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黄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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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伊是出版社的一名普通编辑。他出生于1929年,广西人,毕业于中山大学文学院。曾在中国青年和人民文学两家出版社当过文学编辑,已从事编辑工作40余年。他为人淡泊名利,不计职位高低,正直豪爽,富于同情心,乐于助人,这些都在出版界受人称道。
  下面根据笔者了解,写了一些关于他的轶事,限于篇幅,只不过写了一鳞半爪。但从中已可看出这位普通编辑的高尚情操和优秀品德。
  
  计名利地位,甘于“跑龙套”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青年出版社在出版优秀文学作品方面,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三红一创”、《李自成》、《烈火金刚》、《朝阳花》、《红旗飘飘》等一大批优秀文学作品的出版,为教育几代青年成长作出了重大贡献。黄伊当时正在中青社文学编辑室工作,这一系列的作品,几乎都是黄伊约的稿,或参加编审的。他虽是当时编辑室唯一的本科大学生,但却从不计较名利地位,安心地做着室内的一切杂务,除了参加编辑加工外,还承担了约稿、出差、公关乃至到行政部门领个笔记本和红墨水之类的杂事。他善于结交新闻界朋友,经常在报刊上发表介绍中青版新书的文章。因为文章简短,被社内一些人讥为“豆腐干”文章。这是其他编辑都不屑干的事,但黄伊却乐此不疲。其实编辑写这类新书出版消息,乃是我国出版界的优良传统。当年鲁迅、邹韬奋、叶圣陶、茅盾、巴金等大作家、大编辑,都曾写过大量此类文章,并把它视为编辑应尽的职责。前些年老出版家范用还在三联书店编辑出版了一部《爱看书的广告》,具体刊载了我国编辑家出版家所写的几百篇图书广告词。从这件小事中,我们也可以看出黄伊的读者意识高人一筹。
  
  千里迢迢下农村,为了找柳青约写《创业史》
  
  很早以前,有人曾把编辑称作“老爷”,因为他们常常坐在办公室里,一杯茶、一支烟,打扫卫生有专人,也很少出门去找人写稿。但上世纪50年代初,中国青年出版社改变了这一作风。他们提出“开门办社”,让编辑出外组稿。一次,文学编辑室主任江晓天听到作家柳青已去陕西农村落户,他预计此行必有一部巨著出手,便赶快命黄伊跟去陕西。黄伊二话没说,当即买了火车票赶去陕西,当他下到目的地以后,才发现自己已到了最基层的农村了。那里交通不便,人地生疏,和当地农民语言又很难交流,最后总算找到了这位大作家的家里。那时柳青也初来乍到,根本谈不上写稿。黄伊向他约稿,他说:“我刚下来,好比种子方才播下,还未发芽,哪里谈得上收获,您来得太早了……”但黄伊不依不饶,使出了浑身的公关本领,终于把柳青说服。双方约定,柳青的稿子不论何时写好,一定交给中青社出版,时间不限。就这样,黄伊带回去一份约稿合同,欢天喜地地回北京交了差。过了几年,柳青如约交稿。1960年5月,这部描写农业合作化的优秀创作《创业史》,终于在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和作家梁斌商谈修订《红旗谱》
  
  《红旗谱》和《红日》,一起出版于1957年,60年代初,《创业史》和《红岩》相继问世。这四部优秀读物,立刻震动文坛,被评为“三红一创”,誉满全国。
  “文化大革命”中,中国青年出版社停业了10年,这些优秀读物,都曾作为大毒草,被批得体无完肤。《红岩》作者之一罗广斌,还因此遇害。粉碎“四人帮”以后,这批好书都陆续重印。读者如饥似渴,盼望出版社早些将它们重版出来,新华书店更是不断催促中青社早日供应,可是那时《红旗谱》责任编辑肖也牧已故,于是编辑室主任把责编任务交给了黄伊。按照一般惯例,这部已被社会肯定的经典读物,责编只要在重印责任单上签个字,就可付印。但黄伊认为时隔10年,还应重新看他一遍,才可放心。于是他以最快速度,把全书通读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书中有些地方必须修改,特别是作品中所用的冀中高阳鑫县一带的一些土话,读起来很是别扭,于是趁此机会加以修改,使其更加流畅。但他有点怕见梁斌,心想如果谈崩了岂不伤了感情,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黄伊还是决定去找作者。在“文化大革命”之前,黄伊曾受命去保定找过梁斌,那是为了一件出版社与作者之间不太愉快的利益问题,本是棘手之事,社里认为黄伊有公关方面的能力,也许可以谈妥。果然黄伊和梁斌谈得很愉快,疙瘩解开了。这时梁斌已迁到天津。黄伊说明来意,告诉他粉碎“四人帮”之后,书荒严重,《红旗谱》可能还要大量印行,但已过了十多年,他看到有些内容尚有修订必要,何不趁此机会,修订一下,使它更加完美。梁斌见黄伊态度诚恳,言之有理,欣然同意,表示要再从头看过,把有些地方加以修订。黄伊再三道谢,辞别回社。过了一段时间,黄伊不见梁斌把稿交来,而发行部门和书店又来催逼,使他如坐针毡。又过了一些日子,传达室同志突然说有一位同志来找黄伊。黄伊出去一见,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梁斌。老友相见,格外亲热。梁斌把修改好的稿子交到黄伊手里,略谈片刻,匆匆辞去。这回黄伊可来了精神,不顾白天黑夜,加紧审读。当他看到这部作品已无懈可击,便很快签字付印。就这样,《红旗谱》的修订本终以更完善的版本与读者见面了,随后又印行了几百万册。
  
  帮助弱势作者出版作品
  
  中国青年出版社在出版界虽不像商务印书馆那样资深,也不如人民文学出版社那样编辑力量雄厚,但在作者关系和对待新作者的态度上还是闻名遐迩,一些作家都愿把自己新作交给中青社出版,有的新作家也慕名而来,吴越便是其中一位。
  吴越曾在监狱里度过了20年。他曾是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的成员,语言基础相当扎实,历史知识也极渊博。他利用劳改空隙,以章回小说体裁,偷偷地写下了一部百万字的《括苍山恩仇记》,平反出狱后,他以妻子楼兴娟的名义,试探着来中青社投稿。此时文学编辑室编辑个人手头都有稿子要审,面对这一大摞稿子大家都怕一二手就得花上很长时间才能看完。主任指定了一位编辑初审,那位编辑迟迟不敢动手,而黄伊手上也有急件正在处理,但他爱管闲事,不时去翻看这部厚厚的原稿,并且提醒那位编辑不要随便退稿。为了慎重,此稿后来经过四位编辑审读,但四人意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有修改基础,可出;一派则持否定态度,要退。主任命黄伊也审读一遍。黄伊这回可以名正言顺地审读了,他一上手便一口气把它读完,越读越觉得喜欢,章回体小说中青社还未出版过,小说内容是描写清末太平天国失败后,浙江缙云地区农民与地主之间的矛盾斗争,主题思想明确,文笔流畅,结构完美,只是内容冗长,对男女之间露骨的描写也过多,如能下大工夫把上述缺陷加以删改,不失为一部优秀作品。他把这些写成书面意见,主任完全同意,请黄伊接待作者做一次长谈。后来吴越抱着喜悦的心情,登门来找黄伊。黄伊原以为作者是女的,一 见吴越,感到奇怪。吴越解释怕出版社不肯接受犯过“错误”作者的作品,故以妻子名义先来试探。黄伊对这位头发秃顶、未老先衰的作者十分同情,对他以这样巨大的毅力在铁窗中写下这百万字巨著顿觉佩服。于是二人进行了很长时间交谈,吴越对黄伊这种坦诚态度感慨良深,觉得中青社果然名不虚传。遂抱回原稿,按编辑室意见进行了较大修改。1983年夏,这部作品终于问世,印数高达百万册。
  
  为身处逆境的作者送温暖
  
  著名作家王蒙,50年代因发表《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而被错划“右派”。此前,他曾交中青社一部长篇小说《青春万岁》,中青社准备出版,但因此不得不退稿。60年代初,政治气候稍有宽松,一些“右派”的作品已有出版,黄伊立即去找王蒙,商量是否趁机出版《青春万岁》,王蒙很是感激,便着手修订原稿。但好景不长,终因形势再度变化,未能如愿。“文革”前夕,王蒙不想再在北京过平稳的生活,想去新疆落户,此事被肖也牧和黄伊得知,连忙告诉江晓天,但此时江晓天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正受处分,觉得自己不便出面,就叫肖、黄二人弄个车去送王蒙远行。到了王蒙出发那天,江晓天以个人名义,找到出版社一位热心司机,让肖、黄二人去到王蒙家里,帮着他连人带行李一起送到北京火车站。就这样,编辑和作家相对依依不舍,互道珍重,含泪而别。黄伊在王蒙走后,长时间惆怅不已,若有所失。王蒙到新疆以后,生活十分不易,朋友之间也很少通信。终于雨过天晴,黄伊辗转得到王蒙信息,连忙写信告诉他中青社已复业,自己也已回社,希望再度合作。王蒙也很高兴,立即复信告知已写成另一部长篇,正待定稿。黄伊便通过组织邀他来北京修改。就这样,分别多年的好友,又在首都相逢。
  云南诗人公刘,50年代初曾为出版《阿诗玛》与黄伊打过交道,后来把《望夫云》和《黎明的城》也交给中青社出版,合作凝成的友谊牢不可破。1957年,公刘遭到厄运,黄伊与他长期失去联系,中间曾想打听他的下落,苦无门路。“四人帮”垮台以后,中青社接到公刘来信,说已得到平反,写了一部长诗,想交中青社出版,并问黄伊是否还在出版社。黄伊见信喜出望外,立即复信同意再度合作。事后得知公刘遭难后被下放到了山西,老区人民革命精神哺育,使他对劳动人民的思想情感更为深厚,他用熟练的笔写下了一部讴歌当地刘胡兰式女英雄尹灵芝的诗稿。这部名为《尹灵芝》的长诗,黄伊在审读过程中常常泪流满面,为她的英雄气概和不屈精神深深感动。他立即写下了决定采用的审读意见,建议出版。1979年的春天,这朵闪烁女英雄尹灵芝生命光辉的鲜花,终于在文坛盛开。
  为出版彭荆风的《鹿衔草》四处奔波
  彭荆风原是中青社老作者,1955年、1956年间,曾连续出版过《边寨亲人》和《佧佤部落的火把》两部作品,反映人民军队和少数民族之间的鱼水情谊和对敌斗争的勇敢精神,曾获文坛一片赞扬。
  中青社复业不久,彭荆风投来《鹿衔草》一稿。彭荆风是一位部队作家,他以军人的雄姿和胆识,曾深入云南哀牢山八百里原始森林,一路上披荆斩棘,出生入死,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经历,写出了这部小说。黄伊看过原稿,不禁拍案叫绝,认为是作者的又一部佳作。经主任二审通过,写信邀彭荆风请个创作假来京修改,以便早日出书。黄伊估计部队对此必能开通绿灯,作者不日即可到来。但事情并非想象中那样顺利,黄伊左等右等,不见回音,便去找正在中青社招待所修改《尹灵芝》诗稿的作者公刘,公刘也觉奇怪,便叫黄伊去找正在北京开会的徐怀中,向他了解情况。徐怀中也是中青社老作家,与黄伊很熟,经过了解,原来彭曾被错划,但已很快改正,不应受阻,徐怀中便先给黄伊写了一封介绍信,叫他去找冯牧,冯牧很了解彭的情况,认为也许单位工作忙,耽误了,于是立即提笔写了一封信,叫他找昆明军区政委,希望单位给以支持。黄伊对此既高兴又悲哀,想不到为了出一部优秀作品,竞要拐弯抹角找这么多关系,更想不到中青社的人气这么高,居然惊动了这么多部队的领导和首长,帮他出主意想办法。这事大大鼓励了黄伊,立即买了飞机票,先出差去广州办了另一件急事,又转身来到昆明,这时徐怀中已经回昆,陪他带了冯牧的信去见政委。政委这才知道中青社曾来过信,但他没有见到。后经查找,原来被一位“小人物”为报私怨故意搁置了。事情弄清以后,徐怀中向政委介绍了中青社在出版界和作家中的声誉,也强调昆明军区一批作家和中青社的密切关系。政委一听,对面前这位黄编辑肃然起敬,也讲了不少感激的话,并且批准彭荆风去北京改稿。这部经过许多曲折的书稿,终于在1979年出版,印了两次,共89000册。不久,彭荆风被选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以后每年来京开会,总要抽空看望黄伊。
  
  为《烈火金刚》作者刘流鸣不平
  
  50年代曾红极一时的长篇小说《烈火金刚》,曾和《红日》、《红旗谱》、《草原烽火》一起被誉为“两红两火”,这其中一火就是《烈火金刚》,被拍成电影,录成广播,史更新和肖飞的名字无人不晓,谁人不爱。可是在“四害”横行的年代,作者刘流却因此受尽折磨,饮恨而死。“四害”铲除后,许多作家的冤案得到昭雪。但刘流却被人“忽视”了。在第四次全国文代会上,人们听不到这部优秀作品和作者的名字;在一次军事题材作品的研讨会上,也没一人提到《烈火金刚》,更不能容忍的是会议报告人在那长达数千言的长篇报告中,竟然没有提到《烈火金刚》和刘流的名字。仿佛这部优秀作品根本就不曾在文学界出现过。黄伊有点坐不住了,他悲叹“现今世上因何还有如此不公道!”他决定要为刘流鸣不平,说几句公道话。便奋笔疾书,以责任编辑身份写了一篇稿子,在《河北文学》上发表。此事引起了河北省电视台的重视,很快把刘流列入《保定作家群》的影片中,并请黄伊在银幕上发表讲话。随即,黄伊又把《烈火金刚》重读一遍,建议出版社重印。经过几番努力,刘流和他的《烈火金刚》终于重见天日。1995年5月,中宣部行文,向全国青年推荐百部爱国主义优秀作品时,《烈火金刚》荣登金榜。中青社又接二连三重印,使这部优秀读物发行量高达两百万册。
  
  与钱钟书结为忘年交
  
  1981年,黄伊因工作需要被调到人民文学出版社,仍担任编辑工作。一位已经有了30年以上工龄和丰富经验的老编辑,一般调动时总要提升一级职务。但黄伊却连个组长都不曾任过。对此,黄伊并不计较,仍然乐呵呵地敬他的业,干他分内分外的事,其服务精神不减当年。他曾自豪地说,调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后,最令其自豪的是当了《围城》一书的责任编辑,与大学者钱钟书及其夫人杨绛有了更多请教的机会,不虚度此生了。
  钱老一生只顾埋头写书做学问,不热衷也不善于交际,平时也不愿接待外界采访他的人。但黄伊当了他作品的责编以后,在交谈中被钱老和夫人杨绛倍加信任,而黄伊更是对二老十分尊重和敬仰。每次去访,只要轻轻敲门三下,钱老便会叫杨绛赶快开门,接待黄伊。黄伊当然不会无事去打扰,总要给他们带去一些信息之类,或者有关《围城》的一些反映。一次,出版社因纸型次数用得多了,会影响质量,需要重排,黄伊前去征求钱老意见,是否趁此机会做些修改,钱老答复最近已看过一遍,不必动了,只要把封面的书名改为杨绛题字即可。原来二老有过协议,夫人的书,由钱老题写,钱老作品,由杨绛题名,黄伊一听不禁哈哈大笑,他的爽朗笑声,也为那沉寂的客厅带去了欢乐的气氛。于是,杨绛挥笔立刻题写“围城”二字,黄伊又一次高兴地离开了钱家,去干他这件认为很有意思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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