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思想就是行动
　　用丰饶的笔旖旎写下
　　看到不一定存在意义
　　不记下则意义不存……
　　
　　哈尔滨的中央大街在夏天是一条美好的街道，中央大街上的西六道街有露天啤酒卡座。晚上有打扮成牛仔模样的年轻人在街口弹吉他唱歌。卡座里热闹非凡，男女老少用舒服的姿势坐着，女人服装穿的少而艳丽。整条街里弥漫着烧烤、麻辣烫的气味。服务员是乡下来的男孩女孩，没有了乡间小路上的走路姿态，在桌椅和人群的缝隙里穿梭，送啤酒和小吃，动作冲撞，跌跌绊绊。在炎热的夏季，逛街累了的人找一个地方坐下，要一杯冰凉的啤酒，第一口是一定要大口地喝下去的，二氧化碳在嘴里形成密集而清冽的小爆炸，头顶像出现了清凉的光，亮而爽朗。不喝酒的妈妈都说啤酒一定要大口地喝才好，尤其是第一口。
　　“小心地拔出软木塞，虔诚地将酒倒进经典勃艮地酒杯中，酒色呈宝石红，以黑皮诺来说颜色有些深；酒精感开始很强烈，将浓郁的酒香带出，勃艮地红酒典型的腐殖土、落叶气息、动物风味次第出现，浆果、红枣、芝麻的香气也缓缓地散发开来；入口强劲，酸甜均衡，丹宁细致紧凑；余韵颇佳，木味不显而果味充足。整体而言饱满悠长，集中而丰腴，绵里裹铁，很坚实的一款酒，鼻子凑在杯口流连忘返”。红酒便有这么多可以述说的噱头，总之那是一种喝起来十分麻烦甚至需要仪式的酒。与红酒的复杂喝法相比，啤酒喝起来相对随意，味道也单纯。不像红酒甚至能喝出什么湿的皮革、受潮的毛毯、黄鼠狼、野兔的肚子、老地毯、复古袜子等等奇怪的味道。还有人用音乐来形容葡萄酒，比如拉赫马尼诺夫第二号交响曲的最后乐章等，如果非要用音乐来形容啤酒，我觉得德沃夏克的《致新大陆》还能勉强搭边，或者村上春树能在爵士和蓝调里找得到什么曲子来和啤酒搭对。《红玫瑰白玫瑰》里的娇蕊说吃鱼肝油像喝墙似的，我看也可以用墙来形容某些葡萄酒，除了葡萄味，葡萄酒里的确有很多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味道。
　　而啤酒就单纯得多，不过是大麦的糊香和啤酒花的苦香，而人们很少能从中体会出玉米、大米、小麦、淀粉、糖浆等形成的细致区别，更不要说区分此酒是两棱大麦还是六棱大麦酿制的。啤酒不是用来品的，而是用来喝和解渴的。形容好的啤酒也不过是清澈、清醇、清爽、清淡、质朴、爽口、微苦等；而粗涩，苦味不正等是说坏啤酒的。要是有人说“有氧化味、双乙酰味、酵母味”，那一定是专业人士的评价。三三评价啤酒，好喝的就叫好喝的，不好喝的叫做臊了吧唧的。啤酒的臊味来自啤酒酿制过程中产生的氧化味、双乙酰味、酵母味。啤酒原来是大麦、小麦等谷物发酵酿出的低度酒，与其说是酒，还不如说是饮料，不加啤酒花，啤酒花是后来才加进去的，啤酒的苦香便来自此花。人们最初想要的我想不应该是一种苦味，虽然啤酒独特的苦味和苦香是现在人们迷恋啤酒的原因之一，但当初人们往啤酒里放啤酒花的主要原因是啤酒花具有防腐和澄清麦芽汁的能力。酒花始用于德国，学名为蛇麻，为大麻科葎草属多年生蔓性草本植物，雌雄异株，酿造所用均为雌花。由于啤酒在消费市场占有颇大的比重，现在大型啤酒生产商用的大都是化学合成的蛇麻化合物，但德国一直坚持用啤酒花，坚持用大麦，坚持少量的添加其它谷物，所以德国的啤酒一直为人们喜爱和称道是有道理的。
　　那年去慕尼黑，正好赶上慕尼黑啤酒节，满街摆着桌椅，坐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狂饮的人们。在酒馆的露天座里坐下，我要了一杯黑啤，胖壮的酒杯里黑啤焦黑的颜色看上去十分适合安慰走得有些肿胀的脚。一口下去，沁凉的感觉和焦糊的麦香上顶脑门下抵胃脘，就算不会喝酒，我的味觉也告诉我，除了哈尔滨啤酒，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啤酒能和慕尼黑的啤酒媲美，尽管我刚刚喝过荷兰的喜力。旁边有一帮说法语的男孩女孩，他们唧唧呱呱地边喝边笑，那些年轻人苗条细瘦的身材其实和啤酒不大搭配，我认为只有高大胖壮的德国大汉和啤酒最搭。一个脸色绯红的胖女孩过来，拿一张写着汉字的卡片，问我有没有中国邮票，遗憾的是现在出门哪有带邮票的？她粉嫩的脸蛋上一层金色的绒毛，很害羞地和我再见。
　　哈尔滨啤酒节也是在夏季，节日期间也是热闹非凡的。哈尔滨饭店的服务员开啤酒最厉害，只要你叫一声：服务员，开啤酒。话音没落那边就砰砰几瓶，再晚说一句好了，那边一箱啤酒都能给起开。一位喜欢喝酒的大哥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是1900还是小麦王，他说百威是最没威力的，起瓶盖的声音噗噗的，仿佛射精无力。可能是因为有女生在座，荤段子没有继续。我听着那爽利的起啤酒瓶的声音却像小女生吹爆泡泡糖。以前看过一个什么片子，里面有一富豪家的小姐掉进海里，失去记忆，被一个木匠救起，给木匠当了几个月的老婆，学会了喝啤酒，开瓶子就往桌沿边上一磕，咚咚地对着瓶嘴开灌。待回到从前的家中，继续磕桌沿开啤酒，她举瓶仰脖的豪迈饮法把她老妈吓得下巴都掉了。红酒和香槟当然不是这样开瓶，也不是啤酒这种豪饮，那要有专门的开瓶器，用专门的酒杯来郑重地斟酒，而服务员要经过专门的培训才能把一杯红酒斟好又不损坏酒瓶上的酒标。香槟要的是窜起来的泡沫带来的欢笑，啤酒要是窜起那么大的泡沫就说明这是一款坏的啤酒。
　　给《三联生活周刊》写美食专栏的殳俏说：“懂得喝啤酒的人最大的特征是宽容”，与其说喝啤酒的人宽容不如说啤酒有随和的脾性。啤酒不像白酒那么容易让人醉，也没有红酒和香槟那么矫情，啤酒性情憨厚，喝起来大口大杯的也畅快淋漓，聚众的场合里一浪接一浪的泡沫能把情绪推向高潮。几个男生碰着酒杯在讲一个段子：说一上海哥们儿，要瓶啤酒往桌子上一蹾，高声尖叫，阿拉今天要喝醉。引来哈尔滨哥们儿的一通哄笑。但哈尔滨人喝酒论箱的喝法也比较讨厌，那是对啤酒的糟蹋。啤酒也不是不能独饮的，只是最好有热闹事件的烘托，比如世界杯足球赛期间，弟弟买一堆熟食和啤酒，起五更爬半夜地看比赛，没有啤酒足球算什么呀？没有足球半夜里自己喝啤酒算怎么回事呀？到现在还没听说哪个男人一瓶啤酒一碟花生米黄瓜酱猪耳朵，边吃边喝边流泪边看韩剧日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