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的文学史“清算”

来源 :博览群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gaolei1989091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文学史学原理研究》,董乃斌主编,河北人民出版社2008年6月版,40.00元
  
  中国文学史的种类繁多,据说至少已有1600多种,但从国人自己写的第一本中国文学史算起,恰好一个世纪。写文学史有没有规律?什么是文学史的范式?如何认识和表述文学史发展轨迹表现出来的规律性现象?构成文学史的基本要素是什么?等等等等,真是应该“清算”一下,以便对众多的文学史成果作一些理性的思考,从理论上对文学史学科进行科学的总结。2008年6月,董乃斌先生主编的《文学史学原理研究》出版,我们欣喜地看到,文学史原理的探索已经推进到一个相对成熟的境地。
  《文学史学原理研究》是近年来为数不多、分量颇重的理论研究著作,它的问世,使得已经出版的《中国文学史学史》(河北人民出版社2003年)的系统工程有了一个比较完满的结局。事实上,它的价值还远远不止这些,对于文学史学来说,这几乎是一块有开创意义的里程碑。《文学史学原理研究》对文学史学的学理、学术范式、研究方法的阐释、文学史学理论框架的建构作出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全书共分十章,前四章是文学史学理论框架,涉及文学史学的对象、性质及其定位,文学史本体,文学史的构成与功能,文学史的规律与研究方法;后面六章则是专题论述,包括文学史研究主体,文学史类型学,文学史范式论,文学史史料学、编纂学以及文学史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几乎包含了文学史学所涉猎的方方面面,在专题论述方面,作者以科学的宽容的态度,吸纳了近二十年来关于文学史学学科研究中的学术成果,作出比较合理的解释。
  文学史学的理论研究,难度不言而喻。其难一,是文学史的复杂和多元性;其难二,是文学史学学科的初创性;其难三,是理论建设本身。《文学史学原理研究》最大的成功是理论框架的建构,并将这一理论框架设定为开放型的,以求促进文学史学学科和文学史学理论的发展。
  关于文学史本体的论述,可以从局部体现作者的匠心独运。既是全书的核心,也是最精彩的部分。这一部分中,作者提出了“四本说”作为理论框架,即“文本”、“人本”、“思本”和“事本”,同时根据现有的成果建立了文学史形态的指标体系。在论及“四本”时有许多精辟的断言。例如,关于“文本”,作者论述了作品如何成为经典的途径,不同时期的经典变换,认为“把历代文学作品,即文本视为文学史本体,使文学史的研究和编撰有了可靠的基础”。同时又指出,“作品的人史率”“是一个有价值的参数”(56—57页)。关于“人本”,作者指出,“人本”的意识同时还存在于文学批评史和历史学中,“以时代为序,以作家为纲”已经“成为世界各国文学史家的一种共识”(73页);文学史的“人本”“不仅是指创作者,而且也应当包括接收者、消费者——他们实际上是另一个层次和另一个阶段的创造者”(76页)。“思本”除了对文学思想、文学批评史的包含,还归纳了三个方面的情况:第一,文学史家所持的“学术理论或指导思想”;第二,“文学史家从文学史的流程中概括出来的”“具有规律性意义的认识”;第三,文学史家的“寄托”和“议论”,“前者与史家的动机有关,后者与史家的心态有关”(82—88页)。“事本”则被定义为“凡与文学相关的人间种种事情,无论大小轻重,无不被人发掘开垦”(96页)。
  在四本说中,“事本”说的提出,更具有理论构架的开放性。“事本”的命题,可能最早是中国诗歌的流传中对“本事”的关注,也与近二十年来叙事文学研究成果遍地开花的状况有关,但作者提到法国朗松关于文学社会学的影响,以及关于开放性体系的说法,这便使我再次回味董乃斌先生关于文学史无限性的论述(28—42页)。他说:“一切以史料为基础、为出发点和核心的具体研究(无论实证还是析论),都可纳入文学史研究的范畴,这种研究还可能是有限的吗?”(31页)以这样的“无限性”收纳包裹进有限的“原理”,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虽然作者多次重申“开放性”,但确定的“要素”或者新生的要素必须包罗万象、言之成理,这就再次回到本文开头时说到的难度,即没有一种理论可以涵盖所有的现象。在当下实证研究学风盛行的今天,完成《文学史学原理研究》这样开创性的理论研究,不仅其勇气和获得的成果弥足珍贵,在学术争论和商榷中,研究者建设性的心态则更加珍贵。
  通读全书以后,再度感受到“四本说”的确定,对于文学史学来说,不仅是对现有文学史成果的形态归类,而且是对文学史构成的要素的界定。其实,无论何种形态的文学史,都少不了上述四种要素。或者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是不同的文学史著作,某种要素更突出而已。对这些要素的综合或者分别使用,其实是史家基于特定历史时期以及个人审美经验的自觉行为。或者说,文学史的写作,其实是对文学发展阐释的一种话语权。记得20世纪90年代讨论重写文学史的问题,提倡文本细读的回归,潜在的意义就是,你误读了文本,我们重新读过,以纠正你的误读。所以,说到底,重写文学史,是对文学发展历史的新阐释,是一种话语权的博弈。博弈中,也往往是一些非主流的文学现象挤进主流。这种论争非常有意义,这一个过程不仅出现了许多新成果,孕育了文学史学这样一个新的学科,更重要的是,文学版图以及与文学相关的周边逐一被开发,逐一被认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复杂的多元的世界,而且,也似乎预示了它的无限性。当文学史的成果呈现出复杂和多元,话语霸权也许就很难一统天下,取而代之的,将是话语权的分置与合作。《文学史学原理研究》在专题研究中,分章论述了类型学、范式论、史料学和编纂学等,包括在不少章节中不断阐释没有能够专设一章的问题,例如情感的问题(103页)。作者在书中也多次强调文学史本体的多样性和开放性,甚至在论述文学史的构成和功能也不断强调:“文学史的功能不是一个常数,更不是一个死数,而是活生生的,开放式的。变动不居的。”(145页)将理论研究形成一个开放的框架,面向未来,这也许是《文学史学原理研究》最有意义的方法论。
  作者说,“四本”中,“人本”是核心,我并不反对。但又觉得随着文学史当前和未来功能的延伸,这个核心也许会转移。最近读到美国罗伯特·达恩顿(Rohen Damton)的《屠猫记》,作者在序言中说:
  本书探讨的是18世纪法国的思考方式。书中试图陈述的不只是人们想些什么,而且包括他们怎么思考——也就是他们如何阐明这个世界,赋予意义,并且注入感情。这种探究的途径在法国称之为“心灵史”,也可称作“文化史”,因为那是以人类学家研究异域文化的同一方式处理自身的文明。那是“民族志”观察入微所看到的历史。
  “心灵史”的提法,已经在国内有一定的影响,这里提到的“思考方式”和“注入情感”,成为许多交叉学科关注的要素,对文学史本体要素将意味着什么呢?也许,将验证一句名言:“世界是平的。”
  
  本文编辑 杨剑龙
其他文献
全球化使得整体性的世界学术场域真正形成。进入21世纪后,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就是我们可以用历史的眼光考察最近一段逝去的光阴。就过去二十余年的学术史而言,1980年代或隐或晦的德法之争无疑是一个标志性事件。为什么是“德法之争”,而非“德美之争”、“法美之争”呢?身为当代世界学术场域中心的美国,如何在这样重要的思想史进程中缺席呢?这本身或许就已说明了问题的重要性。  19世纪以来的德国长期占据了世界大学
自从马可·波罗(Marco Polo)这个超级跨国流浪汉逆着蒙古铁骑的洪流东来、戏剧性地在蒙元时代的官府里谋得一官半职,自从他口述的“东方奥德赛”以游记形式传布开来,一个遥远的东方国度开始以文学化的意象进入了欧洲地中海国家的视野。于是,“中国”作为一个完全异质的文化世界,便开始在西方人的精神生活中时隐时现、载浮载沉:它有时可能是一个充满异国情调的梦,有时可能是一个特定时期的美好的乌托邦式的梦,有时
孟实(原名吴方)在《“我是梦中传彩笔”——废名略识》中称废名是“李商隐以后,现代能找到的第一个朦胧派”。这个“朦胧派”的意思不只是说废名的小说晦涩朦胧,恐怕也是说作为诗人的废名是现代朦胧派诗歌的鼻祖。甚至在台湾,废名的诗歌及其诗论经由纪弦、痖弦等诗人的介绍,亦是引发台湾现代派诗歌的源泉之一(陈振国:《废名研究在台湾》);而废名小说在台湾产生影响则远迟于废名的诗歌及其诗论。  1932年,废名在完成
莫怀戚先生的名篇《散步》,是一篇能经得起反复品读和深究的好文章。正由于该文具备佳作的特点,因而自1985年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后,便立即引起了人们的格外重视,随即被选入多套中学或中职语文教材,并且语文教学界围绕其所作的解读、赏析以及探究便一直没有间断过,至今仍然令人感到其意蕴深刻,回味无穷,应该还有进一步讨论的必要。《散步》无疑是一篇小文章,说它“小”,首先是因为它全文不到700字,篇幅实在是极
袁红玉,江苏省无锡市洛社高级中学教师。  《我与地坛》是史铁生所作的经典抒情散文。文章叙述了他在地坛所观察到的人生百态和对母亲的怀念,抒发了自己对生命、苦难的思考。文章细腻绵密的语言、深沉而富哲理的思想是本文的教学重点。本文采用情境任务驱动式教学,尝试让学生在活动中探究文本的主题意蕴,在完成任务中提高学生听说读写的语文能力,从而提升学生的语文学科核心素养。  一、教学分析  《我与地坛》是统编教材
吕新平,江苏省苏州市阳山实验初级中学教师。  在作文教学的过程中,借助教材文本,通过读写结合来进行写作训练是语文教师经常使用的方法。但是,读什么写什么、读写孰轻孰重、读写该怎么结合等一系列问题困扰着教师。因为这些问题处理不好,学生无法将读的能力迁移到写作上,所谓读写结合就成了读写拼盘,作文教学的效果将大打折扣。近日,笔者在苏州市初二年级作文教学研讨活动上开设了《学会抒发感慨》一课,其改进过程让人深
写完《侯宝林评传》心头顿觉畅然,我怕辜负先生嘱托的心结也似乎平复了许多。但样书拿到却又立即沉重起来:此书所论究竟于世何补?半年辛苦又是因何所为?这只是艺术兴衰的历史使然,非人力所能及也。  照我看来,相声这一形式在今天并未失其生命力,而只是缺乏上一世纪群星灿烂如侯宝林们那样的一批大师级人物。他们当时或许与今天名家遇到过同样问题,只是进取方式并不尽同。诸如,他们对“身被枷锁与心灵自由”这一艺术创作根
一、文言断句概说  文言文阅读,识字是基础,断句则是读懂的关键。古人读书非常重视断句学习,小孩启蒙练习句读是必修课,正如韩愈《师说》云:“彼童子之師,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而对那些无视句读学习,瞧不起服虔、郑玄的人,其弟子皇甫湜在《与李生书》中直言痛斥:“读书未知句度,下视服郑,此时之大病所当嫉者也。”  句读一词最早见于汉何休《〈春秋公羊传解诂〉序》:“援引他经,失其句读。”意思是说有人在引用经
立德树人是教育发展的基石,是教育的根本方向和使命。所以新课标也明确“立德树人”是教育的根本任务。语文作为一门富含立德树人教育元素的人文基础学科,是承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载体,在立德树人教育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然而,中小学学科德育的现状却不容乐观,德育主体的缺位,德育体验的缺失,学科特质的缺席导致学科德育弱化。究其根源,是学科学习与道德生成被分割开来,导致知行分离,德育教育脱离实际、牵强附
“醉”和“懒”    《武林旧事·卷三·西湖游幸》载,南宋淳熙年间,上皇游西湖,见断桥边某酒肆甚雅洁,店内素屏风上有人书《风入松》词一阕:“一春常费买花钱,日日醉湖边。玉骢惯识湖边路,骄嘶过,沽酒楼前。红杏香中歌舞,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压鬓云偏。画船载得春归去,余情付,湖水湖烟。明日重携残酒,来寻陌上花钿。”上皇称赏良久,问何人所作,答日:太学生俞国宝。上皇笑道:此词甚好,但末句不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