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阿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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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汕人管爷爷叫阿公,管奶奶叫阿嬷。
  七年前,阿嬷病逝,那时我还是个小学生,时间相距甚远,却总感觉仿佛只是昨日的事。
  阿嬷葬得匆忙,父亲母亲哥哥弟弟都回去了,家里徒留我跟二姐小妹三人。从小我们便没有跟阿公阿嬷生活在一处,二叔在父亲、三叔之后成家,然后便跟阿公阿嬷住一起。
  相比于二叔的孩子——我的堂兄堂弟堂妹来讲,我们跟阿公阿嬷并不如他们之间来得亲昵,自然儿时也就不像他们那样,敢于为零食或其它一些小孩儿所钟爱的物件开口同阿公阿嬷索要零钱。
  阿嬷一生都在劳碌,为她的大家庭。早起煮饭、上山砍柴、烧水、弄猪菜喂猪等都是日常劳作内容。早些时候阿嬷还种稻谷,之后收割,脱粒后在楼顶上晾晒,我们来了兴致便去上头玩儿,蹲在一旁看阿嬷用耥板有技巧性地来回推动稻谷。有时会被阿嬷叫去帮忙,当然耥板是我们所掌控不了的用具。我们唯一能起的作用,就是脱鞋光着脚丫子在稻谷粒中推着谷粒来回走动,直至到处都有我们小脚丫拖动留下的直条为止。保持着这样的形态让它们晾晒上一段时间,阿嬷便会用耥板让它们回归均匀分布的状态,数不清的时光就在我们的叫嚷、欢笑声中度过。
  潮汕人逢年过节都要做红桃粿、酵粿,外皮用糯米粉混合河粉后加水和成团,期间还要发酵,费时较长。在阿嬷和团的过程中,我们都在一旁瞧着,咸猪手时不时伸进去摸上一把,此中常常伴随着阿嬷的一声轻斥。
  既是轻斥,威慑力自然大打折扣。赶在阿嬷开包前,咸猪手总在她不经意之时顺带了一小部分上来,之后掩饰着逃离作案现场,像是约好了一般先后聚集在门外,揉手中小圆团揉得欢快,而最后没能得手的咸猪手将会获得阿嬷所赏的一顿臭骂。对我们一干人等知根知底,鲜少的时候,阿嬷会主动在和成的团中捏出小部分供我们摧残。
  阿嬷喂猪的时候我们偶尔会在两米开外的斜坡上围观,仔细观察着几只猪争先恐后的吃相,兴致勃勃地热议,不时响起异口同声的尖叫,而集体的爆笑声则如魔音灌耳。阿嬷对于我们以上的种种作为向来置若罔闻,只是专注地进行着她的日常。
  每个孩子的童年都不可避免那样一段问题多多的岁月,处于这个岁月的我,看着阿嬷做事时总在旁边发问,阿嬷有时候会答上几句,大多数时候便是闭口不言,我也总在抛出许多无果的问题后讪讪离场,另寻他乐。
  相比于阿嬷,阿公对于我所提出的问题总是有提必应,假若面对的问题是他所无法给出答案的,就能听到他专属的呵笑声。
  阿公是典型的潮汕男人,为旧社会时代所趋,大男子主义色彩在他身上甚是浓郁。这大概也是我从记事起便不曾见过阿公动手帮忙做家务的缘由。
  印象里最为深刻的就是阿公坐在二楼茶几旁的木制沙发上泡功夫茶的情景,间或村里与阿公交好的老人会来作客,在众多孩童吵闹的环境中与阿公攀谈。
  阿公的工作都是以出差的形式进行,当他身着整洁的西装,提着专属的行李包,戴上他保持完好的模样崭新的帽子,再配上一把黑色的伞,我们便清楚他即将出行,而归来的时间总是不确定的。
  我们总会望着通往远方的那个路口,期盼着阿公归来,然后打开他的行李包,拿出一些零嘴儿供我们解馋。
  后来我们家搬迁往别处,阿公来邻近的地方工作偶尔会上我们家里停歇,时间在一会儿、一天或者几天之中变动。也是那时候我才清楚阿公是坟地风水先生。在潮汕地区坟地风水极为人们所重视,故而阿公所从事的工作也是为人们所尊敬的。
  在我看来,阿公阿嬷之间感情并不如寻常夫妻那般和睦,甚至印象里没出现过他们俩人一起坐下来相谈甚欢的画面。许是因各自身份的差异吧,阿嬷着心于家庭琐事当中,而阿公则秉持着他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似乎除却这个家庭以外,彼此间再无法找到共同的话题。
  阿嬷腊月二十七离世,享年69岁。阿嬷逝去,经历沧桑岁月的阿公成了叔叔眼中的负担,叔叔脸不红心不跳指着阿公当年出资所建的三层楼说是他自己挣钱建的,之前阿爸一直住在他家,现在也应当排到几位兄弟照顾了。其他兄弟几人听闻,吵得不可开交。
  阿公终于还是收拾行李前往我们旧时在村里居住的小屋安身,再没有那样宽敞的茶几沙发供他泡功夫茶来消磨时光。他们为阿公置办了新的茶具,附带着简便的铁式茶案。
  许是感受到苍老只身的孤寂,往后阿公常来我们家小住,一段又一段时光的相处让我们逐渐了解阿公的生活习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起居,在他安静落坐时努力寻找话题与他闲谈。
  2013年,阿公患病,再无法独立生活。兄弟几人商议后,每户轮流派人照料,一户一个月。
  阿公嗜睡,此后大多数时间在睡梦中度过,清醒着的时候也是足不出户,一切生活需求都在小屋内解决。
  2015年的父亲节与端午节相邻。我和姐姐给阿爸买了衣裳,给阿公买了他爱吃的葡萄,父亲节那日回老家探望许久不见的阿公跟阿爸。老人家见到俩孙女后慈爱地呵笑,一如当初他回应我问题时的模样。
  节后没几日,阿兄给我发消息——
  “爷爷走了。”
  没有任何前奏,简洁的一句话,直攻主题。我当然知道这样的事情直接告知足矣。但一时间各种情绪侵袭,难以消化似乎也是理所应当。茫然着打电话询问阿爸。事实上阿兄没有理由欺瞒我,只是侥幸心理在我心间早已积重难返。
  打电话想说与二姐知, 她用心情沉重时惯有的深沉语气回应我,说在此之前她便已经知道了这消息。我久久不能言语,启口也不清楚应当说些什么,干张着嘴片刻后,“哦”了一声,挂断电话。
  听阿妈他们说,阿公辞世时面容安详,辞世前一天洗净身子后还一反常态要求家人扶他坐于那塑制的靠背椅上,翘着腿坐了挺长时间。
  如今夜晚抬眼望天,不经意间寻觅着阿公阿嬷所属的星星。是了,他们在不为人知的高处,守望着儿孙勇敢踏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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