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伯雷(1493-1553)与吴承恩(约1500-1581),一位是法国文艺复兴时期的代表作家,一位是中国明朝时期的文学巨匠.都曾在各自的文学和社会领域产生过深远的影响,留下不可磨灭的轨迹.今天,我们穿越时空的阻隔,意欲使两位文豪在此聚首.起因于解读二人的文学巨著《巨人传》与《西游记》的过程中所强烈感受到的一种"人"的凸现:人的巨大能力,人的强烈欲望,人的终极寻求——"以人为本"的人文主义精神扑面而来.这里所表现的相似性从何而来?只是表层结构的偶合,还是深层结构的某种一致呢? 虽然拉伯雷与吴承恩是同一时代的人,但是鉴于当时历史条件的局限, 二者之间似乎并不存在相互的影响.换言之,二人的作品具有各自的独立性和纯粹性,两部作品中所体现的人文精神是生发于各自的深厚文化土壤之上的.因此,我们可以将《巨人传》和《西游记》视为分别代表东西方文化中人文精神之范本来进行比较分析,以便更深刻地理解两种人文主义的共同性和差异性.该文首先从两个文本中愈写愈大的"人"字入手,解析作品中共同存在的三个主题:一、理想的"人";二、充满欲望的"人";三、"人"的理想之地.从而比较拉伯雷与吴承恩共有的人文主义理想:人的能力被放大直至"可与天齐";人的欲望不可扼杀而要释放;人的理想之地就是"随心所欲"(这是德廉美修道院的唯一院规,也是花果山福地洞天的自在情形).对"人"的弘扬,体现了东西方人文关怀的一致性.然而,通过进一步分析三个主题中存在的差异,我们发现东西方人文因其文化、社会底蕴的不同而各有千秋,尤其是在释放人类与生俱来的基本欲望方面表现突出.《巨人传》中尽情释放而略显膨胀,《西游记》中"欲说还休"而有所保留,只因16世纪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是步出"黑暗中世纪"、脱离神权束缚、渴求个性解放的人文;而当时中国的人文 是明朝"存天理,灭人欲"思想禁锢下试图突破窒息的人文—— 终究未脱离札教,未出乎儒学.剖析了东西方的"人"之后,我们接下去比较了两个文本中 所共有的一个母题——以"人"为主体进行的寻求.这一层面所 涉及的是对人类欲望终极满足的追求.该文从寻求的几个简单而 富于文化内涵的基本元素展开来进行分析对比:寻求的动因,寻 求的主体构成,寻求的阻碍以及寻求的目标实现.这里展现了两 部小说中不同的两条寻求之途.《巨人传》中的寻求者出海寻求神谕,始终前行于一个未知的新奇世界,可称得上是一次充满大量知识信息的旅程.实质上,拉伯雷所代表的人文主义者及上升时期的资产阶级所渴望所寻求的终极满足就在于知识的畅饮,在于对外在于人的世界的探索与把握.而《西游记》的寻求者,为求取真经逾越千山万水,却终究跋涉于内在于人的心路历程中.人的欲望来自于心,扎根于心,终极满足也内在于心,且在于人对欲望的深刻认知与引导以达到一种静虚的极致.在这一点上,显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融佛、道于一体的禅宗思想:成佛之道在于 "自心".身处儒、释、道三教合一的文化时期,吴承恩及其同时代的文人的人文精神必然会混杂三教的影响,留下三教的印记.不过,纵观东西方寻求之途,终极满足的求得终究是通过人的自身投入、自身行动来完成的,是"人"要"有所得"的必然过程.在此意义上,东西方人文精神遥相呼应.东西方人文先行者以"寻求"这一方式体现了人类共同的智慧,此时,可谓"殊途同归",达到了深层的一致.如今,在一个连科技都倡导"以人为本"的时代,思索一下体现在"人"与"寻求"之中的东西方人文主义的共同性与差异性,应该是具有一定现实意义的.