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的冲击让一个富裕而又老龄化的社会暴露出了许多问题。从545米高的海兹基贝尔山顶俯瞰，就能看到黑天鹅过境时留下的痕迹。
　　在比斯开省马利亚维亚市的奥尔贝亚工厂里，厂长琼·费尔南德兹讲述了一个始于1840年的家族企业的故事。这家生产武器的企业在19世纪末时，达到了年产8万支转轮手枪的规模。而今，这个家族企业却变成了一家生产自行车的合作型企业，其产品80%出口海外。费尔南德兹最后提到的一个词是“再创造”。
　　“我们觉得用这个词很合适。”费尔南德兹说。这家企业正是“永久性转型”的一个很好的例子，而这也正是巴斯克地区如今面临的问题。“这里从重工业向技术型过渡，又从灰暗的城市变成了旅游目的地。我们也从家族企业发展成了拥有8万多员工的合作型企业。在向合作模式转型方面，我们有60年的成功经验。这是一种能够改变城市的模式，它让人的参与变得更为重要，也让更公平的财富再分配成为可能。合作型企业可以靠创造工作机会来惠及社会。”
　　虽然奥尔贝亚工厂在比斯开省，且费尔南德兹自己也是比斯开人，但他还是客观分析了一下比斯开和基普斯夸这两个省的平均收入分配问题。“比斯开拥有更多的股份有限公司和大公司，而基普斯夸则多是合作型企业及小公司。虽然比斯开明显有着更多的财富，但若从分配方式进行深入分析，就能发现，比斯开省的收入更为集中，而基普斯夸省的更分散。这或许就是合作模式带来的影响。在我看来，合作无疑将会是后疫情时代的一种发展范式。”

　　最后，费尔南德兹以玩笑的语气抛下了一个疑问：“有人认为，与其说这是黑天鹅，不如说是灰犀牛……”
　　如果说黑天鹅代表着无法预料的意外事件，灰犀牛则象征着在冲击来临前总被忽视的、影响巨大的潜在危机。
　　精神科医生鲁文·佩德罗是巴斯克公共医疗保健机构负责护理无家可归者的小组负责人。他曾用几个月的时间，努力设法让一个无家可归者同意办一张身份证，并凭此领取相应的补贴。在疫情隔离期间，佩德罗的小组与毕尔巴鄂很多有精神健康问题的人建立了信任关系，他们有的无家可归，有的被抛弃在家。小组成员在谈起这些人时，就像在说自己的家人。他们讲了其中一位女士的故事。在走进她家时，他们发现，这样一位总是衣着整洁的女士却生活在一片混乱中。“我们都震惊了，她家里没水也没电。我们发现，不管冬夏，她都会去海滩洗澡。而且她还不停地买衣服，因为没法洗。”
　　根本不用专门去贫民区，寻找这类故事的主人公只需具有专业的眼光，并愿意走出诊所。“最理想的状况是，人们对于医院床位的需求越来越少，而病人能在自己的社区或家里得到更好的治疗。精神科医生不用待在医院，而是去健康中心，甚至像我们这样到街上来。这才是能接触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最简单方式。”不丢下那些不能独立前行的人，是这个社会最新的挑战之一，佩德罗说：“让我们来照顾那些被击溃的人。”
　　律师兼财务顾问布鲁诺·阿尔瓦雷斯坦言，疫情的冲击会让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很艰难，因为在这个富足的社会里，许多年轻人都选择当公务员或职员，而不是企业家。但如果政策能从两个方向推动，大家还是有出路的，阿尔瓦雷斯解释道：“一方面，支持给人们提供收入的企业;另一方面，帮助有需要的人们。我们应该帮助那些弱势群体，让他们能够走出难关。而教育是根本，它能让社会变得更公平、更幸福。”
　　每月的第三个周四，在圣塞巴斯蒂安的基普斯夸广场，都会有一群人聚集在议会大楼前围成一个圈，一个沉默的圈。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女人，非本地的女人，她们来自喀麦隆、塞内加尔、洪都拉斯、尼加拉瓜、秘鲁等地。里面也有男人，但很少，其中还有他们的孩子。在这个富足的社会，依然隐藏着饥饿与孤独。这个于2007年发起自图卢兹的“沉默圈”控诉着“穷人和移民”所遭受的不公待遇，呼吁社会变得“包容和热情”。这里的大部分女性都从事家政工作，她们常常因为害怕丢掉工作而不得不忍受欺凌，不敢反抗。因为她们要靠这份工作养家，不只是养带到这里的孩子，还有那些留在家乡的亲人。
　　她们只是移民总数中的沧海一粟。数据显示，到2028年，巴斯克自治区的劳动力缺口将达到10万，而在低生育率和人口老龄化的情况下，这个缺口只能由境外輸入的劳动力来填补。与欧洲其他繁荣的经济体一样，巴斯克若想保持如今的福利水平，就必须转变成一个多语言、多文化的社会。
　　另外，老龄化带来的挑战也应纳入大众的讨论范畴。心理学博士、基金会老年项目学术指导哈维尔·伊安瓜斯提供的数据可以让人们对该问题有一些了解。在巴斯克，65岁以上的人口数已经从1975年的16.6万增长到了2018年的48.7万，占比从8.3%涨到22.5%，几乎是15岁以下人口数的两倍。另外，还有一项很关键的数据：巴斯克的人口总数跟1980年相比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增长了2%，而西班牙其他地区的增长率都在24%，马德里更是达到了40%。如果再加上出生于1957—1973年间的“婴儿潮”一代逐渐步入退休年龄，警钟已然敲响。伊安瓜斯说：“在这个领取养老金的巨大群体中，既有65岁左右的老者，还有他们已经八九十岁的父母。因此，一个简单的‘老龄化’已经不足以说明现在的情况了，我们将面临各式各样的挑战。医疗体系需要多少资源来应对越来越多的慢性病和高昂的治疗费？谁来照顾我们呢？”

　　和很多其他城市一样，圣塞巴斯蒂安的老市中心已经变成了主题公园，挤满了酒吧、纪念品商店和民宿旅馆。在伦敦工作多年后回乡的平面设计师艾娃·维拉尔发现，那些传统的商店正在缓慢且不可逆转地被大型商场取代。先是一间精品小百货店，几周后是一家种子店，再过几个月轮到了一家有71年历史的点心铺。那时，艾娃有了一个想法，虽然她无法阻止关张，但她去请求那些店主留出最后几个小时在店里举办一次展览或一场音乐会，她说：“我希望这能让大家好好想一想不支持传统商业的后果。”
　　“我们现在已经意识到了团结协作的重要性。”圣塞巴斯蒂安赛艇俱乐部女子组的队长阿玛娅·赛克斯米洛说道。这支队伍正在海湾中央进行恢复性训练。在练习其中一个项目时，教练注意到，这种看不到回报的努力让大家都有点泄气了，于是他站在皮划艇上，用尽全力大喊，不只是对着她们，也是对所有怀着恐惧与希望，并努力适应新时代的人说：“大家已经做得很棒了……加油，你们能做到！”
　　[编译自西班牙《国家报》]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