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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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冰冷的阳光从窗外泻进教室,外边又是一个寒冷的下午。快放学了,教室里一片喧哗声,大家都在收拾书包,彼此打招呼告别。陈然却呆呆地坐在那里,他把手里的一本书下意识地打开合上,合上又打开。
  “陈然,你干吗呢?走啊。”王一墨在门口喊陈然。他们从小在一个幼儿园长大,一块儿上的小学,又一块儿上的初中,现在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你先走吧。”陈然说。
  陈然的妈妈一个月前遭遇车祸,在医院里躺到现在,妈妈在医院的这段时间,陈然每隔几天就去看她一次。在那张雪白的病床上,妈妈就像睡着了,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在这之前,他和爸爸都认为妈妈还能醒过来。可是昨天爸爸告诉他,要接妈妈回家了。这就是说妈妈在医院里是无法醒来了,她很可能成为植物人。这是陈然最不能接受的现实……直到值日的同学开始打扫卫生,陈然才背上书包离开。
  大街上铺满了肮脏的积雪,大概前边出了车祸。汽车在街上挤得无法动弹,刺耳的喇叭声像尖锐的刀子,直刺人的神经。陈然的妈妈叫陆欣怡,是文工团的编舞,陈然的爸爸曾经说过,他就是在大学里看到陈然妈妈的一个舞蹈,才开始追求她的。陆欣怡虽然已经40岁了,可是看上去还像一个20多岁的姑娘,每当她开心又响亮地笑起来,都会吸引好多人的目光。有一次,陈然带妈妈去参加班会,回来的路上他跟妈妈说,妈妈,你的笑声不能小一点吗?陆欣怡搂住陈然认真地说,不能,因为有你,妈妈笑得就会比别人响亮。现在陈然忽然非常想听妈妈的笑声了……
  陈然用钥匙打开门,就看见了爸爸陈嘉文的那双军用皮靴,陈然是爸爸的“粉丝”,爸爸在电视台做摄像工作,身高1.82米,经常是迷彩服大皮靴,特别男子汉。陈然最大的梦想就是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帅,当然要是能进电视台做爸爸的工作就更好了。陈然进了门,就直奔爸爸和妈妈的房间。看样子陈嘉文刚把事情安顿完,陆欣怡躺在床上,依然在睡着。她从前精力过人,每天都是最早起床,最晚睡觉,也许她这些年太累了,现在要把没有睡够的觉都补上吧?
  “陈然,你过来,跟妈妈说一会话,我去弄饭。”陈嘉文边用毛巾给陆欣怡擦脸边说。
  “好的,要我帮忙吗?这段时间我学会洗菜了。”陈然说。
  “不用,不用,你跟妈妈聊天也非常重要啊,可不能小看这种谈话,我最近又看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这种谈话让很多昏睡不醒的人,又回到了现实生活。我们一定要坚持。我刚才在家政公司找了一个阿姨。我上班,你上学,咱们家得有一个长期料理家务照顾你妈妈的人。”陈嘉文说。
  跟昏睡的植物人聊天,在医学上又叫促醒,在陆欣怡的治疗过程中,已经试过多种促醒方法,用高压氧舱促醒,用针灸促醒,用推拿促醒……现在这些方法都放弃了,只有父子俩和陆欣怡聊天促醒的办法还在继续。陈然拉起妈妈的手,她的手刚刚被陈嘉文擦过,又搽了护手霜,像蜡做的那么光滑,微微有些凉。陈然忽然想起从前经常牵着这双手的情景,眼睛一下模糊了。
  “妈妈,你怎么还不醒啊?你都睡了一件月了……我和爸爸都盼你醒过来。我们一块儿出去旅游呢。你不醒,我们就没有心情去……爸爸没有心情工作,我没有心情学习,我的排名都掉下来五名了……”陈然的声音越来越小。
  “儿子,你能不能大点声,说点儿高兴的事啊!”陈嘉文从门外探进身子说。
  “可是我真没有什么高兴的事儿,我……”陈然说。
  “怎么没有?老师没有表扬你吗?听了什么好听的音乐?同学的好消息也行啊。只要是从你嘴里讲出来你妈妈就会喜欢。”陈嘉文的头又探进来。
  陈然在脑子里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出一件值得向妈妈讲的有意思的事情,他觉得上学放学,走过同样的路,昨天和今天真的没有什么区别。课程是一样的,同学是一样的,老师是一样的,甚至爸爸给他带的午饭也是一样的。对于一样的午饭,他已经忍无可忍,要提出抗议了。可是一想到爸爸的辛苦,也就把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了。自从妈妈出了车祸,他看到爸爸也苍老了许多。陈然跟妈妈说了半小时的话,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感到非常疲倦,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二
  陈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被窝里了,他看了一下墙上的电子钟,正好是零点。他不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陈嘉文是怎么把他弄进被窝的,衣服还穿在身上呢。陈嘉文和陆欣怡的房间的灯还亮着,陈嘉文正在对陆欣怡说话。
  “……我们单位的事好像就这些了,对了,今天下午你出院前,小李来看你了,他带来一束花,是玫瑰,我让他坐在你病床边的椅子上,跟你说一会儿话,可是他就坐在那里,看着你默默流泪,一句话也没有,我知道他是你最得意的学生,没有你,他就不可能留在省歌舞团……”
  这时电话铃响了。这个时候来电话的都是找陈嘉文有事的人,可是他却没有接这个电话。陈然一下觉得非常奇怪,电话铃声持续响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声音显得格外大,陈然家的电话为接着方便,是串联的,哪一个房间都可以接,他伸手抓起了电话。陈然没有想到他和爸爸几乎是同时抓起了电话。
  “喂……喂……喂哪位?”陈嘉文在轻声地呼叫对方,
  “……”对方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这沉默让人窒息。
  “你是谁啊?你不说话,我挂电话了。”陈嘉文说。
  “不要啊……我是雨童。”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电话里响起来。陈然一下就想起了他见过的,电视台里的一个女编辑,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她叫张雨童。
  “你……我不是说过,不许往我家打电话吗?”陈嘉文焦急地说。
  “我知道……可是我有事找你……”张雨童说。
  “什么事,难道明天谈就不行吗?你怎么这么冒失呢?”陈嘉文说。
  “我……我就想今天跟你谈……”张雨童说。
  “你真是疯了,陈然在家呢!”陈嘉文低声吼。
  陈然听了陈嘉文的话,差点没有把电话听筒扔掉,他怎么会这样提防自己的儿子啊。然而他还是屏住气,把听筒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耳朵上听下去。
  “……”那边没有声音了,接着轻声哭起来。
  “雨童,雨童……你哭什么啊?你听我说……唉,你听我说啊!”陈嘉文焦急地说。   “今天你不来,我就从18楼上跳下去。”张雨童说。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不闹啊?行行行,我这就过去,这就过去……”陈嘉文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陈然拿着听筒愣了一下,忙把电话也挂了。
  “陈然,你没有睡吗?”陈嘉文在他的房间外问。
  陈然的心一阵狂跳,像要从嗓子里蹦出去。他马上侧过身,闭起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他听见陈嘉文走过来,在他床前停住,给他轻轻盖上被子,然后走开,过了一会儿,陈嘉文出去了。陈然跳起来,跑到妈妈的房间,他飞快地在来电显示里查到了一个电话号码:87778777,这个电话号码,像一根钉子,一下子就钉在陈然的脑袋里了。这是陈嘉文办公室的电话。
  这天晚上陈然几乎没有睡,他翻来覆去地想张雨童和陈嘉文的对话,这话里暗示着他们有着不同一般的关系,爸爸和张雨童做了什么?为什么张雨童会威胁他,他为什么这么怕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啊?
  第二天放学的时候,陈然和王一墨一起回家,他们两个沿着一条小街默默地走着。
  “昨天,我爸爸让我跟我妈妈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说了一会儿,就不想说了。”陈然说。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却一直没有问。”王一墨说。
  “什么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问的话吗?”陈然说。
  “你妈妈和你爸爸的感情好吗?”王一墨说。
  “挺好的啊。”陈然打了一个哆嗦。
  “可是……”王一墨想说又停住了。
  “怎么啦?”陈然站住了。
  “一个月前,你妈妈和你爸爸打过一次架,他们吵得很凶啊。你妈妈说你爸爸欺骗了她……那天是周日,我去找你玩滑板。我走到你家门口的时候,听见他们在吵的……你妈妈说你爸爸在外边有一个女人,而你爸爸不承认,你爸爸还动手打你妈妈了呢……”王一墨说。
  “这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陈然有些埋怨。
  “那个时候正逢会考,我怕影响你的学习啊。对了,你妈妈车祸的目击证人还没有找到吗?”王一墨说。
  “我爸爸去找过,没有结果。”陈然摇头。
  “没有目击证人,这事只能不了了之,连个赔偿都没有,你妈妈也太亏了。”王一墨说。
  “王一墨啊王一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陈然瞪大眼睛看着王一墨。
  “你忘了我爸爸是律师了?”王一墨说。
  三
  陈然跟王一墨什么时候分手,竟然没有感觉,他脑子里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让他彻夜未眠的电话。原来爸爸和妈妈的关系不是陈然所想象的那样,他们之间隐藏着他所不知道的很多东西。他正拿钥匙开门,门却在里边打开了,有一个年轻的阿姨微笑着看着陈然,她是新来的保姆阿姨,姓刘。陈然放下书包,直奔陆欣怡的房间。
  “妈妈,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撞伤你的目击证人啊。我明天就去你出事的地点找目击证人。爸爸说他在出事地点等了一周,也没有遇到目击证人,现在我表示怀疑……妈妈,你太委屈了,难道你跟我爸爸做出一副和气的样子,仅仅是为了我吗?要是这样,你真的大错特错啊……”陈然握着妈妈的手,愤怒地说。
  陆欣怡的手忽然抽搐了一下。陈然一惊,这是陈然所知道的妈妈第一次有反应。
  “妈妈,你一定认为我说得对啊!”陈然大声说。
  吃晚饭的时候,陈然把妈妈的手有反应的事情告诉了爸爸,陈嘉文听了也十分高兴,他说陈然很可能会创造出一个让妈妈醒来的奇迹。也就在这个时候,陈嘉文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并不接,却仔细地看着手机上来电的号码。很快,那边的呼叫就停止了。这是对方在“振”他。他们同学中也经常玩“振动”,双方早就约好,一方给另一方打电话,对方不用接听,只看号码就知道是什么事了。陈嘉文匆匆吃完最后几口饭,就起身穿衣服。
  “我晚上加班,也许明天早上回不来呢,你吃完饭,就好好写作业,睡觉前一定要洗个澡啊,别忘了再跟你妈妈说一会儿话。”陈嘉文亲昵地拍拍陈然的肩。
  “你应该在家照顾妈妈啊。”陈然说。
  “我要是把工作丢了,你妈妈谁来养?”陈嘉文说。
  “可是妈妈出事之前。你的加班也没有这么多啊!”陈然说。
  “你这孩子……你今天怎么了?”陈嘉文的脸色变了。
  “爸爸,为什么不去找目击证人啊?找到目击证人。就能找到肇事车,就能获得赔偿,你就不会这么累了。”陈然缓和了一下口气。
  “这个……不是找过了吗?茫茫人海想要找到肇事的车太难了。”陈嘉文说。
  陈嘉文一出门,陈然立刻就跳了起来,他悄悄跟了出去,一直跟到小区大门口。陈嘉文径直走向一辆乳白色的马自达6轿车跟前,他拉开车门的时候,回身朝背后看了一眼,陈然急忙闪到阴影里,他看陈嘉文坐进了汽车。汽车启动后,在一盏路灯下驶过,车牌的尾号最后的两位数是96。他一下想起前些天,爸爸带他去医院,就是开了这辆车的,现在陈然忽然想,这个驾车的人会不会是张雨童?
  四
  第二天,陈然没有去上学,他来到妈妈当时出车祸的地方,在脖子上挂了一块牌子。上边写着:
  妈妈被车撞倒昏睡不醒
  十万火急寻找目击证人
  风像刀子一样尖锐,天冷得出奇,阴沉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转瞬间就变成了鹅毛大雪,大雪遮挡住了远处的高楼大厦,也把街上匆匆赶路的人影弄得模糊了,偶尔会有人停在陈然面前,问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就摇摇头走了。中午陈然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他跑到旁边的一个小面馆,要了一碗热汤面,匆匆吃完,就又回到路上了。傍晚的时候,雪才停下来。一个送饮用水的人骑着一辆三轮车来到陈然跟前。
  “小孩儿,你有多少钱?”送水人问。
  “你说什么呢?我有多少钱也不能告诉你啊。”陈然说。
  “我见过这场车祸,要想知道车祸的真实情况,你总得给点信息费吧?”送水人说。
  “行行行,当然要给信息费。”陈然高兴地开始翻衣兜,并把翻到的钱抓在手里。他生怕被骗,就盯着送水人问,“那你说说,那辆肇事的车是什么颜色?”
  “那车是白色的,我还记得那车的车牌号呢。”送水人说。   “我就这些钱……我都给你……”陈然立刻把翻出的钱全部塞到那人手中。
  “才这么点啊,太少了吧?车祸刚出的时候,一个年轻小伙子也来寻找目击证人,我把当时看到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他当时给了我100块钱呢。”送水人说。
  “他是不是穿着一身迷彩服?”陈然瞪大眼睛问。
  “是啊,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对了,他说他是受害者的丈夫……”送水人说。
  “是吗?”陈然哆嗦了一下,突然感到冷起来了,原来,陈嘉文已经来过这里,并且知道了肇事车子的情况,可是他却把这事情隐瞒下来了。
  “为妈妈找证人,真是好孩子啊……那天早上,你妈妈在这里等公共汽车……不瞒你说,你妈妈长得漂亮,我就多看了她几眼,也就有印象了。当时,开来一辆白色的轿车,下来一个比你妈妈还年轻的女子,她和你妈妈说起话来,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后来那个女人驾车要走,你妈妈死死拦住车子不让她走,年轻女子一急,把车开出去,撞倒了你妈妈。我清楚地记得那个车牌的尾号是69。前边的号码我记不住了。”送水人说。
  陈然回到家,陈嘉文已经下班回来了,他正阴着脸,气呼呼地在踱步。
  “天哪,我的祖宗,你去哪了!”陈嘉文停住脚步,盯着陈然的脸问。
  “我……我上学了,还能去哪!”陈然说。
  “撒谎!什么上学,学校根本就没有你,你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找你呢。你怎么突然旷课逃学了?”陈嘉文大吼。
  “我……我去网吧玩了。”陈然说。
  “你真行啊,你妈妈躺在床上,我一天忙得两头看不到太阳,你竟然有心去网吧玩!”陈嘉文在陈然脑袋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陈然的脑袋像炸了似的,他眼前金星四射。当他的眼睛恢复视力的时候,看到的是陈嘉文那张被愤怒扭曲得铁青的脸。陈然低头冲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爸爸妈妈还有他的合影,那是他们一家人在长白山天池边拍的。陈然左手搂着爸爸,右手搂着妈妈,他们开心地笑着,背后是碧玉似的长白山天池。那个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人过得多开心,多快乐啊……他看着那照片忽然无声地哭了。这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陈嘉文在那边接起了电话。陈然的神经一下绷紧了,他屏住呼吸盯着自己房间的话筒,终于伸手悄悄把它拿了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啊,我是雨童。”张雨童的声音响起来。
  “你……你怎么还往家里打电话啊。”陈嘉文说。
  “我打你的手机,你不接啊!”张雨童的声音有几分焦急。
  “不会吧?我看看……哦,下午台里开会我调在静音上了。”陈嘉文说。
  “嘉文,我真的受不了……我从前天到现在,根本没有合眼,我吃了十粒安定,也没管用……我现在终于想出了好好睡觉的办法……我有一瓶安定呢。”张雨童说。
  “你别胡思乱想行不行?”陈嘉文说。
  “……我是在作孽,我真的是在作孽啊!要是这样被良心折磨着,还不如一了百了算了……”张雨童说。
  “雨童,你不要乱来啊!你等我……我马上就到!”陈嘉文紧张地说。
  陈嘉文放下电话就匆匆出门了。陈然的电话里只剩下一片忙音。陈然跑到窗子边,他看到陈嘉文从楼门走出去急匆匆的样子,陈然能预感到爸爸遇上麻烦了,而且是不小的麻烦。他和张雨童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陈然吃过晚饭,就来到妈妈跟前,他轻轻拉起妈妈的手,开始跟妈妈说他终于找到肇事逃逸的人了,还告诉妈妈,陈嘉文很可能和肇事者有着不一般的关系。陈然本想等陈嘉文回来跟他证实一些事情,可是陈嘉文很晚都没有回来,陈然在外边站了一天,又累又困,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陈然吃早饭的时候,刘阿姨告诉他,陈嘉文一夜没有回来。陈然想了一下就给陈嘉文打电话,他的手机却关机。陈然的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下,嗡嗡作响,心中一下升起一股火,他很快就被烧得全身滚烫。他像困兽一样在地上乱转,最后起身出门,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天冷得出奇。可是他心里却快被那股火烧焦了。他不知不觉来到了街道派出所那扇蓝色大门前,他伸手就推开了门。
  五
  “周叔叔,我要报警。”陈然对他所熟悉的片警周滨说。
  “报警?怎么了?”周滨愣了一下。
  “是关于一件车祸的事情。”陈然说。
  “来来来,到我办公室慢慢说。”周滨带陈然进了他的办公室。
  周滨让陈然坐下,然后边听他说边记录,不时停下来,问一下有关的细节问题,一直到把事情弄懂。他告诉陈然这件事不要再跟第二个人谈起,一旦泄露秘密,就会给调查带来意想不到的难度。调查结束后,公安局会给陈然一个答复。
  陈然进校门的时候,正好遇上王一墨。王一墨上下打量他,故意做出惊讶状。
  “哦,我的天啊,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王一墨把眼睛瞪得好大。
  “一天没有见面,就这么大惊小怪的,是不是有点肉麻啊?再说了,人体大部分是水分,蒸发很正常啊。”陈然说。
  “哎哟,你真是不理解我的心啊,我是担心,那天我把你爸和你妈的事说出来后,你回去把事态扩大了。”王一墨说。
  “我……我至于那么浅薄吗?我问你,要是你爸爸被牵扯进一个案子里,你会不会去举报他?”陈然问。
  “这话从哪说起啊?你遇上这事了,一定是遇上这事了。”王一墨看着陈然反问。
  这一天,陈然所有的课都没有听进去。他的脑袋里一会儿是妈妈的影子,一会儿是爸爸的影子,一会儿又是张雨童的影子,一会儿是周滨的影子……周滨在做记录的时候,总是在问他,你确定吗?你再想想……
  傍晚的时候,陈然糊里糊涂地跟着放学的同学走出校园。回到家他连鞋都没有换,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这一天太漫长了,他被拖得精疲力竭。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他忽然看见警察冲进门,按住陈嘉文,给他戴上手铐,把他带走了。那手铐闪着的金属光泽格外刺眼。陈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对走在最后的警察狠狠踢了一脚……他醒了,陈嘉文在给他脱鞋。
  “你……你回来啦?”陈然一下坐了起来。
  “你怎么这样就睡了,这样睡容易感冒的。”陈嘉文说。   “爸爸,我不该和你撒谎,我那天旷课并不是去网吧了。我是到我妈妈出事的地方,寻找目击证人去了。”陈然说。
  “我猜到了……是后来猜到的。”陈嘉文在椅子上坐下来,他显得非常疲倦。
  “我妈妈是被一辆马自达6轿车撞伤的,那辆轿车你开过,要是我没有猜错,开那辆轿车撞伤我妈妈的人叫张雨童。”陈然说。
  陈嘉文看着陈然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不告诉公安局,让张雨童得到应有的惩罚?”陈然提高了声音说。
  “你妈妈的情况已经不能挽回,我怎么能再把另一个人送进公安局啊?她们是因为我而弄出的矛盾啊……而且她们两个是因为一个误会!”陈嘉文痛苦地摇着头。
  “什么误会?”陈然问。
  “什么误会已经不重要了,昨天,张雨童承受不了良心的折磨去自首了……这下好了,她说她解脱了。她多年轻啊,却被这事毁了!法律无情,法律无情啊!”陈嘉文用拳头狠狠捶着大腿。
  “这……我……我只是希望还事实一个本来面目。”陈然的脑子一下乱了。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个误会毁了两个人,荒唐啊,真是太荒唐了!”陈嘉文翻来覆去地说。
  陈然没有想到公安局第二天就派人来了。陈然被叫到了学校会议室,屋子里早已经坐着两个警察。他们告诉陈然,他所怀疑的事情有了结果,张雨童已经投案自首,正等待法律的判决。
  “我都知道了。”陈然说。
  “还有你不知道的。”一个警察说。
  原来,陆欣怡和张雨童的误会非常简单,那天,陈嘉文和张雨童加班后回家,出电视台大门的时候,张雨童脚在台阶上踩窄了,差点跌倒,陈嘉文忙扶住了她。而这一幕恰恰被陆欣怡看到,陆欣怡就怀疑他们两人关系亲密,她开始大闹陈嘉文和张雨童。
  那天张雨童开车在路上巧遇陆欣怡,就下车来跟她解释她和陈嘉文的事,没有想到两人说着就吵了起来。张雨童慌乱中,把刹车当油门踩下去,撞倒了陆欣怡。她因为害怕,就驾车逃离了现场,后来一直深受良心谴责,直到投案自首。而陈嘉文在这件事上回避陈然则是怕影响他的学习……警察后来的话,陈然就听不见了,难怪陈嘉文说这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果真是荒唐啊。
  放学的时候,陈然出了校门,就看见王一墨在等他。
  “陈然,你好厉害啊,听说警察叔叔来跟你汇报工作了。”王一墨羡慕地说。
  “我……我遇上了一件非常荒唐的事……”陈然苦笑。
  “能给我一个内部消息吗?”王一墨亲热地拍拍陈然的肩,目光里充满了期待。
  “无可奉告。”陈然说完这四个字,就把目光从王一墨脸上移开了。
  王一墨被晾在原地,陈然独自沿着铺满白雪的大街向前走去,雪后清澈明亮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一辆又一辆汽车在他身边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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