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丹青,行走在中西艺术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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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篇稿子的时候,2012年即将结束,《焦点?艺术》将于2013年改版后首次粉墨登场。第一期杂志,我找到了陈丹青。自2000年从纽约回国,即执教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绘画系第四工作室,2005年递交辞呈,2010年举办个展《归国十年》,到今天他归国马上要13年了。为何在这个时候选择了陈丹青?借用从年初一直备受争议的作家韩寒的小说名字——《1988我想和你谈谈》,2013年我们都想和油画谈谈,谈当代油画避不开的名字,那就是——陈丹青。丹青。


  归国十二年
  两年前的2010年11月6日,由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油画院主办的《归国十年》陈丹青个展开幕。由他的老同学杨飞云策展。作为他归国10年的首次个展,展览集中展出陈丹青归国后至今的作品,包括油画写生、速写等90多件作品。10年时间,对于一个名贯全国的艺术家来说,这竟是他唯一的个展。
  陈丹青很有“名”,从艺术上来说,任何一个艺术评论家写“文革”后的艺术史,必然提到陈丹青;在文学中,单不说他一版再版的各种著作深受青年人的喜爱,他还不遗余力地推介作家木心,只希望年轻人可以传承汉字的文脉;对于大众,陈丹青被媒体冠以“公共知识分子”的称号。
  他曾经对笔者说:“为什么我会接受你的采访,允许你来写我,因为在所有采访者中你是最年轻的。”此话令笔者感动,也由此可见他对于年轻人的爱护,很配他“公共知识分子”的称号。
  负有盛名的他,归国十年仅仅做了一个个展?在处处追求效率的今日,艺术家都渴望顶着“国际艺术家”的头衔,唯恐每年没有展览举办,觉得作品的拍卖价格还不够高。陈丹青说“我在纽约从来没有成功,从来不曾进入主流”,现在看来,他何止是没有进入美国的主流,他在中国也进不了“主流”。
  《归国十年》的作品大致分成三类:一类延续陈丹青在纽约的风格——再现古典油画画册,对着这些画册画写生;一类是像他初学绘画时候画的人体或肖像,老实规矩;再一类是带学生走出去画普通人,统称“下生活”,陈丹青称这类画“属于革命年代落下的病,近年重拾故技,我愿攀比的对象,仍是当年的我自己”。
  从1979年改革开放到今天30多年过去了,中国从百废待兴变为了后现代社会,陈丹青经历了两次巨大的心理转换历程。1982年他旅居美国,当时的纽约当代艺术比现在的中国还复杂得多,他不但看到了很多新的艺术,也看到了很多很老很老的艺术,包括中国几千年前的艺术,这时的纽约几乎没人画油画了。
  2000年他归国,中国此时正在复制纽约的“后现代”,也很少有人画油画。这两个过程让陈丹青不断摸索着自己的位置,看清自身的局限。
  “假设现在我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出生我真的不会去画油画。”亲身经历了纽约、北京,走向“后现代”过程的陈丹青对艺术之路做了这样的假设。但从《归国十年》展览中,我们大约看得到这10年里,陈丹青画的油画逐渐增多,手法也从荒疏变得纯熟。


  2006年,陈丹青来中国美院做过讲座,我的同班同学告诉我陈丹青是个“在媒体中很有名”的画家,当时我有点疑惑,因为这个头衔似乎和艺术相去甚远。陈丹青也曾经为自己的“多面”找过一个无奈的理由“我只好选择一种自己会做的,或是做的比较久的一件事情去做,我知道在油画的圈子里面谈油画过时了,和大文化不搭调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光阴荏苒,现在回头去看这段历史,陈丹青是自己做了一件真实的“后现代艺术”:30年前中国最新最被看好的一个艺术家,在当代各种艺术的形式主义中被“边缘”了,他抨击教育体制、写作、做讲座,直到有学生告诉他“陈老师,你再不画画就退步了”。他又拾起画笔,这时候他开始追寻传统,这个传统既是西方的也是东方,同时还是跟陈丹青最有关系的那个传统。


  从毛泽东到董其昌
  “从毛泽东到董其昌”是陈丹青《荒废集》里的一篇文章,也是他的一次演讲题目。陈丹青十几岁初学画,就是在墙壁上画毛泽东的宣传画,当时要怎么画以及为什么这样画都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而过了30年,他却开始画起了董其昌的画册。这两件事的共同之处是它们都是一个自觉自省的过程,也同样都让人显得非常渺小又异常伟大。
  渺小的是,艺术家永远不能脱离自己的时代,你必须用这样的方法画毛泽东,你也必须用显得“后现代”的方式画董其昌。伟大的是,在时代强大的控制力背后,你能感知到他有意识的选择和思考,这是一个艺术家的灵魂。
  追根溯源,当代艺术兴起于美国,在中国形成了一股潮流,中国市场最好的当代艺术家很多都在美国定居过,比如徐冰、古文达、蔡国强、张洹等。可是美国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国家,它的艺术源头又在哪里呢?从欧洲的博物馆中我们不难发现,之所以美国会出现抽象表现主义、极简主义、波普艺术等等现代的艺术流派,他们是在反对之前欧洲流传下来固定不变的美学标准,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小孩对父母的反其道而行之。
  陈丹青回国后继续画传统的写实油画,不是因为他做不了“观念”艺术,而是他不喜欢这种表达方式,“我不喜欢赶热闹。当一种价值观被整个社会认同的时候通常我会有点逆反心理。如果我生在今天这个时代,假设我是九○后,我可能不会画油画,就像现在这么多人去做当代艺术,我也不去做了。这么多人说的郑重其事,显得很对的样子,我都会怀疑。”
  陈丹青曾说过董其昌“全世界可能没有一个国家一个文明的绘画,像中国人这样迷恋于前朝前代的脉迹,沉溺于古人的美学言说中,而董其昌是其中最突出最完满的范例。”反过来看陈丹青自己的绘画生涯,无论是十几岁时对着文革中“抄”的画册思考如何下笔,还是青年时影响了一代人,写进美术史的《西藏组画》,以及近几年临摹的董其昌画册,他都是在像艺术的传统和源头致敬。   “我是1978年上美院,我的老师是靳尚谊和侯一民,侯一民的老师是吴作人,吴作人和徐悲鸿的老师是法国艺术学院、比利时艺术学院的老师,就这么一个关系。当我们这代人出了名:罗中立,何多苓……有人学我们,现在的年轻人他作品后的参照背景已经和欧洲没有关系了,他或者在学朝戈、毛焰、曾梵志、方力钧、张晓刚……
  当今的艺术杂志你打开,各种艺术你都可以看得出他在学谁,学的系统越来越本土化,所以我说中国油画已经本土化了,中国今天画的油画和欧洲越来越没有关系。返回到民国去看,反而会发现那时候的油画真的和欧洲有关系。”


  梦想之路
  在1978年进入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班之前,陈丹青就已经具备了高超的绘画功力,突破了苏联写实绘画的影响,溯源欧洲古典传统,既有朴实真挚的情感表现,又充满了优雅细腻的人文气息。1980年,在两次赴藏之后,陈丹青创作了堪称中国美术史上的经典之作——《西藏组画》。这组作品一直在拍卖场上表现不俗:2007年,作品《牧羊人》(1980年,西藏组画,木板油画)在匡时秋季拍卖会上以3584万高价成交;2011年《进城之三》(1981年,布面油画)以2300万成交。
  这很大一部分是得益于其划时代的意义,不再是歌功颂德,不再是看图说话,这些真实的,不做作的作品一如陈丹青一贯的犀利作风,给当时墨守成规的大众一记醍醐灌顶。无论生活还是创作,陈丹青一直尽可能地遵照自己的内心,可谓一位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
  6年前,我开始接触陈丹青本人,读到过大量书写他童年和少年时期的文字,有一句话让我至今难忘“一个人毕生的努力不过是在实现他十四五岁时的梦想”。陈丹青十四五岁的时候,中国正处于“文革”中,“文革抄家”让他有机遇接触到了很多欧洲油画画册,他就暗地里跃跃欲试,渴望着溯源传统;现在他快60岁了,依然如此。将梦想践行下去,似乎成为一条贯穿他生命的线索。
  这是陈丹青的油画之路,一个艺术家的求知之路,他告诉当下正在艺术道路上的年轻人“油画是一个太古老的媒介,年轻人应该利用新的媒介,表达我们今天的感受,今天在中国的处境中用画来表达太慢,太不准确了”。未来的艺术是什么样的?这或许不再是一个艺术的问题,而是人类的问题。


   Q&A
  焦点艺术:陈丹青:
  你画国学研究院,你写鲁迅和古典音乐,你谈民国和董其昌,为什么在视觉、文字、听觉上,如此执着地构筑一种人文的东西?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人文的问题,我喜欢画画、喜欢写文字、喜欢读书,有人叫我写我就写出来了,我从没想过去构筑人文。你可能不是很相信我的这种讲法。你真正爱这些,你懂了你就有话说出来,说完了谁去管这是不是人文。讲人文的人都是没有教养的人。
  焦点艺术:陈丹青:
  你如何看待当下的大学艺术教育?
  还不是一样吗,什么大词儿都用上去,什么“史”啊、“论”啊、“人文”啊,美术学院嘛叫什么中国美术学院,哪里有美国美术学院、德国美术学院,中国人就是什么都没有,所以拿个字眼到处骗人。
  焦点艺术:
  艺术家都借用传统元素,比如与你一样曾在美国的蔡国强、谷文达的作品,但我感觉他们都没有像你这么强烈的“复古”之心?这一点上,你有感觉你很像当代的赵孟頫吗?
  陈丹青
  你不要相信这些东西,复什么古啊。我经常谈到古人并不是说我在复古,相对于当代艺术,你们可能会觉得是在复古,那当代艺术家借用传统元素,那是一种借用,后现代的词叫“挪用”、“占有”。那些当代艺术家未必真的了解传统,真的尊敬传统,“传统”跟他看到的所有资源一样,对他来说是一个资源,他可以拿来用。某一个话题“草船借箭”,他可以拿来用。他未必真的了解“三国”、“水浒”。这是不一样的,他们对“古典”是一个“用”的态度,我对古典是一个“游戏”的态度。我喜欢“古典”,但我画不了“古典”,“复古”没有那么容易的。我担不起“复古”这句话,我倒是想“复古”起来,但这是谈何容易的事情。我画董其昌那本画册,我并不等于在“复古”。这也属于“后现代”的。
  焦点艺术:陈丹青:
  2012年的“五四”青年节,你曾经去参加过一个“正能量”青年节,你觉得在现在的年轻人中,他们需要哪一种美的正能量?所谓的“正能量”青年节,那是纯粹“扯淡”的事情,我很后悔去了,一塌糊涂,就是在做生意。
  第一不要讲“美”这句话,第二不要讲“正能量”这句话,不要相信词语。
  你也没有能量去给年轻人,年轻人是指千千万万人,我没有资格讲我要给年轻人正能量。
  我会告诉你今天这个头发对不对,你的鞋子跟衣服配不配,不需要告诉你美。如果我觉得你的穿搭不美的话,我会劝你换一双鞋子,衣服还有什么颜色试试看看,这就是美的正能量。你们脑子里堆满了概念,太可怕了,媒体都是白读书的人,都是教授的语言,好可怕,你要学习年轻人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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