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伊斯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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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Ekaterina Sokirianskaia

  自2009年以来,俄罗斯达吉斯坦共和国一直是北高加索地区叛乱活动的中心。但在2014年,这里的暴力活动却以惊人的速度减少了。与2013年相比,2014年的冲突受害者减少了54%。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有数百人从这里前往叙利亚与恐怖分子一起战斗。这是官方提供的数据,实际数据可能更高。在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加入了“伊斯兰国”或者与努斯拉阵线(叙利亚恐怖组织)有关联的组织。除“圣战分子”外,许多年轻女性和极端分子的遗孀也都逃往那片所谓的“哈里发的土地”。
  在这股潮流中,很多家庭的命运发生改变,贺山(化名)一家的命运就是如此。2015年年11月,笔者以“危机小组”欧洲和中亚地区项目主管的身份,将这样一个家庭的命运作为自己的访谈主题。贺山是达吉斯坦一个山村里的教师。2015年1月,他36岁的妻子偷偷前往叙利亚境内“伊斯兰国”控制区,一起出走的还有两个年龄分别为3岁和12岁的女儿。为了找回妻女,贺山历尽艰险进入叙利亚“伊斯兰国”控制区。在那里生活了5个月之后,贺山最终带着女儿逃离了“伊斯兰国”。以下为笔者对贺山的采访记录。
  妻子携女投奔“伊斯兰国”
  问:你是怎么认识你的妻子的?第一次见面时,她的宗教倾向是否已经很明显?
  答:我们在达吉斯坦相遇,她当时来到这个村子参加婚礼。我们一起生活了14年,她一直从事护士职业。起初,她对伊斯兰教并不了解,也没有宗教信仰。直到结婚两三年后,她才开始对伊斯兰教感兴趣。她问我是否可以皈依伊斯兰教,我同意了。我说没什么不好的。
  问:她是怎么对此感兴趣的?
  答:通过她妹妹接触到的。她妹妹曾经住在达吉斯坦首都马哈奇卡拉。她嫁给了一个战士,但她的丈夫在2006年被杀了。于是,她成了一名寡妇,一个人带着一儿一女生活。2014年,我们也搬到了马哈奇卡拉。我在这里的薪水很低,但在马哈奇卡拉一个机构里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我的妻子则在一个茶馆里打杂。我们和她的妹妹住得很近,在我上班期间,她们两人经常碰面。不久,我们之间开始出现问题。我妻子指责我喝酒,认为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穆斯林。不久后,她搬到自己父母那里居住,并提出离婚。我说,你可以走,但必须将女儿留给我。我们有3个女儿,年龄分别为3岁、12岁和14岁。2014年5月,她妹妹去了土耳其。她妹妹经常用聊天软件与她联系,并邀请她到土耳其去。当年8月31日,她没和我打招呼就带着女儿们离开了。直到两天后,她的叔叔才告诉我这件事。一个月后,她将大女儿送回来了,因为大女儿身体有问题。
  问:你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答:我曾试图联系她,但她在聊天软件上将我加入了黑名单。我告诉她,我会找到她。她再次提出离婚。我提议让我先去土耳其,然后在那里用宗教法解决这一问题,但她不想讨论任何事情。我试图说服她的父亲透露她们在伊斯坦布尔的地址。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觉得事情已经在8月发生了。我告诉她的家人,如果不告诉我她们的行踪,她会去叙利亚。我告诉她哥哥,如果不想让我去,你就自己去,至少将孩子们带回来。结果,她在2015年2月带着两名孩子加入了“伊斯兰国”。
  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答:我从她妹妹的新丈夫那里知道的。他也是达吉斯坦人,她在伊斯坦布尔嫁给了他。他在聊天软件上给我留言说:“我认为这对你不公平,你的孩子在Al-Tabqah(叙利亚北部的一个小镇),过来将她们带回去。”他给我留了一个土耳其人的电话号码,这个人在伊斯坦布尔机场接了我。我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乘公交车去了加齐安泰普,一个人从那里将我带到“伊斯兰国”占领区。
  问:旅途怎么样?他一个人带你吗?
  答:还有一个年轻的家庭同行,所有女性都戴着面纱。我认为,这一家是车臣人。我们越过边境,有些地方埋着地雷,你必须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在另一边,一辆皮卡车正等着我们。随后,我们又开了七八公里路。他们有一种名叫maqar的房子,我们被安排住在里面。在此之前,他们拿走了我的护照。
  问:Al-Tabqah的生活怎么样?
  答:一旦进入叙利亚,就像进入到一个不同的世界。到处都是“圣战士”,女人都戴着面纱。不过,那里也有出租车和穿梭巴士。市场非常活跃,有商店和网吧。但是,他们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互联网连接。这里有许多外国人,他们来自非洲特别是突尼斯,也有很多车臣人和达吉斯坦人。妇女不允许独自在外行走。学校也不开放。当地人都会按部就班的工作。我生活在那里的时候,当地遭到了轰炸,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和被烧毁的汽车。在Al-Tabqah,还经常有无人机来轰炸。
  进入“伊斯兰国”寻找妻女
  问:那你在那里怎么生活?
  答:我先是和另一位同伴一起住了两三个月,然后住在一座清真寺里。进入叙利亚以后,你不得不开始遵循他们的所有伊斯兰教法规则并进行祈祷。否则,会专门有人对你进行惩罚。例如,你如果没有按时祷告,他们可以将你带走进行惩罚。我向伊斯兰法院请求领回我的孩子。随后,我见到了孩子们,我每天带她们到公园里散步。
  在2015年3月至9月之间,我一直住在清真寺里。我甚至不能脱掉自己的衣服。在进行宣传时,他们承诺会给你提供一切。但他们也提到,如果你不想战斗就必须负担自己的费用。没有人强迫你战斗,但你必须找到谋生的路子。
  这里如果有人偷窃,他们会砍掉他的手,但首先必须找到证据和证人。如果是孩子偷窃,他们不会砍掉孩子的手,但会给出一个警告,告诉他们的父母。   他们也有药店,当然,这里药品奇缺。因为全身疼痛,我有一次去了药店。我请求一个讲俄语的人帮忙申请一些镇静剂,结果,他们给了我一些维生素。
达吉斯坦的山村

  问:那里基本生活设施如何?
  答:供电时断时续。每个人家里都没有电视,这是被禁止的。在城市的某些地方也有大电视屏幕,上面播放的都是布道活动和宗教课程。商店里物品齐全,但选择有限。也有儿童玩具卖,我就为小女儿买了一个大娃娃。
  问:妇女的地位如何?
  答:女性可以出现在公共场合,但她们必须戴着面纱。她们的眼睛被隐藏在网纱后面,并且还要戴手套。她们通常会结伴而行。过去,如果丈夫被杀,他们的妻子会被送到一个叫做“新娘之家”的特别地方。在那里,妇女和孩子一起住。他们得到很好的照顾,也能上网。但那里都是大房子,人们并不喜欢。所以,他们的“哈里发”最近发话,如果丈夫被杀,他们的遗孀可以继续住在自己的房屋里。
  问:孩子们也要学会使用枪支和战斗吗?
  答:是的,12岁和13岁的男孩子就要学会开着摩托车使用机枪了。从这个年龄开始,他们也要加入战斗。
  问:你和孩子们的情况如何?
  答:我到那里的时候,我的妻子已经嫁给了一名乌兹别克人。她告诉当局,我是一个叛教者,她有权利这么做。那名乌兹别克人是一个圣战士,他们获得了一套公寓。这些公寓都是抢过来的。
  按照伊斯兰教法,我被要求搬去拉卡市。那时候,拉卡正在遭受无人机轰炸,炸弹随时都可能掉在你脑袋上。法庭上的法官都是阿拉伯人,他们给我指派一名俄语翻译。我的妻子也出庭了。我赢得了官司,他们将孩子判给了我。他们还要求让孩子自己进行选择,孩子们都说想和我在一起。
  终于将女儿们带回家
  问:你是怎么逃跑的?
  答:为了逃跑,我不得不仔细进行计划。这里的人们胆小怕事,你不能和任何人讨论任何事,更别提逃跑计划了。我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孩子们离开。如果我设法让他们越过边境,我在土耳其的亲戚就来接他们回家。如果他们抓住了我,他们会把我关进监狱,并把孩子们判给她们的母亲。我没有任何文件,他们没收了我的身份证明,“伊斯兰国”没有身份证。
  当初,我并没有搞懂是怎么进入叙利亚的,因此也不知道从那个方向回去。于是,我外出的时候叫了一辆出租车去边境查看了一番。我仔细计算了逃跑的时间,决定在晚上祷告的时候行动。
  我提前一周将计划告诉了二女儿。我们在晚上出逃,只带一瓶1.5升的水。下午5点,我租了一辆小型货车,因为当时已经没有出租车了。我害怕司机会报告我们的行踪,就告诉他想到附近的村庄看望自己的哥哥。
  我们在第一个检查点接受了检查,后面的两个检查点都没有阻止我们。到达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司机把我们放下就离开了。我将孩子们搂在怀里继续步行,9月1日晚上9点左右,我们在黑暗中越过边境。我们继续向前走,很快就听到土耳其装甲车的声音,土耳其人正在靠近。他们正在边境进行巡逻,不知道是否注意到我们。我听到他们用土耳其语在叫喊,他们甚至开始射击。但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向我们射击还是向空中射击。他们离我们只有50米的距离,我知道他们很紧张。我听说,两名圣战者此前曾试图越过边境,3名土耳其边境警察被杀。
  我们向前爬行了10米,女儿们都很害怕,她们抓着我哭了。我试图让她们平静下来,我们在附近一个水渠里坐了20分钟至25分钟。等到士兵们离开后,我们继续前进。我的鞋子在爬行的时候掉了,不得不光着脚走路。第二天下午两点,我们到达土耳其的一个村庄。我们在一台联合收割机上睡到天亮,那天晚上很冷,我将稻草盖在女儿们身上。我记得自己有一个背包,第二天早上发现上面覆盖了一层白霜。
  50米开外有一座清真寺,我在那里拿了双拖鞋继续走路。接着,我们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加齐安泰普。我身上只剩下50美元,但从加齐安泰普乘出租车到伊斯坦布尔需要600美元。在加齐安泰普,我找到一个网吧联系上我妻子的妹妹。我告诉她我没有钱,让她找个人帮助我。不久,有两个人过来将我们带到伊斯坦布尔。
  在伊斯坦布尔,我又上网与在达吉斯坦的亲戚取得了联系。我说,我没有钱也没有地方过夜,女儿们都很累。我要求他们至少将孩子们带回去。他们将达吉斯坦一名地方议员的电话告诉了我,议员让他的手下在伊斯坦布尔找到了我。我当时在俄罗斯领事馆等他,他把我带到宾馆里。
  在领事馆里,我告诉工作人员自己失去了所有文件。他们要求达吉斯坦提供我的身份证明、护照以及两个女儿的出生证明,那名议员在半个小时之内就搞定了这些,他还给我带来了钱和新衣服。我们在9月9日或者10日回到家里。
  回家的时候,警察已经知道了一切。我被提审了7次。小女儿年纪小影响不大,给她买一块巧克力就很开心得忘记了一切。倒是二女儿,晚上总是在噩梦中醒来。如果有人提到妈妈,她就会很生气。我的妻子曾试图在聊天软件上联系孩子们,但我告诉她,不要再打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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