是今天穿着一双皮鞋而不是通常的长靴。
也许普通人家更多的是注重将来的生活,新郎不会因为今天的婚礼而放弃例常的家庭放牧劳作,也不会为了面子去缝制、购买或租借一套哈萨克礼服。在这样的婚姻中,性、养育娃娃和增加劳动力是重点,哪怕是大喜日子,一天的牧活该完成的还得完成。
新娘最显眼的装饰就是头上的洁白钩花头巾。除了这块标志新妇的头巾外,一件紫色修身衬衫和黑色西装裙就是新娘今天的嫁服。从今天起,这个美丽的年轻姑娘就要担负起一个牧民家庭中女主人的全部劳作了,今后孩子、牛、羊、马会占据她生活中的大部分时间,答应这门婚事就意味着对游牧生活一辈子的承诺。
毡房外亲戚朋友在帮忙准备宴请宾客的羊、牛肉,简易棚下大锅的滚烫羊肉汤“噗嗤噗嗤”地翻滚着。喝完茶,宾客们三三两两聚到毡房外、草地上,妇女们说着家常,男人们打着扑克,下午的光阴就这样在温暖的阳光下幸福地缓缓流过。
这时婚礼助兴节目开始了。据说汉族婚礼从唐代开始有“婿骑马绕妇车三匝”的婚俗,是受北方游牧民族典礼中骑马绕物之风俗所染,而哈萨克族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连幼小的孩童都能坐在马背上,所以哈萨克婚礼上的赛马仪式绝对是不可或缺的。
新郎与伴娘们打头,一前一后骑在装饰了喜庆花色羊毛坐垫的骏马上飞驰出去。一群青年男女策马呼啸着尾随其后,那场景是“马蹄声声催人急,疑是天兵云上来”。当密集的马队一字排开,围绕山谷转个圈后又迎面飞奔而来时,新郎的俊武洒脱羡煞了大家。在这个婚礼环节中,新郎无疑充分地向宾客们展示了自己的雄性风采,让大家对这个新婚小家庭今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我们的司机在婚礼中玩得很开心,赛马表演结束后,他把车子开到毡房旁的一块空地上,打开所有门窗,开大音量放起了乐曲。在哈萨克民歌的动人曲调声中,宾客们蜂拥出门,围拢在草地前。而伴娘及年轻姑娘们随着紧密的节奏大方地率先登场亮相,有的展开柔软的双臂,有的踢起高挑的双腿,犹如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金鹰在草地上迎风舞动,又如一对对骄傲美丽的天鹅正顾盼生姿。此时新娘也踏着轻快的莲步旋入草地舞场中央,娇俏曼妙的身影瞬时吸引了每个人的视线,新郎紧随其后入场,大家在旁边不停地鼓掌助兴。
热烈的哈萨克民族舞蹈后,缓缓响起了轻柔的乐声。新时代的哈萨克牧民一一组对,跳起了浪漫的慢三,新人则含笑默默地互相凝望着,从今早开始直至此刻,两人的手才终于触碰到了一起,心中的话儿只有用眼神互相倾诉。回望我的镜头,他们给了我甜蜜的答案:从今天起羊儿有了妈妈,我们从此一起骑着马儿去放羊。
喀拉峻在哈萨克语中的意思是“山脊上的莽原”,它位于新疆伊犁河谷海拔2000~2800米之间,属于高山草甸草场,其南北宽约3~6公里,东西长约40公里,是东西走向的天然优质牧场。每年从6月开始,附近的牧民就会沿着固定的路线陆续转场到这里,让牲畜增肥贴膘。
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缓缓地往前行进,远处山峦起伏,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片片积雪反射着略微晃眼的亮光,苍茫的灰绿色山体匍匐着蜿蜒伸向视线的尽端,几只苍鹰在不远的草坡上吁地掠过。耳旁传来汪汪的几声吠叫,翠绿欲滴的草场上飞扑过来几只头骨庞大的牧羊犬。
我们站上一处高坡,环视眼前的大地,云朵下白色毡房的上空光影飘逸,明暗间瞬息转换着草场上万物的色泽。我转过身,看见百米外有奔腾的马蹄和硕大的牛犄角朝这里靠拢。“叮零当,叮零当”的铃声涌进耳膜,牛犄角后小山似耸立着的驮包晃晃悠悠地移动过来。随着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我的心情开始躁动起来,内心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快去吧,哈萨克游牧史的大门向你打开了。
全家搭建哈萨克毡房
今年春天雨水丰沛,牧草长势特别旺盛,转场的牧人在牛脖铃铛的脆音声中打着兴奋的响哨拖家携口地赶往夏季家园。别看牛儿驮着一座小山行进,当它撒开腿往前急颠的时候,我的两只脚是跟不上它的,一转眼这队人马就走远了。我紧忙跳进吉普,赶上前去。没走多远,翻过一个山坡,就看见一处平地上已经有人就地竖起了烤馕炉,这是哈萨克女人在为担负着转场重任的男人们做馕饼。穿行过袅袅炊烟,为奔波的汉子和他们的搬家伙伴们留下影像后,我在一处刚开始搭建的毡房前停顿下来。
这家人从冬牧场迁徙过来后在此搭建起毡房,整个家庭会在这座移动房子中度过夏天;全家一家四口,父母带着两个娃娃,另外有姑姑从附近的草场赶来帮忙。哈萨克自住毡房基本都由家家户户的主人们亲手搭建,毡房大小是根据家庭人口和经济条件决定的,面积的计算按照房墙的块数决定。毡房一般有四种形式:简易的小毡房及四块、六块、八块房墙的毡房。简易的小毡房一般用于临时性居住或野外休息用途,没有房墙。而从四块起由房墙作为支撑主体的毡房是典型的哈萨克住宅,毡房由围墙、房杆、顶圈、房毡、门组合而成,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部为圆柱形,上部为穹形。这户人家今天搭建的就是这样的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