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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文章探讨真实的寓言，实际是探讨真实的历史，探讨记忆是否真实，通过时间的管道窥视人的存在所需要的“真实”。个人对历史的认知主要受价值观、主观动机以及经验等要素共同作用而成，对历史的判断在以修改的记忆为基础的同时，戴上了新的眼镜。解释和感受变化了，心理时间也就变化了，记忆也随之发生改变。历史需要用内心来证明，而不是靠记忆来证明。
关键词：真实 寓言 历史 记忆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讲“真实”。不只在形式上还原事物的本来面貌，在叙事上还原时间呈现的本来状态，甚至在结构上形成了一则关于真实的寓言。追随智者的脚步，对“真实”进行了一番探索。柏拉图提出的著名的“洞穴寓言”在形而上层面对真实与影像的关系做出辩证分析。被捆绑的囚徒认为火光投射在洞壁上的阴影才是真实，如“井底之蛙”般将个体经验投射于对外在世界的感知把握，造成感官感知的世界像洞中影像一般是不真实的存在，可感而不可知的不确定性导致对知识对象的形象认知受个体有限经验的限制存在个体性的理解差异。真实者是仅能够被理性和思考所把握，用眼睛是看不见的。两则故事内容虽有相异却共同指向为一则关于“真实”的寓言。
本文针对“一个本身不能确定为真实性的东西人们何以视之为真实”的这一问题发问。历史中的真真假假总是被他人不停地质疑与诉说，从而使历史不停地被颠覆与推翻，好像已知的事物总是在某种境况下成了某个我们所陌生的未知。于是我们就犯糊涂了，到底是事件本身是个错误还是记忆出了错？假使我们看一个蒙在谎言中的幸福女人，身为局外人的我们是多么焦虑，为其精神正常与否而担忧，但她依旧幸福如初，不被外界所扰，是我们判断错误还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傻子，分不清真假？实际上，“真实”与否对一个人的存在来说好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不需要这个“真实”。一种不真实的东西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可能会在人们心中由不真实变成真实，就像“上帝”。人类已步入科学时代，按理论来说，只有主客观相符合的东西才被视之为“真实”。上帝是否存在却无法被任何科学家或者哲学家所证明，但人们还是需要有一个“上帝”，需要一种信仰。真正的科学是靠事件本身来证明，实际上，历史是无法被还原于过去时间的所在，正如克罗齐所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我们无法评测其真实可信程度，但人们需要它，那么它对于我们就是一种“真实”。《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以寓言的形式讲述了生命的哲理。本文通过从物质与记忆的辩证关系分析记忆的自由意志，以时间之眼窥视人性的复杂性，进而加深对真实的了解以及对内在时间的复杂性、跳跃性以及不确定性的把握。借用莎士比亚一句话“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这个“be”不只是生命的存在问题，更有“是”与“不是”的问题，即是对真实的求证问题。而本篇文章意在窥视这个问题所在，对与生命相联系的“真实时间”做出一番探索。
一 记忆的自由意志
物质对象的真实隶属于两个部分：其一即我们的意识知觉到的它们；其二是它们自身在时间与空间秩序中的本身。我们对物体形象的感知来自于身体感观向它们敞开时所获得的意识。那些从纷繁万千中被自身所感知的对象便是注意力有选择的投射，我们称之为大脑形象，那些未被感知的作为呈现的形象被我们的身体中心拒之门外。这些大脑中的形象就是在我们思维里被表现的形象，即被有意识地知觉。文化背景决定了被传播信息的类型及其解释体系。只有那些能够被记住的视觉信息才能有效地说服或理解某一种文化，这个视觉的边界受个人的观念、需要与主观经验所限。
我们通过身体来知觉材料的质地，但判断它们存在以及性质的则是心灵。假若走出去的囚徒回到洞穴告诉未走出黑暗区域的群体他们过去惯常看到的全然是虚假，如今比较接近实在的真实在他处，需要他们走出自己跟随这个陌生人去往另一个无人之境。被迫挣脱现实去看去接近他人为自己构建的真实会本能地感觉到痛苦与怀疑，依旧安稳于现有秩序，逃向他能够把握的、可以看清的比被他人所指示的真实更为清楚更为实在更易把握的影像。视觉感知的迷茫不管是由暗及明还是由明及暗，都伴随着与自身经验相契合的刺痛感产生。因此，看见真实需要逐渐习惯自我反抗唤醒的过程，从阴影认知开始逐渐习惯对倒影的接受认知，进而走向事物本身，通过自省到达真实。X是一个他者，到达了陌生处，充当了唤醒A自我主体性的智者契机。X不是改变了A的人生，而是还给她本来的人生。A习惯于虚假的却使他心安的世界，在X的引导下，在自我构建中寻找到属于个体的真实存在。
记忆披着回忆的斗篷将现实中的N个外部时间片段简化为具有绵延空间的单一的内在时段成为我们的纯粹知觉，并在我们自由选择意志下对事物的呈现进行人为的添加或削减，对信息进行预设式的提取与当前的知觉混合在一起。它们的目的就在于参与并丰富当前体验的知觉运用，甚至会因为以往体验的不断增加而渐渐覆盖当前的知觉体验造成时空回溯的错觉。但个人掌握着赋予它权利的自由，即记忆的自由意志。如果大脑中储存的记忆形象并不包括当前被感知的形象的全部细节，那么它就会求助于记忆的更深处去挖掘，去寻找一个契合现在知觉的记忆支点，直到脑中幻象一点点地由局部向整体拼贴，将自己投身到那些尚未被知觉的形象细节上。这些幻象加强了知觉中的现在，丰富了它的内涵以及外延。当这种运作无休止的重复下去，知觉被支离破碎的细节所冲击，知觉的内容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宽广有深度，越来越多的补充性记忆被吸收至自身的现在知觉。在被知觉对象被重建为一个整体后，就重组了越来越远的条件（深度记忆）而形成为一个系统。这种被现实化了的回忆随着输入的加强也变得越加切实构成明确被认知的知觉。反复告知被催眠者（A）他们去年相爱过，她最终就真的感觉他们相爱过。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说那些暗示他们之间相爱过的词语本身就是真实的。A借助“我”的外力使纯粹记忆显现，过去变成形象脱离了纯粹记忆与当前知觉合为一体。
文本中的人物没有姓名，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只有代码X、A、M以及他们可能存在的关系，像是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边缘人物。X以陌生人的身份闯入了A的现实世界，告诉她，他们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相爱并约定一同出走，A像是患了深度失忆症的梦游者在X的一次次催眠中走进了过去的世界。这些过去真实存在吗？也许存在过，也许全是虚构，可至少证明一点——“过去”时间是不真实不确定的。“过去”只有通过现在的“想象”而存在，同时“记忆”也是可以通过现时的“想象”而重新构建的。过去必须依附于现在作为背景，从而在记忆之门打开回忆之窗，原来的过去也会因现时的回忆而成为另一个过去。X所描述的过去与的A所想象的去年都只是心理真实的去年，而非物理真实的去年。 二 内在时间的真实性
记忆不可靠，过去已丧失确定性，主体能够感知与把握的只有现时——此时此刻。A其实是清醒的，但雷乃赋予女主人公一种自由，赋予A重构记忆与期待未来的权利。在现时的诉说中，在对过去的建构中，在对未来的期待中，A与X的爱情就在现时产生了。M，她现实的丈夫，作为现在的现实性却转变成为过去了的非现实性；X，象征着未知的命运闯入了A的现时世界，以过去性的力量召唤现时的记忆给A带来了未来性的期望。A由最开始的反抗，X独自诉说与建构过去，一步步地沦陷为接受并开始主动地建构记忆。“不，这是不可能的”，A的一再否定实际上是对过去已有肯定的无力挣脱，完全不受控制的沦陷在X甚至是她自己建构的记忆里。所有发生在A脑海中的幻想与场景，错觉中M的枪杀、X的强奸，无非是对未来的一种期待或设想，亦或是潜抑愿望的实现。在A与X谈论关于雕像命名的片段中，“你问我他们叫什么名字，我说，那并不重要，你不同意”。A极力找寻一个真实的印证以使自己相信真相的存在，X却认为求证没有必要，只有未知才能延续无限的可能。A在证明过去，X在确定未来，其实他们都是在现在进行着意识流的自我行为投射。
我们的知觉领域被一个包含着更多未知的更大的圆圈所包围，我们自身的小宇宙相比于物质世界的大宇宙显得何其渺小。每一个现在中的现实似乎都在无限地超越着我们知觉意识的界限，我们处在具有无限空间扩展性的物质世界，所能知觉的永远只能是浩瀚星海中的一粒渺小星球与若干链条中的其中一环。只有与自身个体生命经验相关的材料才会被我们所认知所体验，其他所有与“我”不相关的全部都排除在我的现实里，唯有我们的内在生命在我们看来才是唯一可知觉可把握的真实。没有什么真实，真实的是自己纯粹的内心在指引你往哪里去。在“真正时间”中把握个人主观的“纯粹时间”才能通向所谓的“真实时间”。
德勒兹说，重要的不是我们知道什么，而是我们相信什么，以及是否还心存信仰。马里昂巴德是一个在地图上不存在的无人之境，同样也是心之所往的自由之地。厅房有三个出入口：一个通向M和A所住的那个卧室，另一个与之相对是X和M后来走进的那扇门，第三个则是X与A离开时走向的那个门洞。X预先知道所有的结构，一步步引导A进行空间秩序中物的构造，是由符号搭建起来的空间楼阁，也是由语言构建的海市蜃楼。正如艺术家从外在形象的匹配转向内在世界的构拟，凭借内在洞察力构建属于我们自己的形象与世界一般，A在X外在力量的指引上并非完全受控于X的讲述，而是在外在世界的幻象里形成了自己真实的判断，最终选择了第三道门——同X一起走向自由的黑暗之门。
科学时代，一种不能被证明的东西还是需要被相信，因为人性中的需要。A需要有一个过去，需要有一位男人这么爱过他；X需要唤醒沉睡中的A，需要完成智者的使命带A通向自由。时间通过空间的表现加以展示，空间与人相关，人需要在事件中完成时间的进展，事件的真实就是空间的真实，空间的真实即是时间的真实。在“去年”中生发了“在”，生发了通向自由的“马里昂巴德”，《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整个文本致力于真实的求证，实质是着眼于真实主体的寻找，在时间的漩涡中寻觅属于个体时间的生命自由。
参考文献：
[1] 孙圣英：《阿兰·罗伯-格里耶新小说中的时间》，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
[2] [法]阿兰·罗伯-格里耶、阿伦·雷乃，黄雨石译：《广岛之恋·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年版。
[3] 汪炜：《自由的影像：论德勒兹的电影哲学》，上海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
[4] 李志华：《法国新小说派的时间观念》，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4年。
[5] [古希腊]柏拉图，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
[6] [法]亨利·柏格森，肖聿译：《材料与记忆》，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
（余梦月，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2013级在读研究生）
关键词：真实 寓言 历史 记忆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不是在讲故事，而是在讲“真实”。不只在形式上还原事物的本来面貌，在叙事上还原时间呈现的本来状态，甚至在结构上形成了一则关于真实的寓言。追随智者的脚步，对“真实”进行了一番探索。柏拉图提出的著名的“洞穴寓言”在形而上层面对真实与影像的关系做出辩证分析。被捆绑的囚徒认为火光投射在洞壁上的阴影才是真实，如“井底之蛙”般将个体经验投射于对外在世界的感知把握，造成感官感知的世界像洞中影像一般是不真实的存在，可感而不可知的不确定性导致对知识对象的形象认知受个体有限经验的限制存在个体性的理解差异。真实者是仅能够被理性和思考所把握，用眼睛是看不见的。两则故事内容虽有相异却共同指向为一则关于“真实”的寓言。
本文针对“一个本身不能确定为真实性的东西人们何以视之为真实”的这一问题发问。历史中的真真假假总是被他人不停地质疑与诉说，从而使历史不停地被颠覆与推翻，好像已知的事物总是在某种境况下成了某个我们所陌生的未知。于是我们就犯糊涂了，到底是事件本身是个错误还是记忆出了错？假使我们看一个蒙在谎言中的幸福女人，身为局外人的我们是多么焦虑，为其精神正常与否而担忧，但她依旧幸福如初，不被外界所扰，是我们判断错误还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傻子，分不清真假？实际上，“真实”与否对一个人的存在来说好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不需要这个“真实”。一种不真实的东西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可能会在人们心中由不真实变成真实，就像“上帝”。人类已步入科学时代，按理论来说，只有主客观相符合的东西才被视之为“真实”。上帝是否存在却无法被任何科学家或者哲学家所证明，但人们还是需要有一个“上帝”，需要一种信仰。真正的科学是靠事件本身来证明，实际上，历史是无法被还原于过去时间的所在，正如克罗齐所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我们无法评测其真实可信程度，但人们需要它，那么它对于我们就是一种“真实”。《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以寓言的形式讲述了生命的哲理。本文通过从物质与记忆的辩证关系分析记忆的自由意志，以时间之眼窥视人性的复杂性，进而加深对真实的了解以及对内在时间的复杂性、跳跃性以及不确定性的把握。借用莎士比亚一句话“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这个“be”不只是生命的存在问题，更有“是”与“不是”的问题，即是对真实的求证问题。而本篇文章意在窥视这个问题所在，对与生命相联系的“真实时间”做出一番探索。
一 记忆的自由意志
物质对象的真实隶属于两个部分：其一即我们的意识知觉到的它们；其二是它们自身在时间与空间秩序中的本身。我们对物体形象的感知来自于身体感观向它们敞开时所获得的意识。那些从纷繁万千中被自身所感知的对象便是注意力有选择的投射，我们称之为大脑形象，那些未被感知的作为呈现的形象被我们的身体中心拒之门外。这些大脑中的形象就是在我们思维里被表现的形象，即被有意识地知觉。文化背景决定了被传播信息的类型及其解释体系。只有那些能够被记住的视觉信息才能有效地说服或理解某一种文化，这个视觉的边界受个人的观念、需要与主观经验所限。
我们通过身体来知觉材料的质地，但判断它们存在以及性质的则是心灵。假若走出去的囚徒回到洞穴告诉未走出黑暗区域的群体他们过去惯常看到的全然是虚假，如今比较接近实在的真实在他处，需要他们走出自己跟随这个陌生人去往另一个无人之境。被迫挣脱现实去看去接近他人为自己构建的真实会本能地感觉到痛苦与怀疑，依旧安稳于现有秩序，逃向他能够把握的、可以看清的比被他人所指示的真实更为清楚更为实在更易把握的影像。视觉感知的迷茫不管是由暗及明还是由明及暗，都伴随着与自身经验相契合的刺痛感产生。因此，看见真实需要逐渐习惯自我反抗唤醒的过程，从阴影认知开始逐渐习惯对倒影的接受认知，进而走向事物本身，通过自省到达真实。X是一个他者，到达了陌生处，充当了唤醒A自我主体性的智者契机。X不是改变了A的人生，而是还给她本来的人生。A习惯于虚假的却使他心安的世界，在X的引导下，在自我构建中寻找到属于个体的真实存在。
记忆披着回忆的斗篷将现实中的N个外部时间片段简化为具有绵延空间的单一的内在时段成为我们的纯粹知觉，并在我们自由选择意志下对事物的呈现进行人为的添加或削减，对信息进行预设式的提取与当前的知觉混合在一起。它们的目的就在于参与并丰富当前体验的知觉运用，甚至会因为以往体验的不断增加而渐渐覆盖当前的知觉体验造成时空回溯的错觉。但个人掌握着赋予它权利的自由，即记忆的自由意志。如果大脑中储存的记忆形象并不包括当前被感知的形象的全部细节，那么它就会求助于记忆的更深处去挖掘，去寻找一个契合现在知觉的记忆支点，直到脑中幻象一点点地由局部向整体拼贴，将自己投身到那些尚未被知觉的形象细节上。这些幻象加强了知觉中的现在，丰富了它的内涵以及外延。当这种运作无休止的重复下去，知觉被支离破碎的细节所冲击，知觉的内容也因此而变得更加宽广有深度，越来越多的补充性记忆被吸收至自身的现在知觉。在被知觉对象被重建为一个整体后，就重组了越来越远的条件（深度记忆）而形成为一个系统。这种被现实化了的回忆随着输入的加强也变得越加切实构成明确被认知的知觉。反复告知被催眠者（A）他们去年相爱过，她最终就真的感觉他们相爱过。但我们不能因此就说那些暗示他们之间相爱过的词语本身就是真实的。A借助“我”的外力使纯粹记忆显现，过去变成形象脱离了纯粹记忆与当前知觉合为一体。
文本中的人物没有姓名，没有过去，没有记忆，只有代码X、A、M以及他们可能存在的关系，像是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边缘人物。X以陌生人的身份闯入了A的现实世界，告诉她，他们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相爱并约定一同出走，A像是患了深度失忆症的梦游者在X的一次次催眠中走进了过去的世界。这些过去真实存在吗？也许存在过，也许全是虚构，可至少证明一点——“过去”时间是不真实不确定的。“过去”只有通过现在的“想象”而存在，同时“记忆”也是可以通过现时的“想象”而重新构建的。过去必须依附于现在作为背景，从而在记忆之门打开回忆之窗，原来的过去也会因现时的回忆而成为另一个过去。X所描述的过去与的A所想象的去年都只是心理真实的去年，而非物理真实的去年。 二 内在时间的真实性
记忆不可靠，过去已丧失确定性，主体能够感知与把握的只有现时——此时此刻。A其实是清醒的，但雷乃赋予女主人公一种自由，赋予A重构记忆与期待未来的权利。在现时的诉说中，在对过去的建构中，在对未来的期待中，A与X的爱情就在现时产生了。M，她现实的丈夫，作为现在的现实性却转变成为过去了的非现实性；X，象征着未知的命运闯入了A的现时世界，以过去性的力量召唤现时的记忆给A带来了未来性的期望。A由最开始的反抗，X独自诉说与建构过去，一步步地沦陷为接受并开始主动地建构记忆。“不，这是不可能的”，A的一再否定实际上是对过去已有肯定的无力挣脱，完全不受控制的沦陷在X甚至是她自己建构的记忆里。所有发生在A脑海中的幻想与场景，错觉中M的枪杀、X的强奸，无非是对未来的一种期待或设想，亦或是潜抑愿望的实现。在A与X谈论关于雕像命名的片段中，“你问我他们叫什么名字，我说，那并不重要，你不同意”。A极力找寻一个真实的印证以使自己相信真相的存在，X却认为求证没有必要，只有未知才能延续无限的可能。A在证明过去，X在确定未来，其实他们都是在现在进行着意识流的自我行为投射。
我们的知觉领域被一个包含着更多未知的更大的圆圈所包围，我们自身的小宇宙相比于物质世界的大宇宙显得何其渺小。每一个现在中的现实似乎都在无限地超越着我们知觉意识的界限，我们处在具有无限空间扩展性的物质世界，所能知觉的永远只能是浩瀚星海中的一粒渺小星球与若干链条中的其中一环。只有与自身个体生命经验相关的材料才会被我们所认知所体验，其他所有与“我”不相关的全部都排除在我的现实里，唯有我们的内在生命在我们看来才是唯一可知觉可把握的真实。没有什么真实，真实的是自己纯粹的内心在指引你往哪里去。在“真正时间”中把握个人主观的“纯粹时间”才能通向所谓的“真实时间”。
德勒兹说，重要的不是我们知道什么，而是我们相信什么，以及是否还心存信仰。马里昂巴德是一个在地图上不存在的无人之境，同样也是心之所往的自由之地。厅房有三个出入口：一个通向M和A所住的那个卧室，另一个与之相对是X和M后来走进的那扇门，第三个则是X与A离开时走向的那个门洞。X预先知道所有的结构，一步步引导A进行空间秩序中物的构造，是由符号搭建起来的空间楼阁，也是由语言构建的海市蜃楼。正如艺术家从外在形象的匹配转向内在世界的构拟，凭借内在洞察力构建属于我们自己的形象与世界一般，A在X外在力量的指引上并非完全受控于X的讲述，而是在外在世界的幻象里形成了自己真实的判断，最终选择了第三道门——同X一起走向自由的黑暗之门。
科学时代，一种不能被证明的东西还是需要被相信，因为人性中的需要。A需要有一个过去，需要有一位男人这么爱过他；X需要唤醒沉睡中的A，需要完成智者的使命带A通向自由。时间通过空间的表现加以展示，空间与人相关，人需要在事件中完成时间的进展，事件的真实就是空间的真实，空间的真实即是时间的真实。在“去年”中生发了“在”，生发了通向自由的“马里昂巴德”，《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整个文本致力于真实的求证，实质是着眼于真实主体的寻找，在时间的漩涡中寻觅属于个体时间的生命自由。
参考文献：
[1] 孙圣英：《阿兰·罗伯-格里耶新小说中的时间》，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年版。
[2] [法]阿兰·罗伯-格里耶、阿伦·雷乃，黄雨石译：《广岛之恋·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国电影出版社，1982年版。
[3] 汪炜：《自由的影像：论德勒兹的电影哲学》，上海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
[4] 李志华：《法国新小说派的时间观念》，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04年。
[5] [古希腊]柏拉图，郭斌和、张竹明译：《理想国》，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
[6] [法]亨利·柏格森，肖聿译：《材料与记忆》，华夏出版社，2011年版。
（余梦月，海南大学人文传播学院2013级在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